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瑄是被饿醒的。从昨天晚上得知他住院,心里就一直慌着,没心思吃饭,也没心思睡觉。今天一大早出去买熬汤的食材,早饭也没得吃,午饭也只简单吃了一点,直到见到他果然没有大碍,一颗心才放下。心安了,疲惫随之而来,竟然在医院的病床上睡得香甜,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消毒水的味道里安睡了。

睁开眼,屋子里一片昏暗。外面仅剩的落日余辉已是强弩之末,仅照得出屋内大致的轮廓线。他坐在沙发上,侧首望着窗外,夕阳淡淡的映在他的脸上,殷红。

悄悄的盯着看,竟然舍不得移开眼,如此美色不看够了简直暴殄天物。

落日西沉,投在他身上的那片绚丽消失不见,美色无边的陈子墨又变回了淡然清冷的样子,眼睛还是望着窗外,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看够了没?”

“没!”她没错眼珠的盯着他看,没发现他回头啊,竟然这样都能知道?于是故意恶作剧的说没有,看他能有怎样的回答。

“哦?”陈子墨这才转头看相她,附送一个魅惑无边的笑容,“虽说‘秀色可餐’是不假,不过,你的问题解决了,我可还饿着呢。”

“喔。”云瑄对他的笑容依然没有生出任何的抵抗力,每次他这样子朝她笑,她的反应总能慢上个半拍,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讷讷的点过头之后,才发现好像又上当了,于是在河东给他吼回去:“陈子墨!你是想说,我还不够‘秀色’的资格么?”

咬牙,有这么贬人的吗?她哪里不‘秀色可餐’了?

陈子墨的笑声畅快淋漓,与他平日清冷寡言的形象大相径庭,将正要推门进来的医生都给惊得立刻退出去,重新核对了门牌号码才敢再度现身。

“子墨,天下红雨了?”架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帅哥满脸困惑,看看窗外,一切正常啊,今早的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没错啊!

这样的笑声他有多久没从陈子墨这里听到过了?五年?十年?今天这是…镜片后面的目光一转,看见了病床上的模糊人影,再看看靠坐在沙发上的那小子,原来如此!

“请问小姐贵姓?我是郭远罡,子墨的主治医生。”笑眯眯的走道病床边,故作潇洒的自我介绍,存心想让某人多吃点调味料。

云瑄借着院子的灯光,粗粗的打量这位斯文俊雅的白袍医师,那双狭长的凤眼里读出的分明是促狭和好奇,于是一切了然,笑着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郭医生你好,我是云瑄,很高兴见到你。”

“呵呵,高兴,高兴。”郭远罡背向陈子墨,悄悄的冲云瑄眨眨眼,默契达成。

陈子墨起身把屋里的灯打开,顿时光明绽放。

云瑄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人家的病床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算下床。郭医生十分善解人意的背向她,走到陈子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没办法,高级病房嘛,连会客区的沙发都是成套的。

“你来干嘛?”陈子墨的态度是朋友间的亲切,家人间的自然,话也讲的随意。

“奉你家老太爷之命,过来关心一下病患。”郭远罡玩笑似的把此行的目的道出,不意外的看到陈子墨皱眉,有些无奈的轻叹,缓了语气劝他,“老爷子也是关心你,姑父也很担心你的身体…”

“我知道。”说了知道,可那么冰冷的语气,怎么也不像是领情的意思。

“他们希望你能搬回家去住,”眼看陈子墨的脸色更沉,郭远罡赶紧见风使舵,墙头草他也不是第一次当了,“或者,回别墅去也好,福伯已经回来了,去那儿起码有人照顾你的饮食,你现在的身体最需要的就是调养,每天让小夏这么来回跑也不是办法。”

陈子墨终于点头,不过,“这件事我会安排,你就不用帮他们说话。”

“子墨,何必呢,都是一家人…”郭远罡的话在云瑄推开洗手间的门时打住,转头看见简单梳洗过的云瑄,微微一笑。

陈子墨回头看她,低声说,“过来坐。”

云瑄到他的身旁坐下,刚刚他们的谈话似乎被自己打断了,不过,看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想继续。于是换了话题,问起他的病情。

郭医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答远远超出所问,恨不能把陈子墨从小到大的病史都将给她听,包括小时候因为调皮捣蛋“重伤”入院、被老师体罚假装晕倒等等离奇经历,听得云瑄啧啧兴叹,想不到清清冷冷的陈子墨,小时候竟那么淘气!

