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魏云清见差不多了,收回手示意杨奕走开。

杨奕恋恋不舍地退开数步,目光却未从她身上挪开。

魏云清拿起弓,这一回也并未多瞄准,箭搭在弓上便射了出去,这毕竟已是不容有失的一箭,像是害怕失败,她的视线并未追着飞出的箭,反而垂头不敢看。

“好!”有围观的亲兵叫了一声好。

魏云清这才转头看去,见箭射中靶心,她的脸上立刻绽放惊喜的笑容。

而方才那个情不自禁叫好的亲兵,在李卓飞过来的一记锐利眼刀之下,讪讪地紧闭嘴巴缩紧身体,只怕被李卓迁怒。这李副将跟这位姑娘,一个是想留人,一个是想走,大家都看得清楚。李副将从前一向不近女色,这难得的看上一个姑娘要带人回去,他们这些亲兵本该全力支持,可他呢?这么一叫好,等于是叛变,也不知李副将会有多记恨他,他顿时觉得前途无亮。

在七箭全部射空后的第八箭居然又一次射中靶心,没人认为那是魏云清的实力,只当是巧合。毕竟她刚开始连射箭姿势都不对,第一箭还差点射中与靶子的方向完全不同的李卓,仅第一箭射中,后来七箭都落空。如果真是神箭手,又怎会如此表现?

然而李卓的心中所想,却与在场亲兵不同。他见识过魏云清有多狡猾,这在女子中是头一份,甚至相比他也不遑多让,毕竟他还在她手上吃过亏。虽说那七箭射空让他稍稍放松,但这第九箭再度射中靶心,却令他又起疑心。

这已是最后的一箭,若这箭射中,便是十箭之中中三箭,按照约定他必须放她离开,而那是她特意让所有亲兵做了见证的…不,这并非巧合!

最后一箭,魏云清延续了第一箭和第九箭的风格,将箭簇搭在了左边。

大学的时候,魏云清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陪着狂热的射箭爱好者室友去弓箭社玩。她去的弓箭社是十米固定靶,结果练了几个月后,她室友还是十箭五空,反倒是她,居然练了个百发百中。后来她室友觉得没意思又换了个活动去爱,她自己倒觉得有点意思,偶尔还会再去练练,射箭技术也没生疏。

十米固定靶外基本能射中靶心,这是魏云清的优势。起先李卓带她射箭的位置距离靶子略远,有十四五米的样子,因此她才提出走近一些,在十米左右停下,因为她只习惯了十米靶,再远她的力气也就不足以让她射中靶心,刚开始她就试过了。

李卓亲自指导她射箭的姿势,她发现大体上与弓箭社教她的差不多,拉弦的手势有所不同,更不同的是:李卓教她的是箭簇在右,而弓箭社却是在左。箭簇在右是东亚式射法,箭簇在左是西方的地中海式射法,她那时候学的就是箭簇在左的地中海式射法,唯有这种她练了几个月的射法,才能达到射中靶心。因此第一箭和第九箭她用的都是箭簇在左的射法,并且出箭动作快,尽量少给别人看清楚的机会,而且拉住弓弦是很累的,不及早射出去手都会因为脱力而轻微颤抖,那就瞄不准了。

至于刚开始差点射中李卓的那一箭,那自然是用来迷惑李卓的,她要给他一个她完全不会射箭的印象,从而让他降低戒心,顺利与他定下新约定。而之后的几箭,除了继续做迷惑用,还是她在练习手感,毕竟弓和箭都与她原先熟悉的不太一样。第一箭能射中其实也是一种运气,不过这一箭即便射不中也没关系,以她的水平第二第三箭总能中的。之后的七箭一箭没中,自然是为了让李卓认为她第一箭射中是运气,尽量降低怀疑,但最后的两箭,她必须射中。当第九箭射中靶心的时候,就算李卓意识到不妙,也总有个反应时间,因此这第十箭,他肯定来不及做出什么应对。

而一开始,她特意在李卓的亲兵面前大声说出了两人间的新约定,让他们做见证,就是逼他让她和杨奕离开的保障。作为一位武将,在他的士兵们面前,又如何能言而无信呢?当初在街上,她那么胡扯一通,逼得他最后也只能将她关入府衙大牢。李卓这人毕竟身为大宋武将,要顾虑的事太多,不可能随心所欲。

这第十箭在魏云清的操作下飞快向靶心飞去,箭刚出去她就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箭一定能射中靶心。

然而,斜刺里忽然出现一支箭,后发先至,竟比她的箭更快地窜向那靶子,射中靶子之后巨大的力道却未停歇,直穿靶心而出,弄出了一个大洞。而她射出的那支箭,正好紧随其后,通过那大洞飞到了后头!

