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姨娘却忽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上官姑姑,你是老糊涂了么,自从前些日老医正与老太太吵了一架之后,老太太不是早就已经不用老医正看诊,而用甘太医了么?”
上官姑姑闻言,看了董姨娘一眼,神色里竟然仿佛有了几分怨恨,口气却是冷冷淡淡地:“姨娘,老医正与老太太到底是多年知交好友,老太太身子怎么样,老医正才是最清楚的。”
董姨娘嗤笑一声:“老太太说了不要用老医正就不用老医正,一会子老太太醒过来发现你违逆额她的意思,怕不是又要气晕过去,你一个老奴竟然也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是何居心!”
上官姑姑闻言气苦不已,正想说什么,却感觉一只柔荑落在了她的肩头。
西凉茉看着董姨娘冷淡地道:“姨娘多虑了,本王妃在这里,想必祖母不会生气的,毕竟多年的老友,有什么事过不去的呢?”
董姨娘闻言,顿时身子微微一僵,却还想说什么,但是见西凉茉忽然起身,她方才闭口不言。
“行了,把老太太背回房里,着人去请老医正吧。”西凉茉淡淡地道,转身向外走去。
“大姐姐,你就不怕今日的事传言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么,毕竟逼迫祖母下跪可真是咱们天朝里闻所未闻的。”西凉丹忽然对着西凉茉的背影幽幽地道。
西凉茉闻言,忽然顿住了脚步,目光慢慢地掠过在场的人,那种目光看得在场众人心惊不已。
她忽然微微一笑道:“多谢妹妹提醒,咱们府邸里吃里扒外的人确实也不少,既然如此,这里所有人除了主子之外,再加上上官姑姑、丽姑姑、金玉这些个原来老太太房里的人,其人全部都发卖到外省去,一切事宜都交给白蕊去处理好了。”
如今老太太房里除了两个姑姑、金玉调到了董姨娘手下,就剩一个金香了,其他老人也早都被卖的卖,或者打发到其他地方做事去了,如今的人全部都是些董姨娘调进来生面孔,一听西凉茉的话,脸色全都大变,不由自主地全部都看向了董姨娘。
董姨娘脸上一阵铁青,不由自主地尖声道:“王妃,这都是老太太的人,您这般作为也未免太过不孝……!”
话音未落,她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白玉冷冷地看着捂住红肿的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的董姨娘冷淡地道:“这是王妃给你的恩赐,一个下贱的姨娘,也敢这么对王妃说话,莫不是以为肚子里怀着国公爷的孩子便可以为所欲为么?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就如此张狂!”
董姨娘自从成了国公爷的爱宠,又好容易怀上了孩子,人人都当她菩萨一样供着,谁敢弹她一个指甲壳?
不想如今竟然被白玉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巴掌,彻底的傻楞在那里。
四小姐西凉丹忽然阴测测地道:“大姐姐,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虽然您是千岁王妃,但是也没有将手伸到娘家祖母头上的道理呢。”
西凉茉看着西凉丹,似笑非笑地道:“不知道妹妹听说一句话没有,强权即公理,就算妹妹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却将这句话的真谛在实践得极好,当年姐姐可是相当受教的呢。”
西凉丹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脸色霎那一青,反唇相讥:“大姐姐别忘了,这些家奴的卖身契都在府里呢,不是老太太发话,谁敢接这些奴婢?”
西凉茉轻笑:“还是妹妹聪明,提醒了姐姐,那就让顺天府尹再给这些奴婢立一份卖身契,原来的契作废不就结了么?”
