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说完娘娘要他转达的话,皇上便立刻同意了,都不用他多说的,甚至都不多问一句为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他这回…跟对人了。
回到魏云清那儿跟她复命的时候,曹军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娘娘,既然您的话在皇上跟前如此管用…为何不直接让皇上撤了郑祥的职呢?”
他的心因为这话而怦怦直跳。就这件事,他回来的时候想了一路,实在是杨奕对魏云清的话太过纵容,他不得不多想了一点。
“我不是没说过让他离郑祥远点,但是没用。”魏云清摇摇头。她讨厌郑祥,也曾经提醒杨奕离郑祥远些,可现在郑祥依然是杨奕跟前的大红人,她还撼动不了他在杨奕跟前的地位。
“是奴婢想太简单了。”曹军闻言忙道,心里也不免失望,若果真能一句话将郑祥撤职,那日子可就美好多了。
“他现在能同意送我这个口谕,已经很难得了。”魏云清道。她和杨奕自从那次争执过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只不过或许是她的仙女身份,她想做的事,只要不是离开皇宫,杨奕很多时候都会无条件同意。当然,她觉得杨奕这样表现再正确不过,毕竟她可是在帮他。
但这件事,只有杨奕同意了还不行,内阁那边对于这口谕作何反应,还是个大问题。
魏云清原本也想过,让曹军成为她的代言人。曹军是太监,虽然在那些官员眼中看来不是男人,但总比她这个女人来插手管事要好得多。但她不想给曹军太多权力。她插手内阁这边的事是暂时的,不过是想挑些有用的人留给杨奕。她本身对权力没有任何渴望,只想着出宫,只要有机会,她随时可以放弃到手的权力离开。但曹军不一样,他在这后宫之中浸淫许久,权力于他来说或许是最重要的,一旦到手了就不愿意放出去,所以她才要如此麻烦,自己亲自上阵。不过在内阁那边,她倒是希望他们能误以为她才是曹军的傀儡,如此一来,他们或许更能接受一些。
内阁目前的议事处在乾清门那儿,算是内外廷交界处,不过后妃一般情况下肯定是不能去的。
魏云清带着杨奕的口谕,和曹军一道早早来到了乾清门的内阁议事处,提前进入搭了个帘子坐好,她悄悄觉得这有种垂帘听政的莫名爽感。
第六十五章
“太.祖高皇帝曾示下,后宫不得干政,皇贵妃娘娘地位虽高,却是出自后宫,此番举动有违祖训,娘娘还是请回吧!”次辅毛一荣言辞激烈地说道,他目前暂代首辅一位,自然要代表内阁说话。
毛一荣庶吉士出身,在官场数十年都是礼部官员,对礼教非常重视,因此魏云清这个后宫女人竟然想要违背祖训干政,自然会被他严厉反对。
帘子后,魏云清平静的声音传来:“说话的可是毛一荣毛大人?”
“哼,正是毛某。”毛一荣冷哼一声。
魏云清笑道:“毛大人,您可真是误会了,本宫会在这儿,并非代表了本宫自己,而是出自皇上的意思。皇上身体欠佳,不宜劳累过度,本宫是代皇上来听取议事,最终也是禀呈皇上,若有何指示,也是由皇上下令,本宫不过就是个传话的。”
所谓的“皇上身体欠佳”在众位阁臣听来自然是一句借口,这么多年了,谁都知道杨奕不爱处理政事。可她这话说得漂亮,他们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她是代皇上来听取政事,不议事不下令,算什么干政呢?
