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芝不由得想到萌萌应该会高兴,一早就跟她说好周六去动物园,下着雨实在多有不便。
去邵家已经熟门熟路了,然而,今天她无论怎么作心理调整,却总觉得自己有点硬着头皮似的,底气不足。
进了车库,果然看到邵云的车已经泊好在那里,深银灰的车身,怎么看都像他那张阴沉沉的脸。
她吁了口气,定定神,然后从车里出来,沿着蜿蜒潮湿的小径向大门口走。
萌萌一见曼芝就又是熊扑过来,她几乎够到曼芝的胸膛了,人也比小时候壮实了许多,可见到母亲的热情劲儿跟从前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曼芝幸亏有所提防,不然极有可能被她撞个跟头。
申玉芳跟在萌萌后面,也迎到门口,握着手笑容可掬的嗔道:“慢着点儿,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老想吊着你妈妈。”
曼芝搂着萌萌的脖子,母女俩谈谈笑笑的走进客厅,一眼看见邵云坐在沙发里,大腿上摆着笔记本,正“走笔如飞”的敲字,听见她进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还是拿曼芝当空气,她心里那个气呃。
那就谁也看不见谁吧。
曼芝转头问申玉芳,“怎么不见上官和邵雷呢?周末也不回来啊?”
申玉芳道:“他们哪里闲得住,也就平常上班的时候还记得过来噌一两顿晚饭,周末又要会朋友,又要参加这个那个的活动,忙得很呢。哦,前两天听小雷说起要到昆明去旅游,也不知是不是已经去了。”
只是淡淡的这样一说,曼芝总觉得她有些责怪的意思。心里不免同样的歉然,她离开的时候,也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常回来看看的,然而终究没有做到。今天这顿晚饭,若不是因为萌萌,她也肯定要拒绝的。
申玉芳却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想法,反而还劝她道:“曼芝,你乘着年轻,也该多出去走动走动,别老把自己拴在店里,钱哪有赚得完的一天呃。”
曼芝听了,不以为意,对她笑一笑,敷衍得应了一声。
吃着饭,大家都有说有笑,唯有邵云缄口不语,仿佛心思都花在了品菜肴上。
申玉芳几次给他们“牵线搭桥”,孰料两人都不领情,巧妙的岔开,还是各说各的。
多亏有个萌萌,东一榔头西一棒说得起劲,把一桌子的气氛都带动了起来。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她一碗饭还剩了半碗。
邵云见状,立刻皱起眉开训了,“你吃个饭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好好吃,作业还没做呢吧。”
萌萌虽小,也是要面子的,此时见父亲无端严厉起来,当场嘟起嘴,不满的回了一句,“作业急什么,明天是星期六呀。”
申玉芳一见邵云拉长了脸,生怕萌萌吃亏,立刻催她,“萌萌快吃,别跟爸爸顶嘴。”
曼芝只是冷眼看着,并不说话。
萌萌冲邵云不服气的吐了吐舌头,遂低头扒饭。没吃两口,眼珠子转了几转,又抬起头来道:“我今天想去妈妈那里住,可以吗?”
她说着,眼睛眨巴眨巴的在父母亲脸上转悠,充满了期待。
曼芝没敢接口,三双眼睛都射向邵云,他沉着脸不吭气儿,餐厅里一下子寂静如死。
良久,他才虎着脸道:“想去就快点吃,然后赶紧把作业做了,做事别磨磨蹭蹭的,否则一切免谈。”
几个人同时暗松了口气。
申玉芳瞅瞅儿子的脸色,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一阵他的脾气又古怪起来,时好时坏的,今天更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脉,明明知道曼芝要见女儿,还是执意去把萌萌接了回来,她横竖劝不住,着实担心了一把。
总算还晓得让一步,她连摇头叹息都顾不上了,这两个人真是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即使分开了也不见得省心。
萌萌有了动力,剩下的半碗饭三下五除二就没了,还喝了一大碗鸡汤,然后腆着小肚子乐悠悠的往自己房间里跑,临走还不忘叮嘱曼芝,“妈妈,你等着我啊,我很快就做好的。”
曼芝去帮申玉芳收拾餐具,却被她竭力拦住。
“你难得来,就别沾手了,赶紧去坐着,两个人好好说说话,哎,阿云――”她着急的给邵云递眼色。
邵云懒洋洋的挪驾到沙发,一手抓过遥控按亮了电视,才对曼芝道:“过来坐会儿吧。”
曼芝争不过申玉芳,只得慢吞吞的走过去,在邵云侧面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盯着电视屏幕,保持沉默。
餐厅里的碗碟声响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申玉芳进了厨房,一整个大厅就剩了他们两人和CCTV的新闻播报声。
第二十章(下)
曼芝始终绷着一根弦,电视机的声音开得低,她听着听着就走神了,脑子里根本没进去什么。
到底没忍住,偷偷偏过脸,扫了一眼邵云,这一瞟却把她吓了一跳,邵云斜靠在沙发上,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了,那样子象要吃了她似的。
她顿时觉得如芒刺在背,下意识的挺起腰杆,没好气的低声道:“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他的目光阴恻恻的,老这么被他盯着,晚上极有可能做噩梦。
邵云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反倒笑起来,“我看见你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我有这么可怕么?”
