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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已婚妇女,这思路确实是宽。我还一句话未说呢,就已经被她们确诊为患上相思病了,这让辛苦为我研究新药方的高太医情何以堪呐。

我有些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额角,“劳各位娘娘如此记挂,心肝真是感激不尽,咳咳!”

这咳嗽是因为我长时间没说话了,一时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可她们听见,又是一阵拍背递水塞手帕的,末了,临走时还充满同情与理解地对我说道:“莫要忧愁了,有情人终会成眷属,连将军也会安安全全得胜归来,你眼下只用养好自己的身子,等着出嫁便是了。”

月亮刚挂上枝头,各路嫔妃也如蝗虫一般把我的脑袋摧残了个干净,蝗虫散去,我看着窗外夜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你倒是个重情的人。”傅东楼的声音在安静的殿里显得又突兀又冷冽。

仿佛有一堆碎冰飞溅在了我心上,我很难参悟这是表扬,还是羞辱。

56 【皇上息怒臣女该死】

“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很多。”

我当然知道顶撞傅东楼会是什么后果,特别是在他看上去情绪不佳时,这种行为无异于找死。

可想起方才那一窝蜂的妃嫔,她们正是听了傅东楼的旨意而来,我的心情就突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

人还真是很奇怪。当以为自己是真郡主时,我对那帮皇婶婶们是百般谄媚奉承,简直恨不得在她们面前化作最没有攻击力的小白兔。

可一旦知道了自己不是郡主,我的心态就变得十分淡薄,觉得这群嫔妃也只是一群普通的女人而已,且她们共同侍奉的男人,还亲过我……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但也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怪。

我不舒服了,自然也不想让旁人舒服,就算不是真郡主,我毫不讲理的别扭性格也早已根深蒂固,估计永世都难以改掉。

我慢慢下床朝傅东楼走去,厚实的长裙及踝,上面绣着锦色的凤凰,正欲飞升。他让我好好当郡主,我当就是,“惜缘郡主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我并未给他行礼,就像随口说说一样。

“倒还真是很出乎朕的意料,难道说你对他的感觉,当真有变?”

傅东楼指的必是连铮,看来方才嫔妃们说得那番话,以及我没有否认的态度,全被眼线毫不保留的传达给了他。

以前我是很抵触连铮,也许是因为有更大的刺激击溃了我,所以连铮这个名字,并不能再影响我的淡定。现在唯一能影响我情绪的,便是眼前这人。

按理说,眼线都是插在仇敌和隐患的身边,我这种小角色又算是里面的哪种?还真是有够让他费心了!

我并未回答傅东楼“当真”亦或是“不当真”,而是准确地对上他的眼,那里面有无数的暗流在涌动,但我均视而不见,以问避答,“不知皇上深夜到访,是所为何事?”

傅东楼的表情简直比捂了三个月的臭豆腐还要臭,“傅心肝,你就是用这种态度与朕说话的吗?”

也许在漫长的宫廷生活中,总是需要一些不畏君威强权的带种人士来刺激一下皇上的心智,好为这一国之君的精神领域平添几分色彩。

我径直跪地,音调丝毫不惶恐,“皇上息怒,臣女罪该万死。”

由于缺乏运动,我下跪的时候膝盖关节还“咔”地一声,在寂静的殿里更显刺耳。

“你!”

我感觉我要把他给气死了……

傅东楼拂袖而去前,像是浑身燃着火焰,他皱起眉头将一封信扔在了我怀里,然后对我道:“你的!”

这带冰而来,又夹火而去的帝王之姿当真酷毙,要怪就怪姜神棍误我,我才能犯得一手好贱,哈。

那个信封并未密合,外头写着“惜缘亲启”四个大字,我疑惑着掏开来一看,不由得有些感慨:

【惜缘:

一切顺利,唯独思卿。

夜里骤凉,你定要盖好被子。

———连铮】

我顿时有些悟了。妃嫔们说我思念连铮,我没有否定;而连铮给我写信,也证明他在思念我。这般两厢情愿看在傅东楼的眼里,怪不得他会伴着夜色而来,开口就说那句话。

一切不是巧合,这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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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六年十二月初九,雪花纷飞。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要迟上一些。

