夏荷乐不可支:“娘娘,皇上如今无牌可翻。”

哟,可不是,新晋的牛、马二人怀着身孕,无法侍寝,紫云阁的那三个,又被软禁了,皇上今晚还真是没有牌子可翻。让我的顶头上司,衣食父母,漫漫长夜孤单度过,是否也算我这做下属的失职?要不要指个有颜色的宫女,过去慰问一番?皇上今日无牌可翻的事,太后和太妃一定也都知道了,她们是否会抢在我前面,送几个人儿去?又或者,早已经送过去了?我正准备派夏荷去蓬莱殿打探一番,却听见甘泉宫门前有一声接一声的通报传来:“皇上驾到!”

第三十六章温泉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不及细想,通报声已越传越近,我忙带着夏荷等人,迎到正殿,俯身下拜:“恭迎皇上。”

“平身。”皇上的声音,听不出息怒,但却未出手扶我,甚至连虚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这不禁让我的小心肝,止不住地颤了一颤——我的这位上级,是要追究我安置不妥,让他孤枕难眠之过了么?

我胆战心惊地直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朝皇上看去,只见他的面色,在一袭宝蓝色团龙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严峻,只是那微翘的唇角…究竟是在含笑,还是啜着一丝讥讽?

只听得皇上道:“今晚翻牌子的时候,尚寝局端了个空盘子上来,梓童这是为了专宠,而想出来的新法子?”

这语气…看来那唇角啜着的,不是微笑,而是讥讽了。

不过…空盘子?尚寝局端了个空盘子上去?就算无牌可翻,禀明一声即可,有必要如此做作?若皇上此话属实,我大概是被太后上级或者太妃上级摆了一道了。

不过此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才让人钻了空子,怨不得别人,于是深刻自责道:“皇上恕罪,是臣妾管理无方,致使后/宫发生投毒事件,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尽快查出投毒者,让皇上有牌可翻。”

不知怎地,也许是我良好的职业习惯所致,最后那句“让皇上有牌可翻”,居然带上了些许醋味儿。

皇上比我高上一个头,此刻他俯首看着我,脸上尽是玩味的表情,良久,他突然轻笑一声,道:“无妨,只要梓童把朕伺候得好,那几个一直关着也行。”

甚么?这是甚么意思?正话还是反话?我正怔怔地琢磨,皇上已举步朝寝室而去,一面走,还一面不耐烦地丢下一句话:“梓童还不来伺候朕?平日里不是挺猴急的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提起裙子几步小跑,紧跟而上。

等我跑到寝室门前时,春桃已带着秋菊在那里等候,春桃对我眨一眨眼,悄声道:“娘娘,今日皇上心情不佳,您一定要加油。”

“加油”是她从我这里学去的新名词,没想到却在这里用上了。我因春桃的期盼突然醒悟,原来我的工作做得好不好,不仅关系着我自己的职业生涯,更是关系着工作团队的命运,是了,就算为了她们,我也要竭尽全力做好工作,努力克服心理障碍,全心全意讨好上司,一定不能就此败下阵来。

我默默地为自己鼓了鼓劲儿,稳稳地朝瑟瑟帷幕后走去,与此同时,心中已有了计较,今夜,我一定要把这位顶头上司伺候好,清除那两位董事给我设下的障碍。

可惜的是,皇上每次都来得突然,让我没有丝毫准备,涂脂抹粉,无;香汤沐浴,无;更别提精油按摩,黄瓜敷面了。就像这会儿,我连个澡都来不及洗,浑身上下臭烘烘。

唔…既然没洗,不如…就来个鸳鸯浴罢。

很好,很好,我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灵感而暗自抚掌叫好,趋前几步,向皇上提议道:“皇上,六月天实在是热得紧,不如臣妾陪您到玉清池沐浴一番如何?”

