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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我和他毕竟不平凡,身为帝王,他永远不需要别人懂他,而身为帝后,我永远不能阻止别人分享我的丈夫,所以这尊贵的身份,仿若厚厚的宫墙,阻隔了我们的心,也扼杀了我们之间发生任何故事的可能性。

不是不明白他对我的好、他对我的宠,作为一个永不言爱的君主,他所给我的已经是他所能给的极限,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我,一方面对他的眷宠心生依赖,一方面却无法满足于这种只宠不爱的给予,说到底,矛盾卑鄙的那个,是我自己而已。

对他,我总是有着几分歉疚、几分畏惧,究其根源,应该也是我的这种矛盾生成的。

这也是为什么今早我可以淡然冷对凌御霄的责问,却因他的知情而惊惧愧疚。毕竟,他现在是我的夫君,即使以爱为名,依然无法掩盖我背弃了和他之间神圣盟约的事实。

乱…我犯的一个又一个错营造了怎样的一种乱啊,每个人都被缠在其中,打成了一个结…让每个人的心也都乱了。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除衫,我却突然感到腰一紧,被他直接拉下了水,他大手随即用力一扯,我的亵衣从肩膀滑下,露出了雪白无痕的身体,他眼眸一深,抱我跨坐在他的腿上,没有任何前戏的,直接进入了我干涩的紧窒。

虽然在浴池里有水可以缓冲润滑,我还是感到了撕裂一般的痛苦,忍不住痛叫出声,想运功把他推开,却被他一手制住,只能无力的随着他起伏,感受着他澎湃的怒意。

我今天已经低头了太多次,再也不想求饶,所以只是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一声不吭的承受着下体传来的一阵阵激烈的疼痛。

他在想什么?这也是他对我惩罚的一部分吗?以这种方式来报复我的背叛吗?可我为什么连恨他的念头都提不起来,心里好像只有种轻松的感觉,因为从此以后,我再不需对他歉疚。

我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他却在这时狠狠吻上了我的唇,将那鲜血尽数饮下。他已经恨我到要生饮我的鲜血了吗?

几乎以为这无尽的痛苦要维持到天荒地老的时候,他终于喘息着在我体内射出了生命的种子,然后把我的头压到他的肩上,慢慢的平静下来。

他从我的身体里退出来后,却出乎我意料的,没有扬长而去,而是近乎温柔的帮我清洗下体的狼藉,然后把我抱回到寝宫的床上,运功化解我的红肿。

我木然的任他摆布,却始终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样对我,若是恨我,如此粗暴的对待我之后,就应该甩袖而去,将我送进冷宫,从此不再见我。可他粗暴过后,又要如此温柔,让我差点以为他是最体贴的情人,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我为什么完全看不明白。

"已经是时候让你从仙界回到人间了。"许久之后,他侧躺在我身边,好听的声音淡淡的响起,说出的话却依然让我不甚明了。

我迷惑的望进他的眼,看到的又是一汪深潭,波澜不兴。

"刚才是我失控了,但我不会说对不起。"他沉声肃颜说道。

这似乎是我头一次听到他用"我"来称呼自己,是否代表他是以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帝王的身份来跟我讲话的呢?

"因为你实在飘忽了太久,明明不是蠢人,却做下了这等蠢事,你这样子,怎样让我将筠儿交给你照顾?"

飘忽了太久?我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弘死后,你就开始心不在焉,可那时因为你身体虚弱,又怀着筠儿,所以我任你悠游世外,希望你心情平和,就如我所承诺你的,保护你,到你生下孩子。可是朕错了,放纵你、宠你过度的结果,竟然是你到现在还未能恢复清醒,到现在还未能认清你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守护者所面对的现实和责任。"

他有些疲倦的闭上眼,"晏影,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现实?我不明白皇上说的是什么现实?"我真的糊涂了。

他睁开眼轻哼,"你不是蠢人…事实上你已经是朕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之一,很多事情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去想。"

看了我一会儿,他轻叹,"也好,今天既然已经开了头,朕就扰人好梦到底吧…其实你心里应该清楚,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情况,想远走遁世,是绝无可能的了。你这一生,恐怕注定会与权势纠缠不清,就算你自己放手,也只会落得任人鱼肉的下场,却依然脱离不了权势的控制。"

