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姗叹了口气,无奈的跺着脚,恨恨的点着古云欢的额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暖晃着站起来,倒了两杯酒,端过来递给古云姗和古云欢,转身又倒了杯酒自己端着,笑盈盈的说道:“原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古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鼓着掌叫着好,“暖暖说得真好!”
李小暖转过身,把手里的酒杯塞到古萧手里,自己又了杯酒,举起来,邀着三人一饮而尽。
古云欢不停的笑着,古云姗看着古云欢叹着气,吩咐侍琴扶她回去歇息着,古萧两眼迷离着倒在了扶手椅上,菊影忙叫着杏红,扶起古萧,告了退,往梧桐院回去了。
李小暖摇晃着站起来,和古云姗挥着手说道:“大姐姐,我也要回去了,我想睡觉。”
古云姗扶着椅背,有些怔神的看着李小暖扶毒害冬末,摇摇晃晃的沿着花径往回走去。
第二天上午,李小暖正坐在东厢榻上绣着花,就听到院门口小丫头的禀报声:“大小姐来了!”
李小暖忙跳 下榻,迎出了正屋,古云姗带着珍珠,沿着抄手游廊,步履轻松的走了进来,笑毒害拉着李小暖的手说道:“好容易忙完了,过来到你这里躲躲清闲。”
李小暖笑着让着古云姗进了屋,冬末泡了茶端上来,李小暖指毒害茶,笑着说道:“夏天窨的荷花茶大家都说好,我前天又用菊花叶窨了些茶,大姐姐先尝尝好不好。”
古云姗在东厢榻上坐了,接过茶,慢慢喝了几口,仔细品了品,笑着说道:“这菊花叶窨茶,倒别有一种清香味道,怎么不用菊花窨?”
“菊花不如菊叶气息清爽。”
李小暖笑着说道,古云姗有些心不在焉的放下杯子,转头看着李小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小时好,没什么心思,每天不是想着吃的,就是想着玩的,多福气!长大了,要想着这个,要操心那个,哪还有这些吃啊玩啊的心思!”
李小暖怔了怔,若有所思的歪头看着古云姗,没有接话,古云姗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往后靠到了靠枕上,“跟你说这些也是白说,你虽是个聪明懂事的,可抳毕竟还小,哪里懂得我这些忧虑的?唉!”
古云姗一声接一声叹起气来,李小暖仔细看着她,想了想,只笑着,没敢开口。
古云姗叹了一会儿气,转头看毒害李小暖,伤感的说道:“你看看这家里,母亲身子不好,心头又一直郁结着,一年里头,就没几天能舒开心的时候,老祖宗年纪大了,又能操几年心去?云欢只一味想着……京城,古萧又小,过几年……”
古云姗顿住了话头,轻轻咳了几声,接着说道:“我今年都十五了明年出了孝,还能在家呆几年去?一想起这样,我就牵挂得睡不着觉。”
李小暖有些怔神的看着古云姗,仔细想了想,笑着说道:“大姐姐且放宽心,俗话不是说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二姐姐也是个聪明能干的,不过是如今有大姐姐当家主事,大家都想偷偷懒罢了,等姐姐出了嫁,她自然就担待起来了。”
古云姗笑着捏了捏李小暖的脸颊,“你就会说好话,云欢可不是个那种能干会管家的,她只会悲风伤月,天天就会看那些个闲书,流着眼泪念那些没用的诗,唉!”
古云姗重重的叹息起来,“在家里不能管家理事,也就算了,往后出了嫁,还是这样清风明月着不沾红尘的,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李小暖想了想,点了点头,古云姗眉头拧了起来,转头看着李小暖,“云欢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担这些心了,你也知道云欢的心思,一心一思掂记着汝南王府,偏偏母亲也不阻止她,可她那个样子,真要是进了汝南王府,哪有个好的?”