玉清池就位于甘泉宫后殿,乃是个天然的池子,整治得无比华丽舒适,整个后殿就是为它而建的。

然而皇上却以怪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道:“梓童,玉清池是温泉。”

温泉…呃…皇上的意思是,会越泡越热?可这不正是我所追求的?所谓干柴烈火,不热怎行?于是我卖力地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大热天的泡温泉,才别有一番滋味,让那腾腾蒸汽,把全身的汗水和浑身的疲劳,全都给蒸出来,剩下的就只有通体安泰了。”

“哦?”皇上浓浓的眉头,随着他的音调一起上扬,不知是感兴趣,还是在质疑我的说法。

不过皇上没有让我猜测很久,马上就站起身来,道:“既然梓童极力推荐,那朕就去试一试罢。”

“多谢皇上赏脸。”我开着玩笑,冲他一笑,主动携了他的手,出寝室门,朝后殿走去。皇上还是很给面子,没有把我的手甩开,这让我心里有了点底。

玉清池不仅是京城中难得一见的天然温泉,更是中宫皇后至尊地位的象征,这样的池子,在整个后/宫,仅此一处,连皇上的蓬莱殿里都没有,更别提太后的长乐宫和太妃的承香宫了。据说修建之初,这池子是要留给帝王享用的,但当时的先祖皇帝对皇后一往情深,就命工匠在温泉之上修建了甘泉宫,以作中宫。自那以后,这玉清池就成了历代皇后的私人温泉,更是成为了历代皇后身份的象征。

我背靠在刻有大朵牡丹的汉白玉池壁上,感受着温热的池水和水中花瓣传来的清香气息,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心想,也许就算为了这份独一无二的福利,我也该兢兢业业,保住我的职位。

皇上就坐在我旁边的台阶上,我不敢只顾贪图享受,待浑身浸湿后,便移到台阶下,仰首冲他飞去一个媚眼,顺便把他绣了暗银色龙纹的裘裤给扒了下来。

皇上似乎料到我会如此,并不惊讶,反而饶有兴趣地望着我。我把身子向上探了探,伸手握住皇上那早已坚挺的龙根,轻轻捻了一捻。

第三十七章震怒

“嗯——”皇上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舒服感受,却半眯着眼道:“梓童,为何你从来都是这样地迎奉朕,从来都是这样地合朕的心意?你就没有生朕的气的时候?你就从来不使小性子,从来不发脾气?”

皇上话语低喃,让我拿不准主意他到底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询于我。而且那语调,到底是称赞,还是质疑?都怪玉清池太大,流水太响,减弱了我的听力;也怪那池水太温润,花香太浓郁,影响了我的判断力。

其实,究竟为甚么,又有甚么好值得探究的呢,我是在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皇上您又何尝不是,大家都是身在职场身不由己之人,同病相怜,何苦甚么都要弄一个明白…我想着想着,幽幽叹了口气。

皇上以询问的眼神,向我看来,我连忙俯首,以口含住他的龙根,以掩饰我的情绪。皇上又舒服地“嗯”了一声,头靠在镶于池壁上的玛瑙枕上,闭上了眼睛。

我口含着龙根,一下又一下,不断吞吐,同时舌不停歇,上下撩拨,又间或以手辅助之。技巧的娴熟高超,非是我自负,没过多久皇上便忍耐不住,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搂上台阶,又分开我的双腿,让我与他胸贴着胸坐着,而那傲立的龙根,自然顺势进到了幽径之中,上下探寻。

“皇上…嗯…这招高明…不知是向何人学来?臣妾仿佛并未教过皇上…”我被皇上牢牢固定住,无法扭动腰身,只能长一声短一声地呻吟着。

“梓童当真不知是谁人所教?”皇上听见我这话,原本因水雾蒸腾而显得有些迷蒙的眼睛,竟骤然清明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厉色,他靠近我的耳畔,一字一句地道:“朕大婚前有‘牛才人’和‘马才人’那两位好老师,学会的姿势自然不少,梓童要不要朕一一为你演示一遍?”