说罢,她看了眼白玉,白玉忽然拍了拍手,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一下子涌进来十几名高大的面生的家丁,如老鹰抓小鸡似地将老太太房里所有人全部都提了出去。
白蕊也一并跟了出去。
董姨娘与西凉丹几个全都心中暗惊,惊慌之中,她们怎么也想不通西凉茉出嫁已经有了不短的时日,董姨娘又已经将府上如筛沙子一般的筛了一遍,怎么可能还在府上隐藏了这么深的势力。
但若是有武艺的人仔细看去,那些家丁的动作之迅速与利落,分明都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
不一会房里就只剩下面如土色的董姨娘、一脸阴沉的西凉丹,还有安静地站在角落一言不发的西凉月,还有三四个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儿了。
西凉茉看着她们淡淡地一笑:“如今这不就结了么,若是让本王妃在京城,嗯,不,在府邸里听到什么不好听的,那么就休怪本王妃对各位姐妹们不讲情面了。”
她如今可没心思与这些蠢女人勾心斗角。
西凉丹几个全都闭口不言,气氛僵硬,只西凉月笑着道:“大姐姐放心,咱们这里不会有那种人的不是,若是真有那种不识趣的东西,大姐姐只管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就是了。”
西凉茉看着她,微微弯起唇角:“今儿的早膳不错,有劳妹妹与姨娘们费心思了,一会子老太太醒过来,本王妃再来探望。”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就在西凉茉刚走到门口之时,就听到身后忽然传来西凉丹仿佛极为惊慌的叫声:“姨娘,姨娘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动了胎气了么?”
白玉微微颦眉靠近西凉茉轻声道:“郡主,要不直接处置了董姨娘那个叛徒,瞧她如今的样子怕是要去国公爷那里折腾什么幺蛾子呢。”
西凉茉脚步停都没停地一路向外走去,冷淡地道:“不必理会她,若是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成全她就是了,不过她的命且先留着,我这不在府邸里的这些时日,这些人倒也本事,折腾出这么多稀罕事来了。”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嘲谑的笑意来:“她们大约还以为我还得遵循她们那套女人间私下争斗的那一套,既然如此,就由这些小丑折腾去罢,说起来,咱们国公府大约也是许久都没有见血了。”
白玉恭敬地点头:“是。”
西凉茉款步幽雅地向着莲斋的方向走去,谁知刚出鸾寿院没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有匆忙凌乱的脚步声赶上来。
“郡主,不,王妃,王妃,请留步。”
西凉茉脚步一顿,转脸看向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的上官姑姑,她挑眉一笑:“上官姑姑不守着;老太太怎么反而来找我这不孝的恶毒孙女?”
上官姑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神色,随后还是看向西凉茉,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只是她跪到了一半却跪不下去了,西凉茉一手捏著了她的胳膊,上官姑姑就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法子动弹了,只能顺势被西凉茉托了起来。
西凉茉最是不喜这种屈辱的姿态的,她不喜欢跪人,也不喜欢别人跪她。
“上官姑姑有事就说,若是这般跪来跪去,倒是让人觉得你在以此威胁本王妃似的。”
上官姑姑立刻摇头,脸色苍白:“不,老奴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老奴希望王妃救救老太太。”
西凉茉挑眉:“这倒是奇了,本王妃不是让人去请老医正过来了么,难道你还希望本王妃亲力亲为地为老太太治伤么?”
上官姑姑摇摇头,有些仓惶又茫然地眼中含了泪道:“不是的,只是老太太如今怕是不知道被董姨娘那个狐媚子喂了什么药,性情大变,如今变得一点都不像咱们的老太太了,脾气暴躁得狠,有时候说不上两句话,就要晕厥过去,身子骨看似福气了些,脸上红润,那手上的肉却一按一个坑,看着便是不对呢。”
她顿了顿,又恨恨地道:“亏得当时老太太还觉得这董姨娘是个好的,有心栽培她做个贵妾,却不想她竟然挑拨了老太太和老医正的情分,竟然说什么外头有人非议,让老太太疏远了老医正,如今想来,她早已经居心不良,早有预谋。”
西凉茉挑眉:“哦,那你也该告诉国公爷才是。”
上官姑姑泪水落得更多,哽咽着道:“蓝翎夫人去了半年,国公爷日日借酒浇愁,要么就是一直埋首公事,连府邸都回得少,如今都是董姨娘在掌管着中馈,平日国公爷难得回来一趟,每次都是姨娘陪着来看老太太的,老太太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病了,红光满面的,董姨娘还怀上了,如今更是在府邸里一手遮天,哪里还有我们做奴婢的说话的份儿呢?”