李小暖有些怔神的看着古云姗,古云姗叹息着、感慨着,更加烦恼起来,“汝南王府一向人丁单薄,爷们成了亲,一年半年,长辈们就安排着纳妾收房,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气要生,若能三年两年生了儿子还好,若是象姨母这样,快三十岁才生了儿子,不知道要受了多少闲气去,这十来年,姨母张罗着给王爷纳了多少妾侍!可偏偏这引动个妾侍连个女儿也没能生出来。”
古云姗顿住话头,愤然起来,“都说姨母表面贤惠,其实……连程贵妃也隔三岔五的把姨母叫进宫里敲打,为了这个,姨母在城外庄子里避了两三年!后来怀了恪表弟,才搬回王府的!”
李小暖怔然的看着愤慨异常的古云姗,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问道:“这事,你怎么知道了?”
古云姗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低头端着杯子喝了口茶,低声说道:“听母亲和姨母说闲话时听到了。”
“你是偷听的吧?”
李小暖不客气的说道,古云姗放下了杯子,伸手拍了下李小暖的头,“就你聪明!好好儿的给我说话,我扯这些做什么?”
“大姐姐,你也想得太多了,二姐姐就算要嫁,也得等你出了门子,她才能议亲出嫁呢,你要议亲,还得等到明年出了孝才行呢,明天有什么事儿都还不知道呢,你倒一下子想到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了!”
古云姗挑着眉头,所以起来,伸手点着李小暖的额头,“你个小丫头,过一天算一天哪?你也是跟着夫人念过书的,没听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话的?”
李小暖摇着头,认真的说道:“大姐姐说的这些事,我听不太懂,只是觉得大姐姐象想了也没用,恪少爷不是说明年就去边关从军了吗?再说生孩子这事,就更说不准了,大姐姐现在想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吧?”
第五十八章 又是一年春
古云姗气乐了,叹息着往后靠去,“你说的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我想了也真是没什么用。”
“魏嬷嬷总是说,憨人有憨福,这人太聪明了吧,反倒过得不好!”
古云姗挑着眉梢,笑得往后倒了过去,指着李小暖笑道:“云欢是个有憨福的,那你呢?”
李小暖拧眉想了想,认真的说道:“我也是个有憨福的!”
古云姗怔了怔,大笑起来。
秋叶落尽,转眼又是一年冬。
眼看着就是春节了,古萧和李小暖叽叽咕咕的商量着,打算再画一幅画送给李老夫人贺岁,“……老祖宗肯定喜欢的,你去年那画,现在还在瑞萱堂东厢挂着呢。”
李小暖笑着说道,古萧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现在这会儿再看去年那画 ,画成那样,真让人羞愧。”
“羞愧什么?我现在看着,还是觉得好!那画里有灵气,画得坦白真诚,若说不好,不过就是笔法上生疏些罢了!”
李小暖认真的说道,古萧脸色微红,挠着头,嘿嘿笑了起来。
两人又仔仔细细的商量了半天,决定画一幅菊花图出来,既商量定了,古萧拉着李小暖,一起去了外书房,古萧这会儿就想画画试试。
从秋天里,李老夫人就让人把外书房收拾了出来,给古萧平时读书画画用,古萧画画的东西越来越多,梧桐院和松风院里那小小的几案,已经没法子铺开那些东西了。
李小暖陪着古萧画了半天画,直到申正时分,才离了外书房,回去换了衣服,往瑞萱堂请安去了。
古萧涂涂改改,足足画了小半个月,才画出幅满意的画来,小心的卷起来,亲自拿在手里,直奔松风院给李小暖看画去了。
冬末和兰初小心的举着画,李小暖仔细看了半晌,满脸笑容的夸赞道:“古萧,你这菊花,画得真是好!把那菊花清高傲然的劲儿全画出来了!”
古萧舒了口气,笑了起来,“我也觉得这幅好!”
