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个哈哈:“没什么,我以为你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应是对那里有了感情。以前你最是多愁善感,因为秋天花叶败落都要哭上一场,如今性子比以前好得多,居然不做针线改养起花草,对了,我听说一品花韵你也是老板,三妹妹越发出息了。改明儿让爹娘给你找门好亲事,所谓是生得好不如嫁得好,你定要睁大眼睛挑仔细了。”
“你话中有话,别瞒我。”她盯着他不动,任他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也不动容。
凤子沂微窘,手指在桌上叩着发出响声:“三妹妹,你这气势还真是咄咄逼人,以前你根本不会这样,爹娘做什么你都没意见的,呃,除了徐文藻那件事。我也不是瞒你,若爹娘知道你这般不在意通州的事,肯定不会防得那么厉害。”
“防?这话从何说起,他们怎么防?”
“我实说了吧,从通州寄给你的每一封信都被看过,所有他们认为你不必知道的话都被改过,若有谁从通州找来,也见不到你,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这简直是过份!她站起来想马上去找爹娘,又问道:“你不是禁闭在房,怎地会知道这般清楚?”
“我自有我的法子,三妹妹就别问了。”
她不问也知道,凭他那身功夫,哪里去不得,若是他肯帮她就好了,那她想知道的事也不用愁了,只恨身无长处,无手掌乾坤力,只能默默隐忍,等待时机。不过现在不是拉拢人的时候,她最记挂的还是通州的事:“爹娘怕什么?干嘛要防?我把通州之事安排的很好,他们操什么心?”
“在凤家,凡事都得按照规矩来,通州之事包括你流落在外之事,都是不被接受的,外人又有几人得知你流落在外一载有余?都道你因与徐家婚约解除不想见人,闭门在家而已。爹娘很怕你同外边那些人走得太近,想要护你一生周全,连我都被划入邪魔歪道之流,不准我同你讲话。”
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柳柳那些信,竟然十有八九是假的?难为她时常翻看,回忆着通州的一点一滴。还有沈诚,是否他也写过信来?
浮躁
一时的冲动已经过去,凤尘晓没有冲任何人发火,回到自己房中将那些信拿出来一一翻看。
从信纸和信封确实看不出来被人动了手脚,柳柳的笔迹,哼,找个刚学写字的小孩子就能写出来,真难为凤氏夫妇有这功夫,她捧着一大叠信不知该作何反应。
抬眼看到梧桐指挥着小丫鬟把银炭烧得正旺,走过去将信全部丢进了炭炉,看着火苗腾地窜起,一点点将信吞噬掉,郁闷之气才有些疏散。
梧桐见她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怎地烧了?平日极是喜欢看这些的。”
她也不回答,只是照旧站到窗前看风景,暗中留意着梧桐的动向,果然见她过了一会儿寻个由头往前厅去了。
寒冬腊月,窗外的天很阴沉,凤尘晓的心也跟着阴沉。本来是想利用凤家的身份做个遮掩,或者能对她心中所谋之事起到帮助的作用,如今看来,反倒是个错误的想法。
凤家老大可能也有份参与,她有些心烦意乱。当初的凤尘晓因为毁婚之事才离家出走,但受不了父母兄长这种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制才是主因吧?
今日若不是凤子沂,她可能永远不知道凤家父母做的这些事,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若他是故意让她知道,那么是想看到她再次离家?凤尘晓离开凤家对他有什么好处?她这名义上的二哥,在府中如透明一般,不受人重视,不被人尊敬,受尽了闲言碎语,也不去人争,空有一身本领却留在这里受气,还对她……
想到这里她脸色一红,凤子沂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用那晚缠绵悱恻的声音在叫她:尘晓,尘晓。
梧桐回来得很快,却是笑意盈盈地回禀道:“夫人请小姐去前厅呢。”
今日推了一天的邀约,怎地现在又唤她出去?心里正不痛快,便道:“任谁也不见,不去。”
“可不是见什么本家叔伯亲,夫人说是有位大人从京里给小姐送了份礼来,总得见一下吧。”
大人?除了暮璟公子,还会有谁?他这般突兀地举动倒让她捉摸不透。抓过狐氅披到身上,待要出门复又转回身,将披上身的衣服又扔过一边:“送了便送了,拿来就是,干嘛要我出去?”