我穿着一身牙白色的厚绵长袍,衣裳的领口与袖口都绣着繁复的皇家花纹,这是内务府得了圣令加急为我手工赶制的,穿在身上虽能抵御体寒,却不能暖和到心。

因为,我想起了娘亲,暂且就让我在心里继续叫她娘亲吧……她虽然好赌,但是女红针绣做得极好,不论是什么图案,譬如傅宝贝要的肥鸡和蛤蟆,我要的红鲤和仙鹤,娘亲她都能神奇的将其绣在我们的衣上。

于是,我和傅宝贝每年冬天都能穿着她的手艺在下人们面前各种得瑟。哎,我要是能出宫回王府,就好了……

在大雪中静静凝视远方,能显得比平时更哀怨九成。

那个圆圆脸宫女将手炉递给了我,“惜缘郡主,奴婢把碳添好了,您且暖暖手吧。”

“嗯,”我淡淡接过,看着她面相讨喜,就与她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在后宫原是伺候娘娘的,娘娘们将奴婢送来送去,每个都给奴婢赐了名,但最后奴婢被调到了皇上的殿里伺候,奴婢哪个娘娘都不敢得罪,就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在皇上殿里伺候,他也没赐你名吗?”

“皇上都是叫奴婢‘那个谁’,也挺方便好记的。”

“哎……”我更加惆怅,为女人的命运,“本郡主赐个名给你,你今后就叫圆圆吧。”

“呜呜呜奴婢圆圆谢过郡主。”

我又叹了口气,“哎……”

恰逢此时,许久不见的太子崇重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为什么女人总是这样!有本书里的林病秧子,就是一病病好久,也就是你这样唉声叹气,见什么都会想哭,我讨厌这样黏黏腻腻湿湿嗒嗒的女人,心肝,你变了!”

太子才是真正的变了,他原先肉嘟嘟的小脸开始瘦削,就连眉宇都显出几分英气。可我看着眼前的太子崇重,恍惚觉着他是被老气横秋的太傅附了身。

“……毛还没长齐的小孩,没有资格谈论女人。”我回了他。

太子向我控诉道:“你这是赤 裸裸的歧视!”

我淡定地承认,“我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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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2:《末日》

记者连翘:世界末日前一日你会做什么?

连铮:杀敌。

太子:什么是世界末日?

姜淮:我定是要找几个【哔———】一起【哔———】,反正都是最后一日,若不白日宣【哔———】可就枉我在人世走这么一遭了呦~(为照顾未成年读者,马赛克必须有)

心肝:末日前一日我要先拆了神棍家的墙再吃了王府偏院所有的鸡,然后要鼓动崇重、三元、四喜一起对着傅东楼大骂三字经吐口水丢石头!如此这般,吾辈死而无憾!

傅东楼面无表情。

记者连翘:那要是末日没来,你又怎么办?

连铮:继续杀敌。

太子: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末日啊?

姜淮:没来……的话就补补身体,暂时隐退风流界吧。

心肝:……

傅东楼:朕不关心世界的末日不来会怎样,朕只知道,若是末日不来,次日,便是傅心肝的末日。

记者连翘:……叔你赢了。)

57 【你就是天下第一硬】

雪一片一片落下,白了常青树,白了房上檐,也白了太子崇重的头发和眼睫,他像湿狗甩水一样甩了甩自己头上的雪,然后指着我继续愤慨道:“心肝,你怎么能这样子!”

“……”真是作孽,我的这颗刚刚愈合的少女心,好像就快要消失殆尽了,“我哪样子?”

“就是这样软趴趴地,一点都不拉风,太扫我的兴了!”

看来太子崇重很崇拜会耍武功的硬气女汉子,所以一时间对娘们兮兮的我有些接受不能。

哎,所以说皇宫里长大的小孩一点都不可爱,生活的无趣将他们全都逼成了小变态,“做女人自然是要软一点娘一点,你别瞧不上,我能做的事情你不一定做得来,想看看吗?”

太子的眼睛顿时变得闪亮亮,浑身上下无不透漏着他的期待与兴奋,“好哇,好哇!”