两人对着画,又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古萧指着画左上角的留白说道:“暖暖你看,这里是留着落款题字的,你的字,陈先生都说好,我画画,你题字,这画就算是咱们两个一起送给老祖宗的,好不好?”
李小暖怔了怔,半垂着眼帘思量了片刻,示意冬末收了画,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古萧说道:“陈先生说我的字好,不过是说我这个年纪,字能写得那样,已经算是好的了,哪里是真好?可你这画,却是真的好,我看,你倒不如请林先生看看这画,看他觉得这画如何,再请他在这画上题上字,倒是一段佳话。”
古萧想了想,满脸赞同的点着头,“暖暖你说的对,林先生书画皆极出色,他若能在这画上题了字,倒是能让这幅画生色不少。”
李小暖笑盈盈的点着头,推着古萧说道:“那你赶紧去,林先生明天就要回家了,离年也没多少天了。
古萧急忙点头答应着,接过冬末递过的画,雀跃着出了松风院,出了园子,找林先生去了。
腊月半,陈先生和林先生都回去过年了,古萧就放了假,兴奋着几乎天天腻在公风院,空闲了没两天,李老夫人就打发他跟着亭伯,去古家在
上里附近的几个庄子散年货去了,直到腊月二十七,才赶了回来。
隔天,早上请了安,吃了早饭,古捧着画,呈给了李老夫人,李小暖和碧莲拉着画,李老夫人仔细的看着画,满脸笑容的点着头,古萧指着边
上的题字,笑着说道:“老祖宗,林先生也说这画画得好哟,这字,是我请林先生题的,老祖宗看好不好?”
李老夫人仔细看了看,重重的点头夸赞道:“才学了这么些时候,就能画得这样好,先生自然要夸你!这字好,这画更好!”
李老夫人往后靠了靠,转头看着周夫人,笑着招呼着:“你也过来看看,萧儿这画,一年里头可是长进了不少,这菊花的风骨跃然纸上,画得
真正是好!”
周夫人站起来,仔细看了看,笑着转头看着李老夫人说道:“比起去年那幅,是长进了些,萧儿往后在这字上也要多下功夫才好,过几年下场
考试,可少不得一笔好字。”
古萧忙躬身答应着,李老夫人眼底闪过丝黯然,微笑着没再说话,只咐咐碧莲将墙上挂的古萧去年画的那幅画取下来,换上了菊花图。
李老夫人看着碧莲换好了画,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往后祖母这屋里的画,一年换一回!老祖宗要看着咱家萧儿成了咱元微朝一
代书画大家!”
古萧脸色红涨着,重重的点着头,点了几下,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抬手挠着头,“老祖宗放心,我一定好好跟着先生学,用心画,往后当个
书画大家!”
李老夫人哈哈笑着点着头,周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古萧。
过了年,出了十五,古云姗和古云欢总算空闲了下来,叫了李小暖,发愁的商量着八月乞巧节的绣品。
古去欢半躺在榻上,摊着手说道:“我是没有法子,满打满算,也就学了一年多,要从那么多人手里争头筹,也太难为了些,我看我还是算了。”
古云姗斜了她一眼,转头看着李小暖,李小暖摊着手,干脆的说道:“魏嬷嬷不是早就说过吗,咱们三个的针线,如今做得最好的,就是大姐姐了,大姐姐一定要用心准备着,要不……”
李小暖轻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让魏嬷嬷帮着绣上一幅?”
古云欢失笑起来,古云姗伸手敲着李小暖的头顶,“小暖又胡说了!这是什么事?能这样做假的?”
李小暖笑着往后躲着,“我就是随口说一说,大姐姐且住手,我倒有个想法。”
古云姗又敲了李小暖一下,才住了手,李小暖笑盈盈的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绣花做针线,自然是以清雅为主,可咱们平日里用的那些绣样,就没个好的,又俗气又呆板,不如咱们自己让人画绣样,绣样好了,绣出来的东西看起来自然也就好了。”
古云欢直起身子,眼睛闪着亮光兴奋起来,轻轻拍着手说道:“小暖这主意好,那些绣样子,就没个好看的,咱们干脆拿古人字画做底子来绣好了,或者,干脆让古萧画上一幅画,就在白绫子上画,然后咱们再绣出来,必定是好的!”