陈子墨开始时无动于衷,由着郭远罡天马行空的讲,不过他讲得越多,陈子墨的脸色越差,最后终于绷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郭远罡这才偃旗息鼓,规规矩矩的说起了这次的病况,强调要“仔细调养”,再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

云瑄前半段听得津津有味,后半段听得认真仔细,默默记下要点。她曾经为了帮母亲调理身体,专门找人学过些中医理论和药理,郭远罡说得许多都是药食同补的法子,她仔细问了调理的重点和禁忌,心里有了底。

郭远罡笑嘻嘻的恭喜陈子墨找了一个贴心的女朋友,这么关心他的身体,他这个表兄终于可以放心了云云,直到被陈子墨冷下脸送了客,还不忘挤眉弄眼的连夸云瑄贤惠,握着她的手故作郑重的交代,“小瑄呐,我这表弟可就交给你啦,一定要照顾好他呀!”

“快走!你已经下班了。”陈子墨站在云瑄身后,冷冷的开口。

“下班也不能影响我关心表弟啊,小瑄你说是不是?”郭医生大义凛然的拍拍胸脯,标准的为人民服务表情,却在遇到两束冰冷的警告之后,拍拍屁股拜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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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医生是你表哥?”云瑄送郭医生离开,转回身看着他。

“嗯,小舅舅的儿子。”陈子墨边答边找出手机,拨号订餐。放下电话,发现她还是站在门口看着他,微微皱眉,过去拉她,“他说话一向口无遮拦,你别理他。”

“我没生他的气,只是,我对你家里的情况好像都不太清楚,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你家的亲戚呢。”云瑄被他拉着坐回沙发,他甚少提及家里的情况,她只能从旁人的闲谈中间接拼凑出一点关于他的母亲和“子书”的情况。

“你想知道?”他的声音有点发涩,过去那些并不是什么太好的记忆,他也很少想起,“如果你想听…”

“我没有很想听。”云瑄摇头,她不想强迫他回忆,既然是不好的记忆,何必再想?只是,她起码应该知道他的家里有些什么人,什么亲戚,不至于被人找上门来,却不认得该认得的人…

“怎么,丑媳妇打算见公婆了?”陈子墨恶劣的凑近她,低低的嗓音取笑她,“这么心急,是打算早点嫁过来么?”

“你讨厌!”云瑄恼羞成怒,红了脸捶他,却又不肯打重了,只轻飘飘的像在拍灰尘。

陈子墨得意的笑着,抓了她上下翻飞的双手放在胸口,抵了她的额头轻轻的说,“瑄,你不需要担心这些,我会处理。”

云瑄轻喘着,手掌下是他怦然的胸膛,沉稳的频率安抚了她的不安,可是,“子墨,我可以不担心,但是,有些事你应该让我知道。”起码该认得的人要认得,该知道的事要知道,不然她真的没把握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进退得当。

“好。”不告诉她只是不想她心烦,那些混乱的关系,隐晦的往事,他已经懒得理会,也做好了准备做出妥协,只要她愿意在他的身边,一切都不是问题。他的笃定,在看见她微蹙的眉尖时,悄然瓦解,“是不是,你遇到谁了?”

他的姑娘一向聪慧,许多事情不需要太多解释。

本来他和阿楚都以为,精于技术的人难免逻辑思维能力超强,IQ够高却EQ不足,事实上,他们招揽的技术经营也确实大多如此,在实验室里可以如鱼得水,离了那里却举步维艰。她却不,许是自小独立的缘故,她并没有老师那样的学究气质,对于人情世故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处事圆滑却不世故,妥贴中见大气,隐隐可见世家之派,大家之风。常听她提起外婆,却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对他的背景她从来不问,他却知道她并非一无所知。他和阿楚讲话从来没回避过她,以她的聪慧和敏锐,不难从他们的对话中猜测一二,却丝毫不见有任何吃惊或是慌乱的表现,哪怕他们谈的都是动辄上亿的并购案,她也只当是买件衣服似的听着,不为所动。

现在她却在追问,追问他家里的亲戚?