西凉茉闻言,不由挑眉,轻笑:“真不愧是当年静云班里的头牌呢,这大戏唱得实在有模有样,若非出身有些下贱,进宫当了个娘娘,如今宫里扯虎皮做大旗的未必还是韩贵妃了。”
当然,若说这里头没有其他人助她一臂之力,倒是真难让人相信。
上官姑姑有些怔怔然:“王妃……。”
西凉茉看着她,淡漠地道:“本王妃毕竟已经出嫁,老太太的事,还是要国公爷他们做主,我所能帮她的,就是让老医正消气了回来替她诊治。”
上官姑姑一听,顿时大急,伸手就去抓西凉茉的手腕:“王妃,您就看在当年老太太好歹也是照看了您一段时日的份上……。”
“就是看在当年老太太也勉强算是照看过我一段时日的份上,所以本王妃收拾了董姨娘,让人给老太太请了老医正过来看诊。”西凉茉冷漠地打断了她,眸光冷然地道:“当年老太太到底为什么要护着我那一段时日,想必上官姑姑比我更清楚,本王妃一向恩怨分明,这点子情分我今儿也已经还了,姑姑有时间在这磨我,倒不若取照看一番老太太。”
西凉茉说完,随后优雅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上官姑姑一脸无奈的苦笑。
是啊,当初若不是为了让四小姐学会乖巧收敛,不是为了让二小姐西凉仙进宫之路更顺畅一点;老太太又怎么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大孙女呢?
毕竟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总有一些亲疏之别,却不想最不疼爱,最提防的那个孩子却还肯还上她欠下的那份情,至于其他的……
上官姑姑长叹一声,真是作孽啊!
她是真没脸面去求西凉茉了。
白玉陪着西凉茉一路走,沉默了一会子,忽然有些疑惑地道:“郡主,您如何确定那老太太不是假的呢?”
一开始的时候,她们都觉得这个老太太有些诡异,一点都不像国公府里最心机深沉,坚韧不拔的老太太,私下还用传音入密简单地交换了看法。
但西凉茉很快就确定了面前的这个性情大变的老人正是老太太。
西凉茉淡淡地道:“很简单,因为一个人脾气可以改变,小动作、喜好的东西,脸上细微的表情却是改不了的,看那粉彩花瓶碎掉的时候,老太太那种差点想扑上来掐死我这个不孝孙女的表情,我就知道老太太就是当初的那个老太太。”
只是老太太精明了一辈子,老了却落得这般下场——轻信奸佞,众叛亲离,中毒颇深,腿脚残疾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算不算是她自私了一辈子的报应呢?
这也是为什么,她允了让老医正去看老太太的原因,老太太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了她呢。
宦妻 第三十五章 尤物
西凉茉回到莲斋闺房的时候,却不见百里青,也没见他在书房,不由奇了:“咦,这位爷素来最不喜欢在陌生处到处乱跑,如何今日不见了人?”
白玉一边将挂在窗上的细紫竹片编织的华美软帘放下一半,遮挡窗外射进来的炽烈阳光,一边道:“要不,让墨六去问问,今儿他不当值,应该在院子里。”
墨七在隐身之处,默默地道,其实爷对莲斋一点都不陌生……
西凉茉正想说什么,忽然见一个灰蓝衣的美貌小太监匆匆进来,恭敬地对着西凉茉躬了躬身:“夫人,千岁爷今早理完了事,便在莲塘边垂钓去了,说若是您回来,自去莲塘边上寻他就是了。”
西凉茉闻言,颔首道:“行了,我知道了。”说罢她转身向院子后的莲花塘走。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莲斋的院后种了一片青柳,烈阳下,柳树青青,莲塘有风徐徐,倒也不觉得那热太过难以忍受。
尤其是对西凉茉这样在沙漠呆了将近三个多月的人而言,这点日头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是有些人却未必受的了。
尤其是那伏在树上的……尤物。
莲花塘边的柳林里有唯一一颗古榕,枝叶繁茂,弯曲的枝干半垂在水上,仿若窈窕女子正手戏水,那临水的树干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藤叶编制的极为精巧华丽似吊床一般的的玩意儿。
有小憩的美人慵懒地伏在吊床上,闭着勾魂摄魄的眸子,睫羽纤长,一身轻薄的轻云锦浅紫袍松松裹在他修长优雅的身子上,露出一片线条极美,结实诱人的玉白色的胸膛,宽袖与他长长地乌发半垂在水面上,被夏日带着水气的风吹起,在风中飘飘荡荡,自流落出一段风流不羁、妩色天成的气度。
伴着他指间半捏着的几朵重瓣睡莲,深红、浅紫,在他白皙如雪的指尖上,倒是异样的嫣丽夺目,让那闭着眸子的美人,看起来竟不似人间所有之尤物。
西凉茉微微红着俏丽的脸从他胸前的那一抹白上抽回目光,不经意地瞥见院子里头那些远远地看着百里青发呆的丫头仆妇们,随后没好气地暗自冷哼。
好吧,那尤物本就是个妖孽!