梧桐为难:“那位大人定是个身份尊贵的,夫人的意思是小姐难道不让来人给回份礼物?或是道个谢?”
回礼?回他把匕首行不行?她袖笼里十指紧握,双眉微蹙,只是道:“我不见。”
梧桐还想劝说两句,被凤尘晓冷冷地扫了一眼,忽然想起她话只说一遍的规矩,先自胆怯了,微微一福便又去前厅回凤夫人去了。
送来的那份礼物,只是一个小小白色浅口花盆,里面有一丛半长不长的叶子直立着,看着很是畸形,一点也不起眼,她不禁轻轻“咦”了一声。梧桐又送上一封信,道是来人交付与她的,打开一看,只有短短两句诗文:晓行天涯远,幸此至欢城。
这是何意?她细细想了又想心中一动,便问梧桐:“可说了是京城哪位大人?”
“自然是那名满京城的暮璟暮大人。”不过她也在心中暗自嘀咕,暮璟公子何等风流俊秀的人物,偏生给小姐送来一盆丑得不能再丑的花儿,外人看来难免又要羡慕又要耻笑。
凤尘晓捧着花盆若有所思,口中问道:“大哥在哪儿?”
“这个奴婢如何得知,这两日大少爷不常在府,更是难见着。”她脸上有淡淡地失落,凤尘晓看她一眼,这丫鬟的神色一看便是有什么:“告诉我,你和大哥是什么关系?”
“小姐说笑,奴婢哪有那个福份。只是……”她咬咬嘴唇:“夫人曾将梧桐分到大少爷房里,算是他的收房丫头。”
收房了?凤尘晓有些脸红,马上想到了楚月,觉得有些龌龊,直觉不喜,凤家老大居然同世俗男子没什么不同。皱眉道:“这样啊,那为什么又回娘那里了?”
“这……大少爷心中有人。”
这倒是稀罕事,不过心中有人还招惹些收房丫头?
“谁?”
“主子们的心思,哪里会让奴婢知道。小姐,明儿是大日子,需得在族亲前露面,您要穿哪件衣裳?新为您做了几套,请定下来,好让奴婢拿去熨烫。”梧桐强笑着转移话题,这是她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
祭扫便在第二日,当她一袭暗紫袍服,出现在凤家族亲面前,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哗然。去年她遭人退婚,也没有出现在任何家族聚会的场合,早已流言四起,如今以这般风华绝代的姿容出现,让那些传她离家出走的谣言不攻自破,多少艳羡的目光看着她,婚约被毁算得了什么,这样的姿容,哪里都去得。
凤栖臣看得出小妹眉宇间的郁气,微叹一声。他不是不知道爹娘改信之事,可并没有出言阻拦,昨日听闻小妹烧信的举动,哪还不知被她发觉。只是这两日事务繁杂,不曾顾上理会,小妹她心思日渐难测,怕是有些棘手。
祭扫仪式纷繁复杂,整个过程中凤尘晓沉默不语,见了凤父凤母也不多言,便如自己未曾知道信被擅改之事,一味地站在女眷群里依足规矩向凤家祖先行礼。
祭祖仪式是一项冗长的大礼,极其庄重而且要耗费上一天的功夫,无论是祭器、祭品还是祭礼,都不容轻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凤府内的仆役几乎都在为此事而忙,各房各院平日闲散的人也都抽调过来帮忙,因主子们都得留在这附近不能远离,别的地方倒显得空无一人。族亲们还带着各自己的奴仆,待祭礼空隙间服侍自己用饭休息。
待庄严肃穆的祭礼临近尾声,已到了晚上。凤栖臣按压着太阳穴,想缓解一下连日来的劳累,行至此节,已没有他多大事,族中长辈自会按照祭礼完成一切。短暂休息时他忽然发现小妹并没有在那一片黑鸦鸦的人头中,有些不定。她今日一身暗紫华服,夜色中不易发觉,眼光在人群逡巡了一遍,想到她定是不喜那些族亲,躲在一边也未尝没有可能,犹豫之下倒也没有深究。可心中始终记挂着此事,几次在焚香叩头行礼之时欲回身去看往小妹应该在的方位,都强行忍住。
所有仪式结束之后,他避开众多欲凑到前面想要拉拢于他的族中叔伯,举步便去寻凤尘晓,迎面却碰上了惊惶的梧桐。
凤栖臣心里一沉,低低地问:“出了什么事?”