云瑄抬头扫他一眼,墨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怀疑,暗自叹气,这家伙也太敏感了,旁敲侧击在他面前,根本行不通嘛!“你有没有什么女性亲戚是姓何的?”而且跟张家大小姐关系亲密?

“姓何?”陈子墨低头思忖,他家的亲戚里好像没人姓何呀,难道?“在哪里遇到的?”

“餐厅,”那次饭吃掉的,可不止她半个月工资,那群白眼狼!“张拉拉也在,好像她妈妈在等她们。”

“拉拉是不是叫她‘禾姨’?”陈子墨嘴角微抬,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是的。”所以才问是不是姓何啊。

“那不是姓,而是名字。”陈子墨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不想干的事,“那是我的继母,司徒禾。”

“啊?”云瑄微微吃惊,已经猜到那可能是位比较重要的长辈,不然张拉拉不会那么谦恭的态度,可是,继母?

“她和拉拉的母亲是多年的朋友,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嗯,我是说她的娘家。自从她嫁给我父亲之后,拉拉就经常会来家里,张家与陈家的关系也亲近许多。”那也是爷爷安排这桩婚事的目的之一,而他老人家从来没有失算过。

云瑄默然点头,虽然他的讲述客观得像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但握着她的双手却在不断的收紧,又收紧。

“她们为难你了?”陈子墨低头看她,轻拍她的手背。

“没有,”她摇头,虽然拉拉小姐很想为难她一番,但那位司徒夫人,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不过,云瑄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她在帮自己,那样凌厉冷淡的眼神,可不像母亲看儿子女朋友的态度。他们这对法律上的母子,关系不是很好吧?

“嗯,那就好。不用担心,她不会怎么样的。”对他这个继子,司徒禾一直以礼相待,但也仅止于表面的相处融洽,一如他的态度。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什么机会同处一个屋檐下,司徒禾跟父亲一样身兼要职,不可能有太多时间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他也很快开始寄宿,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倒还过得去。反而比他和父亲之间的客套话还多些。

所以,他的事情司徒禾肯定不会多此一举的出来表态,关键是另外两人的态度…

大饭店的服务就是好,连外卖的摆盘都那么讲究,虽然是方便餐盒,一样色香味俱佳。他也饿了,坐在她的对面,吃得分外痛快。

“阿姨接回家了?”他喝着手里的汤,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突然觉得吃饭也可以是件很享受的事。

“嗯,上周就到家了。”

“找到人照顾了吗?”她母亲的情况虽然好转,但身边还是需要有人全天候的看护,她自己肯定没有时间,必须得找人帮忙。

“找到了,师母家的远房亲戚,很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家里原本条件不错,因为父亲生病掏空了家底,为了供弟弟上学才出来打工。

“还合用吗?”

“很好,她很会做菜,尤其是湘菜,简直一绝,改天你一定要尝尝。”提起思妙的手艺,云瑄立刻眼睛放光,她第一次吃的时候,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我说如果有机会,一定投资开家饭馆,就请思妙做大厨。”

“好啊,投资的话也算我一份儿。”陈子墨笑,帮她擦掉嘴角的油渍,“可是那样阿姨谁来照顾呢?”

“唉,所以啦,我也只是这么说说,哪能真放她走啊!而且,妈妈也很喜欢思妙,甚至肯教她英文呢。”林思妙虽然高中辍学,但是并没有放弃学业,所以云瑄鼓励她先考个英语专业的函授学位。云瑄的母亲生病之前是学校的英文老师,听见思妙念单词,竟然主动开口纠正她的发音,这让云瑄很是激动了一阵子,要知道,自从母亲生病之后,再没讲过一个英文单词。

“改天我去拜访阿姨吧,很久没有看她了,不知道阿姨还认不认得我。”陈子墨随意的一句话,藏了多少心思。

“放心吧,我妈没事就念叨你呢,总问我子墨怎么不来了。”云瑄不察,径自叹气,他竟然这么合母亲的眼缘,那么久了还惦记着,让她这个女儿都有些嫉妒呢。

“真的?”陈子墨有些受宠若惊,立刻紧张起来,“那我该带些什么礼物呢?阿姨她喜欢什么?”

