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叔眼中的冰冷渐渐退去,一抹痛苦的影慢慢的爬了上来。他声音暗哑,低低的说:“你这是何苦?”

像我这样的武林低手自然看不懂这其中奥妙,还好有善解人意的大黄蜂。他说:“前辈明知必败,何苦拼得筋脉尽断伤了性命。”

李景天突然笑了,殷红的血自嘴角流出,为这个笑容添了份落寞的色彩。“七弟,这是我欠你的。”

七叔叔眉头拧在一起,双手关节握得咯咯作响。那种历尽岁月磨砺的光滑平整的伤痛便是我,也体会得到。

他张了张嘴,费力的吐出两个字,“二…哥。”

李景天欣慰的笑着答应,身子缓缓的倒下。七叔叔一掠身抱住他,挥掌就要输真气给他。李景天费力的按住了七叔叔的手,摇了摇头,“七弟,没有用了。当年是我背弃了兄弟之间的承诺和信仰,害了你,也苦了其他人,是二哥对不起你们。”

“二哥,别说了,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李景天的手缓缓滑落,曾经叱诧战场战功卓越的平南大将军闭上了眼睛。留给后人一个可供瞻仰的传奇人生。留给我两千两黄金的赏金。

七叔叔抬起头来,眼角的泪光森冷,一脸厌恶的看着我们二人说:“你们走吧,回去告诉那小子,不要再拿松儿的名号利用人。死者已矣,这么做太卑鄙了。”

大黄蜂真诚的点头,拉着我纵身蹿出。

我在半空中回看七叔叔,却只看到他青衫挺直的脊背。时光一转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月夜,只是而今的这种落寞犹胜当年擦拭断剑的七叔叔。我又看了眼李景天的尸体,我的二伯伯?

月色冷,雪花坠。

孤星陨,人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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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感谢亲们对米的不离不弃

第67章:chater 65

德胜九年十一月九日,李富派出一万骑兵于九曲城下叫阵,九曲守将江宁闭门不战

次日,再叫。宁仍拒战不出。

十一月十二,李富以四万兵马进攻九曲,未果。

十一月十三,李富以六万兵马再攻九曲,未果。

也许很多人都有疑惑,六万精兵何以攻不下一座偏城。其实简单的只有两个字,天气。

十一月的东北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呵气成霜。而帝都的兵将大多出身南方不耐严寒,虽然李富未雨绸缪给将士配备了过冬的棉衣,但战场之上,穿着臃肿的棉衣作战如何挥洒自如?若是脱掉了棉衣,冻都冻死了,还打什么仗。

但是,最缺德最损的还数江宁,早在李富抵达九曲之前,他便命令手下士兵以冷水浇注城墙,连浇了几天,等到李富大军抵达的时候,天,好一幅冰雕。冰雕的好处在于质地光滑不易附着,攻城的士兵想往上爬都没有个着手的地方。而江宁在城墙上熬上一锅热汤,时不时的再刺激下城下苦难的攀岩者。

太缺德了。

就这样耗了数日,李景天遇刺身亡的消息传了出来。

平衡就此被打破。

德胜九年十一月二十一,西昌王景溯带兵攻打平邱,虽然主帅李景天身死,但战神带出来的兵绝不是酒囊饭袋,双方苦战数日,僵持不下。

而当红姐把这些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这样的节骨眼雇凶杀李景天绝对不是巧合或者钱多。而是有着深远的政治目的。

眼下的局势看似三方僵持,其实不然。

没有了李景天坐镇,平邱随时都有被攻陷的危险,而平邱失守对帝都的危险不言而喻。若是李富分兵支援平邱,九曲辽城一方是否会继续守城不出,一旦反攻,以萧楼兵马之强悍帝都将士死伤难免。本就低落的军心士气必然受到重创。

原本一方独强的局势被彻底扭转,变成了两方联合牵制李富。

李富的日子不好过呀。

夕阳余晖下,红姐带领下人把两千两黄金轰轰烈烈的抬进了我的房间。

我目瞪口呆的立在当场。红姐打开箱子,金灿灿的黄金在夕阳金黄的光芒下分外夺目,晃得我满眼的金元宝。

红姐很大爷的说:“点点,收下吧。”

我被红姐如此豪爽的举动吓住了,“红姐,你这不是帮我找打劫的吗?”

