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微忙道:“也耽搁不了多少功夫——家里现成的陈设都有,西厢房虽然空着,可时时打扫,直接搬进去住就行了。至于说隔书房的事,就是今天找好了工匠,人家也不可能即时就开工,怎么也要等到明天。太太还是宽宽心,九爷也没有说等着有人住进来啊!”
两人正说着话,蔻儿进来了:“太太,门外来了群人,赶着马车,拉着东西,说是从张掖来的,叫什么杨玉成和金元宝,要见太太…”
“啊!”傅庭筠大吃一惊,站了起来,“快,快请他们进来。”说着,已起身往门外走。
蔻儿见了,小跑着赶到了傅庭筠前面去请客人,雨微却扶住了傅庭筠:“太太,您慢些。人都到了门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也是!
傅庭筠失笑:“只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脚步果然就缓了缓。
蔻儿已领着杨玉成和金元宝进了垂花门。
两人恭敬地给傅庭筠行礼,称着“嫂嫂”。
傅庭筠装作没有看见杨玉成眼底的戏谑之色,还了礼,请他们到了厅堂奉茶。
“你们怎么会来的?事先怎么也不让人带个信来?我也好帮你们收拾房子。”她连珠炮似的道,“三福和石柱、安心他们呢?怎么没有跟着一起来?”说话间,雨微和珍珠上了茶上来,她喊往了雨微,“你去跟郑三说一声,杨大人和金大人来了,让他们把杨大人和金大人东西卸下来放到…”
最好就是南边的书房了…
傅庭筠脑子里念头一闪,语气微顿,然后嗔道:“你们来京都,是不是九爷的意思?”
两人呵呵地笑。
杨玉成道:“嫂嫂,我们现在好歹也是有品阶的朝廷命官了,要不是有九爷帮忙,哪里能调到这京畿重地来…”
“我就知道。”傅庭筠佯装愠色地道,“他昨天还让我把南书房收拾出来…原来就瞒着我一个人啊!”
“嫂嫂言重了。”金元宝忙正色地道,“九爷也是想给嫂嫂一个惊喜!”
这个赵凌,明明知道杨玉成他们要来,昨天晚上还闹腾她,害得她这个时辰才起床。
傅庭筠脸色微红。
金元宝忙转移了话题:“这次我调到了通州卫任百户,玉成、三福、石柱调到了大兴卫,玉成任了总旗,三福和石柱任了小旗。”
又是一个惊喜。
“三福和石柱也到了京都?”傅庭筠满脸笑容。
“不仅他们到了京都,”杨玉成快言快语地道,“安心也到了。还把您留在张掖的东西也都拉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厅堂外已传来三福洪亮的声音:“姐姐,这东西放哪里?”
“你跟我来。”雨微笑着让他把东西放到了东厢房。
金元宝就喊他:“你们先进来给嫂嫂行个礼。”
三福大声应“是”,叫了石柱和安心进来。
大家行了礼,又去搬东西了。
傅庭筠忙吩咐郑三娘到旁边一家叫东来顺的饭庄叫席菜来:“…这顿你们自饮自酌,等九爷回来了,再让他好好陪陪你们。”
外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阿森满脸兴奋地跑了进来:“玉成哥!元宝哥!”扑到了杨玉成的怀里。
“哎哟,”杨玉成打趣着他,“我们家二少爷下了学。”又上下打量他,“还穿着茧绸袍子,已经是个富家公子的样儿了,这样要是走在街上,我们可不敢认了。”
他们几个都是男子,又一路风尘,看着像那拉车的。
“你…”阿森从杨玉成怀里跳了出来,横眉怒目地瞪着杨玉成,一副势不两立的模样。
“不是说上了学堂吗?”金元宝也在一旁凑趣,“怎么越学越回去了?从前听到这样的话撸了袖子就要打人的。怎么?现在只知道生闷气了?”
阿森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他看了看傅庭筠,又看了看金元宝和杨玉成,气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阿森什么时候这样哭过!
傅庭筠吓了一大跳,忙将阿森拉到了怀里:“看你这小气样,他们不是在逗你玩吗?”
阿森就用手背擦着眼泪,磕磕巴巴地哽咽道:“我是觉得,他们都和我生分了…我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他们还说我是富家少爷,在那里摆谱…我们学堂的人大部分都穿着茧绸的衣裳…只有两、三个人穿的是粗布衣裳,还有穿杭绸和湖绸的呢…”
傅庭筠就瞪了杨玉成一眼。
杨玉成讪讪然地笑,哄着阿森:“这不是逗你玩的吗?”