随意瞅了瞅,我捡起了脚下的一块石头,“别眨眼啊。”

说罢,我便将那石头投掷到了池塘里,它很给面子地不止一次在水上弹跳,打起了完美的水漂,这让不曾玩过这种游戏的太子看直了眼。

不过他立刻收回了表情,“这有什么,傻子才不会。”

这傻子嘴硬完,也捡起一颗石头来,脱手一丢,只听“砰”的一声,他投掷出去的石头便沉入池底,“诶?”

我不言语,赏天赏地赏雪花,完了又屈起手指赏自己的指甲,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小孩子果然是太容易征服了。

太子崇重又接着朝池塘里丢了好几颗石子,但只能听见“砰砰砰砰”这样让他心碎的声音。我觉着如果鱼会哭的话,等一会儿池塘的水位说不准就会上升一些。

见我作势要走,太子崇重一手抓我的衣摆,一手还帮我掸去衣上的雪,“心肝……”

“我软趴趴,你扯我干嘛?”

“你不软,你最硬!天下第一硬!你也教教我怎么硬吧!”

我眉间顿时浮上几抹忧愁,“有些话……你用词不当,就不要乱说……”

他立刻领会精神不再做声,只是抿着嘴直点头。

或许是多日的憋闷,见到崇重,我仿佛就看见他的脑袋上刻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求忽悠。

不忽悠他,我对不起国家,“也不是你想学就能学到,这就是以柔克刚、以弱敌强的功夫懂吗?所以我这阵子柔弱了些,其实都是表象,我是在练功。”

“嗯!”他的头点得丝毫没有主见。

“看你倒也诚恳,我就提点你一下吧,”我要让太子崇重把我视做不可动摇的信仰,“若是功夫练到位了,就能看透哪一块石头最适合‘蜻蜓水上飞’,方才我扔的便是最合适的,你只有找到那种有棱角的,和你有缘分的石头,它便能带着你的期望飞行水面上。”

用扁平的物体水平角度投出之后想不弹跳好几个水漂基本上都不可能的这个事实,我会告诉他吗?显然不会。

“那功夫要怎么练?”

反正他也没事做,我现编道:“就……多找些有棱角的石头,继续扔。”

我用这句话摆脱了他,走了很远我回了次头,看着雪花纷飞飘落,而太子崇重站在池塘边的背影,突然让我觉得他好像隐隐流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类似于戏本子里描述过的盛世,那里都有一个大智若愚的天子。

其实,当今圣上的腹黑凶残犀利,全是成长与时势造就,若能够选,我必然还是喜欢大智若愚在群臣百谏中和得一手好稀泥的一国之君多一些。

呵,我想得倒挺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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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郡主回来了!”

这大嗓门的一声嚎,竟一度让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怎么会是四喜?可当真在殿门口看见四喜和三元的时候,我的老泪就有些想纵淌……

她们俩的嘴巴嘚啵嘚啵,一刻都不得闲。

“郡主,您病成这样,王妃心疼得挨屋窜。”四喜在说,我娘命她们给我送来御寒的新袍,而上面的纹绣是我娘戒了好几日的麻将,专门为我而作。

“是啊郡主,王爷也特别挂念您。”三元在说,昌博县的县令夫人给我寄来了书信,我爹想着我看了信会很高兴,就叫她们送进宫给我。

我有些感动,一边让圆圆给她俩倒水拿糕点,一边抱着那些温暖的衣裳拆开了信———

【让吾等甘心臣服的惜缘郡主:

展信佳。

好消息是,我终于和我相公那个那个啦,不知道你收到信是什么时候,反正我告诉你一声就行,我相公虽然瘦,但我们很和谐很幸福,郡主你懂我指的是什么。

(我不太想懂可以吗……)

坏消息是,有句俗话说的对,穷山恶水出刁民!现年头县令不好做,我这个夫人也难过,时常以泪洗面,还瘦了三斤。

(或许这个应该归类为好消息……)

坏变好的消息是,连将军路过我们昌博,就将长时间滋扰县城的山贼流寇全部抓啦,我们昌博县的生活越来越有希望了,我也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让我相公吃上排骨!

(诶?连铮!)