“就是啊,魏嬷嬷教的锈法,本就讲究不露针迹,不显线痕,绣字画必定好!”
李小暖兴奋的挑着眉梢,声音高了起来,古云欢满脸笑容,赞同的点着头说道:“小暖说得对,这样的针线,绣了字画,必是好的!用丝线绣字画,多么雅致!咱们就绣字画!我最喜欢墨竹图,我就绣那个!”
古云姗仔细想了想,点着头笑了起来,“这法子倒别致,就是拿不到头筹,也能显得咱们古家姑娘不落俗套,回头我找找,要找个有意境,又要好绣些的画出来,回头让古萧也画上几幅,一起挑拣挑拣,看看哪个最好!”
古云姗迟疑了下,接着说道:“这事,倒要先和老祖宗说了,问问这乞巧节上的规矩,咱们平日里做针线,一向是讲究照着绣样绣东西的,也不知道这样破例行不行呢。”
“要悄悄的打听,可不能让人知道了!”
古云欢拉了拉古云姗,认真的交待着,古云姗扫了她一眼,“这还要你说!”
隔天,三人和李老夫人说了,又让孙嬷嬷出去仔细打听了,才放下心来,各自挑着喜欢的字画,描了样子出来,开始绣起乞巧节的绣品来。
转眼,又到了清明节,李小暖和去年一样,要乘了古府的画舫,还是在刘管事的陪同下,回去下里镇田窝村祭扫父母。
启程前,冬末叫了兰初,春俏等几个三等丫头过来,一一分派着差使,春俏垂着手,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冬末分派完了差使,笑着说道:“出门在外,自然是要辛苦些,大家路上要用些心,好好侍候着。”
几个丫头曲膝答应着,冬末挥手遣退了众人。
春俏了了门,微微有些出神的呆着站住了,秋叶拉了拉她,“春俏姐姐怎么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要起得很早呢!”
春俏甩开秋叶,勉强笑着说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找冬末姐姐说。”
说着,春俏转身重又进了屋里,秋叶怔了怔,不再理会春俏,自顾自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春俏掀帘子进了屋,冬末正弯腰收拾着东西,听到动静,急忙转过身来,见是春俏,舒了口气嗔怪道:“是你,也不打个招呼,倒吓了我一跳。”
春俏陪着满脸笑容,不安的咳了一声,曲了曲膝,低声说道:“冬末姐姐,我想告个假,这一趟不能跟过去侍候着了?”
冬末怔了怔,转过身,看着春俏,关切的问道:“身子不舒服?还是家里有什么事的?”
