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赵凌看了握了她的手,“秦飞羽向我透了音,封赏之事就在这几天。赵家的人若是消息灵通,想必已听到信了,但圣旨一日不下来,他们只怕一日就抱着侥幸之心;若是赵家的人没有听到消息,多半想着把帐算到五太爷的头上,好平息我的怒气,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等到封赏实打实地下了,他们都只会更着急。我们再见机行事好了。”
一般的人都会对未知的事感觉到恐惧。
他们拖着不给个答应,正好吓唬吓唬赵家的人,也算是提前要回点利息了。
傅庭筠笑着点头,照计划拖着不理睬这事。
吴夫人等了几天,等到的却是赵凌的父亲赵祥被追封为正三品的嘉议大夫,母亲孟氏被追封为正三品的夫人的消息。
赵家那边慌了神,派了人和吴夫人道:“…我们家八太太前天刚从淞江赶了过来。八太太说了,要不是您热心,我们还不知道赵大人家的门朝哪里开呢!她还是十年前来过一次京都,听说宝庆银楼这些日子请了江南索氏打了几套样式新颖的头面,看哪天吴太太得了闲,想请吴夫人一起过去瞧瞧。”又道,“人怕对面,我们家八太太说,您不如带了她一起去见赵夫人。不管怎么说,八太太也是赵大人的婶婶,到时候我们家八太太往赵夫人面前一跪,赵夫人总不能伸手打这笑脸人吧?”
赵家的人已口不择言,开始称傅庭筠为夫人。
第220章 不虞
吴夫人闻言脸色微变。
赵家人先前只说是老一辈的不知道轻重,欺负赵凌是旁支,寡儿孤母无人撑腰,想夺他家产。这样的事搁哪个大户人家都有。现在赵家愿意低声下气地了解了这桩公案,又拿出了足够的“诚意”请她出面,她也乐得做个和事佬。可事情到了长辈给晚辈下跪的地步…事情只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就算赵家再有“诚意”,可这“诚意”如烫手的山芋拿到手里会伤着自己,那就不划算了。
她立刻就有了退意,心里也因为赵家的有意隐瞒而生出几分怨气。
只是她刚刚得了别人的好,立刻就翻脸,这样的事她还有些做不出来。因而大面上少不得要应酬一番。训着赵家的人:“赵凌现在是什么人?是皇上的心腹宠臣,是刚刚打了胜仗的少年将军!他们家又不是菜园子门,你们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就是我去赵家,也要寻着个合适的机会,还带你们八太太一起去?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这骚主意!”然后语气微缓,又道,“你们也别急,过几天就是重阳节了,按礼我是要过去送重阳礼的,到时候我再探探赵太太的口气。”
那人忙道:“多谢吴夫人了。”又道,“不知道您要送些什么礼过去?为了我们赵家的事出面,总不能让您自己掏银子。不知道五百两银子够不够?”说着,笑着解释道,“您也知道,我们面孔小,若是说的不对,您可要多多包涵,不要笑我。”
她去赵家,最多十两银子…就算是有求于傅庭筠,二十两银子顶到头了。
吴夫人在心里琢磨着,觉得赵家的这个人十分的懂事,先前的那股怨气就消了不少,脸色微霁,含糊道:“我寻思着办就是了。”
也就是说,答应收赵家这五百两银子了。
赵家的人不由松了口气。
她不怕吴夫人狮子大开口,就怕这银子送不出去,事情办得不顺利。等到赵凌发力的时候,那就不是吴夫人这个价码了。
她就带着几分谄媚地笑着问吴夫人:“您看,要不要想办法也走走赵大人的路子?”
吴夫人难掩错愕:“难道你们没有走赵大人的路子?”
她还以为赵家的人在赵凌那里碰了壁才想办法找傅庭筠的。
“走了!”赵家略带尴尬地道,“或者是我们没找对人,赵大人根本连不予理会。”又奉承吴夫人,“还是夫人只手通天,立刻就和赵太太说上了话。”
吴夫人心里顿时腾地升起一阵无名之火。
这个赵家,还瞒了她多少事!