梧桐脸色发白,她怕因为此事受牵连,向四周一看,见无人注意才略带着哭腔道:“小姐怕是又不见了,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怒极而笑,一手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扯入一道影墙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做的是什么丫鬟?”
她呼吸困难,觉得下一刻便要身死,挣扎着想要拔开他的大掌,努力发出声音:“小姐要奴婢到二少爷那里送东西,奴婢进了东院直到现在才出来,实在不知……”
忽然觉得脖颈里的束缚松开重获自由,便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又是哽咽又是咳嗽,抬起泪眼看那狠心的少爷。
凤栖臣站在一轮冷月下,面上神看看不分明,又继续问她:“说,去做什么了?”
她胡乱摇着头,瑟缩地道:“奴婢,咳,咳,奉小姐之命将昨日暮大人送来的礼物给二少爷带去,小姐说二少爷常年在外,见多识广,该是识得此物,让奴婢去问上一问。咳,奴婢虽然不放心小姐一人在此,可是又不敢不从,便嘱咐了几个小丫鬟留意着才去了,哪知到了东院,二少爷看了会儿那盆花,说不识此物,奴婢便要告辞,却不知为何晕了过去,直到方才才醒了才赶过来。”
他不再多话,招过来府内管事凤大,要他看管好梧桐,便往东院赶去。
一晤
南城长堤尽头,枯树下附近一匹毛色全黑的高头大马正不耐烦地用马蹄刨着地,像是在催促同来的主人早些回返,可是堤下站着的沈诚动也未动,只是望向弥漫着轻雾的江面发呆。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儿过小年,往年这个时候他即使远在他乡,也已赶回沈府拜祭祖先,想来今年大伯一房该兴奋许久,趁机打压他这个不孝子孙永无翻身机会。
远远地似有铃声轻响,越来越近,一辆四匹马车冲破迷雾疾驰而来,车身漆红,每匹马的身上均佩挂着一排精致的小金铃,随着车马进行发出阵阵悦耳的铃声。沈诚跃上堤岸,有些紧张地看着马车停下来,车门打开,凤尘晓出现在他面前,风髻雾鬓如姑射仙子,让他有种不真实地感觉,不由地伸出手轻挽住她的云锦袖笼,才略有些放心。
见到是他,凤尘晓不由露出喜悦的神情,抬起纤纤素手就着他的力道下了马车,对驾者挥了挥手道:“且等我一会儿。”
马车复又起步,距他们不远处停下相候。
她今日穿得是正服,裙裾长长,冬夜里看不清上面繁复的花纹,如同自己暗沉的心思。她明白沈诚的来意,也感动于他的心意,却依然静静地望着沈诚:“公子前来看望尘晓,有心了。”
公子?面对她的疏离,沈诚无奈:“我冒名而至,只盼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只希望公子下次冒用谁的名都行,千万不要用暮璟之名,我对此人绝无好感。”但又觉得象在声明什么,澄清什么,便又道:“公子可到凤府直接找我便是。”
“贵府似乎不大欢迎我,数次前往,均碰了灰,自你离去,我曾写过信来,没有回音,魏娘说你回信并未提到过我,还为我当日欺瞒你将你从明德镇请出来?实是为了沈家出言邀你到通州,你却拒绝后才出此下策。”
啊,那时她不才屑去什么通州沈家呢。自别后,她也不自觉盼着有他的音信,却没料到会被这凤府给拦截,这种日子不知道她能否忍受到明年春日。欲张口向他诉苦,又强行止住,罢了,她一人承受这些便可。
转身往堤岸边走了两步,面对着江面幽幽地问:“柳柳好吗?魏娘好吗?”
