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散落的珠子,被“春水堂”这枚印章全都串了起来。

郁棠好像一下子全都明白过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弄明白。

她脑子里糊成一团,两腿发软,再也站不住,跌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

郁文看了道:“阿棠,你别害怕。这种事,不被事主看出破绽也罢,若是被看出来,我们可以让那位钱师傅赔银子,还可以要求他给我们重新做画。好在是离你鲁伯父的七七还有些日子,这个时候让你阿兄跑一趟杭州城还来得及。”说着,他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谁知道会出现这种事,我之前还为他可惜来着,他只怕是做了不少这样的事。”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家这件事牵扯着人命官司,他们还不知道幕后是谁,若是对方手段凶残,说不定钱师傅都要跟着遭殃。

郁棠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钱师傅!

前世她手里的那幅画就是钱师傅帮着临摹的,也就是说,当年有人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请钱师傅帮着临摹了一幅假画,也是利用盗画,换掉了她手中的真画。

还有鲁伯父。

她根本就是错怪了他。

他卖给他们家的就是他所拥有的真画。

是她。

是她若干年来拿在手里摩挲的一直是幅赝品,却把赝品当真迹,还自以为是地认定鲁伯父卖给他们家的是假画。

郁棠止不住地自责。

“阿棠,阿棠!”郁文看她一副内疚的模样,忙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想的办法都很好。阿爹没有见过比你更聪慧的孩子了。若不是你,阿爹现在都被蒙在鼓里。这件事阿爹来想办法,不会有事的。”

父亲越这么说,郁棠心里越不好受。

她小声地抽泣着,半晌才道:“阿爹,您没错,鲁伯父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虽然坑过您,却也真心地帮过您。从前是我不对,他不是马上三七了吗?我想去好好祭拜祭拜他。”

算是给他赔不是。

郁文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突然给你鲁伯父说起好话来。他若是泉下有知,肯定很高兴。”

鲁信又不傻,郁家其他的人瞧不起他,他也是知道的。

郁棠抽出帕子来擦着脸,点着头。

郁远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和郁文、郁棠打了声招呼就喊着陈婆子给他倒杯茶进来,并对郁文和郁棠道:“渴死我了。那个裴满,话真多。问完了这个问那个。不过,这个人也挺厉害的,至少比从前那个大总管厉害,话说的都在点子上,就这一天功夫,大家瞧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这个大总管算是坐稳了。”

郁文忙问:“怎么了?”

郁远道:“裴家的大总管裴满去长兴街看铺子造得怎么样了,还挨家挨户地问我们这些不是裴家铺子的用的是什么材料,有没有按和裴家之前约定的样式盖,明沟留了多少,暗沟有没有留……您说,这场大火一烧,谁家还敢不留沟啊?这次裴家三老爷慈悲为怀,愿意借银子给我们重新修造铺子,若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裴家放手不管,我们这几家除了卖地基,也没有其他活路了。”

郁文笑道:“那人家问得也应该啊!若是因我们这几家又走了水,裴家铺子也会被牵连啊!”

两人说着长兴街的事,郁棠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想到了李家的暴富。

是李家被盗之后的事。

之后,他们家利用林氏娘家的关系,做起了海运生意。

那《松溪钓隐图》夹层里的这幅舆图,会不会是航海图呢?

她嫁到李家之后,偶尔会见到林氏的那些子弟来李家拜访。她还记得她曾经听到林氏的其中一个侄子非常得意地吹嘘,说这海上生意不是谁家想做就能做的,不仅要有船,要有能干可靠的掌舵人、船工,还得要知道怎么走……也就是说,得有航海图。

而这航海图,那可是无价之宝。

不说别的,就说要画这么一幅图的人,不仅要会开船,还要会识别方向,知道潮汐变化的规律,还得识字、懂堪舆,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都出不了这样一个人才。而且就算是出了这样一个人才,谁不去花个几十年考个举人进士做大官,却把脑袋吊在裤腰带上,无名无利,花一辈子的功夫在海上漂着?

这个时候,就算你是皇帝,也只能干瞪眼。

那些知道怎么走海路的,都是靠好几辈人,甚至是十几辈人用性命和经验一点一点地积攒起来的。谁家要是有这样的本事,就好像怀里抱着个聚宝盆似的,就等着躺在金山银山上吃香的喝辣的了。

郁棠还记得,林氏的这个侄儿说了这样一通话之后,她就再也没在李家见到过这个人了。

她以为是因为她孀居,不怎么见得到外人的缘故,如今想起来,分明就是另一桩她不知道的事。

那幅舆图,肯定是航海图。

这背后,肯定是李家。

郁棠越想越觉得眼前仿佛被大风吹散了雾霾的山林,露出很多她原本没有注意的面目。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李竣不认识她而林氏却说谎了。

