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起拳头:“你敢!”
一名交警已经在敲车窗,顾翌凡摇下窗户玻璃,对他歉意一笑:“对不起,车子有点故障,马上离开。”
交警很潇洒大度地挥挥手,我们赶紧溜之大吉。
顾翌凡的家已经到了。
他并没有和顾教授住在一起,自己单独住在东湖畔一个幽静的小区里。
我洗完澡,穿着他的睡衣在他家里到处乱转,转到书房,书架上满是他的专业书籍,顾翌凡对历史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居然有例外。
我在那些“会计”“核算”等等名目中,无意瞥见一本古色古香的书,已经有些残破,书脊上名字却看不清楚。
我轻轻取下,是一本年代久远的书,以我学习七年历史、翻阅无数古籍的眼光可以断定,它是明代遗本。扉页字迹并不清晰,依稀可辨是类似于周易之类的占卜之书。
正欲翻开细读,一种浴后的清新香气飘来,顾翌凡走近我,见我手中那本书,说:“估计是我拿错了,这是爸爸的书。”
我点点头。
他笑着抱起我说:“等我走了再看书,现在还是先陪我。”
三角湖归来后,我们已在着手筹备婚礼。
双方父母都毫无异议,一切顺理成章。
爸爸妈妈远在上海,我家的房子只有我一人住,顾翌凡有时送我回家就赖着不走,我却从来不肯在他家里过夜。
他今天有意带我回来,我再没有拒绝。
我躺在他怀里,继续车中的话题:“记得要想我,不准想别人。”
他很认真的说:“我没别人可想,六年来只有我的蕊蕊,以后也一样。”
顾翌凡爱我专一而执著,他身边并不乏比我更优秀的女孩子,却一直这样用心的等待我做他的妻子。
他是我的初恋,也是我托付终生的爱人,我舍不得他离开,即使只是数日而已。如果没有他在身边,没有他的关心照顾,W城对于我只是一座空城。
我心中有些难过,依偎着他说:“翌凡,你要快些回来,我会想你的。”
他抱着我,轻轻的说:“蕊蕊,我会尽快回来,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太久。我们以后都会在一起,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好不好?”
我点头,顾翌凡是我的丈夫,永远都是。
天河机场的人流熙熙攘攘,我帮他换过登机牌,看他提着行李走进侯机厅,直到他身影消失不见,我才转身离开。
回市区的路上我总觉心中隐隐约约不安。
直到他平安到达,打电话给我,我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一周我实在是过得百无聊赖,偶尔陪羽珊去打打球。
顾翌凡原计划去一周即回。
他今天已在返程的路上。我们拍的婚纱样片已经全部出来,效果确实不错,我已可以想象他见到相片时开心的模样。
我取回相片回到家里,电话恰好响起。
我接起电话,是羽珊的声音:“林希,你在做什么?手机没人接。”
我看手机,原来是没电了,以为她又是找我打球:“姐姐,可不可以换点别的节目?我的手痛死了。”
她似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道:“林希,你到学校来,马上。我在校门口等你。”
我有些诧异,她已经挂了电话。
顾翌凡出事了。
羽珊陪我见到顾教授时,我才知道事情真相。
我心中的不祥预感果然应验了。
我在医院躺了几天。
爸爸妈妈都从上海赶回来看我,我表面若无其事,他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顾教授对我说:“蕊蕊,你永远是我的女儿。”我知道他心中的痛楚。
羽珊也伤心,但不可能胜似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失去顾翌凡,林希的生命已毫无意义。
他们关心我,爱护我,时时刻刻盯着我,怕我会有意外发生,但是我心意已决,他们救得了我一次,救不了我数次。
六年前,初见顾翌凡,他那儒雅的风度和开朗的笑容早已深刻在我心底;
我无法忘记,他初次在樱花树下对我表白时,我内心的甜蜜;
我无法忘记,更加成熟潇洒的他学成归来,重逢时我们无限的激动;
还有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恋…
我已经无法逃脱梦魇般的回忆,只有随他而去,对我才是真正的解脱。
我已经作好了所有的安排。
我静悄悄离开W城,顾翌凡走过的路,我会重新走一遍。
然后,我会在他可能坠落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坐在飞机靠窗的位置,凝视手中的顾翌凡。
他身着白色礼服,笑容是那样灿烂开心,身旁的我,宛如快乐的精灵。
他说过,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在一起。
我愿意。
无论生死。
突然飞机异常颠簸了一下,紧接着情况已经失常。
不知为什么,最近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
机舱内开始混乱,我依然镇定自若,莫非是冥冥中天意注定要成全我们?
身旁中年男子惶恐的问我:“你为什么不怕?”
我微笑对他说:“我为什么要怕?”
接下来我只觉自己被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周围除了黑暗和气流的涌动,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我意念之中只牢牢记住顾翌凡的样子,如果人还有灵魂,那么让我的灵魂能够找到他吧!
直到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我失去了所有控制自己知觉的能力。
或许,这就是死亡。
其实真的不可怕。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我竟然有了一丝微弱的感觉。
有人在我耳边叫道:“蕊蕊,蕊蕊,你怎样了?”
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勉强睁开眼睛,面前之人是一名二十上下的古装少年,剑眉星眸,似乎对我很是关切,面上略有焦虑之色。
他不是顾翌凡。
为什么不是?