最后,祝郡主各种安好,心无拧巴。

———你的逢春】

那时,连铮与我一起看着逢春出嫁远方,我为逢春忧心他也知道。而昨夜看他的来信,短短几行几字,却并未流露任何的邀功炫耀。

我又掏出连铮的来信看了一遍,看罢不由得心口怦然……他在默默地做一些小事,连对我的关怀都是温柔安静的,到底是什么让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将独独为一人柔和,是爱吗?

索性不去想,我命令道:“四喜,去叫人给昌博县县令送点礼。”

“郡主您看送些什么好呢?”

我将信件折好,“就送上二百斤排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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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边生理痛一边还要写作的女纸都是在用生命搞创作的女劳模。)

58 【想要什么朕满足你】

殿里焚着香,味道清浅,引得大家舒筋展骨。

三元的眼睛东瞅瞅西瞅瞅忙个不停,满是艳羡,“郡主,奴婢觉着这宫殿好生别致,尤其适合您调养身子。”

“可不是么,”宫女圆圆拍着我的马屁,搭腔道,“这殿里的物什摆设全是按照皇上的要求来的,虽然没被御赐殿名,但以前皇上常会过来这儿转转。有传言还说,往后这儿可能会成为皇后娘娘住的宫殿也说不定呢。”

“传言均不可信。”我给予否定。

“那是自然,但奴婢觉着,郡主您这回自打入宫起,就极受皇上的重视,就属郡主这儿皇上来得勤些。奴婢还听说,有好些娘娘三四个月都没见着皇上的面儿,急得脸都绿了,若不是她们知道郡主是皇上的侄女,怕早就因为嫉妒而被活活气死了呢。”

年纪轻轻的小宫女,总是看不清问题的本质,这我不怪她。关于傅东楼的别样“重视”,我自有一套看法。

“皇上驾到———”

又是吴公公那尖细的声音,响彻在殿外久久不能平静。

大家瞬间跪了一地,高呼着“皇上万福”,而我却望着缓步而来的傅东楼,迟愣了片刻。

他披着厚厚的狐裘,夹带着白雪和冷风进来,就连他的眼,都仿佛都被雪洗过一般,又锐利又明亮,简直是光芒万丈。

待他卸了狐裘后,我才发现他里面并未穿着皇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绣着金龙破云的蓝色便服,不缺乏圣上的威严,但威严中也透漏着一丝平易近人,当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这一幕着实让我印象深刻,仿佛突然在一瞬之间,我对他产生了一个新的定义,那就是———没有人能降服得了他。他看上去不需要任何腻歪的爱情,所以就算是何种貌美段位高的美人儿,也都降服不了这位当今圣上傅东楼。

但老天爷应该是公平的,给你开一扇窗,就会关掉你一扇门,给了傅东楼这么优秀的外貌条件,一定也会给他许多不能与人道的难言之隐。

这么一想,我好受多了。

“惜缘郡主傅心肝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我终是给他行了大礼,自上一次不欢而散后,傅东楼是有一阵子没来过了。

“都起来吧。”傅东楼语气清淡地让我们平了身,“朕方才听闻,和顺王府派人进了宫?”

“回皇上的话,家母惦念臣女,特意派下人进宫送来一些冬衣,”我解释完,又补了一句废话,“臣女不常留驻宫中,不知此番是否坏了宫里的规矩?”

“无妨,你还想要什么就与朕说,朕都满足你。”施恩的话语说完,傅东楼的视线便在我身上来回打量,真叫人难以消受。

我咬了咬后槽牙,决定挑战一下无极限,“臣女,想要四百斤排骨,还要几头乳猪。”

只听三元四喜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虽然我说的这些话,容易让我的脸面无处安放,但与脸面相比,为和顺王府开源节流更为重要,反正能省一点是一点,就全当我报恩了罢。

傅东楼好像觉得不可思议,他坐在那看了看我,然后端起宫女奉上的茶饮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又看了看我,“会敲朕的竹杠,那看来你的病是真的好了。”

他每每到来,不是让我受尽委屈,就是他自己带一肚子气回去,这回也不知我俩谁能战胜谁。

我假意伤感,垂下双眸,“臣女一时鲁莽,望皇上恕罪。”

“朕的宫里没有乳猪,白眼狼倒有,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