还是千年老妖!
许是西凉茉的目光太冰冷,那些丫头仆妇们陡然感觉到她冷冽的目光,瞬间脸色发红,不一会子都尴尬地作鸟兽散。
小胜子领着几个太监宫女正坐在榕树不远处下,见了西凉茉过来,正想起身,西凉茉便朝他们摆摆手,径自走到树下。
她看着那摇摇晃晃的树枝,再看着那仿一点重量都没有,在树枝藤椅上飘飘荡荡的百里青,忽然起了坏心眼,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一脚踩上树枝去,让那千年狐狸精掉下水,泡个澡。
哪知心念才动,脚还没碰上树枝,便听见那盘踞在树枝上的大妖孽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道:“你要是敢踩,今晚就别穿衣衫了,在水里泡个够,本座倒是还没试过莲花池里睡你的滋味。”
西凉茉的脚一顿,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脚。
负手站在树下,看着他微笑:“阿九,你怎么不会多睡一会子?”
百里青慵懒地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继续趴着。
西凉茉看着他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心中暗骂,骚包狐狸精就爱作,你作,你继续作,从沙漠作回上京,还作不死你!
她也不搭理他,迳自在莲塘边坐下,摘了张荷叶当扇子,打算寻一处地方坐下。
小胜子很有眼力劲地让人立刻抗了一张竹榻过来放在榕树下,西凉茉便依在那竹塌上坐下,用那荷叶慢慢地摇。
树上不说话,树下无人语,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西凉茉原先还精神,坐了一会,便觉得水上微风连连,带着莲花的香气,吹得人极为舒服,尤其是她昨夜也没睡好,如今这熏风儿一吹,让她昏昏欲睡起来,方才明白百里青为何这般连指头都懒得动了。
就在这似睡将睡的当口儿,忽然一道悦耳却凉薄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一大早出去,这都日头当午了,你是去见你家老太太,还是去见你家那位世子爷呢?”
“这你还能不知道,找茬也不是……。”西凉茉睁开眼,没好气地正要说什么,却被眼前陡然放大的一张颠倒的艳美到诡谲的脸吓了一大跳。
原来百里青竟然不知何时忽然移动到了她的头顶,倒垂着身子下来,生生将西凉茉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笨蛋!”百里青看着西凉茉狼狈的样子,仿佛心情好了很多,柔韧的腰肢一翻,从树上翻出一个漂亮弧度,仿佛在水飘荡一般,优雅地落在了岸边的地上。
“你……你在钓鱼?”西凉茉这才发现他手上拿着根细细的不知什么材质做的竹竿,似玉非玉,竹竿上泛着漂亮的绿色,勾子上也吊着两条漂亮的锦鲤。
百里青手上一抖,那锦鲤便落回了水里,他方才似笑非笑地瞥了西凉茉一眼:“是啊,可惜我从今早钓到了中午,也不见想要钓上来的那只鱼儿。”
说罢,他拿了鱼竿就往前院里去了。
西凉茉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不由一愣,随后跟上来的小胜子赶紧低声在西凉茉耳边道:“爷今儿原本打算和夫人你一起在这里钓鱼的,只是夫人一去太久,世子爷又遣人过来寻了夫人几回,千岁爷心里不痛快呢。”
西凉茉心中不由好笑,唇角弯起一丝浅浅的笑来:“这人真是……。”
她想了想,忽然有些好奇地道:“爷今儿怎么那么好兴致?”
小胜子有些犹豫地看了西凉茉一眼,将到嘴的话吞了下去,有些消息,还是千岁爷与夫人说妥当一点,他们到底还是外人。
所以他正打算敷衍一番,却忽然见白玉从前院过来,对着西凉茉轻声道:“郡主,国公爷和世子爷有请您过去。”
西凉茉闻言,收敛了神色,冷淡地道:“就告诉国公爷和世子爷,我回来以后身子有些不适,所以在莲斋里静养一会子,若是晚上觉得身子好些了,再过去。”
白玉顿了顿,心中不免感叹,如今的郡主早已经不是当年还需要靠着娘家,靠着靖国公才能有一席安身立命之地的少女了。
她点头称是,便下去回话了。
百里青站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西凉茉:“你还在等什么,今儿耽搁了一早上且还嫌不够了么?”