“你有话就直说,不要这样阴森森的好不好。”
邵云低下头,不再看她,随手捡起几案上的一个小饰物,搁在掌心里把玩,面无表情的问:“你想听我说什么?”
曼芝绷着脸不吭声。
邵云往后靠了靠,慢条斯理道:“你觉得,我是应该站在你前夫的立场上告诉你我看见你跟他在一起心里很不爽――还是应该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称赞你们两个看起来很合适?”
曼芝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一张脸上顿时红白交加,她有些恼羞成怒的反击,“我凭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
邵云冷眉一掀,脸上似笑非笑,“我也没说你不能跟他在一起呀,你心虚什么?”
曼芝被他噎得无语,简直没办法跟他谈下去,索性闭了嘴,只等女儿一出来就干干净净的走人。
新闻已经结束,无边无垠的广告争相斗艳,曼芝望着眼花缭乱的屏幕,又是窝火又是无奈,明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没能避免遭他奚落,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邵云蓦地叹息一声,低语道:“曼芝,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呢?你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没弄清楚。”
曼芝正在气头上,忍不住切了一声,略略抬高音量道:“我当然清楚自己要什么,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邵云倏地靠过来,两手撑住她沙发的扶手,赫然俯身逼视着她,“你敢承认你是真的爱他吗?”
曼芝被他突如其来的攻势唬得差点跳起来,然而她整个人都在他的控制范围内,想逃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脸离她那样近,目光咄咄逼人。
“你这是干什么?”她近乎恼怒的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试图摆脱他的掌控,但是丝毫没有撼动。
而他微凉的手掌毫无征兆的抚上了她的脸,然后牢牢的捧住,不容她逃避,声音暗哑而低沉,“你看着我,好好回答,不要赌气。”
曼芝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掌心传递过来的凉意与他那火热的眼神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她只觉得忽冷忽热。
心慌意乱间她竟然照做了。
她望进他深沉似海的眼眸,那里面曾经翻涌过几乎吞噬掉她的波涛骇浪,而此时,即使他口吻平和,她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悄然逼近的寒凛之气,山雨欲来风满楼。
其实已经乱了方寸,可她仍然倔强的不肯认输,她跟谁都能好言好语,唯独除了他。
“我当然…”可是那个“爱”字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双目灼灼的盯住她的唇,表情紧张,唯恐她真的吐出那个字来,等了几秒,却没有听到,脸上不觉露出胜利的得色。
曼芝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跟他在一起,仿佛都是在进行一场殊死较量,非要拼出个胜负来,可她就是不想让他得逞,即使明知他很强悍。
她挣扎几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唇就猝然间落下来,重重的堵住了她的嘴。
然后贪婪的吸吮,攻城掠池,一丝不肯疏漏。
曼芝又羞又窘,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他竟然不管不顾,无赖劲十足。
她也发起狠来,对着他拳打脚踢,却无济于事,怎么也挣不开他。
他用蛮力强压住她,简直要将她嵌进沙发里,他的双手紧紧扶住她的头,就那样牢置在沙发靠背上,任他索取。
他吻得又狠又霸道,恨不能把她揉碎了,一口吞掉,从此一了百了。