第157章 喜讯
阿森是个大气的孩子,不待傅庭筠出口相劝,金元宝为他辩了几句,他的气就散了,又开始有说有笑了。待听到要将他的房间腾给杨玉成和金元宝住的时候,他连声说好:“…这样我们又可以住在一起了。”雀跃着要去给他们收拾房间。
金元宝忙拦住了阿森,对傅庭筠道:“卫所有地方给我们住。何况我们一个在通州,一个在大兴,来回一趟也要两天的功夫,却每隔十天才有一次休沐…这次我们来,一是怎么也要给九爷和您打个招呼,二来是帮着把东西送过来。”言下之意是并不会在这里长住,以后也难得来一次,让她不必劳神费力。
“这也是九爷的意思。”傅庭筠想到赵凌的话,笑道,“是九爷把你们调进京都的,你们的事他应该是最清楚的,他有这样的吩咐,肯定是有这必要,你们也不要推辞,既然喊了我一声‘嫂嫂’,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就是。”
雨微听着,已笑着高声叫了珍珠和蔻儿帮着去收拾房间。
杨玉成和金元宝这才没说什么,一起去帮着收拾东西。
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阿森的东西搬到了西厢房,傅庭筠留在张掖的东西入了库,又从后罩房搬了几张床到南房,杨玉成和金元宝住了靠东边的那间,三福、石柱和安心住了靠西边的那一间。郑三娘又张罗着给他们打来了热水梳洗,那边东来顺的饭菜也送了过来。
由阿森陪着杨玉成、金元宝等人用了膳,几个人边整理着各自的衣裳,边说着这些日子在各自身上发生的事。
晚上赵凌回来,大家又热闹了一番。
回到屋里,傅庭筠就瞪大了眼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凌喝了些酒,嘿嘿地笑:“原想让你高兴高兴的…没想到他们提前来了。”然后仗着酒意抱住了傅庭筠,亲着她的嘴。
傅庭筠闻着那酒味就不舒服,别过脸去,露出几分难受。
赵凌忙道:“怎么了?”语气里透着几分慌张。
“闻不得这酒味。”傅庭筠道,“我去给你沏杯浓茶去。”
“我去就是了。”赵凌扶着她到一旁坐了,“今天你累了一天了,先歇会。”然后自己去沏了杯浓茶,喝了茶,还嚼了嚼茶叶,再凑到傅庭筠身边的时候,她这才觉得好受了些,问他:“你说陌毅几个可能初九要来家里做客的,可曾决定下来?”
“决定下来了。”赵凌想着刚才杨玉成给自己敬酒的时候好像有两滴酒撒到了衣裳上,一边和傅庭筠说话,一边脱了外衣,“初九皇上要去登玉鸣山,禁卫军要随行,大家约了初十来家里玩。”
“来几个人?”
“七、八个的样子。”
“那得提前准备。”傅庭筠沉吟道,“家里只有十坛金华酒了,恐怕有些不够,鸡鸭鱼肉之类的都好说,这螃蟹、黄花鱼之类的却要提前预定才行…”
“这不还有几天吗?”赵凌笑着揽了傅庭筠的肩膀往内室去,“而且家里不是还有杨玉成和金元宝他们吗?反正他们要到了九月下旬才会去卫所备报,你有什么事,趁着他们这几天都闲着,该吩咐的就吩咐,该支使的就支使,谁让你是他们的嫂嫂呢?”
傅庭筠汗颜,和赵凌在床边并肩坐下。
赵凌蹲下去帮她脱了鞋:“快些睡吧!明天不是要把南房的两间书房改一改吗?还有那些石桌石椅,也要安排人去买,还要派人领着他们去买几件衣裳…”又道,“当初我们散伙的时候,大家都分了银子,你不用担心账目的事。”
傅庭筠哭笑不得:“既然是我派人领着他们去买衣裳,自然是我们出钱才是。”
两人家长里短的说了半天,这才歇下。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赵凌就去了宫里,傅庭筠就在家里办着这些琐事。等到了初十,除了诸如陌毅、陶牧、林迟这样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几位羽林卫、金吾卫的大人也都来了,足足坐了两桌,还叫了唱小曲的来,吃吃喝喝,直到宵禁时分,因为有几个明天一大早就要进宫当差,一行人这才散了。
她又开始帮着杨玉成、金元宝等人置办行头,送他们去任上。
等回到家里,傅庭筠感觉很累,躺着不想起来。
赵凌摸了摸她的额头,急忙吩咐雨微去请个大夫来家里瞧瞧。
傅庭筠握住了赵凌的手:“我就是觉得浑身没劲,倒也不发烧,九爷别这样紧张,闹得我也跟着害怕起来。”
赵凌可不想让妻子难受。笑着应了,并约定:“要是明天还这样,你记得跟我说,怎么也要去大夫那里瞧瞧。”心里却暗暗下决心,回到羽林卫就问问那些老北京的人最好的药铺在哪里,谁是最好的坐诊大夫。
傅庭筠点头。
次日醒来,她身子依旧有些绵软。
“又没有做什么?怎么会这样?”她小声嘀咕道,送了赵凌,她吩咐雨微去请个大夫来,“不痛不痒的,可就是觉得不舒服。”
“大夫看看也好。”雨微笑道,去请了个大夫上门瞅病。
那大夫见这庭院整洁,花木茂盛,外院由小厮陪着,正院由未留头的小丫鬟带路,一派大家风范,立刻收拾了怠慢之色,眼观鼻,鼻观心地进了内室。
大红色帷帐轻垂,伸在帷帐外的手上搭了块湖绿色的杭缎帕子,露出一小段欺霜赛雪的手腕来。
大夫没敢多看一眼,坐在一旁的锦杌上诊脉。
诊完了左手诊右手,诊完了右手诊左手,半晌才道:“你们家可有长辈在?”
听得傅庭筠心中一颤,道:“大夫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了。我们家里只有我们夫妻二人。”
大夫听了,沉吟道:“太太没什么大碍,恐怕是这些日子累着了。待我开些补气益血的方子给太太吃吃。等过十天,我再来复诊。”
自己什么时候这样的弱不禁风了?
傅庭思忖着,雨微已送了大夫出去。
家里飘出药香来,赵凌闻之色变,闯进内室:“出了什么事?”他脸色有些苍白,“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也不让安心去给我报个信?”
“没事!”傅庭筠忙安抚他道,“大夫说我是累着了,休息些日子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