皇上将“才人”两字咬得极重,似是磨着牙齿的讲出来的,直吓得我冷汗直冒,内心砰砰直跳,暗忖,难道我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竟是一点儿也没瞒过他的眼睛?

皇上此时的脸色如何,我不敢抬头去看,只能感受到他在我耳边的呼吸,撩动几丝尚未浸湿的头发,拂得耳垂酥麻作痒,这酥麻,直传到心里去,就变作了胆战心惊,生怕一个服侍不周,便要惹得龙颜大怒,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不错。

隐怒的上级,在身下行着人伦之事,忐忑不安的下属,在他身上曲意承欢,这副看似风光旖旎的画面,仔细想来,却是诡异得很,难怪有人说,后/宫是天底下最不能以常理推断的地方呢。

我生怕皇上再提起牛才人和马才人之事,于是刻意将腰肢放得更软,让口中的呻吟声更大,一双昨日才磨过死皮、白白嫩嫩的脚,更是绕到了皇上腰后去,不住地轻轻磨蹭着。

然而皇上并没有因此就放过我,而是继续俯在我耳边,问道:“梓童真不知该如何做?你不是一向最懂得迎奉朕的么?”

上司,BOSS,我是想迎奉你,可你总也得让我知道你想要甚么罢?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我如何作答?我迷茫地望向皇上。

皇上的脸,距离我很近,我甚至能看到他眼中闪闪的亮光,而那亮光,以我的判断,绝非愉悦之色。我的心,嗖地就提了起来。

我没有判断错,皇上的确不太愉悦,而他接下来的反应,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居然,居然将我推下身去,站了起来。

嘭的一声,我跌落在池水中,又迅速地下沉,摔到池底,雕着凤凰回首的汉白玉,硌得我浑身疼痛难忍。

然而皇上并未因此生起怜悯之心,反而怒视池中狼狈的我,忿忿地道:“先前,你为了逃避太后和太妃的责罚,竟不惜以装病来拒绝朕的恩宠,朕忍;而今你为了专宠,又让朕无牌可翻,朕还是忍。可你不该为了某些私利,就置朕的意愿于不顾,你别忘了,朕才是你的夫君,朕才是你的天!”

这话,前头的半截,我懂,我早就知道,装病的那点儿小伎俩,瞒不过他去,不过这倒也没甚么。至于撤牌子专宠,那是被人暗中射了一箭,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我也认了。可后头那半截话,实在隐晦的很,我琢磨了半晌,也没能明白是甚么意思。我简氏,到底做了甚么忤逆圣上旨意的事了?

“臣妾愚钝,请皇上明示。”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只有不耻下问了,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和内心的屈辱,从池中冒出一个头,出声问道。

“你愚钝?那合宫上下,再找不出一个聪敏人了。”皇上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

这话…还真是抬举我了,多谢皇上夸奖。

我不敢再看皇上那黑似锅底的脸,噗通一声,又沉了下去。

皇上越说越激动:“皇后只怕是故意跟朕装糊涂罢,那日长乐殿上,朕的意思就已然明了,难道皇后竟看不懂?还是皇后以为,有了太后的帮腔,你就可以不顾朕的态度了?就算当时不明白,方才朕向你提起时,你也就该明白了——皇后,别打谅朕是傻子,更别跟朕揣着明白装糊涂!”

甚么明白?甚么糊涂?长乐殿里,皇上表过甚么态度了?太后又为我帮过甚么腔了?嗨,嗨——不等我想明白,更不等我分辨,皇上已甩着湿漉漉的袖子,半裸着下身,愤然而去了。

 

第三十八章糊涂

见到皇上离去,虽然很无奈,但又很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憋气,从水里出来了。我水淋淋地从池子里冒出头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春桃和夏荷从门外疾奔而入,高呼着“娘娘”,把我从水里捞了起来。

此刻的我,不但狼狈,而且是一肚子的苦水,外加满头的雾水。我使劲地甩着头发,溅了春桃和夏荷一身的水珠子,咬牙切齿地问道:“方才皇上的话,你们可曾听见?”