魏云清一脸愕然。

她缓缓转头,正看到李卓放下手中那把比她手中弓粗上一号的大弓,对上她的视线,勾唇一笑。

她差点就想把手里的弓砸李卓脑袋上去!

从自己的箭通过的位置,魏云清可以肯定那一箭完全能正中红心,但李卓却拿一把大弓跟她差不多时候射出箭,箭射出去的力量大,初始速度也大,自然能后发先至,还有余力把靶子对穿,那她跟在后面的箭不就只能穿洞而过了?

她以为李卓没可能反应过来应对,没想到他不但有时间应对,这应对还这么卑鄙!

“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魏云清压抑着怒气道。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她落水抱着块浮木时,有人丢了根救命绳下来,她忙放开浮木去抓,刚抓住对方就把绳子另一头松开了。这简直是谋杀啊!

“没什么,你输了。”身边亲兵将大弓取走,李卓神色自然地回道。要不是他早有提防,此刻恐怕早就着了她的道了。没想到她一个商人之女,竟还会射箭,射箭技术竟不赖,此前一番伪装,差点将他骗了去。

“若不是李大人你捣乱,我早就赢了!”魏云清道,“李大人,你身为大宋武将,怎么能如此不守信用?”

“十箭中有三箭射中靶心才算你赢,但你只射中两箭。”李卓道。

“那是因为最后一次靶心被你弄没了!”魏云清道,她忽然转头,看向先前无意间为她叫好的那位亲兵,忧伤地说,“这位大哥,你说你们的李大人如此言而无信,你们还怎么安心跟在他身边作战?要是他说英勇奋战杀敌就赏银子,战后却说他没看到不算数吞了你们的银子,你们可怎么办?”

那亲兵吓了一跳,听到魏云清的话更是惊恐,只想对她喊: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来问我!

可魏云清哪里肯放过他?她叹息了一声接着道:“这位大哥,我知道你的苦衷,你是心中有怨也不敢说对不对?毕竟他是你们的头儿,你们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他说不定直接用莫须有的罪名把你咔嚓砍头了!”

这话严重了,那亲兵立刻道:“不!李副将赏罚分明,军中人人交口称赞!绝不会徇私!”

魏云清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唉,在他面前,你是一句真话都不敢说对不对?也罢,我明白你们心里的苦,若你们盘算着哪天在战场上趁他不备一个冷箭把他杀了我都觉得理所应当。”

那亲兵差点就给魏云清跪了:求求你了啊魏姑娘别说了!我心里真不苦!我真不想杀李副将!

李卓在旁听着只觉无语,这姑娘还记得他在场么?这当着他的面在他的亲兵面前诋毁他,当他是死的么?

他轻咳了一声,正待发表什么意见,却见魏云清似乎是被吓到了,飞快地躲到那亲兵身后,低声却又略带恐慌地说道:“这位大哥,你们言而无信食言而肥的李副将要杀人灭口了,你可要当心点!”

那亲兵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这位姑娘,求求你了,就换个人吧,别只盯着我啊!

李卓轻咳之后再度沉默,他差点忘记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他看着魏云清,目光又从他亲兵们的脸上划过,最终沉着脸道:“好,这次的约定算你赢了,你可以带着你弟离去。”

魏云清从那亲兵身后探出头来,确定道:“果真?”

“你再多问一句,我便反悔了。”李卓冷哼一声。

魏云清也是识时务的,见李卓迫于众亲兵见证的压力不得不放她离开肯定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逗留,赶紧拉上还在状况外的杨奕,二人几乎是一路飞奔向外跑去。

直到双脚都踏上府衙门口,魏云清才有种做梦的感觉。

他们这就…逃出来了?

不敢相信的人,还有杨奕。

他本以为要逃离这个地方太过艰险,谁知不过几个时辰,云清姐姐便赢了约定,带他逃了出来,不愧是仙女!

两人慢慢走出府衙,有些飘忽地行走在敞亮的街道上。走了两步,魏云清忽然想起埋在沐房花盆泥里的东西,顿时停下脚步,她的手表项链还有玉佩银票什么的都还在府衙里啊!

“你那扳指还在身上吗?”魏云清想了几秒之后小声问。

杨奕点点头。

魏云清稍显放松,也就是说,钱什么的他们暂时是不用担心了,不过她的那些东西,她还想拿回来。但此刻回头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再回头看了眼那府衙大门,魏云清道:“我们还是快离开这儿吧!万一李卓他们后悔追来,我们可逃不掉!”

