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抱住他，说道：“我没事。”
蓦离默了良久，长叹一气，说道：“对不起。”
子蕊窝在他怀中，已觉得心疼：“以后我会小心点，不让自己受一点伤，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回到御药房，林一豆见了她，说道：“你又去见质子了？”
子蕊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你看到我们了？”
林一豆白了她一眼：“出门的时候垂头丧气的，回来就开心了，我又不是猪脑子。”
“我开心他没有讨厌我变成这个样子。”子蕊笑了笑，又觉得脸疼了，叹了口气说道，“反而是他不开心。”
林一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子蕊摇摇头，没有回答。林一豆一拍脑袋：“我怎么跟你讨论起这个来了，宋子蕊，我说过你离他远些。”
“哎呀。”子蕊瞪着他，“你快点去御药房吧，免得成天唠叨我。”
“就算通过了也没那么快成为御医，还要先去太医院学习半年。”
“那么麻烦…”子蕊抖了抖，“果然还是别做御医的好。”她眼睛又一亮，“不过你以后做了御医，我找人拿药就方便多了。”
林一豆被她弄的哭笑不得：“你难道已经准备好了要随时受伤吗？”
子蕊一顿，笑了笑道：“在宫里，就算我不惹事，也会有事惹你。”
突然听见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林一豆愣了片刻，许久才说道：“安分守己，不要多生事端，两年的时间还是很快熬过去的。”
子蕊认真的点点头：“嗯。”
自从上次挨了掌罚之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华容娘娘，倒是见了几次安贵人。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的关系，安贵人的脸色有些苍白，气色也并不太好。听闻她妊娠反应特别强烈，每晚都吐得厉害，这样看来也并不假。
只是安贵人没了之前的气魄，对子蕊来说还是件好事，因为她已经没有心情处罚下人。
这日子蕊正和一群宫女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经过鱼池旁，就见安贵人坐在那里赏鱼，身后的宫女递给她鱼食投喂，在阳光的微微倾照下，显得特别娇媚动人。子蕊一边感慨着安贵人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又想那地方是华容娘娘赏鱼的地方，不知两人碰见了，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刚想到这个问题，就见华容走来，身后也同样跟着十多个宫女。
子蕊一众人跪地请安，华容却没有让她们起身，径直走向安贵人，她们只好原地跪着，眼睛却忍不住往那边看去。
安贵人听见脚步声，却仍是慢条不理的将手上的食物都投喂完，才缓缓转过身来，见了华容，笑了笑道：“不知道是姐姐来了，还请姐姐见谅。妹妹有了身孕，不便行礼。”
华容眼中寒意已起，却仍是笑道：“妹妹怀着龙胎，可要非常小心。”
“姐姐说的是。”安贵人笑道，“素来听闻姐姐喜欢在这个位置上赏鱼，妹妹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前来一同观赏，今日一看，这个位置倒也不怎么好，风大，吹得我头疼。”
华容脸上的笑已僵在脸上：“既然风大，妹妹还是快些回屋，免得动了胎气。”
安贵人叹道：“屋里闷得慌，这里虽然不好，可是还想再看一会鱼。姐姐不必理会我。”
华容已是彻底变了脸色，她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刚才已经处处忍让，现如今却见她越发过分，顿时冷笑一声：“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倒嚣张到天上去了。”