春俏急忙摇着头,又急忙点着头,“不是,是,是家里有事,我娘捎信让我回去一趟。”
冬末若有所思的看着春俏,想了想,笑着说道:“那你就回去吧,姑娘这一路上,倒也没什么大事,有我和兰初她们几个侍候着也就够了,明天一早,我和管事嬷嬷说了,你就回去住两天好了。”
春俏舒了口气,感激得曲了曲膝,退了下去。
第五十九章 除服
和去年一样,李小暖在船上住了一 夜,半夜里,就下起细雨来,雨丝 密密的敲打着船蓬,散发出一丝阴冷凄清之意来。
第二天一早,众人簇拥着李小暖穿 过泥泞的田地,在雨中拜祭了父母 ,回到船上,船娘急忙解开缆绳,启程往回赶去,冬末和几个丫头忙着侍候着李小暖换了干净的衣服鞋子,李小暖捧了杯热茶,舒服的靠在船舱的榻上,慢慢看起书来。
船娘们披着蓑衣,索性将船撑得极快,午末刚过,就早早的就进了云浦镇,在云间客栈码头停了船 ,准备在客栈歇上一晚上。
冬末撑着伞,兰初扶着李小暖 ,一行人下了船,从客栈后门进去 ,直奔刘管事事先租好的小院落。细雨中,云间客栈的码头上静 悄悄的没有人迹。
突然,栓缆绳的石柱后飞快的闪出个人影,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光着脚,紧紧跟在古家几个粗使婆子后面,微微低着头跟着婆子们进了客栈,守在客栈门口的伙计,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紧跟在最后面、衣服湿透的女子,疑惑的互相看了看,却没敢质疑。
小李暖进了客房,小玉和秋叶急忙到院子后面准备热水、收拾东西去了,冬末侍候着李小暖去了外面的油衣,换了鞋子,兰初泡了热茶端上来。
李小暖刚刚坐下,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浑身湿透、光着脚的女子闪身进了屋,回过身急急的关了房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仓惶着、不停的磕起头来。
李小暖唬得一下子站起来,兰初和冬末急忙挡在了李小暖面前,见进来的女子跪倒在地,只一味磕头不已,两人松了口气,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冬末指着女子呵斥道:“你是干什么的?怎么闯到这里来了?还不赶紧出去!”
女子抬起头,脸上清茶是污渍,声音紧张的哀求道:“求求姑娘,带我回去上里镇吧,求求姑娘带我回去吧,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上里镇的?”
冬末惊讶的追问道:“姑娘下来的那船上,有古家的徽记!”
李小暖伸手拔开兰初,探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女子见李小暖探出头来,急忙又磕起头,往前挪了挪,抬起对,恳切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上下打量着她,瓜子脸,浓眉大眼,眼睛极清亮,脸上虽脏,皮肤却水嫩细致,生得极是明艳美丽,手指细长白嫩,衣服虽湿透且污秽不堪,可都是质地上好的丝绸料子。
“你是谁家姑娘?怎么会在这里?侍候你的丫头婆子呢?”
李小暖声音细细的问道,女子微微怔了怔,咬了咬嘴唇,直直的看着 李小暖,低声说道:“不敢瞒着姑娘,我叫画媚儿,是上里镇飞红楼里的姑娘,前儿被人包着到这这云浦镇踏青玩耍,不想媚儿鲁莽,顶撞了恩主,就被脱了鞋子,去了簪环首饰,推到了岸上,媚儿只好躲在这客栈码头上,希望着能遇上好心人,带媚儿回去上里镇。”
冬末眉梢挑了起来,转身看着李小暖,着急起来,“这样的人可不是姑娘应该见的!我去叫人来,把她拖出去!”
“等等!”
李小暖伸手拉住了冬末,“不过一个女孩子罢了,你先等一等。”
冬末顿住脚步,李小暖转头看看满脸紧张的画媚儿,微笑着问道:“带你到这云浦镇的,是哪个?”
画媚儿微微迟疑了下,低声说道:“是越州府张府丞张家大公子。”
“你得罪了他,他让人脱了你的鞋子,去了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再赶下船,这样成心要难为你,是不是他要你做什么事陪礼道歉,你不肯做的?”
画媚儿脸上红涨起来,看着李小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咱虽是娼家,可也不是全没半分脸皮的!”
李小暖怔了怔,想了想问道:“那张公子的船,如今泊在哪里?”
“在离这一两里路的停云码头。”
李小暖垂着眼帘,思量了片刻,张府丞家,倒也无碍,只是她这船回到上里镇是直接泊到古府码头的,这画媚儿从古家出来,若让人看到,只怕与古府声誉有碍,李小暖想了想,打定了主意,笑着说道:“我不是不愿意带你回去,可实在是不方便,这船离了这客栈码头,就直接泊进古府内院了,要不,这样吧。”
李小暖顿了顿画媚儿失望之下,眼睛又亮了起来,李小暖笑着看着她说道:“你在我这里洗个澡,我给你找一身婆子们穿的干净的衣服鞋子来,换换上,我这里还有几两散碎银子,你拿着出去雇条船,让船娘连夜送你回去上里镇,你看好不好?”