春桃和夏荷慌忙跪下,颤着嗓子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们不敢隐瞒娘娘,皇上刚才的声音太大,我们都听见了…”

“听见就好,省得本宫再重复一遍。你们帮本宫分析分析,皇上到底是甚么意思?”我动手脱下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再从汉白玉雕成的衣架上取下一件绣凤纹的宽大绸袍,把自己裹了起来。

春桃和夏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没太明白我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春桃率先站起身来,帮我把腰间的带子系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不怪罪奴婢们听到了皇上的话?”

“为甚么要怪罪你们?是他讲话太大声,又不是你们故意偷听。”我浑身上下与汉白玉池底接触的部分,还在疼痛着,因此即便是提起上司,语气也颇有不善,明显显地将对皇上的愤慨表露无遗。

这时夏荷也爬了起来,与春桃一起扶我到池边的汉白玉石座上坐下,道:“娘娘,奴婢听到皇上说娘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听到皇上提到甚么长乐宫,太后…可奴婢听了这一时,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糊涂着呢。”

春桃连连点头,道:“奴婢也是完全没听明白,娘娘,皇上究竟是甚么意思?”

原来没弄懂皇上意思的,不止我一人,我禁不住苦笑起来。算了,既然大家都不明白,那就趁早歇着去罢,养足了精神,明日再想。

我心里这样打算着,然而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望着七宝帐顶嵌着的一粒明珠,睁眼直到天边泛白,才勉强眯了一会儿。

次日卯时,春桃还没叫起,我已是强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爬起来了。

许是我满脸的倦容,掩也掩不住,连春桃都开始心疼我,建议道:“娘娘,不如多睡会子,反正今日无人来请安。”

我却站起身来,示意她为我穿上衣裳,道:“尚寝局都将空盘子端到皇上跟前去了,本宫哪里还敢睡觉。”

春桃不再言语,默默地取来一套华丽的衣裙,藕色绣金线牡丹的宽袖大衫,紫丁香色的遍地金裙子,外加一条紫小绫帔子,帮我穿戴整齐,道:“娘娘,越是在这时候,越是要精心打扮,不能输下了阵去。”

我郑重点头,又吩咐一旁的夏荷道:“去查,看看是谁在皇上面前讲了本宫的坏话,又是谁让尚寝局端了个空盘子上去。”

“奴婢遵命。”夏荷亦是满脸严肃,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春桃端来金盏盐汤和金盆热水,服侍我漱口洗脸,待得洗漱完毕,又取了螺子黛来为我描眉,一面描着,一面照例埋怨我不肯用粉。

我也照例抠着妆台上的一块红宝石,装作没听见,但那红宝石今日不知是怎地,居然没抠几下就开始松动,再经我一使劲,居然给抠下来了。

春桃慌忙来瞧我的手,道:“娘娘的手没事罢?”又笑:“谁让娘娘每日梳妆都要同它置气,它这是在发脾气呢。”

我苦笑着把红宝石丢到一边,叹了口气,宝石尚且能发脾气,我呢?身为一名下属,挨了上司的骂,我都没处申诉去,更不能抱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想法,辞职了之——要知道,一名皇后辞职后的去处,就只有凄凉的冷宫了。

我不作声,春桃有些不自在,自言自语道:“奇怪,真奇怪,事情很明显,有投毒嫌疑的,只有王宝林和梅御女两人而已,如果她俩稍微聪敏点,就该让自己也中一中毒,好摆脱自己的嫌疑。但如今她俩却仍旧安然无恙,岂不是更加坐实了罪名?这是她们太过愚蠢,还是太过自信?那投毒的人就断定咱们一定查不出元凶到底是她们中的哪一个?”