听着他这话,我心中一直想维护的什么东西似乎突然碎掉了,我努力的想把它拼合起来,却怎样都拼不好。

不对的,凌御极错了,我可以的,岚会带我走的,他答应过我的,他从不会对我失信。

混乱中,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自己心里的挣扎讲了出来,只听到皇上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熙岚可不会有像你这么单纯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想从朕身边带走你,就代表着挑战至高无上的皇权。基本上朕和睿王一天还在,他就一天都没有可能要回你。所以,相信你也清楚,想掰倒我们意味着什么。"他不带任何情绪的诉说着,好像在讲跟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岚可能必须要篡政夺朝,意味着他要做的事情和睿王没什么不同,意味着即使他有一天真的能来带走我,我们也注定做不成神仙眷侣。

我极力的想告诉自己,不会的,岚不会那样子让谢弘如意的,但内心深处,我却知道,岚给我看的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一面,能让谢弘不择手段也要传下衣钵的人,决不会只是我看到的那么简单。

小心保存的美梦,到底还是碎了,我究竟是陷入了怎样的一种局啊?

我深深的清楚,睿王也好,岚也好,他们想对付皇上,第一个要除去的是站在皇上身前的玄,我真的可以坐视我爱的和我心疼的男人生死相见吗?

而筠儿呢? 若是岚的话,可能会因为疼惜我而疼惜他,可筠儿长大之后,又将如何面对导致他失去家国的仇人呢?

这是一种怎样的困局,我百般思索,却发现似乎对每个人最好的,便是维持现状, 而那将代表我和岚从此无缘,咫尺天涯。

我冷笑出声,"可皇上怎么会让这一切发生呢?睿王也好,谢熙岚也好,他们想做什么你都清清楚楚,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占了便宜去。"

"朕在的话,确实不会。但若朕不在了呢?"他淡淡的回应我的冷嘲。

他不在了?他…怎么会不在了?我猛然坐起身,看向他,"什么意思?"

他静静望着我,轻声道,"朕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

我愣了一下,然后失笑道,"皇上,这种事情并不好笑。"

"所以朕并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平静如常。

我的心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抓住了他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怎么会?你不是好好的,怎么会?你一定是开玩笑的。"

他看到我的反应,淡淡勾了下嘴角,执起我的右手,向他的心口移去,然后摸上了那颗长在他心脏位置殷红朱砂痣,它的颜色比一年前看起来更加艳丽,竟红得有些诡异起来。

不知道多少次,我在他怀里,轻抚着那颗痣,戏称那是他心头的一滴血,里面不知道装着对哪个女人的痛爱,可这颗痣和他的生死又有什么关系?

"朕少年时代中过‘相思豆‘,本来无药可解的,但谢弘请来了天下第一神医采孜,靠着各种药物和玄功勉强控制毒性,保住了性命。之后心口上就留了一颗痣,初时只是淡褐色的,但采孜说过,到毒性无法压制的时候,它就会慢慢的变红,到变成一颗相思豆的时候,就是朕毒发身亡的一刻。"

相思豆,我是听说过这种毒的,它有着十分美的名字,却有着不下于鹤顶红的毒性,而能在这种毒下存活十几年,简直是一种奇迹。我无法想象,他这十几年到底是如何撑过来的,而他又是如何一个人平静的面对着时时笼罩自己的死亡。

一个人能预料自己的死期,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可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的疼痛,痛到好像身体都有些麻木了。

我对他似乎敬畏依赖多过爱慕,可是无数个夜里的相依相偎早就让他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我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和他生离,因为我知道他还高立于权力巅峰,坐拥江山美人。但我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他死别,这是我不能接受也不能承受的终局。怎么会是这样子?为什么命运总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折磨着我,我的心究竟还要承受多少才到尽头。

我猛地扑到他怀里,不停喊着,"你骗我,这不是真的。你在说气话,是不是?你不要死,我答应你,你要是不死,我就再也不见谢熙岚,我会乖乖的守在你身边,做个贤妻良母,好不好,好不好?"

他只是轻轻的抚着我的头发,却一言不发,任我的眼泪在他怀中泛滥成灾。

一如既往,冷酷的他从来不给他做不到的承诺,就连安慰也不行。

皇朝秘史之我的传说全集 - 第四十三章 成蝶

一个人可不可能同时爱上几个人呢?我不知道。

我会为凌御极心痛是因为我爱他吗?我不觉得是。

在我这并不算长的半生里,经历遭遇过如此多出色的男人后,我唯一确定的是,男与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只用一个"爱"便能说尽的,而那说不尽的万种情愫之中,也并不只是男女之爱可以让人生死相许。这一点,早在我为了救清风而拚着性命使用禁术的时候,就已经了然了。