她的喉咙里发出义正词严的抗议,可听在耳朵里,却只是含糊不清的呜呜声,渐渐的,她只觉得呼吸紧窒,面庞热烫,手脚也酥软下来…
正纠缠得不可开交,萌萌欢快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妈妈,我作业做完啦,我们可以…”
两个人蓦地顿住,邵云手上的力道即刻松懈下来,曼芝猛醒似的狠命一搡,他顺势跌坐在地板上,伏着沙发沿儿嗤嗤的笑起来。
曼芝红着脸,拂了拂凌乱的鬓发,嘴唇麻麻的,有些微肿,可她已经顾不得了,强撑着对萌萌挤出一个笑容道:“做完啦?那,那我们走吧。”
萌萌却没动,定在原地,半张了嘴,吃惊的望着他们,“你们…又打架啦?”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邵云早已止了笑,地板上很舒服,他有点不想起来。唇边还萦绕着曼芝的味道,他下意识的抚了抚嘴,有些意犹未尽。
他还是懒散的爬了起来,出其不意的一把搂过已经站起身的曼芝,与她并肩向着萌萌,作出一副恩爱的模样,笑嘻嘻道:“你看,我跟你妈不挺好的。”
曼芝挣扎不得,只能配合,任他搂着。
萌萌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忽然拧起眉,哼了一声,走过去搀住曼芝道:“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好啊!”曼芝巴不得的应承着,乘机甩开了邵云的胳膊。
“我送你们!”邵云在身后叫道。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曼芝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就拉萌萌去跟申玉芳道别。
她的脸色太难看,邵云就没再坚持,只是叮嘱了女儿两句,“别玩太出格啊,好好听妈妈的话。”
坐在车里,萌萌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不高兴啊?”曼芝边开车,边端详着女儿的神色。
萌萌忸怩了一会儿,才问道:“妈妈,爸爸刚才是不是欺负你了?”
曼芝只觉得面庞微微的烧起来,幸亏光线不足,萌萌应该看不清楚她脸上泛起的红晕。
“没有啊,我们那是…闹着玩儿呢。”她尴尬的解释,心里把邵云恨得牙根痒痒。
萌萌的脸上并没有出现释然的神色,她思考了一下,继续问:“你是不是怕爸爸欺负你,所以才老不肯回家啊?”
对于自己的离去,曼芝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给了萌萌不知多少理由,可是萌萌已经是个小大人了,自有她的一套逻辑和想法,曼芝的解释已经不足以令她信服。
曼芝一时语结,只觉得自己在萌萌面前理屈词穷。
萌萌见她不说话,以为被自己猜中,小小的脸上立刻有了愤慨之色,“妈妈你放心,回去我一定好好训训爸爸,他要是再敢欺负你,我也不跟着他了,我带奶奶一起搬你那里去住。”
说得如此豪迈,仿佛她真作得了主似的,曼芝不觉被她逗笑了。
能不能成得了姑且不论,她的这份心意却让曼芝感动,犹如冬天里的小背心,穿在身上,妥帖温暖。
第二十一章(上)
尽管曼芝对萌萌也很严格,但到了她这边,萌萌总有出来度假的错觉,诺大的房子里,就两个人,萌萌更是撒了欢的嬉闹,曼芝简直镇不住她。
“你在家里这个样子,爸爸不打你屁股才怪!”曼芝半恼半嗔道。
毕竟孩子总不在自己身边,有时候想严厉都严厉不起来。
萌萌在沙发上抱着靠枕又蹦又跳,气喘吁吁道:“爸爸平常忙得很,才没时间管我呢,就是奶奶陪我的时候多。”
曼芝手里倒着牛奶,听了女儿的话,忍不住又心酸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酸楚压下去,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再唏嘘有什么意义?
好容易洗洗弄弄完了上床,萌萌偎在曼芝怀里,又一个劲的缠着她讲故事。
曼芝床头的柜子里,放了满满一摞故事书,都是给萌萌准备的,有时候她想孩子了,也会取出来翻翻。
儿童的故事书大都情节简单,结局圆满,只除了一本《一千零一夜》。
随处可见杀人,阴谋的描述,连她读着都有些心悸,可萌萌偏偏爱听,听到恐怖的地方,一把揪住曼芝的胳膊,牙齿咯咯的抖。
“你怎么了?”曼芝停下来,扭头问她。
萌萌扮了个鬼脸,哆嗦着道:“妈妈我好害怕啊!”