她不禁拨高了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照你们说的,赵大人离家的时候年纪还小,可这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你们赵家又一向在江南走动,是怎么认出赵大人的?又是怎么知道赵大人家里事的?”话说到最后,神色间已露出几分凌厉。
赵家的人见吴夫人发怒,心中不禁如擂鼓般忐忑不安起来,忙陪着笑脸道:“切实没有瞒着夫人。我们家八爷知道赵大人的事,全因大通号叶三掌柜一次酒后失言。事后我们家八爷问起,叶三掌柜却推得一干二净。我们家八爷越发觉这事蹊跷,派人前前后后打听了大半年才敢确定。因而虽然知道叶三掌柜和赵大人交好,他能坐上大通号京都分店的大掌柜也是因为有赵凌帮他引荐秦飞羽秦大人这样的从龙之臣,却是不好请叶三掌柜出面…”
吴夫人觉得赵家的人言之有理,可心里隐隐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只得揭过不提,不咸不淡地说了些“你们放心,这两天赵太太忙着小叔子下定的事,等这两天忙完了我立刻去拜访赵太太”之类的话安抚着赵家的人。
赵家的人虽然感觉到了吴夫人的冷淡,可他们一是找不到我,二是如今已托了吴夫人,改弦易辙吴夫人肯定会撒手不管,前期的那些投入打水漂了不说,再找的人未必就有吴夫人这样的能量,她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打躬作揖地说了一大通相求的话。
吴夫人烦她不知道看眼色,皱了眉道:“你们既然打听过赵家的情况,那也应该知道赵家的事赵太太是可以当家作主的吧?若是赵太太这里都走不通,你们也就别指望说动赵大人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家的人只好陪礼道歉的起身告辞。
出了门,不免有几分气恼,回禀赵八爷的时候脸色就微微有些不好看。
赵八爷何曾不知道这是趟热脸挨人冷屁股的苦差事,安慰了那人几句,不由思商起吴夫人的话来,沉思半晌,吩咐那妇人:“既然如此,你不如去打听打听赵夫人!与其这样在吴夫人身上花钱,不如全砸到赵夫人身上。若是一时没有机会接触,打听了赵夫人的喜好,到了登门拜访的那一天,也能知道怎样应对。”
那妇人领命而去。
那吴夫人送走了赵家的人却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发着呆,直到吴大人下衙回来,她这才恍然间收敛了心思帮着吴大人更衣。
吴大人看着她有些走神,不免道:“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事,没事。”吴夫人不欲让吴大人知道,忙笑着回应着,可抬头看见吴大人那关切的目光,又是一阵犹豫。
老夫老妻的,吴夫人那点事哪里还瞒得过吴大人?
吴大人见状道:“你又帮着哪家在忙活呢?”
吴夫人不由讪笑,想了想,把赵家托她和赵凌说和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吴大人。
吴大人听完面露讶然,随后神色一沉,低声埋怨道:“你好糊涂!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声就这样卷了进去!”
吴夫人心中本不踏实,听吴大人这么一说,脸色大变,声音不由急切起来:“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吴大人凝声道:“你想想,那大通号是什么地方?叶三掌柜能几起几落,那又是个怎样的人物?若他酒后会失言,大通号的东家怎么敢把京都分店交给他打理?还偏偏说的是赵凌的事…”
话没有说话,吴夫人已面如白纸。
“老爷,”她紧紧地拽住了吴大人的衣袖,“您是说,这,这都是那叶三掌柜有意而为?”话说出口,她眉头紧锁,“可,可叶三掌柜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啊?”
“笨蛋!”吴大人忍不住道,“没有赵凌的示意,叶三掌柜敢把这件事告诉赵家的人吗?现赵家的人知道了赵凌的事,你也看见了,赵家的人怕他报复,宁愿倒贴银子也要和他化解当年的恩怨。赵凌这样不声不响的就让赵家把当年霸占他家的产业全给吐了出来,而且还能大大地赚上一笔…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上衙门打官司也没有他这样的,既得了利,又保全了名声!”
吴夫人傻了眼:“那,那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吴大人也有些恼火,“早跟你说了,让你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不听,现在好了,被赵凌拿捏住了把柄…”说着,想到赵凌不动声色就把赵家的人给绕了进去,顿时身子有些发冷。“不行,我得去找秦大人说说…”他霍地站了起来,吩咐吴夫人,“快给我更衣!”神色间出现了少有的慌乱。
吴夫人看着心惊,只觉得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慌慌张张地喊了丫鬟进来帮吴夫人更衣,自己围着吴大人团团打转:“应该和我们不相干吧?我不过是去传个话?我也是一片好心…”
吴大人就瞪了吴夫人一眼,沉声道:“你少说两句吧!家丑不可外扬,他在吏部登的可是迁居陕西长安县,皇上每每说起,也说他是南人北相,分明是不想让人家知道他的家事,你捅到马蜂窝上了,还不知死活地在这里乱嚷嚷!”