杨奕一惊:“他、他还会追来?”

“说不好的。”魏云清不太相信李卓的人品,沉着脸道,“谁知道他品行能败坏到什么地步呢?”

魏云清这话却让杨奕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他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沉痛,低声道:“云清姐姐,昨日…委屈你了。”

“什么?”魏云清没明白杨奕指的委屈是什么,正要细问,忽听身后马蹄声响,吓得她心底发凉,赶紧回头一看。

李卓正带着轻骑兵向她这边跑来呢!她还真是乌鸦嘴了一次!

魏云清条件反射想跑,可人家骑马,他们走路,多跑几步也就是极限了,能跑得了吗?

因此最终她只是忧伤地站在原地,怒瞪那个骑马前来的身影。

“李大人,原来你真是这样一个背信弃义言而无信的小人!你如此品行,怎能服众?”魏云清大义凛然地呵斥道,抬头挺胸浑然不惧。

李卓却呵呵一笑:“我哪儿言而无信了?我答应放你走,可没说不再抓你一次。”

文字游戏!她刚才出来的时候,居然漏想了,忘记跟李卓再确认他不会再抓她!当时看他在他的亲兵们面前下不来台,她只怕让他恼羞成怒,就什么都没多问赶紧带杨奕跑了,可没想到他还有后招!

李卓此刻却笑得相当愉悦。方才被她一通设计,他也差点被骗过了,最后他假意做出怒极却不得不遵守约定的模样放她二人离开,其实早想好了再追过来。

所谓的兵不厌诈,他便好好教她一教!

李卓武力值比她强,又比她无赖,她能怎么办呢?

乖乖地跟李卓回去就成了魏云清唯一的选择。

但这回,魏云清没意见,杨奕却怒气冲冲地挡在她跟前,死死地瞪着李卓,好像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

魏云清吓了一跳,虽说被李卓抓回去她也很郁闷,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之后她也不是找不到逃跑的机会。但若杨奕一时冲动暴露了什么,引得李卓对他们更为戒备,那情况就麻烦了!

“阿奕,你快退下!”当下,魏云清便扯住了杨奕的袖子,把他推到了自己身后,不给他直面李卓的机会。

杨奕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到之前魏云清的叮嘱,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低着头站在魏云清身后不吭声了。

感到杨奕的抵抗消失,魏云清心中的焦躁总算慢慢减少,她抬头看向李卓,之前的怒火仿佛烟消云散了一般,只淡淡笑道:“那李大人,咱们回去吧?”

说完,她便牵着杨奕的手向刚逃出来的府衙回去。想到还在那里面的钱财,她忽然觉得这一趟回去也没那么难受了,这不正是拿回东西的好机会吗?她就不信了,李卓毕竟还要打仗的,真能那么空,一直盯着她不成?

魏云清这识时务的态度着实令李卓大为赞赏,这姑娘虽不愿跟他回去,可也不会弄得无法收场,倒免去了他不少麻烦。他调转马头,反倒像是侍卫一般跟在二人身后,他的亲兵们自然也是鱼贯而上。

刚回到府衙门口,魏云清忽然转头看向李卓,赞叹道:“李大人,你这马真漂亮,它叫什么?”

“它还未取名,不如云清为它取一个?”李卓翻身下马,拍了拍马背。

魏云清想了想道:“那就叫它‘石前踢’吧,面对石头也勇敢地踢下去,多勇猛啊!”

李卓为这怪异的名字一怔,总觉得哪里不对,细细一想顿时哭笑不得,她这是咒他呢?他这马叫“石前踢”,不就是马失前蹄吗?

“不喜欢吗?那‘歌国势’如何?高歌大宋国势强劲,无人能敌,多好的寓意!”

李卓:“…”这回是“马革裹尸”,更糟了。

魏云清微微一叹:“还是不合你心意么?”她仔细打量这匹马,最后道,“那就叫‘踏浪’吧!”

李卓本以为魏云清接下来给出的名字照旧在咒他,未料这回倒是正正经经的。他这马四蹄上方各有一撮深靛色短毛,远远望去,确实有踏浪之感。

“好!便叫他踏浪吧!”李卓满意地点点头。

魏云清笑道:“既然我帮你的马取了这样一个相配的名字,作为回报,李大人你就教我骑马吧!”

李卓视线一转,他们这都还没进府呢,她就在盘算着下回逃跑了?