华容是贵妃，比安贵人足足大了七八品，父兄都是乌雅国的将军，战功无数，比起安贵人那早年已经死去的元老爷爷，家世实在是比她好太多。如今如果不是安贵人坏了龙胎，她又怎么会好声跟她说话。现在见她嚣张的模样，心里已经再也无法忍受，又冷笑道：“现在是午膳的时辰，饿坏了肚子里的龙子可如何是好。”
安贵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是坐着不动弹，冷声道：“我爱如何便如何，姐姐费心了。”
她不走，华容不依，苦的是一群跪在地上的宫女。子蕊觉得自己的膝盖又疼了起来，只盼着有人能化解这场无硝烟的争斗，可是现在除了言非，想必没有一个人能阻止。
“唉。”安贵人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冷汗涔涔，已是哀叫一声，吓得旁边的宫女纷纷拥了上去。
华容见她的模样委实痛苦，如果她真动了胎气什么的，难保不会牵扯到自己，脸上狠狠的抽了抽，一拂长袖，领着自己的宫女走了。
她人还未走远，便听见后面传来奇怪的笑声，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安贵人已是笑靥如花，毫无痛苦之色。她瞪大了眼，感觉到自己被人耍了，忽然冷笑一声，压了怒火，还是离开了。
见华容离开，跪在地上的宫女们都长长的松了口气。刚才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是对她们来说，却无比漫长。
吃了午饭回来，子蕊瘫坐在椅子上，叹道：“差点又要挨罚了。”见林一豆眼神怪异，她已立刻说道，“我没犯错。是今天华容和安贵人碰面了，差点要吵起来。”
林一豆轻责道：“那你不躲远点，还站在一旁看热闹？”
“这种事我才懒得看，是华容不让我们路过的走，然后我和其他几个宫女就一直跪在那里，跪得膝盖都疼了。”子蕊揉着膝盖，又说道，“当时华容娘娘的脸都气得发绿了。”
“当然啦，华容娘娘是贵妃，家世又比安贵人好，只是进宫两年没有怀上龙子。现在安贵人怀上了，地位一下子就升了。诞下的如果真是龙子，她应该也会被封为贵妃，到时候就跟华容娘娘平起平坐了。”林一豆摇头道，“但是家世不好，就算生下龙子，也未必能做储君。”
“宫里的事真复杂。”子蕊摇着椅子，说道，“如果言非只娶一个，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了。”
见林一豆又瞪她，子蕊已是哈哈一笑。
初春一来，天气渐渐暖和了。
再过三天，又是一个月份的开始，子蕊又要当晚差了。她现在不愿当晚差的原因，倒不是晚上会辛苦，而是不想见到言非。现在大半个月没见他，倒觉得心情很是愉快。虽然他对自己确实不错，但是心里却是抗拒的，只想离得远些。
昨天蓦离告诉她酒快要酿好时，她就忍不住嘴痒，连做梦都想着。今天见了他，开口便问：“还有几天？”
蓦离笑道：“五天。”
“不能现在就喝么？”
“多等几天，口感会更醇甜。”蓦离轻抚着她的发，说道，“还要再加一点小米。”
“正好明天是豆子出宫探亲的日子，我让他去买。”
“嗯。”蓦离说道，“要二两七钱重的小米，五两重的枣子。这些东西，那店里应该都有，数量不要多，也不要少，否则酒的味道会差些。”
子蕊默默记下，点头道：“我知道了。”
回到御药房，刚跟林一豆说完，他便没好气道：“我不买。”
“你就再帮我一次嘛，那三生酒很好喝的，酿好后我给你倒一瓶子。”
“我不稀罕。”
“林一豆！”宋子蕊叫了一声，见他仍不应答，气道，“那我找别人买去。”
林一豆见她真要往外面走，忙拉住她：“要是别人问起你怎么答？他们听了不立刻告诉麽麽才怪。我帮你买，但这是最后一次！”
子蕊一听，笑着点头道：“还是豆子好。”
林一豆哼了一声：“有事求我就喊豆子，没事就喊我林一豆。”
“哈哈，等你做了御医，我就天天叫你林御医，好吧？！”
“这还差不多。”
第二十章 风平浪静暗波澜（一）
林一豆把小米和药材买回来交给子蕊，因为明晚要当晚差，因此交给她便去睡了。等子蕊拿着这两种东西要去见蓦离，又见他折了回来。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林一豆一进门便皱眉道，“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没。”
子蕊瞪了他一眼：“你不相信我就别买给我。”