吴夫人吓得两腿发软,歪坐在了一旁的锦杌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又惊慌失措地扶着旁边的月洞门的落地罩站了起来,“我,我去找赵太太去?你不知道,赵大人对赵太太那是又敬又爱,不仅从来不碰那些军中的女人,就是那些做九边生意的大商家送了绝色的美人去,他也是一概不受的…我去跟赵太太说,只要赵太太答应出面,赵大人肯定会既往不咎的!”
反正现在死马当作活马医,哪条路能走通就走哪条路!
“那你快去!”吴大人说着,穿好衣服出了门。
吴夫人精神一振,梳洗一番去了赵家。
傅庭筠正和雨微说着阿森的婚事,听说吴夫人来访,心里有点腻歪她,但还是吩咐珍珠:“请她到厅堂说话吧!”
珍珠应声而去,很快请了吴夫人进来。
傅庭筠笑着上前,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吴夫人已含泪拉住了傅庭筠的手:“好妹妹,你这次可要救救我!”
她一时愣住。
吴夫人已噼里啪啦地把握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我真是好心想帮着赵大人化解这桩公案…”她拿帕子擦着眼角,“若不是我们家老爷,我还不知道闯了这么大的祸…我们家老爷也觉得这事我们做得不对,去求秦大人帮忙说项去了…我知道赵大人最看重妹妹,就来了妹妹这里…”
第221章 对付
吴夫人的话让傅庭筠很是惊讶,但她仔细一想,这件事还真就有点像是赵凌的手段,又想到赵凌叮嘱她不要理睬这件事,她少不得要含含糊糊地应酬吴夫人两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家大人可不是这样的人?”又承诺吴夫人,“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实在是太惊讶,要不,等我们家大人回来了我问问他了再给您回个音?”
“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吴夫人此时脑子里一片浆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和傅庭筠反反复复地说了些“我没有想到”、“这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之类的事,起身告辞。
傅庭筠却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沉思良久,这才喊了雨微进来,和她重新捡起话头,商量着阿森的婚事。
待晚间赵凌回来,她拉了赵凌到书房里说话:“吴夫人来说,赵家的人之所以知道你的消息,是叶三掌柜有一次酒后失言,怀疑这件事是你和叶三掌串通一气要算计赵家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也没有跟我说一声?”
赵凌先是一愣,随后嘿嘿笑着摸了摸头,道:“可见这天下聪明人多得很!”神色间颇有些不以为意,却是间接地承认了和叶三掌柜一起算计赵家的事。
傅庭筠不由眉头微蹙。
有些遭遇,犹如饮水,冷暖自知。
好比她。在别人看来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她不认父亲宗亲,就是不忠不孝,可谁又知道她的伤心难过失落绝望?
她相信在对待赵家人这件事上,没有谁比赵凌更有资格说话了。
可赵凌不告诉她,她心里就觉得有些难受起来。
赵凌看着不由苦笑。
“阿筠,”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是不想你卷入这件事…”
夫妻本是同根生,什么叫不想她卷入这件事?
若要撇清,何必娶了她?
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些!
傅庭筠神色微冷:“照你这么说,我的事和你不相干喽?所以你干什么事也与我没关系…”
赵凌看着她脸色隐隐有些发青,知道她气得不轻,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了头,上前搂了她的腰。
“让我说什么好?”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宠溺,“脾气怎么这么坏?一点点小事,就气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觉得我脾气坏了?”傅庭筠心中顿时涌起无限的委屈,“我和你又不是一天两天才认识,成亲之前你怎么就没觉得我脾气坏呢?”一句话没有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喂,喂,喂,”赵凌慌了手脚,忙掏了帕子给她擦着眼泪,“说话就说话,可不许这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现在她哭都变成了娇气!
傅庭筠除了委屈,又平添了些许的伤心。
她别过脸去,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