虽说李卓不想魏云清逃走,但其实他并不怕她的诡计百出,甚至还相当欣赏和欢迎,毕竟前方战事也轮不到他上场,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陪她玩玩。

要说李卓对自己的魅力也是有着相当自信的,上门说亲的人太多了,不过他不想过早娶亲让家里多个人管他,这才将说亲的事一拖再拖。他是家里的独子,母亲早逝,他父亲也管不得他,也就让他一直混到了如今。

如今总算有了想要带回家去的女人,他也不想表现得太过强硬,多些相处时日,让她对他生情,心甘情愿和他回去,不是皆大欢喜么?

“教你也不是不行…”李卓语气略缓。

“嗯?你的骑术也不够好吗?那算了,我不学了。”魏云清飞快地接了李卓的话,拉上杨奕掉头就走。她怎么可能给李卓谈条件的机会?谁知道他的条件是怎样的?所以虽说要学骑马是她提出的,但她放弃得那叫一个坚决,丝毫没给李卓反口的机会。

李卓:“…”

他就这么默默地看着魏云清离开,一转头却见身边亲兵的目光中带着怜悯——他们家副将大人,可是被这姑娘吃得死死的啊!

李卓眉头一竖,立刻便恢复了平日里张扬的模样,这些亲兵一见苗头不对,立刻收回视线尽量缩小存在感,免得被他迁怒。

李卓这才满意,不疾不徐地向魏云清离去的方向追去。

魏云清带着杨奕回到了先前住的小院子,她旁边住的房间没人住,便做主分配给了他。

眼看着快到午膳时间,李卓也过来了,他的亲兵们顺道带来了一道道菜肴。四菜一汤,有荤有素,搭配均匀。

虽说李卓没招呼自己,魏云清却也没客气,拉着杨奕坐在外头的石桌上,喧宾夺主道:“李大人,你多吃点,别客气。”

身边拿着食盒要走的小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一笑顿时引来了李卓的一瞥,吓得他肩膀一缩,赶紧跑了。

魏云清也没理,招呼完李卓就亲自给杨奕夹菜:“阿奕,好好吃饭才能长高。这里不比家里,凑合吃吧,别挑食。”

杨奕倒是早就习惯了魏云清总先顾着他吃的行为,低着头闷声不吭地吃着。

李卓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三人安静地吃完午餐,魏云清拉着杨奕在李卓眼皮底下绕圈走,消食。李卓坐在石桌旁,亲兵们已将午膳撤下,他虽面上不显,心里却还惦记着魏云清所说的学骑马一事。

学骑马是她提起的,他也肯定她若会骑马,必定会偷马逃走。但直到此刻,她却再没有提一句学骑马之事。莫非正如射箭一般,她早已经学会,却故作新手,好从中琢磨些什么?

魏云清让他吃惊的地方太多了,李卓一时间也看不穿她的底细,且想要看穿,实在不容易。她虽说将她的身世情况倒了个干净,但他却总觉得她还有很多事没说,说了的部分,真真假假也难辨。而她的那个表弟,或许可成为突破口。他记得,她和她弟从宣城大牢之中逃出来的那晚,若不是她为她弟弟自投罗网,他恐怕没那么容易抓着她。而从他跟这位表弟的接触来看,这位表弟似乎过于冲动,只可惜是个哑巴,不然他必定已从对方口中问出不少东西了。

李卓正思索着,魏云清径直向他走来,疑惑道:“李大人,你不是大宋武将吗?为何整天无所事事的模样?你不用去领着大宋军人练兵,不用看看兵书军情什么的吗?”

魏云清这话着实有些戳到李卓痛处。他自诩排兵布阵无一不精通,然而这回出征统领不是他,而是老将王贺,与他父亲不是一派,这前线打仗立战功的机会又怎会留给他?那王贺硬是以过于年轻经验不足为借口,将他调到后方。王贺乃是主将,在外全凭他的调遣,他又不要拥兵造反,自然只能带着少部分人退了回来,无奈地看着王贺将战功收入囊中。他倒希望大梁能有个足以一敌的对手,可这一路行来,他们势如破竹,甚至连大梁皇帝御驾亲征都被打了个全军覆没,想要王贺因战局吃紧而召他回去前线,实在是难上加难。

这些事,李卓却不愿说给旁人听,只不屑道:“大梁军军备不整,战力空虚,又哪是我大宋军的对手?无需操练我大宋便能打败对方!”

“大宋军果真厉害!”魏云清感叹道,随即话锋一转,“但我大梁皇上都御驾亲征了,定能打败你们!”