“呵呵,怎么丑女婿打算见丈母娘了?”云瑄笑嘻嘻的用他的话回敬他。却不料刚好被他抓住把柄。

“没错,我就是要去见丈母娘了,你打算怎么帮我啊娘子?”陈子墨笑得十分无赖,像只偷了腥的猫,无比餍足。

“啊,你!”她红了脸打他,被他笑着躲开,不甘心的放下碗筷扑上去,笑闹成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头释疑——没啥可说的,前面不是说过了么?香梦沉酣,切题吧~~

ps.今日JJ抽搐,好不容易回的评,都不见啦,伤心哇~~~全

22

纤手自拈来

岂是绣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纤手自拈来,空使鹃啼燕妒。且住,且住!莫放春光别去!一一史湘云

------------------------------以下是正文------------------------

饭吃过了,问题来了。

云瑄要回家,陈子墨不让。

“留下吧,刚刚不是睡得挺好?”尤其他睡得更好!作为连续开夜车的后遗症,再加上她那大的雪上加霜,他在住院前已经失眠了N多天。就是住了院,也不能睡得太好,不是半夜突然惊醒,就是多梦得越睡越累。

可是刚刚抱着她,几个小时的睡眠质量奇佳,甚至比他整晚的睡眠效果都好,醒来时神清气爽。想起以前借故赖在她的蜗居里,似乎在沙发上也能睡得比平常好,他以为是换了环境,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她的作用更大些。

“那怎么行?”云瑄抗议,“夜不归宿可不是我的风格!”

“那请问小姐是什么风格?”陈子墨不耻下问,似乎也很好奇她到底什么风格。

“呃…这个,没有风格就是我的风格!”她噎了一下,很谦虚的回答。

“原来是独孤氏的传人呵。”陈子墨受教的点头,敬仰满满,“既然如此,那偶尔夜不归宿一次也没关系吧?”反正也是“无招”嘛!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现在是真的“没招儿”了。

偷腥的猫这次变身成了狡猾的狐狸,浅浅眯起的眼泄露了主人诱敌深入的环环相扣。要让她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才好达成下一步的目标啊。

“可是,我没跟妈妈报备过,而且,也没我的衣服穿啊…”她还在负隅顽抗,却忘记了对手志在必得,而且早就有备而来,断不会允许她用这样的理由推托。

“你今天从哪儿来的?”突然换了讨论天气的语气,随意的让人没法设防。

“从学校啊。”

“汤煮了很久吧?”

“是啊,煮了一中午呢。”午饭都没吃呢。

“学校的房子要不要退掉呢?”

“要退啊,过些时候教授的亲戚带着女儿来北京看病,要住在那里。”

“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搬?”

“已经搬了一部分,剩下的等开学再搬,现在偶尔还会住那边。”住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那间小小的卧室,小小的客厅,虽然新居宽敞舒适,褚凤歌的装修也好得没话说,她还是一时难以适应,反倒是母亲和思妙适应良好,一个劲儿的夸漂亮。

“鸡汤也是在那边煮的?”陈子墨的眼睛闪过一丝算计,等着鱼儿上钩。

“嗯,妈妈不喜欢这么重的味道。”兔子终于被等到了,守株待兔的人笑眯了眼。

“既然你都不住在家里,还用得着提前报备么?”陈子墨带着她兜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得到想要的信息,于是凉凉的反问,逼得云瑄哑口无言,“至于衣服么,你是想我找人买新的,还是穿我的?”其实不穿他更喜欢,不过,还是慢慢来,他还不想吓坏他的姑娘。

“我、我…先穿你的吧。”脸红到耳根,没办法,实话都已经招了,再找借口也晚了,只好,认了。

按照正常的发展,接下来就应该是XXOO吧?