没等众位阁臣想出个别的理由赶走她,魏云清又笑道:“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本宫这算是后宫干政…又如何?那内侍算不算后宫之人?司礼监如今掌控着诸位呈送皇上的奏章,就不算干政?你们既然允许司礼监这些后宫内侍干政,怎么就不能允许本宫当个传话的?相比较而言,本宫所为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魏云清的话,对几位阁臣来说是赤.裸裸的嘲讽。
太.祖高皇帝最先定下祖训的时候,吸取了前朝因外戚而亡的弊端,不但定下后宫妃子由清贫人家选取的规矩,还严格定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训诫,这自然包括内侍。为免内侍乱权,高皇帝还下令内侍们不得读书识字。可所谓的皇帝祖训,也不是万能的,每一任新皇帝都是高高在上,执掌大权的天子,若真想改动祖制,谁又阻拦得了?一代代下来,先是给了内侍读书的机会,其次司礼监的权力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了皇帝对抗前朝臣子的左膀右臂。若皇帝本身足够英名,内侍们都被皇帝压制着,起不了什么大风浪,反而会成为皇权对抗相权的有力工具,若皇帝昏聩无能,权阉自然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祸乱朝纲。杨奕便是后者的有力代表。
大家都知道,所谓的祖训到了如今不过就是个笑话,谁也不会没眼色去提,可魏云清偏偏提了,他们就没法反驳了。说祖训算个屁?那可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谁敢对此不敬?可一朝天子一朝臣,真敢拿祖训去压现任皇帝的,显然不是疯就是傻。目前还在内阁之中的几位阁臣既不疯,也不傻,但他们也对魏云清的指责无法反驳。
他们这枪躺得有点儿冤,司礼监成为皇上与内阁之间的通道之时,他们之中即便是岁数最大的都还没有出生呢。
魏云清可不管那些,真要说起来,甚至连提起司礼监一事,都是她的诡辩。别人吃.屎难道她就要去吃么?不过就是欺负这些文臣们逻辑不好,不擅长辩论罢了。
“今日老夫身体不适,改日再来,先行一步了,几位大人请自便。”毛一荣见说不过魏云清,气得吹胡子瞪眼,干脆告病离开了。
魏云清也没拦他,随后几位阁臣也相继告病离去。而魏云清只让曹军悄悄把最后装模作样走得慢吞吞仿佛随时准备回来的文淮叫了回来。
“娘娘,您这是何意?”文淮毕竟跟魏云清认识得早,算有些交情了,又有共同的目标——将杨奕教导成好皇帝——因此说话也有些随意,“今日您虽赢得了口舌之利,可其他几位大人回去后定然会上书皇上,要求您离开内阁,若皇上不同意,他们必然会告病在家,不理朝政,到时这国事积压,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文大人请放心,此事我已有考量。”魏云清道。
文淮心中微松:“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他想她的考量不外乎是离开内阁,请几位大人回来。毕竟内阁都是些肱骨老臣,哪里容得一个女人高高在上旁听?即便她只是个传话的也一样!
“他们要告病,便病着好了。这国事,让皇上自个儿处理。”魏云清笑道。
文淮愣住。
“娘娘,这…这可使不得啊!”
魏云清故作疑惑:“为何使不得?”
文淮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谁都知道,皇上可是不管事的啊!这内阁所有人一旦告病,大梁的最高权力机构便瘫痪了,那可是要大乱的啊!
“文大人尽管放心,出不了大事。”魏云清又笑,“再说,这不还有文大人您吗?我看您身体健朗着呢,想来定不会告病回家的。”
文淮很想说不,他清楚他若与其他阁臣对着干,会被所有人鄙视孤立,可魏云清毕竟不一样,她是孙大人临终时托付一切的人,即便是为了孙大人,他也要帮着她。
“微臣…自当效犬马之劳。”文淮无奈地叹息道。
魏云清笑道:“文大人,别如此绝望嘛。与其抱着与我同进退的悲壮,不如回去后去劝劝其他几位大人。”
“唉,娘娘您有所不知。这几位大人固执着呢,哪是微臣一两句话便能说通的?”文淮面露忧伤。
魏云清从帘子后走出,望着文淮笑道:“文大人,您若直接去劝自然不行,但可以换个说法嘛。”
“换个说法?”文淮没想明白。
魏云清指了指一旁的曹军:“你大可借用曹公公的名义。”
文淮依然茫然,不解地望着魏云清。
曹军面上带笑,心中也涌上些许不解。
魏云清不负众望地肃然道:“皇上明面上是要我来当这传话筒,这实际上,却是曹公公怂恿皇上下旨的,他为了获得与郑祥分庭抗礼的权力,故意借用我来接近内阁诸位大臣,想要一步步蚕食郑祥的势力,而在今日散会之后,曹公公还特意找了你,讨好你,想与你成为盟友。当然,文大人您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不过,却也因此了解到了内.幕。”
文淮瞪着眼看着魏云清,随即视线一转,看向一旁的曹军。后者也有些吃惊,呆滞地看着魏云清——娘娘,您瞎说什么大实话呀!奴婢与您的谋划,怎能当着文淮的面说,更何况其中不少事还完全反了!