红姐说:“难不成你让我抬回去?”

我点头:“正是。”

“这钱你不要了?”

“要,当然要。但钱太多了我不仅拿不动还拿着不安全。”我回身在床下一顿翻找,找出几张银票递到红姐面前,“红姐,这是两千两的银票,烦劳你连同这些黄金一同帮我交给井,还差三千两我会尽快凑齐的。”

红姐惊讶的看着我,“你不要命的敛财不会就是为了雇井杀人吧?”

“正是。”

红姐很无奈的消化了半响,沉默的指挥手下人抬走了箱子。

第68章:chapter 66

大黄蜂自房梁上下来,问我:“你为什么要花钱雇井?”

我嗤之以鼻,“不花钱井干吗?”

“你…”这句话大黄蜂终究没有说完,只是鄙视的撇了撇嘴。

又过了两日,就在众人猜测李富如何渡过左右为难的难关之时,他只是简单的下了一个命令,大军浩浩荡荡的自九曲撤退。

大黄蜂说这是个妙招,虽然解放了萧楼,但更重要的是李富化解了危机,保留了兵力。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决定却需要做决定的人有着很强的自控力,因为常人往往会想,老子千里迢迢带了这么多兵马来攻城,什么成绩没有吃了一顿闭门羹哪有脸面班师回朝。于是强撑着不走,于是被对手找到机会或偷袭或激战,于是实力受损。

李富从来不把自己当大丈夫,自然能屈能伸。

他知道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而不是被俗世规条限制。

天下战事告一段落,但随着时间的临近,我又要开始头疼如何摆脱大黄蜂去见苏了。

思来想去,美人计实在是用烂了,大黄蜂再白痴也不能上当了。于是我决定下迷药。

为了让事情看起来自然而然滴水不漏,我提前七天开始亲自下厨做饭,按照我的实际水平发挥果然做出了那种掩盖了事物本身味道的饭菜,也顺道掩盖了迷药的味道。

七天以来,大黄蜂被我以试菜为名百般折磨,多次号称自己已经丧失了味觉。

是夜,窗外明月高悬,璀璨星光点缀天幕,天净月华开。

我对着铜镜试了不下五套衣裳,最终选了套织着云朵的淡蓝色衣裙,梳了发髻涂了胭脂看了眼呼呼酣睡的大黄蜂,兴高采烈的出门去。

是为女为悦己者容。

清凉寺的高大杏树下,苏青色长衫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穿着黑色马靴手里拎了把细剑。

这三个月的时光似乎从未流走过一般,我与苏相见不过就在昨天,我一身男装同他拥抱,给他包饺子吃,他一个也没留给我吃。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感情丰富的看着这个男人。

苏仿佛感应一般的转过头来,见了我,温朗的深褐色眸子里划过一份明亮的喜悦,如明波朗月春风过境,让人心头无端的一甜。

苏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也不言语,只是看着我笑。

我害羞的低着头,寻思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来,“你饿吗?”

苏说:“烟洛,你还有没有别的问题了?”