西凉茉看着他微微一笑,提着裙摆跟了上去,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巧笑倩兮地道:“好好,都是为妻的不是,一会子为妻为夫君做个天下绝无仅有的大餐赔罪可好?”
百里青慢悠悠地提着钓竿往房里去,一边挑眉看向她:“你做大餐,我可记得你除了会烧烤之外,厨房里却是什么都不晓得。”
煮个豆腐汤,都能把豆腐煮焦了,也是朵奇葩。
西凉茉弯起眼儿,一本正经地道:“谁说的,本王妃要做个绝世荷包蛋。”
百里青:“下厨你都不会,你还是女人么?”
西凉茉微笑:“下厨你都会,你还是男人么?”
百里青冷笑:“你想试试么,为夫不介意多证明几次。”
西凉茉:“……。”
两人一路‘亲密交谈’着回了房,最后还是百里青实在嫌弃西凉茉的手艺,自己下了小厨房,做了几个清淡爽口又美味的小菜。
西凉茉吃得满嘴油光,趁着百里青嫌弃自己身上有油烟味,去宽衣沐浴的时候,将他的份儿都占了大半去,最后捧着一杯百里青调制的清凉馥郁的青荷露喝得极为满足。
百里青沐浴完毕回来,瞅着自己盘子里摆的那点子东西,眼角一抽,自然是少不了又冷嘲热讽一番,西凉茉只当他在放屁。
百里青这般傲娇的性子自然是受不了她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何况西凉茉的嘴巴也不见得不毒,一来二去,百里青上去就收拾西凉茉。
两人便这么折腾着并小睡了一个时辰,便也消磨了一个下午。
只是西凉茉总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却也不晓得自己觉得哪里不对,直到斜阳西落,白蕊过来敲门。
西凉茉看着百里青似仍旧未曾醒来,便也没唤醒他,简单的穿了衣衫,出门去,就看见白蕊领着两个丫头端着水在外头等候着。
“大小姐,世子爷已经在外头等候许久了,之前是派人过来,这一次是他亲自过来了。”白蕊轻声道。
西凉茉点点头,淡淡地道:“行了,一会子我就过去,你们先让小厨房做些清淡的菜,口味就照着中午千岁爷做的那些就是了。”
晾够了那些她并不想见到的人,但是还有些事情也是必须去解决的。
白蕊顿了顿,看着西凉茉道:“大小姐,您不沐浴一番,换件衣衫么?”
西凉茉一愣,这才发现白蕊领了几个捧着脸盆与衣衫的二等丫头在外头站着。
再看看白蕊有点子不好意思的模样,她随后才明白白蕊的意思,便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咳,行了,你让她们下去吧,我简单地换件衣衫就是了。”
白蕊点头称是。
西凉茉边换衣衫,边有点怔然,她知道百里青哪里有点奇怪了。
昨夜分明就有欢好之意,今日下午这般亲密,他却似有点心不在焉。
宦妻 第三十六 刺杀
虽然
但是西凉茉并没有来得及深思,白珍已经有点子无奈地进来道:“郡主,世子爷在外头……这个,您还是去看看罢。”
西凉茉一顿,拉好自己的衣襟,转身向门外走去。
她领着自己的几个丫头还没走到院子里,就听见院子外传来喧哗之声,西凉茉看去,只见院子外,百里青带来的司礼监内侍监们面无表情地站在莲斋之外,与她带来的‘守院家丁’将西凉靖给挡在了离院子门五十米之外。
西凉茉微微挑眉,难怪她一个下午都没有听到院子外投的喧哗之声。
她走到了院门边,正巧听见白玉不卑不亢地对着西凉靖冷冷地道:“世子爷,这里虽然是靖国公府,王妃虽然也是国公爷的女儿,但是您别忘了,九千岁还在莲斋里头,千岁爷是何等身份,不需要奴婢来提醒你,而且郡主早已经嫁出去了,玉碟也是进了千岁爷的宗祠里头,严格说起来,还真算不上国公府的人。”
西凉靖脸色极差,正想说什么,忽然见到了款步而来的西凉茉,立刻目光复杂地看了过来,随后他的目光变得极为冰冷:“大妹妹到底舍得出来了,父亲也已经在书房等着你许久了,若是妹妹再不出来,可是要父亲过来亲自迎接你这位千岁王妃,倒是不知如今的大妹妹竟连父亲都没放在眼里了么。”
西凉茉的目光在西凉靖脸上那些青肿停留了片刻,心中了然,方才他必定是想要硬闯,让白玉指挥人给生生拦下来了,而且还动上了手。
西凉茉看着他淡漠地道:“大哥哥,所谓礼不可废,就算是父亲亲自过来迎接我又如何,方才显示咱们国公素来是个知晓尊卑君臣的。”
西凉靖怎么也没有想到西凉茉回答会这么干脆,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他眼中瞬间闪过不可压抑的怒火:“西凉茉,之前丹儿说你对老太太动手,我还不信,却不想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你何时竟然变得如此轻狂跋扈,我西凉家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孝义廉耻的女儿!”