别担心,这两人都不是正常人,所以并没有大灰狼吃掉小绵羊的戏码上演。

尽管陈子墨心里也很期待可以发生点什么,但显然,连日来的失眠贫血带来的疲惫,使身体对睡眠的渴望战胜了欲望,没办法,我们实在不能指望一个沾床即着睡得昏天黑地的人,还能制造出什么香艳场面吧?那也太不厚道了…

在这间病房里,云瑄穿着不知道大了多少号的长T恤,以及他的内裤,完成了与男人同床共枕的第一夜。

大概是下午睡过了,她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才因疲惫而入睡。反而是陈子墨,谁得安稳踏实,大有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架势,一夜好眠。

第二大一早,奉命来送早餐的小夏,像平日一样推门而入,结果,眼前的场面虽然够不上香艳的级别,还是被吓得差点把东西全扔地上,捂着嘴巴呆立当场。云瑄更惊,在小夏极度暧昧的眼神里,食不下咽的草草吃了几口早饭,愣愣的接过一串钥匙。

“跟小夏去熟悉一下,那车子个头儿有些大,你可能会不太习惯。”他埋首于小夏带来的公务,身体已经恢复大半,100%的休假当然也随之结束。半晌,却不见她动窝,抬头,挑眉,“怎么,想我陪你?”

“啊,不用。”她回神,不知他什么时候通知的小夏,竟然一大早就把被她“看上”的Cayenne开了过来。其实她是有点害怕小夏那一脸恐怖兮兮的笑容,好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似的,不就是…睡了一晚......么......

唉,连自己都觉得这话听着很、暧昧,何况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夏呢?算了,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随他吧。

反正他知道了,基本等于所有人都知道了。

果然,当云瑄再次站在郭医生面前时,她再次充分领教了“狗仔队”的力量。

“小瑄,你放心,我以医生的名誉向你保证,子墨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适当的多做些运动也未尝不可,只要…”镜片后面是跟小夏如出一辙的暧昧+色情的眼神,只不过小夏在她面前还知道收敛些,而这位医生大人可没那么含蓄:“咳,有些运动还是不能过度的,比如…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嗯?”

听听他都说了些什么,实在有辱那身白袍!

云瑄跺了跺脚,放弃从郭远罡那里得到有用信息的幻想。都怪陈子墨,要不是他突发奇想打算提前出院,她自告奋勇的跑来问医生是否可行,结果就被眼前这个满脑子黄色颜料的白衣天使他哥这样子奚落…

都怪那家伙,没事干嘛要出院?干嘛要她留下?干嘛纵容小夏?

…气死人了!

回到病房,如今精神饱满的某人又重新变身鞠躬尽瘁的人民公仆,文件报告摆丫满桌,鼻梁上架了一幅框架眼镜,跟那个假装风雅的医生挺连相,不愧是亲戚,都是一样的可恶!

“回来了。”他低头看文件,随意的问了一句。

“哼!”没好气的冷哼,懒得理你!

陈子墨听她冷哼,诧异的抬头,不是去问能否出院吗,怎么气着了,“不高兴?为什么?是远罡惹到你了?”

“你确定他是医生?外科医生?”不是特种行业从业者?怎么张口就是被屏蔽的词汇?

“是啊,他念了7年,硕士。”

“哼,那他待在这里可是浪费了,”应该转去**专科!不然太浪费人才了。

陈子墨越听越晕,只好闭嘴,在她发火之前保持沉默,是最明智的选择。

终于还是提前出院了。云瑄开车载着陈子墨在郭医生“殷殷嘱托”中离开。从后视镜里看着郭远罡暧昧的眼神,忍不住脚下用力,车速“咻”的飙上去,再没下来。

待她的心情缓和一点了,才发现陈子墨竟然满眼惊喜地盯着她。“怎么了?”不是被吓傻了吧?

陈子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的看了看她,确定她并没有半点恐惧的表情后,才慢悠悠的开口,“瑄瑄,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还有飙车的天分,刚刚的车速虽然不是最快,但在市区里已经足够惊悚,一路上头顶的白光频闪,那巨额的罚单怕是少不了的!偏偏她还是一副冷静沉着的样子,绷着嘴角稳稳的握住方向盘,灵活的躲闪超越,看不出半点害怕的意思,人才呀!

“还好吧,以前玩《极品飞车》连男生都赢不过我。”这车子的性能够棒,开起来比游戏里的效果好太多,她开始还是下意识的因为生气超车,的哦啊了后来就变成刺激和兴奋了,至于那不时闪亮的白光,就当是他连累她的代价吧!

“前面右转,我们不回公寓。”陈子墨在一旁指路,他坚持出院,当然不是随意为之,是有着深刻目的的…

“不是先送你吗,怎么要去学校?”拐上这条路可就直奔学校了呀。

“不去学校,”陈子墨摇头,当然不是去学校。

“难道要去我家?”过了学校再往北,可就是她家了,难道他今天就要去见母亲?