我十分的清楚,现在这几个被命运恶作剧般的缠绕到我身边的男人中,我倾尽心情去爱的只有岚一个。

但为什么?为什么我竟然可以对凌御极承诺,只要他不死,我可以舍弃我的爱情,永远不再见岚?而且在我从撕心的悲痛中冷静下来之后的现在,我依然对这个决定无怨无悔,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伏在他怀中,我静静的苦思良久,才突然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感情是可以从朝夕相守中化成血肉相连,原来还有一种责任是当你掌握了权力时便开始如影随形。

所以,为了这份血肉相连,我会为皇帝心痛,会为他放弃。

所以,在掌握了权势、占据着世间最尊崇的地位的同时,身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帝后,我有着不得不担起的责任。

所以,在爱情和对儿子丈夫的责任中间,我无可奈何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因为我不愿我的下半生被愧疚感和罪恶感侵蚀。

我有些自嘲的想,无论何时,我都是个自私到有些冷酷的女人,到这种时候,我所想保住的,竟只是自己的心安理得,再也不愿去想对别人公不公平的事情了。

我…是个不值得爱的女人,我…应该放岚自由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是多么渴望权势这华丽的牢笼外广阔的天空,而我们的爱情已经变成了一把美丽的锁,现在就让我来亲手将它斩断吧…

也许凌御极说的是对的,我和岚…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心中终于有了决定,慢慢恢复了平静的我,从皇帝的怀中坐了起来,低首望进他幽深似海的眼眸,用哭泣后变得沙哑的嗓音低声道,"臣妾明白了。"

他眼中闪过欣慰,没做任何表示,却淡淡答了我今晚问他的第一个问题。

"朕确实一直知道御霄对皇位的野心,但朕从来不想也不愿动他,因为在遇见你之前,他是朕不得不选的皇位继承人。"

我对这个答案有些吃惊,但马上心痛的了然,他是自知非长命之人,恐怕离世之时皇子们尚年幼,不足以支撑朝政,所以才会想将天下交给弟弟。撇开其他不说,从这一点上看,他确实是顾全大局的人。

可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坦然地安排自己的身后事,而我为什么会替他觉得无比的辛酸,刚刚平复的泪意,似乎又有汹涌重来的趋势。

"但你出现后,朕头一次开始考虑,也许有个摄政皇太后也不错。"他嘴角一翘,有些调侃的说道,"所以朕可是很努力的想让晏影能生出个嫡皇子。筠儿的出世真的让朕万分的欣喜,甚至有些谢天谢地的感觉呢。"

我强压下心中的难受,不解的问道,"臣妾并不以为自己会比睿王有才能,况且女主天下,皇上不怕日后外戚坐大吗?"

他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晏影觉得如今天下大势如何?实话实说,不需避讳。"

我轻蹙眉,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细细思索了一下,才说道,"那就恕臣妾直言了。依臣妾看,当今天下,虽表面看起来是平安盛世,其实内有世家专权之忧,外有突厥铁骑之患,稍不小心便会有灭国之灾。"

他赞赏的点点头,"说得不错。那晏影觉得御霄为人如何?"

我想了想,答道,"富谋略,有心机,且强势霸道,是可以掌握大局的人。"

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坏就坏在这个强势霸道上面。若逢乱世,朕毫不怀疑他可以是攻城掠地、一统天下的英主。可偏偏现今是外华内腐的盛世之末,运筹天下所需要的更多是王道,而不是霸道。朕这么说,晏影可明白?"

什么是王道?什么是霸道?在宫中两年常伴君侧,我倒是耳濡目染的了解到一些帝王之术。

所谓王道,讲究的是包容,制衡,仁和。而霸道,讲究的是唯我独尊,排除异己,权握天下。

如今天宇皇朝内部矛盾重重,若依着睿王的性子,一不小心便会挑起内战,就算最后恢复皇权的至高无上,却难免使国家元气大伤,会让突厥异族有可乘之机,贻患无穷。

我抬头看向皇帝,缓缓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对他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在为人君上面,睿王确实逊了皇帝一筹,单是这份深谋远虑、纵观全局的心胸,他就已经无论如何及不上了。

"可臣妾也并不懂王道心术,更何况论心机、论谋略,臣妾自认远不如睿王。"我还是不懂皇上为什么会想选择我。

他从容一笑,"晏影也不必妄自菲薄。从你入宫那天起,朕就已经在观察你了。别的不说,就是深沉内敛这一项,已经让朕十分欣赏了。事实上,很多时候,朕真的猜不出你心里在想什么。这种情况在男人中都很少有,更不用提在后宫中了。而且晏影个性坚忍,太后在众妃面前对你冷嘲热讽,你也可以不动声色。论谋略,晏影也称得上是谋定而后动,在对付谢弘和魔门时,每一步都走的有条不紊,连御霄和宇玄都心甘情愿为你所用,这其中的大胆决断,即使朕也不得不佩服。"