西凉茉看着他,有点子不耐烦地道:“不是你们叫我回来省亲的么,既然你们觉得我如此不孝,那咱们以后不必来往也就是了。”
说罢,她转身就往屋里走,一边吩咐:“让人准备东西,咱们回千岁府邸。”
他们真当她还是需要靠着与他们虚与委蛇在有立足之地的那个少女么?
如今他们若是想要与她断绝关系,她倒是求之不得,生得日后若是在拥立太子上出了什么分歧,倒还有一大堆牵扯不清的麻烦事。
西凉茉的冷漠与决绝让西凉靖彻底震住了,他忍不住紧握双拳地怒吼:“西凉茉,你休得太过分!”
西凉茉头也没回,只冷笑一声:“一会子咱们就走!”
“世子爷,国公爷还在等着呢,您是希望国公爷亲自到莲斋来了?”宁安也和西凉靖在这莲斋门口等了一个下午,如今见西凉靖如此沉不住气,他微微颦眉,轻声在西凉靖身边道。
西凉靖闻言,顿时一僵。
眼看着西凉茉头也不回地就要过了白玉桥回到莲斋主屋里,西凉靖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无奈,他没有请来西凉茉,怕是一会子还要劳动父亲过来,岂非让这些司礼监的人看笑话,他只能低声下气地咬牙道:“妹妹,请留步,都是哥哥的错,父亲等你已经许久了,就算你与哥哥置气,父亲总是咱们的父亲。”
西凉茉闻言,脚步一顿,片刻之后,方才转身向他看过来,淡淡地道:“也罢,有些事,迟早也要说与父亲听的。”
说罢,她转身悠悠地款步而出,向靖国公的书房而去。
经过西凉靖身边的时候,她淡淡地抛下了一句话:“大哥哥,你不必太看得起我,国公爷一直以来都是你的父亲,而不是我的,不是么?”
说罢,西凉茉迳自越过了西凉靖和宁安几个人,
西凉靖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痛色,随后垂下了眸子,沉默着跟了上去。
宁安则眸光里闪过一丝怅然,随后暗自叹息了一声也跟了过去。、
不知是否西凉茉那一句凉薄的话让西凉靖没了质询她的心思,还是因为西凉茉的疏冷淡漠让炎热的空气里仿佛都冷了下来,一路上双方倒是没有什么争执。
等着到了靖国公的书房,宁安几步上前,先行进屋去通报了一番,一会子出来对着西凉茉道:“国公爷等了王妃您一个下午了,请吧。”
随后他又伸手拦住了白玉、白珍、魅晶几个,客气地道:“这是主子们之间的谈话,咱们做下人的就在外头等候就是了。”
西凉茉淡淡地道:“本王妃一向带着她们几个丫头,几番生死过来,她们与我的妹妹无异,没有什么需要瞒着她们的。若是国公爷不想见她们,本王妃也不必叨扰国公爷了。”
宁安一愣,眼里闪过极度的诧异来,但是随后房内传来靖国公冷冷的声音:“让她们几个都进来就是了。”
宁安方才轻咳一声:“王妃,请。”
他让开一条路,不在拦着白玉几个。
西凉茉一进门便看见靖国公静静地坐在鸡翅木的案几边上,手里是一本西狄边境的军情报告,她微微眯了眯眼。
靖国公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她面容一如记忆里的那个女子,只是蓝翎的眼睛是炽热的,而她的眼睛是冰冷的,冰冷得仿佛一面镜子,直直地照进你的心中。
“为什么?”靖国公并没有如西凉茉想象中那么暴怒,也没有以来就给她一个下马威,只是看了她片刻,忽然开口问了这三个字。
西凉茉迳自寻了一处凳子坐下,接过白珍递来的一只白玉小壶,轻品了小巧玉壶里面的冰镇酸梅汤:“不为什么,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玩儿花样,更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颐指气使罢了。”
靖国公到底是浸淫朝野多年的人,他的单刀直入比那些人做作的拐弯抹角反而让她觉得多了那么一点子耐性。
靖国公看着西凉茉道,冷冷地道:“你可知道你如此以下犯上,殴打祖母的罪名传出去以后,是个什么下场,御史台的人会放过你么?”