曼芝待要合上书,“那我们换一本吧。”
“不嘛,我就要听这本。”她嘟起了嘴,使劲摇曼芝的手臂。
曼芝摇头,真不明白她的小脑瓜里是怎么想的,拗不过她,只得继续,又忍不住笑道:“你要是晚上做噩梦别怪我啊。”
萌萌嘻嘻笑着,伸出小手指跟她拉钩,表示自己绝不赖皮。
萌萌很贪心,故事听了一个又一个,一直读到《渔夫和魔鬼的故事》,她才开始打起了哈欠,睡眼惺忪。
曼芝的声音本就轻柔,此刻在台灯晕黄的光线笼罩下,那语调听在耳朵里,益发的如梦如幻起来,仿佛催眠一般。
“…他在海里待了400年,最后绝望的发誓说:谁要是再来救我,我就杀了他…”
萌萌还有些意识,半睁了眼睛,喃喃的问:“妈妈,魔鬼为什么要杀救他的人呢?”
曼芝抚了抚她细滑的小脸蛋,慢声细语的解释道:“唔…因为他等了很久,都没人来救他,他已经放弃希望了,所以才会这么说。”
“可是…渔夫毕竟救了他呀…”萌萌嘟哝着,翻了个身,终于撑不住,悄然睡着了。
曼芝望着她睡梦中憨态可掬的笑模样,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心里真是柔肠百转,女儿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听着萌萌均匀的呼吸声,她却睡意全无,没有立刻躺下来,而是就着台灯把那个很久以前就看过的这个故事又读了一遍。
突然很能理解魔鬼那种绝望的心情,他也曾经诚心诚意的祈祷有一个人能救他出来,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在合适的时间里,向他伸出手,他必定会倾其所有的报答,多么圆满!
可是别说现实了,即使是神话里,也有偶尔交错的遗憾。那种等待,失望,再等待,再失望的轮转,令人揪心和凄然。
决绝也不过是极度失落后想要彻底断绝了自己的期望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怎样不知不觉转到常少辉身上去的。
连着四天,他无声无息,跟她断了一切联系,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可她知道他必然是在的,在某个地方,辗转犹豫,下不了决心。
曼芝不由得想,“我该给他多长时间,等他多久才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短短的四天,却象四个世纪那样长,因为,她把所有能想到的念头都转了一遍,然后觉得自己也象“魔鬼”那样,正在从开始的期盼逐渐走向失落,渐行渐远…
曼芝的生物钟一向很准,通常六点左右一定会醒,昨夜也许因为想得多了些,入睡就迟,一觉醒转,已经是七点半。
天完全亮了,透过纱窗的缝隙投射进来的光线让她知道今天是个好天气,她为萌萌感到高兴。
翻了个身,她让自己正对着萌萌,小家伙睡得依旧香甜,唇边还泛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看来昨夜与噩梦无缘。
她望着女儿酣然的模样,情不自禁露出笑颜。
房间里静悄悄的,这样的氛围很容易使她走神,尤其最近又陷入了怎么理都理不清的纠缠中。
耳边蓦地响起邵云的那声低叹,“曼芝,你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没弄清楚。”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骇然触动了慢芝的心绪,她的心头泛起阵阵涟漪,令她不由不朝深处想。
她真的不清楚吗?
曼芝微微蹙眉,心里本能的反驳,她当然清楚。
如果不清楚,她就不会离婚。如果不清楚,她现在一定还跟着邵云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每天在自尊和屈辱中煎熬。
她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她要的生活和婚姻。
那么,对于婚姻,她到底有怎样的期许?
她静静的趴在枕头上出神,其实不是第一次考虑了,离婚后的一段日子里,她经常会想到这个问题。
她的要求并不高,和大多数平凡女子一样,无非是能有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如小冯,一如常少辉,然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错过了小冯,终于没有错过常少辉,所以当他再度站在自己面前,对着她微笑时,她没有多少犹豫就向他伸出了手。
曼芝突然间无声的叹了口气,眼前浮起的是常少辉深情款款的容颜,然而,跟那晚电话里的常少辉却怎么也无法完整重叠为一个人。
她开始疑惑,自己喜欢的常少辉,究竟是想象中的那一个,还是现实里的这一个?
一念及此,她便自嘲的笑起来,即使是年少的时候,她都没有过不切实际的憧憬,她的生活环境里容不下虚幻的梦想。
常少辉毕竟不是故事里的王子,可以不计较灰姑娘的一切过往,一旦认准,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再不回头。
他也不过是个凡人,有私己的想法和考虑,也会犹豫和退缩,从理智上来说,曼芝都能理解。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感到惶惑。
她的惶惑不是源于常少辉的沉默,而是自己对幸福的定义,她一直以为,幸福就是遇到了对的那个人,然后便可以一辈子相安无事,和如琴瑟。
然而,真的是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