也能解释李家为何不顾颜面也要苦苦地求娶她了。

但郁棠同时也生出了一股因为李家也知道钱师傅这人,他们的计策随时可能被李家发现的恐慌。

这恐慌,她还不能告诉父兄。

郁棠在书房里来回走着,像陷入牢笼的困兽。

“阿棠!”郁文首先注意到了女儿的异样,他担心地喊了一声,道,“你走得我头都晕了,你坐下来歇歇吧!我刚才已经跟阿远说过了,阿远明天一早就启程去杭州。钱师傅那边你放心,他既然是做这一行的,当然知道这一行的危险,这种事,他应该早有准备才是。”

郁棠停下脚步,却没能停止心中的恐惧,道:“阿爹,为了这幅画,已经死过人了。钱师傅虽然常在河边走,肯定有湿鞋的时候,他有什么不测我们管不着,但不能因为我们家这件事丢了性命。”

“我明白!”郁远听着面色渐渐严肃起来,道,“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看他有没有什么自保的手段,或是让他暂时避一避风头。”

郁棠暂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疲惫地揉了揉鬓角。

还有李家的事,得想办法尽快地摆脱才是。

郁棠现在觉得自己有点明白李家的做法了。

他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这幅舆图如此珍贵,知道它价值的人肯定都不会放手,所以才会暗中出手,宁愿闹出些偷窃的事也不愿意直接跟他们家买这幅画。

不过,前世和今生有了很大的不同。

她也知道了在幕后出手的人是谁。

只是李家怎么保证这幅画会像前世那样成为她的陪嫁呢?

前世,她父母双亡,父母留下来的遗物肯定会带在身边。可今生……

想到这里,郁棠身体一僵。

她想到了她和卫家的婚事。

不会吧?!

李家不过是想要这幅画,难道还会去左右她的婚事吗?

郁棠心里这么想着,可脑海里有个声音却不停地道:已经死了一个人,还会在乎再杀一个人吗?

郁棠呼吸困难,再也没有办法在这个书房里呆下去了。

她要知道卫小山的死与李家有没有关系。

她要见到卫小川,向他打听卫小山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希望自己是疑心病太重,是胡思乱想。

郁棠疾步走出了书房。

“阿棠!”郁文和郁远都担忧地喊着,跟着追了出来。

暑气已尽,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桂花树油绿色的叶间已露出黄色花瓣,晚风吹过,不时飘散着馥郁的香味。

郁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时面上已带了浅浅的笑:“我没事。在书房里闻到了花香,出来看看。”

郁文和郁远表情忪懈下来。

郁远笑道:“你去杭州城也没能好好地逛一逛,要不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

“阿兄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发生了这样的事,郁棠越发觉得一家人能齐齐整整地在一起,比什么都要好。她压低了声音,道:“阿兄,你一定要劝钱师傅别大意,这幅舆图我如果没有猜错,说不定是一幅航海图。”

郁远愕然。

郁文更是急促地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发现?”

郁棠没办法解释自己的猜测,只好道:“我去买做头花的东西时有遇到卖舶来货的,无意间好像听了这么一耳朵,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觉得我们这舆图和那些航海图非常的像。”

郁文和郁远是不知道航海图有多珍贵,却知道福建那边为着这海上的生意争斗得有多厉害。杀人放火每隔个几年就会发生一起,上达天听的灭门惨案都有几桩。

寻常人家卷入这里面,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两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郁文一把抓住了郁棠的手,道:“你,你真觉得这是幅航海图?”

“我也不十分肯定。”郁棠不敢把话说满了,道,“我越想越觉得像。您想啊,左大人从前是做什么的?鲁伯父的父亲从前是做什么的?就算是幅舆图,又不是朝廷追责,找不回来就要抄家,为何要这样不依不饶地非要弄到手。”

“左大人从前抗过倭,”郁文喃喃地道,“鲁兄的父亲曾经做过左大人的幕僚,只有能生出巨大财富的舆图,才会有人一直惦记着。一般的舆图,都是打仗的时候才用得上,就算是朝廷命官,拿在手里也没有什么用啊!鲁兄多半也不知道这画中的乾坤,是因为鲁兄的父亲也不知道呢?还是他父亲就算是知道,也和我们一样,不知道怎么办,索性就让它藏在画里呢?”

郁远听着面如土色,不安地道:“叔父,那、那我们怎么办?”

从前只觉得这烫手的山芋甩出去就好,可现在山芋能不能甩出去还两说了。

郁文也没了主意。

鲁信的父亲好歹还认识左大人这样的人,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间秀才,难道比鲁信的父亲还有办法不成?

这下换郁文在院子里打着转了。

来唤他们吃饭的陈氏见了不由奇怪,道:“你们这又在商量什么呢?神神叨叨的,还吃不吃饭了?”