我垂下眼,苦笑道,"可惜臣妾走的每一步都被谢弘看在眼里,最后终以完败收场。"

"谢弘是宗师级的老狐狸,即使朕也曾是他的手下败将,晏影输给他也不用灰心丧气。"他轻笑一阵后,继续道,"其实朕第一次萌生将天下托付给晏影的想法,是和你在毓宁宫夜谈的时候。本来朕由于玄女之说,对你顾忌非常,可听完晏影削世家之论,朕便知道,晏影虽算不上良善之辈,却绝不残暴嗜杀,处事手段温和平稳且能究及根本。这天下,在晏影手中绝不会变坏。"

他看到我一副愧不敢当的样子,一勾嘴角道,"而朕最后下定决心,是在发现御霄对你的心思之后。"

我睁大眼睛吃惊的望向他。

"因为从那之后,朕便知道终于有人能治住那匹野马了。他恐怕永远也无法忍心伤害你,只要你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他想夺权也会缚手缚脚难以成事,而谢弘已死,朕将这天下交给你,算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什么都考虑到了,连感情因素也一并计算在内,为这天下他也真的是鞠躬尽瘁了。可我心里却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原来我自始至终都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任他杀伐决断。

可以纵观全局的人,果然要始终冷静无情,他…也不例外吧。

"晏影可是怨朕无情了?"他见我垂目不语,伸手把我搂到怀里,让我的头枕上了他的肩。

"臣妾不敢。"我有些闷闷的回答。

我是最没有立场要求他感情的人,只不过是对于自己任人摆布的事实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他叹口气抱紧我,却没有再说话,因为一个真正的帝王永远不谈情。

过了许久,我几乎觉得这一晚就会在千头万绪的沉思中过去的时候,他好听的声音再度淡淡的想起。

"晏影,到了这一步还说这个,可能显得朕虚伪了,但朕还是想给你个选择的机会。"

我疑惑的侧头,看到他英俊成熟的脸上透着掩不住的疲惫,幽蓝的眼眸愈加的深邃,让人猜不出他想说什么。

"朕应该还可以支撑半年——你若想脱身,就半年之内带着筠儿远走高飞。迟了,一旦睿王掌权,你就再也没有机会走了。"

"那皇上的苦心经营不就功亏一篑了?"我不解,他竟然在这种时候想放我走。

他静静的看了我半晌,苦笑道,"朕也不知道为什么,可看见晏影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觉得自己一切都算到了,却忽略了晏影的心情,突然有些不忍…也许朕这次真的错了。"

我轻轻的靠进他温暖的怀抱里,不愿再看他无限萧索的神情,认真的思考起他给我的选项。

不过这次轮到我苦笑了。选择?这真的可以算是选择吗?

半年…半年之内,岚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摆脱谢家的纠缠带我走的。

当然,我也可以自己先走,让岚安排好一切之后再来找我。可那将意味着我们两个失去所有的依恃,下半生都要在睿王和整个江湖的追杀中度过。

为了美人,放弃了江山,我们便会是那本末倒置的傻瓜。

若是只有我们两个,我也不介意冒这个险,大不了到时做对同命鸳鸯,可筠儿和妍儿怎么办?我就怕到时候因着两个孩子,我连求死亦不能,徒然落得个任人宰割的下场,那时候可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我很自私,我爱岚,但在他的安危和相依相守之间,我选择让他好好的活下去,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

皇上没有错,他一开始就看得清楚,我这一生是逃不开权势的纠缠了。

有些无助的抱住他,我低低地,却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决定,"皇上没有错,做梦的一直是臣妾。但现在臣妾醒了,皇上托付给臣妾的,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皇朝秘史之我的传说全集 - 第四十四章 终章

北方初夏的夜晚依然凉意湛湛,阵阵轻风不时送来四季桂的甜香,合着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和蝉的鸣叫,编织成了一首无比宁静的暗夜之歌。

只可惜背手站在窗前,抬头仰望着月朗星稀的谢轩却没有心情欣赏这夜的魅力。他修长秀气的眉此时正微微的皱起,有些烦躁的反复咀嚼着刚刚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

他怎样都想不明白,在萧梦然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从他这里回去之后短短的半个月间,她开始和皇上形影不离,甚至经常整夜在御书房伴驾论政。她什么时候对政事如此关心了?