听出他的挪揄,我怒瞪他。苏笑道:“饿了,早就饿了。”

“那我做饭给你吃吧。”

我娘死的很早,那时候我还小,记忆中只有个模糊的身影和暖暖的怀抱。但是却很清楚的记得娘总是做饭给我们和爹爹吃,家里下人成群,她却坚持每天下厨,她说,做饭给心爱的男人吃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儿。

第69章:chapter 67

然而,那个晚上,我并没有展示厨艺的机会。

命运之神从来都不曾垂青于我,即便是短暂的幸福都不肯给我。除了仇恨上天不允许我拥有其他活下去的理由。

因为,命运再一次和我开了一个玩笑。一个让我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爹爹的笑话。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突然飘起的雪花轻舞和天边冷眼俯瞰一切的那一轮上弦月。也永远记得苏褐色眼睛里破碎的伤感。

而在此之前,苏牵着我的手走在路上,讨论着待会吃点什么。我坚持要吃狗肉,他偏不同意,说在西北荒茫的野地里野味吃的太多了,好不容易来次大城市要吃点新鲜的。我说那我们不吃野狗吃家狗吧。苏笑着伸手来捏我的鼻子。

我仰着脸笑嘻嘻的望着他。

苏的眉头突地一紧,揽着我的腰身形骤转,破空声就在耳边响起,我惊恐的望过去,夜色下一条黑色的软鞭如同灵蛇一般的扭动着丑陋的腰身。在银白的月光中划出残虐的弧线。

与此同时,数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杀手鬼魅一般的围了过来。他们手持冷剑,脸带黑色面具,穿这样的装束整个江湖只有一群人——降临死士。

只一瞬间,我身上的冷汗就浸湿了后背。降临里的杀手是分等级的,像我这样只会使使美人计投投机的自然是最低等的,而很不凑巧死士却是降临里最高等的,因为不管怎么说,不要命的人都是最可怕的。但是,降临死士响当当的称号绝对不是一味的不要命闯出来的,反而他们的身上汇集了剑术、谋略、狡诈、团结等一系列可怕的因素,再加上不要命,于是他们拥有了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黑衣罗刹。

在我还在琢磨这等阵势杀我是不是有点铺张浪费的时候,苏手上一紧,把我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前,小声说:“烟洛,待会我放手之后你就跑,别回头,往人多的地方跑,跑回胭脂醉藏起来。”

回胭脂醉藏起来…我想找死不用这么折腾吧。在这死立竿见影还省了跑回去的力气。

我本想拒绝苏的提议,但瞧清楚了他此刻严肃的神色才意识到这是他的决定,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五官肃峻,冽如冰峰,不是那一身血迹狼狈不堪的伤者,不是蜗居在我房间里与我斗嘴的少年,不是说要娶我眼里荡满柔情的男人…而是,深陷杀阵依旧镇定自若的指挥者。

这个眼神透着点威严的冰冷,让我想起了记忆中另一双冷厉的眼睛。

我点了点头。为了让苏放心。

第70章:chapter 68

月下光华清寒,深夜冷锋无声

苏对着我绽开了笑容,如同他提过很多次的西北草原一般辽阔激荡的豪迈笑容。

我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用尽全力去记住这样明媚的笑脸。

苏握住我的手慢慢的让我松开他的衣服,“没事的,说不定待会你还能在茅房门口捡到我。”

我点头。

苏转过脸去,面对苍冷月色下一群形如鬼魅的死士。他神情肃穆,一派威仪,“在下区区不才竟能逼出降临死士,实是荣幸之至。”

圈子中唯一的没有使剑的人手里握着黑色长鞭,开口竟然是女声,“阁下果真盛名远播,好胆量,明知危险还敢单枪匹马前来送死。”

苏手握钢刀直指那人道:“不必逞口舌之快,降临之主我已猜得七八分了。你们一起来吧。”

话声刚落他便用力一掷,我凌空飞出。风声在我耳边呼啸而过,割的我脸颊生疼。突生的变故如此仓促,让我本就不灵光的脑袋愈加迷惑。

然而我并没有按苏所说的那样逃走,当日拼死去救苏名扬的心没有改变,为了苏,胆小的我依旧可以拼命。

我身形一转,凌空换了方向,脚下一垫,纵身像苏身前飞去。

前方那使鞭的女子刚挥出一鞭,我抽出腰间的短剑缠了上去。那人一惊,反身一转,卸去了我剑上的力气,再一使力,软剑脱手而飞。

而我,并没有停歇,腿上一软跪在了坚硬的青石地上。

那人收住鞭子安静的看着我。

四野霎时寂静,周围的降临死士因为没有进攻的指令都待在原地。苏讶然的拽着我的胳膊要拉我起来。

我巍然不动,平静的说:“烟洛万死,还请红姐手下留情。”