李卓笑道:“云清,你被关在大牢里数日,却不晓得,之前大梁那没用的皇帝早已被我大宋打得全军覆没!”

魏云清早想好了是过来套情报的,因此提前让杨奕待远点没让他过来,此刻倒也不怕杨奕听了这种骂他的话又生气冲动。

“不可能的!”魏云清故作惊讶道,“我大梁军虽说有些是不比大宋军,可那毕竟是皇上啊,哪能如此轻易被你们打败?”

“别说打败了,那大梁小皇帝都已死在了战场上。”李卓冷笑道,“连皇帝都死了,这大梁,迟早成为我大宋囊中物。”

“不可能!”魏云清却摇头否定道,“一国之君怎么可能轻易死去?我不相信!”

在李卓看来,魏云清毕竟是大梁人,她又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妇,有这样的反应他并不觉得奇怪。

“只能怪那小皇帝太轻敌。”李卓道,说起大梁皇帝,他是一脸不屑,“大梁朝廷倒是对外宣称小皇帝人在晋阳,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假人,为免士气一落千丈才故作如此布置。当初平崖谷一战,他被我大宋包抄断了后路,哪来时机迂回逃到晋阳?战场混乱,他早成了刀下鬼,倒是没能活捉他有些遗憾。”

活捉敌国皇帝,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一件可以名留青史的事。

之前魏云清不是跟杨奕这个不称职的皇帝在一起,就是跟一点都不关心皇帝死没死的难民一起,之后干脆就在大牢里,那牢头又能有多少消息?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对整个战场的大局有个大略的了解。

杨奕失踪甚至死亡的消息肯定早已传回了大梁朝廷,但不管是哪种结果,对大梁来说都是个极大的打击,此刻还在战时,若得知自己国家的皇帝都被敌人打死了,大梁必定军心不稳。在上头还无法确定杨奕生死的情况下,自然只好出此下策。但这瞒得了一时却瞒不过一世,而且大宋军又怎会不利用这个消息扰乱大梁的军心呢?估计大梁朝中如今掌事的人只剩下两种选择,第一就是把杨奕好好地找回去,就当他当时已经逃到了晋阳,第二则是果断宣布杨奕的死讯,另立新君。当然,不能说杨奕是被敌军杀死的,得说他是在晋阳病死的,能减少一些对大梁军队的打击是一些。这可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做什么决定都必须谨慎。

可大梁朝廷不是魏云清,他们不确定杨奕还活着,恐怕已经在张罗着另立新君的事了。新君要是一立,那可就是大.麻烦了,留给魏云清和杨奕的时间,着实不多。

任李卓聪明绝世,也不会猜到,他口中断定早已死在乱军之中的大梁皇帝,就在他的不远处,正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见魏云清不说话,只以为她因为即将成为亡国奴而伤心,便道:“云清,我大宋军纪严明,皇上亦是英明神武,你们大梁被我们打下,便也成了大宋人,我大宋待你们不会有任何不同。你若不信,便看看宣城。”

魏云清接道:“不用看宣城,我只要看我自己就够了。”

李卓一时无言。他的所为确实称不上君子,然而大梁如此之大,要打下也需要时日,她一逃,随意找个地方住下,他又上哪儿去寻她?即便不君子一回,他也只好认了,将来他总不会亏待了她。

李卓毫无心理负担,微微一笑道:“难得能遇上云清这般的女子,我自然不能一视同仁。你且安心,宣城百姓只需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魏云清有点想打人,相对于宣城百姓的安危,她更关心的当然是她自己的啊!他怎么就不去宣城强抢个民女代替她呢?没准以他的外形条件和权势,对方就高高兴兴地从了呢?

“李大人,不如你找个士兵来教我骑马吧?”魏云清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你…倒还记得这事。”李卓有些无语,之前说不想学骑马的人是她,现如今再提及的人也是她。

“毕竟李大人你答应过我,取名换学骑马,很公平。”魏云清理直气壮道。

“…我并未答应你。”

“李大人!你又要言而无信了吗!如此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番四次如此,你要如何服众?你的亲兵们恐怕都看不惯你的卑劣行径吧!”魏云清控诉道。

一听她说这话,原本还守在院门口的亲兵立刻身子一躲,全都站到了院子外,免得魏云清又把他们其中的谁拉到李卓面前一通说。

李卓手下的这些亲兵,忠诚的有,机灵的有,但他还真不敢放任他们与魏云清接触,跟她比起来,他那些亲兵只能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明日我教你。”李卓道。

但这回魏云清又不满了:“但李大人,你的骑术不是很不好吗?你教我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