魏云清在两人的惊异目光之下,笑得一脸无辜:“两位,有什么问题么?”
“娘娘,您这…这…奴婢可没那个心思!”曹军只得干巴巴地解释道。
魏云清肃然点头:“我知道,文大人也知道。”
文淮一呆——我知道什么?
魏云清继续道:“那不过是送给那几位大人的说法。想来他们对郑祥也很不满吧?一旦听说曹公公才是幕后主使,想来他们对于曹公公与郑祥的争斗自是喜闻乐见的,那时候他们还能记得我还是不得干政的后宫之人么?”
一切的来往都可以归结为利益。家国大利,个人私利,什么都逃不开一个利字。一旦她进驻内阁对于内阁几位大人来说大大有利,她就不信他们会拒绝如此大的诱惑。顺水推舟,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妙,实在是妙!”曹军立刻赞道,“娘娘果真聪慧绝伦。如此一来,只需牺牲奴婢一人的名声,便可以让阁臣们答应这事,奴婢自然不会如此不识大体。”他转向文淮笑道,“文大人,方才娘娘所说之事,您尽管说于几位大人听,为了我大梁江山,我便是豁出去了又何妨?”
魏云清不动声色地瞥了曹军一眼,这人果真会打蛇随棍上,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他这行为,打个比方便是:一个小偷明明偷了东西,却在一个警察面前假装自己没偷,还悲壮的让警察告诉同伴,自己真偷了。
“如此…果真可行?”文淮被曹军的大义凛然所感动,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丝犹豫。
魏云清笑道:“任何事都没有十成把握能成,尽力做便是。不过我相信文大人,只要您按照我跟您说的做了,事情基本可成。”
文淮沉默了会儿,点头道:“孙大人还在世之时,郑祥那阉人便是想做些龌龊之事也难,但孙大人一死,郑祥便无所忌惮了。如今他对内阁百般刁难,毛大人早已气得暗地里大骂了他许多次,若再这样下去,内阁迟早要变成个有名无实的地儿。想来,得知曹公公有与郑祥争权的打算,毛大人他们定会格外欣喜,坐看鹬蚌相争。”
第六十六章
等文淮一走,曹军便跑魏云清面前哭诉起来了。
“娘娘,您怎么、您怎么当着文大人的面说那些呢?”曹军的语气竟有些委屈。
魏云清笑道:“放心吧曹公公,你方才的表现非常好,文大人反而不会相信的。”
“可文大人与毛大人几人一说,他们会信了的啊!”曹军有些着急。
“他们信便信了,那又有何不妥?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们不信你在与郑祥争权,怕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瞧吧?”魏云清一针见血地说道。文臣与宦官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毛一荣不会因为曹军安分守己就欣赏他,立场已经决定一切。
曹军一怔,也知道魏云清说得有道理,可依然禁不住唉声叹气了一阵:“唉,奴婢还想着将来与几位大人们搞好关系,等斗倒了郑祥,若是能与他们相安无事,这得少多少事儿啊。”
“你怕等你斗倒了郑祥,毛一荣他们会来斗你?”魏云清笑望着曹军。
曹军嘿嘿一笑:“娘娘,可不就是么?正如您所说,毛大人他们不待见咱们这些阉人,无论是郑祥还是奴婢,恐都无法与他们相安无事,是奴婢异想天开了。”
“那等你掌了权,干掉他们如何?”魏云清睨了他一眼。
“嘿,这…这…”曹军眼睛一亮,显然很欣赏魏云清的提议,不过随即苦着脸道,“奴婢将来若果真那么做了,恐会被天下读书人用口水淹死!”
“我不过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魏云清一脸惊诧地望着曹军。
曹军懵了:“…啊?”
魏云清一脸正直语重心长地说道:“曹公公,你不是权阉,我也不是奸妃,咱们可都是有皇上口谕,代替皇上做事之人,可不能兴起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
“是是,娘娘说的是!”曹军赶紧点头道。
魏云清望着曹军,有些好奇地问道:“曹公公,你如今的最大愿望是什么?”