“我是不相信质子。让我看一下，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子蕊见他坚持，又不好再拒绝，将东西往他面前一推：“看吧。”
林一豆打开放枣子的那袋，除了枣子，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为了防止出了纰漏，他还特地自己找了两个袋子去拿。打开小米那袋，也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子蕊哼了一声：“就你多疑。”
“还是小心点好。”
子蕊似想起了什么，问道：“这里的份量没错吧？”
“没有，我跟老板说了两遍，称足了斤数的。”
“那就好。回头我分你两口喝。”
林一豆瞪眼道：“前两天不是说一瓶吗？”
子蕊眨了眨眼，睁大了眼看着他：“有吗？”
“有！”
“我不记得了。”
“宋子蕊！”
子蕊哈哈笑着，已拿着东西往莲花池小跑了去。林一豆在后头也是无可奈何。
去到那里时，蓦离已经等在那里了。子蕊远远看去，他看着的那个方向，是壑丘国吧。
蓦离听见声音，回过了头，见她在微微喘气，笑道：“跑那么急做什么，小心摔倒。”
子蕊笑了笑，说道：“东西都买到了。”
“嗯。”蓦离还想跟她说些什么，就见有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子蕊一听，忙将东西给他。
“我先走了。”
“嗯。走慢点，不要急。”
子蕊回头笑了笑，回到御药房见里面没人，才一拍脑袋，自己回来做什么，午饭还没吃。懊恼了片刻，又往御膳房跑去。
等到蓦离终于把酒酿好时，子蕊早早就去了莲花池。见他手上拿着个酒瓶子，打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清甜的气味扑鼻而来，又让她想起了半年前她逃跑在树林偶遇他的时候。
蓦离见她面如桃花，颇为俏皮，顿了片刻说道：“喝一口试试。”
子蕊听了，仰头轻轻抿了一口，舌尖感觉到不一样的甜味，咽下去之后腹中微暖，却不会觉得滚烫。见她又要喝第二口，蓦离已拦住了她，笑道：“虽然这酒不易醉人，但是你晚上还要当差，不要被人嗅到酒味。”
子蕊不舍的收好酒，说道：“等我禁足完了后，我要带回家去，痛痛快快的喝。”
蓦离笑了笑：“明天傍晚这个时候，我把剩下的都带来。”
子蕊眼一亮，又问道：“还是放你那里吧，我怕我一个嘴馋，把它们都喝了。”
蓦离没有多说，见她又喝了一口，已忍不住拿过酒瓶，也喝了一口。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子蕊见他脸上有忧思，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
蓦离淡淡一笑，抚着她的头说道：“我没事。”
他这模样，分明就是有心事，只是他不说，子蕊也不多问，有些事问明白了反而不好。她想到豆子的事，又说道：“待会你再拿一瓶来，我要给豆子一瓶。三生酒喝了暖身，他应该会喜欢。”
“嗯。”蓦离伸手拥着她，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天色渐黑，再去拿了酒，已经快到她当差的时辰了。
到了御药房，见林一豆在看书，子蕊轻轻走了过去，猛地一拍他。林一豆受了惊，手中的书已掉落在地，见是她，骂道：“都过个年了还这么皮。”
子蕊捧腹笑着，见了那医书，问道：“再过六天，太医院那边就有消息了吧？”
“嗯。”
子蕊一顿，说道：“那以后我岂不是就一个人当差了？”
“我还未必能去呢。”
子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一定能的。”
“如果我真的去了，上面会给你找一个新的药娘，也可能是药童。”
子蕊若有所思道：“那当初我来这里，也是因为跟你一起的人去了别的地方吗？”见他神色猛地一顿，她已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忙说道，“我们不说这件事…”
“是师傅。”林一豆默默拾起书，说道，“师傅得罪了宫里的人，被皇族的人逼死了。”