☆、第四十七章 不放

郁棠等人都不想陈氏担心,一个个忙换了笑脸,轻松地和陈氏打招呼:“这就来了!”

郁文更是道:“今天做了些什么菜?阿远留在家里吃饭,你有没有多做几个菜?”

“放心好了!”陈氏笑着,“我让阿苕去买了些卤菜,还打了二两酒,你们叔侄两个好好地喝一盅。”

郁文想了想,道:“让双桃去把阿兄也叫来吧!他这些日子忙着铺子里的事,我们兄弟俩也有些日子没有在一起喝酒了。”

特别是家里出了这种事,而且还全是他连累的,偏偏还没有办法跟哥哥说清楚,郁文心里非常地苦闷。

陈氏没有多想。

两家原来就挨着住着,谁家做了什么好吃的不叫了对方来吃也要送一碗过去。

她拿了些碎银子让阿苕带去打些酒回来,吩咐双桃去请郁博和王氏。

两人很快就过来了。

郁家没那么多规矩,一家人围着桌子一面吃饭,一面说着话。

郁博想去趟江西:“家里的一些模具、画版都烧了,有些还是我们家的家传图案,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补上的。上次卖给我们漆器的铺子我瞧着也挺不错的,我看能不能跟老板说说,给我们铺子里介绍几个师傅。再就是,你是读书人,认识不少读书人,看能不能帮着家里找个画画的,得重新把那些模具、画版弄出来。”

郁文的画就画得挺好的,也有几个这方面的挚友。他道:“我明天就去打听打听。”随后说了郁远的事:“让他帮我跑趟杭州城。”

郁博不仅答应了,还叮嘱郁远好好帮郁文办事。

王氏则拉着陈氏说郁棠的事:“卫家那孩子也过了三七了,阿棠的婚事是不是也要重新提起来了。阿棠虽然年纪不大,可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也怕年纪拖大了啊!”

“我知道。”陈氏低声道,“我已经约好了官媒,等卫家那边的三七过了,就正式开始帮着阿棠相看人家。”

郁棠如坐针毡。

若卫小山的死与李家有关,她此时和谁家议亲都是害了别人。

郁棠觉得自己得尽早地找到卫小川。

当天晚上她就让阿苕去给卫小川带信。

卫小川原本不想见郁棠的,但郁棠说要问问他卫小山的事,他想着他二哥活着的时候那么看重郁棠,郁家为了他二哥三七之内都没有再去相看人家,也算是为了二哥尽了一份心,就答应下来。

因卫小川还要上课,两人约定中午的时候在县学附近一家小饭馆里见面,顺便一起用午膳。

郁棠借了马秀娘的名头去见了卫小川。

地方是卫小川安排的,时间也是卫小川选的。

郁棠没有想到卫小川如此的细心。

那小饭馆虽小,却干净整洁。卫小川却向老板要了个后厨的小房间,看着像是老板家自己吃饭的地方,小房间旁边就是小饭馆的后门,从后门出去是条僻静的小巷子,直通人来人往的小梅溪的河房,出了小梅溪的河房,人能如水滴大海,立刻融入其中,很快就不见踪影。

三岁看老。难怪卫家的人都觉得他是兄弟几个里最有出息的。

郁棠到的时候卫小川已经坐在桌边等她了。等她脱下帷帽,他就板着个脸对郁棠道:“我是穷学生,如今还靠着家里嚼用,只能在这小饭店里请郁小姐了。还请郁小姐多多包涵。”说完,招了手叫了店小二,道:“把你们家的招牌菜小炒肉和炒青菜一样来一份。”又解释般地对郁棠道:“我们长话短说,我等会还要回课堂温书。”

明明手头不宽裕还要装男子汉大丈夫请她吃饭不说,只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还称是这个店里的招牌。

可爱得一塌糊涂!

要不是郁棠心事重重,恐怕早就笑出声来。

“我原来是想来找你说话的,吃什么都不要紧。”郁棠顾忌着他的自尊心,语气温和地道,“以后有机会,你不上学的时候,我请你吃好吃的。”

卫小川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趁着小二给他们上茶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道:“你想问我什么?”

郁棠无意在外人面前谈论这件事。等到小二上了茶,退了下去,她这才道:“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说。”

她是怕问出些什么卫小川吃不下去了,卫小川则是因家里从小教导他“食不言,寝不语”,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一个没有心情,一个赶时间,两个人很快就吃饱了。

店小二撤了盘子,端了两杯茶进来。

郁棠开门见山,也没有客气,直接道:“我从前听你说你二哥水性很好,也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那你二哥去世的前一个晚上,是谁和你二哥在一起?”

“我啊!”卫小川毫不在意的样子道,“我是家中的老幺,大哥要帮着阿爹做事,我从小是我二哥、三哥帮着带大的。“

因此他们的关系很好!

郁棠道:“你二哥是个怎样的人?”