曹军一怔,随即笑眯眯地说:“自然是皇上安好,国泰民安。”
魏云清笑道:“曹公公,跟我你就别说这些虚的啦。像我,如今最大的愿望是出宫。”
“出宫?”曹军一脸惊诧。
魏云清道:“是啊。在你听来很不可思议对么?可我一直坚信,即便现在皇上不肯放我走,将来我也一定能找到出宫的方法。”
“娘娘您是为了…晏将军?”曹军心里砰砰直跳,事实上,他与魏云清的结盟并不太坚实,他心底深处一直有着戒备,然而这一段时日的近距离相处,时常让他心生感慨。他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了,可如同魏云清这般的女子,还真是从未见过。多年前他也是从最底层的小内侍做起的,人前人后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混到如今这地位,却也依然是无法满足。
有某种缺陷的人,自尊反而会比常人更强烈,曹军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后,这宫里敢对他呼来喝去的几乎没有了,他真正成了人上人,可经常接触到的那些个文臣,无论品级高低,毫无例外全都看不起他;后宫的妃子,即便常巴结他,骨子里依然瞧他不起,谁叫他是个阉人,就是比平常人少那么二两肉呢?
前几日他的小徒弟问他,最近为何跑延禧宫那么勤,当时他随意敷衍了一句,并未多想,只当是因自己与皇贵妃结了盟,自然要多来走动走动。可今日他忽然想明白了,他爱往延禧宫走,只是因为在皇贵妃面前,他才真正有种“人”的感觉。皇贵妃与他说话极为随意,也时常会做出鄙夷的模样,可他就是有种被平等相待的感觉。仔细回想皇贵妃娘娘与其余人等的相处,他越发肯定,在她眼中,并无尊卑之分——上到皇上,下到扫地宫人,她的态度几乎并无差别。若是平民,对同阶层的人自然是平等相待,可难免媚上,与她并不相同,可见并非她的平民出身导致了她的态度。皇上对她的态度也值得深思,他隐约觉得,皇上对她似有某种敬畏,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皇上已是天下之主,究竟为何要敬畏一个平民,难道只因对方救了自己一命?
曹军想不明白的事不少,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魏云清生出亲近之心。如今冒险问出这样的话,便是一种尝试——拉近二人的距离,令两人的结盟更为坚固。至于她所说出宫一事…他认为是做不到的,但也不会此刻说出真实想法来惹她厌烦。
“是啊。”魏云清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曹军未料魏云清如此干脆,反倒有些不知所措,面露尴尬:“这…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当讲不当讲,就别讲了。”魏云清道。
曹军:“…”娘娘您别这样…
“呵呵,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你觉着,我既然已是宫妃,再想出宫便是异想天开是吧?”魏云清了然道,“可我只信事在人为,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将来人不能飞上天呢?”
曹军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人怎么可能飞上天?
魏云清微微一笑:“曹公公,你真还别不信,我估摸着,咱们飞上天,也就这几百年间的事了。”
“…是,娘娘您…说得对。”曹军干笑,只默默在心里说,数百年后你我早已化为一抔黄土,还不是娘娘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您怎么不干脆说咱们数百年后能长生不老呢?
看看曹军的神情魏云清便知道他是一点儿都没将她的话往心里去。她也没有强迫对方相信的念头,毕竟真到那时候都“死无对证”了。
“曹公公,咱们先回吧。晚些时候文大人估计就能传来消息,咱们回去静候佳音便是。”魏云清笑道。
曹军点点头:“是,娘娘。”
内阁议事之处毕竟也算重地,只有魏云清和曹军进来了,其余人都在外头等着,此刻她便独自向外走去。
“娘娘…”身后忽然传来曹军略带些不确定的声音。
魏云清回头看向这位在深宫中浸淫许久的老太监,神奇的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局促。
“曹公公,你还有何事?”
曹军低着头,沉默了好几秒才道:“回娘娘,奴婢此生的愿望,便是位高权重,儿孙满堂。前者有郑祥在奴婢跟前挡着,后者…我早领养了几个儿子女儿,如今他们个个俊秀,对奴婢也很孝顺,想来不日便可添些孙子孙女儿,也算是儿孙满堂了。”
魏云清安静地听完了曹军的叙述。她跟曹军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她发现曹军这人并非无可救药,便借着今天的机会想要探探他的口风。她迟早要走的,若留下的曹军能少些私心,对整个大梁来说,大概是件好事。
“那么说来,曹公公的愿望,几乎已经都实现了,郑祥便是唯一挡在你实现愿望道路上的绊脚石。”魏云清道,“那曹公公你有没有想过,愿望实现了,下一步又该往哪儿走?”