而更奇怪的是皇上,后宫干政若非是特殊时期,通常都为当权者的大忌,皇上竟然能容她参议军机,只是因为宠溺纵容她吗?这可丝毫不符合皇上一向铁面无私的作风行事啊。

谢轩百思不得其解。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到摆满折子奏章的案台,一不小心就想起了她衣衫半褪、玉体横陈在檀黑桌面上的情景——淫糜而圣洁——这份美丽那个人是否也曾欣赏过?

谢轩的拳头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天知道他嫉妒的就快疯狂,痛恨的却只能是自己的无力,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夺回本属于自己的幸福。

背后一阵异风袭来,他回头一看, 不自觉地展颜一笑,原来是一只喜鹊笨拙的从窗口飞了进来。

他心情稍微轻松,刚想把它抓过来玩玩,可那喜鹊飞到他面前,突然熊熊烧了起来,一瞬间便化为灰烬,落到地上堆成了八个铜钱大的字,"情深不寿,影驻梦杳".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盯着那几个触目惊心的字半晌,才轻描淡写的一挥袖,将地上的字冲散,然后想也不多想的转身向外面走去,越走越快,快到身形几乎化作了幻影一般,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他要寻一个解释。

那喜鹊分明是她召出的式神,可她在这种时候送来那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情深不寿,是说浓情热爱不能长久吗?

影驻梦杳,她是想告诉他萧梦然已经不存在,现在剩下的只是苏晏影吗?

这已经十分明确的告诉他,她已决定斩断对他的万缕情丝,他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

他再多一些理智自尊,少一些执念爱恋,便应该拂袖而去,从此与她形同陌路。可现在的他做不到,明知道去见她找她可能只是自取其辱,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去讨一个明确的答案,否则他花一生时间恐怕也无法真正释怀。

无论多么残酷的话,他都要听她亲口说出。

* * * * * * * * *

他现在已经看到那八个字了吧?最近我和皇上的形影不离相信他也有所耳闻。两相联系,聪明如他应该很容易猜出我想表达的意思了吧?他会如何做呢?

我一动不动的静倚在寝殿的窗边,仰首望着高挂在空中皎洁的明月,心乱如麻。

明明下定决心想放岚自由的,可我始终是个自私的女人,怎样都不愿委屈自己的心意。左右为难摇摆不定之际,我终于想出了这个办法,将最后的选择权交给了岚。

看到那八个字,若是他不够爱我,又或是自尊心过剩,便多数会拂袖而去,从此与我形同陌路。那样的话,我虽会心痛欲绝,却总算达到了放他自由的目的,也避免了将来两人反目成仇。因为我既选择了江山,日后便是圣母之尊,他若陪伴左右,必然难免屈居臣下。他外柔内刚,我真的不知他会如何反应,而若连那八个字都受不住,以后的事情更是不必想了,还不如早早相忘于江湖。

但他如果对我够执著,就多半会忍辱来向我寻一个解释,那样的话,我就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明知道爱情经不起考验,明知道我们的情路已经走的太过于艰辛,可这一次,为了以后的心无芥蒂,我不得不冒险为之。

这是我的一场豪赌,而无论如何,我都可以算是赢家,区别只是惨胜或完胜而已,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紧紧的揪住,无比惶然的等待着揭盅的时刻。

仿佛已经等到天荒地老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但这声轻响对我来说却无异于天籁之音,我的嘴不可抑制的向上勾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老天爷终于肯眷顾我一次了吗?

他慢步走到我身后,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梦,你将宫人驱得干干净净,好像在等我啊。相信你也知道我是来要一个解释的。"

我没有回头,想到皇上的事情,雀跃的心情不禁黯淡了少许,有些怅惘的说道,"圣上已经命不久长,他希望我能替他守护江山,而我已经答应了。"

岚许久都没有出声,相信这几句话足够他掌握到现在的形势,心中必然会有所决断。

我不敢看他,所以始终没有转身,呆呆的仰望皎月,等待着命运的判决,今夜,我所能做的事情,好像只是等待。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可就算后悔又如何呢?在吞下那枚灵药成为非凡人的时候,便注定要承受非凡人的痛苦了吧,我会和她遭到同样的境遇吗?她的后羿望月兴叹,我的岚会弃我而去吗?

"你已经决定了,是吗?"我差点以为他会就这样沉默离去的时候,他温润低沉的声音轻轻的响起,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