我心中痛楚,眼泪已经涌出,沿着面颊滴落,凉凉的。
原来人死后也可以有泪。
原来死后我还是无法遗忘顾翌凡。
那少年伸手拭去我眼泪,柔声说道:“摔疼了哪里?告诉哥哥,不要哭了。”
我不愿他碰我,用力去拂开他的手,他本无防备,竟然一下子摔出两丈之外,仓促站定后望我片刻,方才说道:“蕊蕊,你可是摔糊涂了?如此出手,若是香云她们,此刻恐已性命堪虞。”
我莫名其妙,只是呆呆看着他。
这是哪里?
我似乎并没有死。
面前这少年分明是活生生的人。
卷一
蜀中唐门(一)ˇ
见那少年惊异的望着我,我开始环顾自己周围的环境。
身后是一堵峭壁悬崖,高约千丈,密密麻麻的藤蔓蜿蜒而上,我们所在之处正是崖底。
远望群峦叠嶂、山岭相连,石壁陡峭、青峰入云,绵延百里蔚为壮观。
依稀可见对面山谷中,郁郁苍苍的松柏之间隐隐显露亭台楼阁之飞檐,硕大的石碑上刻“剑门关”三个大字。
剑门关。
地处四川北部剑阁县,古蜀道及川陕路的必经之地,号称扼秦川之咽喉。始建于东汉年代,后因诸葛亮任蜀相时在此凌空凿石建阁道而得名。
此地应是蜀中无疑。
我低头视自己,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中指上那颗钻戒。
那光华依然灿烂夺目,但是顾翌凡已经不在我身边。
来不及心痛,我同时发觉身上所着衣物竟然是古装。
短襦上衣,长长的高腰月华裙,都是白色的,浅碎花腰带前系成蝴蝶结,飘垂而下,腰带之旁还挂有一块羊脂玉环。
那少年身着暗红色的锦袍,黑蓝二色织锦花纹相间,领口亦是黑色,显得成熟庄重。
我跟着顾教授学习了不少明代的知识,可以肯定这些是明代的典型服饰。
我怎么会来到明朝?
是转世重生?
那我应该已经喝过孟婆汤,不会有任何关于前世的印象,可是我分明还记得顾翌凡和我所学的东西。
而且,我手上还戴着顾翌凡赠我的戒指。
即使转世重生,我也该是个婴儿才对。
难道是穿越时空了?
象项少龙那样因为偶然的契机被送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宇宙的奥秘并非人类可以解释。
或许真是如此。
那少年叫我“蕊蕊”,正好是我的乳名。如今这个蕊蕊当然不是W大的学生林希,我必须先弄清楚状况。
我看向他问:“哥哥?”
他走近我身边,略有嗔怪之色,说道:“蕊蕊,原来你还没有摔糊涂。”
我很真挚的对他说:“哥哥,我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了。”
他似有些诧异,仍是说道:“今日你随我出门见到一只小獐子,定要去追它,却不小心跌下崖底,我随你跃下才寻到你。可摔疼了哪里么?”
原来这个蕊蕊是无意中自悬崖上跌了下来。
我确实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举手投足都很顺利,就摇头道:“我没事。”
他甚是高兴,拉起我的手道:“那就好,我们回去吧。”
他横抱起我,随那悬崖峭壁之上的藤蔓攀缘而起,千丈悬崖对他而言,简直如履平地一般。
这少年身手实在不凡,我心中暗暗叫苦,穿越时空也就罢了,还碰上武林高手,不知是何门何派。
不过他好歹是蕊蕊的哥哥,应该会保护我的。
有个哥哥的感觉其实很不错。
他带我回到一所大宅院前。
我抬头只见匾额上题“唐家堡”三个大字。
剑门关。
唐家堡。
绝世武功的少年。
我心中立刻联想起金庸古龙及诸多武侠大家对一个门派的描写。
“他们世代居于四川恭州重庆府唐家堡。”
“他们是饮誉武林的暗器家族,以暗器和毒药雄踞蜀中,行走江湖达数百年之久。”
“他们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行事诡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因此总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武林人士大多以其为江湖邪派,敬而远之。”
“他们不计较世人的评论,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与朝廷权贵结交,也不与名门正派为伍,独来独往,行走江湖。”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门派就是他们。
蜀中唐门,威震天下。
蕊蕊居然是蜀中唐门之女。
他带我出现在唐家堡时,门口护卫皆跪地迎侯:“属下恭迎堡主!”一名劲装少年越众而出,视我一眼,方禀道:“堡主,今日有人送来一份拜帖。”
两名绿衣少女匆匆而来,奔至我身边:“小姐!”
众人对我的态度似乎十分亲敬,我茫然不知所以。
他出言道:“香云,小姐今日受了些惊吓,你们好好照顾她。”其中一名少女忙称是,扶住我的手。
我只得乖乖跟着她回到后院房间。
我最想知道的便是我现在是何等模样。
走进房间,一面铜镜光亮鉴人,并不比现在的玻璃镜差,我往镜中看去。
自古蜀中多绝色。
乌黑的秀发,洁白的衣裳。
明亮清澈的双眸,吹弹可破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