“她们都很好,一品花韵正往京城去开分号,我那兄弟魏崇礼,也就是魏娘的夫君去打了前站,来日春暖花开之时,便要大展拳脚。”他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给她细细讲述通州之事,就当二人纯是多日未见的好友相会,努力将气氛融洽。
她粲然笑道:“来年春日我也要去天锦呢,到时候便可以京城与她们相会,真好。”
“那是自然,你是大老板嘛,自当去看看。”
想到一品花韵,她觉得二人之间有说不清楚的牵扯,面上一红,幸好是晚上,无人得见。那时她满怀戒心,看谁都象坏人,当然他的做法让她反感。
冬月光华甚淡,偶有阴云遮挡,四周便陷入一片黑寂,久久的沉默中沈诚再无法忍住,将她冰冷的手合入自己的手掌。
她轻轻挣扎,发现无法动弹,恙怒道:“大胆……你快放开我!”
“你的手很冰,我来替你暖。”
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扣他柔声道:“今日是你二哥来找我,要我来这里等你。他说你在凤府过得虽然是养尊处优,可是并不开心,为什么?”
她这个二哥可真是神通广大,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将她弄出了府,还能在这么大的郴州府里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沈诚,让两人见面。
此生她是无法开心的,除非时间光倒流她死而复生。也不对,即使是回到那时候,她也不能再面对左文华,做明珠郡主并非是个好选择。
“也没什么,许是离家太久,有些不适应罢了。”
“可我看得出来,不是。”如此近的距离足以让他看清楚她眼中的惊惶,有些心疼,不忍逼得太紧,松开她的手:“天寒地冻,是回去的时候了。”
说完打了个唿哨,那匹黑色骏马欢叫一声,哒哒小跑过来,等候主人差遣。
不远处的红漆马车似是知道该走的时间已至,闻声而来,驾者头戴斗笠,夜色中说不出的神秘。沈诚将她送上车,扶着车门将关未关,心中实是不舍就此作别。她只是个韶华之年的天真少女,可有时发出的感慨却无比沧桑,这般忽大忽小使他迷惑,让他心疼,偶尔的风情叫他着迷。
凤尘晓不放心地问:“是否我那不对劲表现的很明显?”
“并不,只那次在宝华寺你晕倒醒来后有些古怪,若不是我对你又比暮璟公子和燕离要熟一些,任谁也不会看出来,那次之后,你,做得很好。”
她略放了心,自嘲道:“也不是太好。”
虽然沈诚并不算知道什么秘密,可被人窥到心中秘密总是不妥。但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看他关切的眼神,应该只是想帮她,可她身负仇怨,并不是自由之身,也不想连累别人,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沈诚只是个商人,要他倾尽所能来帮她,会让她心中负疚更多。自然她希望能有人帮她,可要如何说出本是皇室贵胄的她变了身,便是死也不能告诉别人这个秘密。
望着她面带忧愁地离去,沈诚若有所失,站在迷雾中思量到底这个家世显赫的少女与京中权贵有何纠缠。情爱?不会,明显暮璟公子与她是初识,仇怨?二人都还年少,且两家并无纠葛,何来仇怨之说?他握紧缰绳,沈家那边他已无心应对,长房争权与他无关,倒不如前往京城,与魏崇礼继续自己的事业,之前只能与他暗中做些生意,如今离了沈家,便可身无牵挂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凤尘晓不愿说的事,他到了京城,还可慢慢查探一下。
凤尘晓独自坐在车中,红漆马车带着她回往凤府。这一晚折腾下来,她一点也不觉得困乏,从祭礼中被人悄无声息地带出来,又上了一辆怪趣的马车,再与沈诚见面,整个过程让她觉得新奇,和着马儿奔跑带出的阵阵铃声在脑海中不断回忆,这是她从没有经历过的,很新鲜,还有些象是与情郎私会。
双后捂住发烫的脸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复又想到那些烦恼,惆怅一叹。车厢外的驾者道:“三妹妹为何要叹气?”
却是凤子沂扮做了赶车的守着她,她无故消失,不知凤府会乱成什么样了。
“原来是二哥,你不在凤府等着大哥找你,怎地也出来了?”
“呵,大哥的怒气,我可无法承受,自然是同你一起回去的好。”
她嘻嘻笑道:“呀,我更怕,你说爹娘会不会责罚我们?”