“不忙去见阿姨,总要准备了礼物才好上门呐。”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可是也不能疏忽大意,今大太仓促,他肯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那你这是要去哪里?”难不成要去爬香山?大周末的,也不嫌人多!

“往前开吧,该拐弯的时候我告诉你。”陈子墨不肯说明,泰然自若的坐在副驾上,欣赏风景。

开了大半个小时,路上的车子越来越少,两旁的建筑越来越矮,直到停在一个守卫森严的大院门口,看见荷枪实弹的警卫,云瑄才意识到身边这人的厉害。

“这是爷爷的别墅。”看见云瑄诧异的抬头,立刻接下去,“放心,他现在不住这里。”他这次肯搬到这里,也算是遂了爷爷的一个心意,另外,也有安抚的意思在里面。小夏那只大喇叭一定会把事情告诉老爷子,他不打算制止,反正家里早晚也会知道,他是想先打个预防针,免得哪天带她回家时场面太过火爆。

虽然不常过来,警卫仍是认得他的车子,很快升起栏杆放他们进去。

院子里的面积极大,许多栋独立的小楼掩映在参天的古树之中。蜿蜒的车道铺满鹅卵石,并不是常见的柏油路,车子开在上面有微微的颠簸,很轻。

一路开上山,在半山腰的一栋楼前停下,灰色的两层楼毫不起眼,墙壁被绿油油的植物覆盖了大半,更添沧桑。门前是一个精巧的花圃,盛放的各色月季蔷薇摇曳生姿,随着微风拂过阵阵的暗香涌动。

“走吧,带你见一个人。”陈子墨拉了她下车,一级级的台阶走过,香气扑鼻。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迎上来,乐呵呵的抓住他的手,“小墨子,你来了啊,快进来,福伯准备了鸡汤给你!”

云瑄在一旁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被某人手疾眼快的捞回来,似乎是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取笑别人有些不地道,拼了命的忍住笑,却仍是把一张俏脸憋得红彤彤,肩膀也不停的上下抖动。

福伯还没来得及发现云瑄的存在,已经急忙转身奔向了厨房。

陈子墨黑着脸,木无表情的说,“想笑就笑吧。”每个人听到福伯这么叫他,基本都是这副样子,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都是小孩子,情绪表达很直接,那边肆无忌惮的笑,他就恶狠狠的打回去,直到再没人敢笑他。可是,事隔多年,又是眼前的人,他只好无奈的耸肩,拉了她的手进屋。

云瑄很给他面子,埋在他的怀里笑了好一会儿,总算稍稍能够控制情绪,才笑微微的问,“要是你哥怎么办?难道叫他小叔(书)子?”

“不,福伯叫哥哥‘子书’。”陈子墨本来跟着她而起的笑容慢慢收敛,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老人家,低声嘱咐,“不要在福伯面前提到哥哥,要记住。”

云瑄一愣,看见他突然沉寂的脸孔,安静的点点头,“知道。”心底不是没有疑惑,但却没有追问。越是在意的越害怕被人提起,那样的感觉,她也许,大概能够理解。

香浓的鸡汤摆上来,陈子墨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云瑄在一旁抿唇轻笑,换来他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的一瞪。爽直的福伯这才发现他身旁的云瑄,吃惊连连,“唉呀,福伯真是老眼昏花了,这么漂亮的姑娘都没看见,对不住,姑娘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

陈子墨温和的笑了笑,“福伯,这是云瑄。我女朋友,福伯叫她小瑄就好。”

福伯一迭声的感慨和抱怨中难掩高兴,凝神仔细打量自小看大的陈子墨突然带回家的这个女孩子。不料越是打量,福伯的眉头越是慢慢拢紧,笑声渐停,神情也越来越严肃。陈子墨和云瑄两个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正心下狐疑的时候,突然听见福伯开口问,“姑娘你姓云?”

“是。”云瑄的心里难免忐忑,虽然福伯不是他真正的家人,但是从他的态度也能看出来,他是陈子墨非常看重的一位长辈,分明半分钟前老人家还满面笑容,怎么这会儿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