我知道春桃是在没话找话,引我出声,我不想让她跟着我一起难受,只好接了她的话,道:“王宝林和梅御女目前只是暂时被禁足而已,若生了红疹,可就真没希望搬去淑景院了。淑景院不但位置更好,而且住到那里,还能托牛才人和马才人腹中皇嗣的福,时常见到皇上。更重要的是,牛才人和马才人如今无法侍寝,等到皇上去探望未出世的皇嗣时,那承恩的好机会,说不准就落到王宝林或梅御女的头上了。”

“原来如此,还是娘娘看得透彻。”春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知是真没想到这一层,还是故作此态,哄我开心。

不管怎样,还是有人关心我的,我稍感安慰,又暗暗自责,身为一名职场精英,怎能一遇到难处就灰心丧气,甚至生出离职的想法来?知难而上,愈挫愈勇,不才是一名合格的CEO应该具备的素质么?

更何况,我还有一支在工作上紧密团结,在生活上相互关心的优秀团队,就算为了她们,我也不能后退,绝不。我暗地里给自己鼓了鼓劲,感觉好受了许多,看来每日对镜自我鼓励、自我赞美,的确也是职场必胜的法宝之一。

第三十九章暗箭

春桃给我化完妆,又唤夏荷的徒弟冬梅进来,为我梳了个半翻髻,再插上牡丹纹双股金钗,间以玉珠作点缀。我对着铜镜照了照,对今日的妆容十分满意——我的习惯是,越是工作不顺的时候,越要注重仪表,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能自己先颓废了。

春桃问道:“娘娘,您是先去给太后请安,还是先用早膳?”

我见去蓬莱殿打探消息的夏荷还没回答,便道:“还是先用早膳罢,摆到书房去。”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是想听到夏荷的回报再出门,春桃一定是听懂了,答应了一声,亲自带着冬梅去书房摆膳了。

我让秋菊举着银平脱小靶镜,又照了一回后髻,估摸着三张膳桌的早膳应是摆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慢慢朝书房去。

我的书房,以一架仕女观宝图屏风分隔成内外两间,此时早膳,就摆在外间的窗下,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未贴窗纸的槛窗,洒在紫檀漆面的膳桌上,让所有的盘盏,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我在最中间的一张膳桌旁坐下,冬梅立于我身后布菜,我示意她给盛了一碗槐叶冷淘,一面细嚼慢咽,一面等着夏荷。

夏荷没有让我失望,一碗槐叶冷淘刚吃完,她便回来了,俯行过礼后,简单明了地禀道:“娘娘,长乐宫,太后。”

哦——原来是我的上级,太后娘娘,在我背后放了一记冷箭,身为上级,却偷偷打下属的小报告,说真的,不怎么光荣。

我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和本宫猜想的差不多,太妃在消暑物资一事上,多少有些感念本宫,暂时应该不会对本宫使这样的手段。”

夏荷却还没禀完,又继续道:“太后不但让尚寝局的人端了空盘子上去,还到皇上面前讲了娘娘的坏话。”

“哦?甚么坏话?”我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问道。

夏荷道:“太后的原话是——‘皇后善妒,此乃后/宫大忌,她借邵采女中毒一事,将整个紫云阁的人都禁足,这本来是应该的,但她查起毒来却慢吞吞,一点儿也不着急,一看就是想借机让皇上没牌子可翻,只能到甘泉宫去,以此博得专宠。’”

“专宠?”昨天皇上刚来时,就提过这词儿,原来是太后的“功劳”。

“是,娘娘。”夏荷回答道,随后,她的话语里带上了几许气愤:“太后还给皇上送了个年轻的宫女过去,据说生得很有几分颜色。”

“皇上没收?”我想也没想,就问道。

夏荷惊讶道:“娘娘已经知道了?皇上确是以边防战事吃紧,政务繁忙,无心于此为由,拒绝了太后。”

我轻声一笑,道:“若是收下了,今日尚寝局就该来请本宫给她们一个名分了,就算没记档,也该来知会本宫一声,毕竟本宫是皇后,掌管着六宫之事。”我说完,又问:“太后送了人儿,难道太妃没送?”