“肯定不会责罚你,我则难说。不过你二哥我向来惯了的,只盼你替二哥说两句好话,哈哈。”他也不怕,凤家人待他有恩,所以受气也好,责罚也罢,权当还了凤家的。想了想又问:“我以为你会同他一起离开。”
“我怕二哥被爹娘和大哥打死,所以不舍得走。再说为何要走,你支持我走吗?”
“那倒不是,可只要是你想要的,想做的,我都会给你找来,都会给你做到。”
从他自信的语气中,她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她料到如凤子沂这般出色有能耐的人,必不会甘心永远蛰伏在凤府受人白眼吃这些苦,也许他常常用离府外出之便做自己真正所做的事,在外面,这个二哥说不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若凤子沂真是她的二哥该有多好,有此兄长,那么她相知道什么想查控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可他偏偏……
“如此多谢二哥了。”
兄妹二人一人车外一人车,言谈中不觉已到凤府,凤子沂轻轻揽着她跳进府去,马车就那样摞在府外。府中还有亲族,若让他们知道兄妹二人一同出府夜不归宿,而且这个兄长还不一定是亲的,传出去那可热闹了。
天近黎明,府内静悄悄地,只有凤尘晓的住处还点着灯火,想必在等他们两个。
二人一走近,凤栖臣便从房中闪出来,怒喝着一掌便劈向凤子沂。堪堪到了他面前时,又强行收回,只因为凤子沂不闪不动,一副要打要杀随你便的样子,到底是多年兄弟,他始终下不了手。
只得改成拉过凤尘晓,又对凤子沂道:“跟我进来!”
凤尘晓不明白凤家老大是怎么想的,他对凤子沂的态度很怪,又当他是兄弟,又有些厌烦他,很矛盾。不过目前无睱思索这个问题,她看到了凤家父母还在自己房内等着。
房内没有丫鬟仆人,看样子是清了场的,这种三堂会审的场合可真让人不愉快,凤尘晓微微皱眉,她挣脱了大哥的手,朝堂上二老打了个招呼:“爹,娘,这么晚还劳动各位,女儿实在是罪孽深重。”
“尘晓,你去了哪里?可知爹娘这一夜为你担尽了心思。”
只是他们这般费心可没问过她。
“只是出去了一趟,下次不会了。”
凤夫人将她搂过来左看右看,怜爱不已:“回来就好,老爷,尘晓回来了。”
凤老爷拿她无法,气得指着凤子沂哆嗦道:“定是子沂作的好事!你这个逆子,上次尘晓离家便是你做的好事,今晚你还有何话说?”
“儿无话可说,三妹妹是儿带出府去的,不过爹娘将她困在府中,私改她信件,有人来访也拒之门外,这又做何解释?儿不过是看着三妹妹可怜而已。”
“你……!我们这是为她好。”
凤尘晓抿着嘴没有发言,为她好?这个好真让人承受不了,当下扭过头不看。
凤栖臣有些疲倦,这几日他为年底事务已经累到了极限,心烦意乱地道:“够了,爹娘还是先回去吧,尘晓回来便已无事,不必再追究。子沂,你也回去,今晚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都回去吧。”
他的话还算有威慑力,凤氏夫妇无奈相扶而去,凤子沂对着凤尘晓不在乎地笑笑后迅速消失。
凤栖臣临去之前问小妹:“告诉我你同子沂去了哪里?我听说昨日暮璟大人送了你礼物,应该不是他吧?”
“你说不是便不是吧,爹娘可是很高兴呢。”
“尘晓,你越来越不让人放心了。”
她可不关心这个,只是问:“大哥,你不会气到自毁诺言,来年春天不带我去天锦了吧?”