画媚儿舒了口气,急忙磕头谢着恩,李小暖转头吩咐冬末:“姐姐亲自带她去净房淋浴吧,把嬷嬷的衣服取一套过来给刀,鞋子你找双合适的给她穿,再取二两碎银子给媚儿姑娘拿着,嗯,咱们带的点心,也包几块给她带上,都收拾好了,你就悄悄送她到客栈后面码头去。”
冬末曲膝答应着,画媚儿又磕了个头,满眼感激的跟着冬末转去后面净房洗澡去了。
李小暖靠在客房床上,有些心神不宁的等着冬末回来。
过了半个时辰,冬末急匆匆的进了屋子,兰初让了她进来,急忙关上门,冬末笑着曲膝禀报道:“都好了,我送她到了这客栈后面码头,可巧有只船在,也肯去上里镇,我看着船开了才回来的。”
李小暖舒了口气,扔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伸展着腰身,笑着说道:“好了,这件事,任谁也别再提起,就当没有这事吧。”
冬末和兰初曲膝答应着,李小暖在房间转了转,轻松下来,悠闲的躺在床上继续看书去了。
进了六月,整个古府都忙碌起来,大覃礼后,就是除丧服,府里上上下下,各房各处的帷幔、陈设、窗纱、衣服鞋子等等都要更换,足足忙了一个多月,才更换妥当。
李小暖穿着身淡黄色柔绢短衣裤,裹着薄薄的碎花绉纱面蚕丝被坐在床上,伸手抚了抚床前挂着的绡纱帐,满足的叹了口气,我就喜欢这桑蚕丝做成的东西!“
冬末失笑起来,摇了摇头,兰初笑嘻嘻的说道:“我也喜欢!”
冬末推着兰初,“快去外面点艾条薰屋子去!”
兰初笑着出去了,李小暖拿了个莲青绸素垫放到身后,拿了本书,就着床头的烛光,舒舒服服的看起书来。
古府的丫头们也如夏天的花儿般,颜色鲜亮起来,出了孝,各院里已经到了或过了岁数的丫头,小厮们,也都要指婚,或是放出去自行婚配了。
周夫人坐在瑞萱堂东厢,和李老夫人仔细商量着几个大丫头的婚事,“……周嬷嬷求了我,想让我把兰芷指给刘管事的大小子,叫刘元海的,现在府里大帐房学着做帐,我看两个人的年纪相貌也都般配。”
李老夫人缓缓点了点头,“老刘管事家的大孙子?那孩子看着倒是个好的,这是周嬷嬷的意思,还是两家的意思?”
“我叫王婆子进来问过了,王婆子也是满口答应着,看那样子,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周夫人笑着回道,李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虽说是主人家指婚,可最好也是人家两厢情愿了才好,若是牵成了怨偶,好事可就变成坏事了。”
“母亲说的极是,媳妇记下了。”
周夫人恭敬的答应着,又说了几个丫头的指婚,李老夫人仔细问了,都点头同意了,两人商量完了几个大丫头指婚的事,李老夫人微微直起上身,看着周夫人低声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倒是云姗,今年也十六了,得赶紧留心人家议亲了,下了定,准备嫁妆还得个一两年,不然就仓促了。”
周夫人忙点着头,“母亲说的是,这些日子,我也正想着这事,想和母亲商量呢。”
周夫人顿了顿,谨慎的看着李老夫人,接着说道:“说起来,倒是京城那边的人家,咱们更知根知底些。”
“京城的人家自然好,可咱们如今避居祖籍,一时半会的,也不打算回去京城,若要在京城给云姗说亲,一来不便当,二来,也不妥当,你也知道,咱们避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