夏荷又气愤起来:“回娘娘,太妃也送了。”她说着说着,又笑了,补充道:“不过被皇上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

“嗯,若皇上拒绝了太后,而答应了太妃,那太后那里可就不好交待了。”我微微颔首,道。

不过,边防战事吃紧,这是借口,还是真的?我曲起中指,轻敲妆台台面,仔细琢磨起来。

应该是真的,不然有人给送美女,哪还有拒绝的,太后和太妃又不是第一次给他送。

既是事关边防战事,还是要打探清楚的好,我曾许诺过夏荷,准她择日出宫,去右骁卫将军府探望我娘亲的,不如就是今日罢,顺路问一问边关之事。想到这里,我招过夏荷,吩咐了她几句,命她即刻出宫去。

夏荷领命,去领过出宫腰牌,出宫去了。

虽已查出放暗箭的人,但我悬了一夜的心,还是没能放下来,盖因昨日皇上明确地说过,他并不怪我“专宠”,只是恨我不该为了某些私利,就置他的意愿于不顾。可是,我的私利那么多,他指的究竟是哪一件呢?作为一名兢兢业业,以讨好巴结上司为己任的忠心下属,我哪里又置他的意愿于不顾了?

等等,皇上好像提过长乐殿,提过太后的帮腔,还提过“方才”,即玉清池边的话,且让我一件一件地理顺了。

长乐殿我每日都去,但同皇上碰在一处的,仅有牛马事发的那天,那日,我好像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册封牛、马二人为正五品才人;另一件事,则是提出要保下牛、马二人腹中的皇嗣,并负责照料她二人。唔,皇上介意的是哪一件事?

而在长乐殿中,太后为我帮过腔?好像是的,那天不管我说了甚么,太后都是一副支持的态度,可她支持的多了,我又怎知皇上指的是哪一件?

至于玉清池边,皇上则是磨着牙齿提到过牛才人和马才人,看起来的确是对她二人有意见,可到底是甚么意见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我一手拍着膳桌,一手托着腮,百思而不得其解。

算了,既然想不通,就化迷惑为食欲罢,我重新拿起筷子,继续用早膳,过了一会儿,春桃出去了片刻,回来时脸上喜气洋洋,禀道:“娘娘,今日吕太医又为邵采女验了早膳,仍旧无毒,但邵采女身上的红疹却有增无减,都已生到肩膀上去了。由此看来,那毒并不在膳食之中,要另找原因了。”又笑着道:“吕太医已将邵采女住处的所有物品都验过了,没有一样带毒的。”

第四十章崇敬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还是没查出毒源,这有甚么好高兴的?”

春桃一愣,道:“娘娘不是教导过奴婢,说既然没毒,就可以排除了…”她说着说着,终于反应过来:“哎呀,瞧奴婢这笨脑子,都没毒,那岂不是都要排除掉了?都排除掉了,那咱们还有甚么可以验的?”

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也不是甚么法子都没有了,从现在起,让邵采女把她屋里的东西,每天扔上几样,扔到甚么时候她身上的疹子消了,毒源也就浮出来了。不过你提醒她,动作要快,不然毒性侵入血液,可就麻烦了。”

“是,娘娘。”春桃复又高兴起来,道,“既是这样,奴婢可要给她安排个妥当的地方扔东西,不然扔掉却找不回来,那可是白忙活了。”

“很好,你便看着办罢。”我回答完她的话,站起身来。早膳已经吃了八分饱了,再吃下去就要长胖了,现在,该是去长乐宫请安的时候了,不用腰舆,走着去,权当饭后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