使鞭子的女子正是我的顶头上司胭脂醉的老板娘红姐。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是这个阵势自然是万分熟悉。

红姐伸手拿去了脸上的面具,说:“烟洛,你做的很好,这单生意若是成了,主公定有重赏。”

苏拉着我手轻轻的抖了一下。

红姐这是诚心把脏水往我头上浇呀。我立马给红姐磕了个头,“烟洛不知道苏与降临的瓜葛,只求红姐能看在烟洛的情分上放过我二人。”

红姐见我不识相,脸色又冷了几分,“烟洛,没有人可以背叛降临。你若一意孤行,就拿起你的剑吧。”

听了她的话,我缓缓的站起来,和苏十指紧握,对他笑了笑,“我们真心相爱,就当福祸同当。你可相信烟洛没有出卖你?”

苏也笑了,拍了下我的头,“别问废话,省点力气。”

然而红姐也笑了,那是一个让我很迷惑的诡异笑容,似乎我和苏的相爱在她看来是十分滑稽而好笑的事情,搞笑程度直逼男扮女装的大黄蜂。

但在我看来,她爱上银面具也比较可笑。

她说:“烟洛,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拼了性命维护的男人是谁?”

我被她问愣了,明显红姐知道苏是谁,并且认为我不知道相当丢脸。

于是我问苏,“这个时候我们也不应该再有顾及了,互相交个底吧。”

苏点头,他说:“我是…”

然而,他没有说下去,其实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打断苏的是突然窜出来的三个人,他们一下子跪在了苏的面前,异口同声:“属下来迟,害少主身处险境,愧对少主。”

很凑巧,这三个青衣少年中我认得两个。

一个是有点像我爹爹,以一双铁拳击碎一对铜锤的宋城守将杜进。

一个是眼小有神,以屡出奇谋享誉天下的青山奇谋赢谋。

而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少主则是影王之子西昌王景溯。

苏是景溯!?

一股无法名状的情感冲击着我的心,带着奇异的热量和全身的血液冲向头顶,我无法思考,无法言语。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在拼命挣扎呼喊,却困在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空吐出无助的气泡。而那个气泡终将破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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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慢的理由米已经懒得说了,但质疑米坑品的亲可以省省,此文早就签了,但就这个原因米也不会弃坑

第71章:chapter 69

苏握着我突然冰冷的手,眼睛里是明显的关切,“烟洛,你怎么了?别怕,没事了。”

杜进自然看到了我,一脸惊讶带着点惊喜的指着我,“是你?”

赢谋也跟着参和,“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然后他转脸看着杜进问:“你也认识她。”

杜进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赢谋若有所思的又多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们一起看着我和苏紧握在一起的手,大家本来就不够白里透红的脸色又白了一成,赢谋小声说:“少主,你执意要见的姑娘就是她?”

对于众人奇怪的表现苏很诧异,点了点头,“正是。”

而我,一步一步的后退,一步一步的溃败,一步一步的哭泣。

我终于明白了红姐那个诡异的笑容和奇怪的问题。她早就知道我的仇人是谁,或者说已经猜出是谁。她实在是个很幸灾乐祸的观众。

这场戏,前半场温馨,后半场却注定血肉翻张,因为它的戏名叫做荒诞。

我拼了力气去挣脱苏的手,他却握着不放,一步一步的跟着我的后退前进,不停的唤着我,“烟洛,烟洛。”

我停了下来,低着头小声说:“放手。”

苏说:“不放。”

我叫了那个名字:“景溯,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