想到她此番夜出也是气父母关她太久,干涉她太多,若说不带她出门,想来又会出什么大事。只得安抚道:“大哥当然不会忘记,快歇息去吧,今晚无人服侍,明天我会再换些丫鬟过来。”
看来她还是连累了一些无辜的人,待要关门又道:“大哥,你整日劳累,还要为我操心,我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只是希望爹娘不要再改劳什么子信了,没用的。”
“此事我会同爹娘说,你别管了。”说罢快步离去。
凤尘晓也没有心思再睡,走到窗边一看天色微明,原来这一夜竟已结束。
有备
对曾在秋冷山庄过冬的凤尘晓来说,郴州的冬日算不得严寒,起码连雪都小了许多。再加上凤老大发话,不许凤家夫妇太过干涉于她,自那晚过后,凤尘晓的生活过得十分惬意,除夕之夜甚至一晚无梦。
身边的丫鬟换了个遍,不过不打紧,除了梧桐,她本来也没记住她们谁是谁。梧桐当晚被她无辜连累,现在又回到凤夫人身边,她日间前去请安的时候,两人会碰上。梧桐如同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照样安份地做自己该做的事。
她认命凤尘晓可不认命,只是有些悲哀地无论她多么努力,终究报仇无望。她作势要拜凤子沂做师傅,学习一些保命功夫。这让凤子沂有些吃惊,有些好奇,可他一向对她有求必应,可还是倾囊相授。有针一样细的暗镖,可以藏在簪子里。也有醒神的解药,听说此物可解百毒且世上只此一粒,都被她收了去,尽挑些取巧的学。她在为春天去京城做准备,有这么现成的百晓生放在眼前不利用,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凤子沂如同那晚在马车上说的,但凡她要的,想知道的,全部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她面前,
她先说想知道谢家小姐婉佩在京城过得如何,想去年还曾在明德镇相交,恍若昨日。三日后便得了一只鸽子带给她的长条信纸。里面详列了谢婉佩近日生活善,包括她当天穿什么样式什么颜色的衣服,到了哪个手帕交家中做客,吃了几杯酒,说了什么话,甚至在回到自己外祖家后又写了什么字,连晚上与宫中的十皇子暗中见面的时间也记得清清楚楚。放飞那只胖鸽子,她拿着信看了许久,太详细了,有些可怕。
她又想查一查柳柳是否真如信中所说日子无聊,同样在三日后收到一封鸽子带来的信,同样详细陈列了柳柳一天的生活,早上离家去店里看守,上午同绣娘讨论新花式,吃饭后小憩一会儿,便又起来照应店中生意,一天结束后便回住处,梅影还在身边伺候着,日子确实有些无聊。
魏娘已去京城,看来那里赶得很急。她的心也飞去了京城,春暖还早,她象是已经看到了那此她记挂的人和事,归心似箭。
接下来她连燕离燕永燕府的事都问到,又慢慢扩大范围,一品花韵在京城进展如何,京城又有什么新鲜事发生,太子妃最近爱着什么装束,严华寺的高僧有没有要开讲,那个最丑的明珠郡主是不是真的怀孕了等等等等,无论哪个问题都有了答案,她低头拿着这些八卦看得津津有味。
凤子沂笑嘻嘻地问:“三妹妹的朋友很杂,兴趣也很广泛,原来出去一趟真的有好处。”
“二哥你的背景一定更复杂,原来看人真不能看表面。”她眨眨眼睛,反击过去。
她没有问他到底在外面有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背景,他也没问她为何要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凤子沂总觉得她跟从前有了不同,以往跟他亲近是亲近,但通常她都是羞涩胆怯惹人怜爱的,不象现在,似胸中自有丘壑,主意拿得很定,姿态虽高贵却又无此随意自在,言辞比往常犀利,会跟他针锋相对。因为那个徐文藻吗?是他让三妹妹有一年多的时间流落在外,又让她长成如此矛盾的一个人?唯一不变的是绝世姿容,看她绝口不提那个负心人的样子,他忍不住在心中猜测,她是否真的全然忘掉了当初执意要去开州找徐文藻的是谁,还是他稚嫩别扭的三妹妹吗?
随着她在东院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目光不自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那晚之后,大哥曾来找过他,郑重其事地提醒他尘晓只能是他的三妹妹。他苦笑,自然,三妹妹只能是三妹妹,尘晓只是他暗中才能叫出的名字。虽然不赞同大哥为凤氏这么卖命,可他一向对他敬重,在他的追问下,只得告诉大哥那晚送凤尘晓去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