卫小川闻言立刻目露戒备之色,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郁棠道:“就是想问问。”

相亲的前一天,卫家两兄弟打了一架,卫小川对郁棠的印象就很不好了,想去看看是怎样的女子引得他家不和。结果到了那里,卫小山陷下去了,郁棠却淡淡的,卫小川觉得自己的哥哥不争气,非常地生气。

卫小川寻思着,难道郁家小姐实际上也相中我二哥了?只是当时没看出来?

既然这样,他就当可怜可怜郁小姐,和她说说他二哥好了。

卫小川想了想,道:“我二哥人很好的,又孝顺又听话。我们兄弟几个在一起嬉戏的时候,我二哥不是在帮我姆妈做饭,就是去下河摸鱼,给家里添个菜……”

“你上次也和我说过,你二哥的水性很好,是不是因为他经常下河摸鱼?”郁棠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那你二哥对附近的小河小溪应该也很熟悉了解了?”

卫小川觉得郁棠的行为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想,道:“是的。早年间我们家和别人家争水源的时候,我二哥还带着我们悄悄地从山里挖了条小沟到我们家田庄。而且我们从来不缺小鱼小虾吃,我二哥做鱼虾的手艺也因此比我姆妈还好……”

郁棠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她的胸口跳出来似的。

她不禁捂住了胸口,道:“你说你二哥很听话,那他去哪里都应该会和家里人打声招呼吧?如果你姆妈不让他去摸鱼,他会听吗?”

“当然会听!”卫小川想也没想地道,“我们家的人出门都会和长辈打招呼的,这是最基本的礼仪,难道你出门不和家里的人打招呼吗?”

他觉得郁棠这是在质疑他们家的家教,鼓着腮,很生气的样子。

“我就是随口问问。”郁棠笑得有些勉强,道:“我总觉得小子们比姑娘们顽皮,未必会那么守规矩。”

卫小川不以为然,道:“你以为真的是我二哥打赢了我三哥,所以我姆妈才让我二哥和你相亲的?那是因为我二哥为人最最老实规矩,我姆妈说,若是心思太活络了,就不能去当上门女婿。到时候别人几句闲话一说,心里有了怨恨,怎么可能把日子过好。若是日子过不好,别人家还是要说我们家教子无方的。那不是结亲,那是结仇。”

郁棠一愣,心里漫过一阵又一阵的苦涩。

如果没有这桩意外该多好啊!

虽说她一开始有些茫然,可在一起过日子,时间久了,她肯定会喜欢上卫小山的。

郁棠眼角顿时变得湿润起来。

她低着头,轻声道:“那你二哥半夜出门摸鱼,你们怎么也没有跟着?”

卫小川听了气呼呼地道:“所以那些阿婆都说,有了媳妇就忘了娘。都是你!要不然我二哥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谁也不说一声就跑了出去。”

郁棠的脸一白,道:“你不能这样冤枉我。又不是我让你二哥去摸鱼。再说了,我成亲和摸鱼有什么关系?提亲要的是大雁,他不进山里去捉大雁,摸什么鱼啊!”

卫小川哑口,随后又恼羞成怒,道:“就是你,就是你。要不是你,我二哥怎么会悄悄地出了门,我三哥的水性也好,如果他跟我们说一声,我三哥肯定会陪着他去的。就算不陪着他去,那么晚了他没有回来,阿爹也会把我们兄弟几个喊起来找他的……”他说着,眼眶也湿了:“我二哥都是因为遇到了你才会变的,遇到你之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郁棠手直哆嗦:“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们田庄平时应该也有人去摸鱼吧?难道就没有人看见过你二哥出没?”

卫小川愣住,喃喃地道:“是啊!怎么就没有人看见呢?田庄虽然是我们家的,可我们家不是那种苛待别人的人家。佃户们日子都不太好过,小河小沟里的鱼虾都是由着他们捕捞,回去当碗过节的菜的。我二哥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们不知道,难道田庄里那些摸鱼的也没有看见?可我二哥当时就溺亡在了他平时常去的小河里啊?”

郁棠没能忍住,闭上了眼睛,任眼泪在眼眶里肆意流淌。

卫小川惊讶道:“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哭?”

郁棠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掏出帕子来擦着眼角,道:“我这几天在家里做头花,可能是伤了眼睛。”

卫小川怀疑地望着她。

郁棠却再也编不下去了。

如果卫小山是受她连累的,她怎么向卫家的人交代?她怎么面对自己的良心?

那么好的一个人,因为和她相亲,因为太优秀,就被害得丢了性命。

她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郁棠坐在卫小川的对面,不敢抬头看卫小川一眼,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小姐!”陈婆子架着她进了门,责怪跟过去的双桃,“你是怎么服侍小姐的?有你这样做事的吗?还好这家里只有这几个人,这要是人多了,你岂不是连个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