西凉茉看着他,目光凉薄:“那就不需要父亲你操心了,我一向抱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定双倍奉还的座右铭为人处事,若是老太太如以前一般乖觉一点,又怎么会有这些事来,至于御史台的弹劾,那就让千岁爷来判定我是否有罪不就成了。”
百里青若是怕御史台的弹劾,他就不会坐在这个位子上那么多年还稳稳当当煎理所当然了。
西凉茉的话语让靖国公瞬间眯起了眼,放下手里的书,冷笑一声:“丹儿说你得志便猖狂,为父倒是真不知道原来你嫁给了百里青,竟然会变成与他一副德行。”
西凉茉看着他,淡淡地道:“那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我这个女儿罢了。”
“你……你这个不孝女,你娘怎么教你的!”靖国公何曾被自己的儿女这般顶撞过,何况对付还是这样一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却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的女儿顶撞,脸色顿时黑了下去,拍案而起!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好笑:“我娘?我娘十七年来就见过我一次,你说她怎么教我的,倒是想问问父亲你是在怎么教导我的?你可曾给我念过一首诗,讲过一句做人的道理,教我写过一个字?”
“你……若不是国公府给你一片房屋遮挡风雨,给你一口饭吃,一寸土站,你还能在这里对着自己亲人无礼不孝的一日!”靖国公眼神微闪过一丝狼狈,恼怒地道。
西凉茉支着脸颊,讥讽地勾了一下唇角:“是么,国公府邸可不止给我一口饭吃,一寸土站,一片房屋遮风挡雨,还给这府上所有的下人都提供了这些东西,下人们靠着出卖劳力换口饭吃,我则是靠做一个出气筒,让国公府上的韩二夫人和几位小姐们打骂戏耍换口饭吃,银货两讫,倒是真不欠您国公府第什么呢。”
“你……。”靖国公在她冰冷嘲讽的话语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也不知是恼或是悔。
即使知道西凉茉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他怎么能接受自己女儿竟然如此顶撞自己,记恨自己?
倒是西凉靖冷冷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身已经是大恩德了,你若不能剐肉削骨还给父母,你一生都欠父母之情。”
西凉茉最烦这种天下无不是父母的话语,她淡淡地道:“那你们就当我是白眼狼就好了,是要断绝关系或者别的什么,只管让宗人祠的人过来就是了。”
她顿了顿,忽然轻笑:“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是西凉家被诛九族,也与我这出嫁女没有什么关系呢。”
西凉茉满不在乎的态度和冷酷的语言让西凉靖父子彻底地词穷,只能心中怒意横生。
西凉靖看不得她那冷漠的木有变,冷声斥道:“大夫人若是不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不知要有伤心,看看她的好女儿,真不知蓝家满门忠烈,竟然会有你这样与奸佞勾结在一起,却还洋洋自得的女儿。”
西凉茉只觉得极为好笑,瞥了西凉靖一眼:“你觉得身为韩二夫人的儿子说这样的话,会不会把我母亲在九泉之下也给恶心醒了,何况,我觉得我母亲大概会对于她过身不过大半年,据说一直借酒浇愁,思念她不已的夫君,还能让那个小妾就怀上了四个月的身孕这件事比较伤心!”
西凉靖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