“娘娘这是…何意?”既然已经跟魏云清开诚布公,曹军便没有故弄玄虚,他这是真不明白魏云清的意思。
“等曹公公你扫清了前路一切障碍,又将如何呢?你只有一张嘴,一个人,赚得再多也就是那样了,即便是为子孙考虑,你又哪能管得着身后事呢?当你已然站在权力之巅,你有没有想做些青史留名的事?”魏云清笑问。
曹公公茫然:“青史留名?”
“没错。比如说,发展民生,肃清吏治,令大梁发展壮大,灭了大宋,成为这世上最强大的国家。”魏云清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了相当具有诱惑性的话语,“到时候,后世百姓都会记得,因为泰安年间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军曹公公的励精图治,才有了大梁的百世功业。”
曹公公随着魏云清的话似乎畅想到了未来,他的身体小幅度地颤抖着,眼睛里满是激动的光辉。他身为内侍,天生有缺陷,得到的只有骂名,对于名声便尤为在乎,若果真能如同娘娘所说能流芳百世,那他…他又如何不心动?
“当然,我不过只是说说而已。大梁现在还是个烂摊子,要做到这些实在是不容易。”见曹军有些神往,魏云清见好就收,笑眯眯地说道,“曹公公,你别当真,这不过是我的妇人之见,上不得大雅之堂。”
“娘娘言重了…”曹军忙低声应道,思绪还没完全从他的畅想中抽离出来。正如娘娘说的,以大梁目前的情况,想要做到兴大梁,灭大宋,极为困难,可也正因为此刻的艰难,才愈发能体现出完成那一宏伟目标之人的伟大。
两人出来时,各怀心思,魏云清汇合了外头的宫人后,便浩浩荡荡地回了延禧宫。
蓝田和绿翠差不多已完成了魏云清交给二人的任务,便在她的要求下做了一场汇报。
之前曹军所说的,多是一些比较笼统表面的东西,而且还不包括那些太过低调的妃子,而蓝田和绿翠的概括,却更多了一些细节。包括后宫妃子们各自的性情,习惯,喜好…
听过汇报后,魏云清便将这份资料放了起来。目前杨奕的心性依然是以玩为主,对他有影响力的妃子,也就庄妃一个。虽然听曹军和绿翠说过之前许昭仪也很受宠,不过这次回来后似乎也没见许昭仪被杨奕召去过。之前许昭仪和庄妃为布料起了争执的事,最后似乎也不了了之了。毕竟回宫后,杨奕找过的人除了魏云清之外也就庄妃次数最多,其他人认为许昭仪已经失宠对她不再巴结也是无可厚非的,这后宫便是如此现实的地方。
“娘娘,还有一事…”蓝田面露犹豫。
魏云清不在意地说:“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说便是。”
蓝田看了绿翠一眼,后者连连摇头,表示这话她绝对不想说,蓝田只得沉声道:“回娘娘,回来后云心来报,您去内阁那会儿,皇上召见了晏将军…”
魏云清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眉目间尽显急切:“晏将军还在宫内么?他…有没有怎样?”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杨奕会去找晏如松麻烦。
“此刻晏将军已然出宫了,听说皇上只是找晏将军来闲话家常,还赏赐了他一些东西。”蓝田道,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魏云清的脸色,似是在犹豫后面的话要不要说。
魏云清松了口气:“那便好。”顿了顿,她随口问道,“皇上赏赐了晏将军些什么?”
“是…”蓝田欲言又止。
魏云清侧头看她,皱眉道:“到底是什么?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蓝田道:“是…是乾清宫的两个宫女。”
魏云清倏地站起身,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杨奕这家伙!
她重重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又气咻咻地倒了第二杯,随即一巴掌拍打在桌面上,茶水晃了晃,落了几滴在红木桌面上。
蓝田和绿翠都微惊,纷纷担忧地看着魏云清。
魏云清暗自生了会儿气,一会儿想着那两个宫女的事,一会儿又想杨奕会不会故意给晏如松赐婚。看他今天送两个宫女,赐婚的可能性太大了!
“去乾清宫。”魏云清忍不住了,站起身扬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