子蕊不语，跟他在一起共事那么久，自然知道他跟他师傅的感情很好。林一豆继续说道：“师傅也是从小进了宫，宫外的亲人早就去了别的地方。他待我像亲生儿子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而死，但是是皇族的人所为，这点毋庸置疑。”他默了默说道，“我说我要做御医，师傅不肯，他说这里虽小，但是很安全。可是师傅的下场却是那么凄凉。所以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我要往上面爬。”
听见他声音略微哽咽，子蕊也听得心情沉闷，努力挤出意思笑容道：“别想过去的事了，你会当御医，还会当太医院提点，成为医术天下第一的人。”
林一豆听了，也是淡然一笑：“虽然你总是把我气个半死，但是我还是很开心。”
子蕊眨了眨眼：“开心什么？”
林一豆收好了医书，说道：“不告诉你。”
“你…”子蕊哼了一声，递给他酒，说道，“这是三生酒，很好喝。”
林一豆见了那酒，微顿了一下，接过来说道：“不要让别人看到。”
“嗯。”子蕊应了一声，一晚上看着这酒却越发嘴馋，不行，明天得找到姐姐，让她放回家里去，免得她忍不住全都给喝了。
晚上熬了药，子蕊本想让林一豆送到静宁阁去，见他在看书，还是硬着头皮自己去了。
紫灵在门口见到她，眼已笑到了眉间：“子蕊。”
“嗯。”
紫灵捧过药，低声说道：“今天主上心情不怎么好，要是待会他发火了，你记得要来救我。”
子蕊白了她一眼：“你要我进去跟你一起挨打吧。”
紫灵咬牙道：“你这不够义气的小妮子，早知道上次就该让华容娘娘好好打你耳光子。”
“知道啦知道啦，言…主上不是随便发脾气的人，你快进去，然后把碗给我，外面冷死了。”
在门外等了片刻，已冷得手脚冰冷。她忘了白天跟夜里的气温会相差很大，果真是太久没当晚差了。等了有半个时辰，紫灵还没有出来，她往手里呵气取暖，越发觉得冷。
又等了一个时辰，她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片刻便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紫灵探出个脑袋来，朝她示意噤声，狠狠瞪了她一眼。子蕊刚点了个头，又猛地打了一个，这下紫灵的脸都青了。
子蕊歉意满满的朝她拜了拜，就见她身后多出一个身影来，言非正看着她。
紫灵忙跪地道：“主上息怒。”
子蕊本来没有打算跪，见她扑腾的一下跪了，也跪了下去。只听见言非淡淡道：“你先回去。”
“是。”
紫灵起身恭送他进去，关好了门，刚转过身就低声说道：“你看到没，主上可紧要着你。怕你冻着，就让你先回去了。”
子蕊瞥了瞥她：“他分明就是嫌我吵人。”
紫灵还要说些什么，就见她又吸了吸，忙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回到御药房，子蕊便赶紧跑到炉子旁烤火，喷嚏却还是打个不停。林一豆见了，说道：“你身子骨真弱。”
“我身子骨好着呢，挨了那么多板子和耳光，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子蕊得意道，又打了个喷嚏，她抖了抖，就见林一豆拿了一对雪白的手套给她。她眨了眨眼，“这不是我送给你的那对吗？怎么还这么新，你该不会是没用过吧？”
“用了。你拿去暖手。”
“嗯。”子蕊接了过来，戴在手上有些大，这本来就是她给林一豆挑的。她忽然仔细看着林一豆，这才发现其实他长得也很清秀。
林一豆见她盯着自己，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好看。”子蕊笑道，“你要是穿上御医的衣裳，一定会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林一豆脸一红，说道：“你又拿我开心，别人都说御医的装束又沉闷又呆板。”
“那是因为他们长的不好看，嘻嘻。”子蕊笑着，又问道，“女御医的装束是怎么样的？”
“太医院没有女御医，当然也就没有女御医的衣裳。”林一豆瞥了她一眼，“是谁说要比我更快做上御医，还是乌雅国第一女御医的？”
子蕊干咳两声，说道：“我发现宫里不好玩，所以决定还是做个普通人好。”她笑了笑道，“做了御医，就可以住在宫外了，等我也出了宫，就经常找你玩。”
林一豆点点头，又见她挤眉弄眼道：“要是我找你看病，你不许收我钱。”
林一豆哈哈笑道：“你爹爹可是乌雅国第一富商，你还在乎那几个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