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

“怎么没有,那天我可见了,王爷也没说什么,你就突然呛了起来,也亏的王爷脾气好,不同你一般见识。”说到这里杨氏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可别自己同自己过不去,王爷对你,那是真的没的说。”

安姐再次被堵住了,后来想想,也的确是这样。不说她孕期怎么样,就是在月子里,朱二同学也非常老实,有几个不太安分的想趁这个机会摸到他床上,都被他骂了出去不说,第二天直接就让人领走了,下面的丫头受到教训,一个个别说往朱抵同学身上扑了,再见到这位年轻帅气的郡王爷,都目不斜视,恨不得在脸上贴个标签,以显示自己绝对没有歪心。

这些安姐当然是看不到的,不过都被思烟绘声绘色学了过来,安姐当时听了也很是乐呵,过后还拿这事同朱抵开过玩笑,朱二公子当时一脸挫败还有些愤愤的:“妹妹你还说呢,你是不知道外面那些丫头现在的表情,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赛西施似的,就怕被我看上呢,也不照照镜子!”

“人家不是怕被你看上,是怕表现太好了你又偏偏看不上!”

“妹妹你也笑我!”朱抵叫着扑了上来,他们俩闹做一团。

想到这里,安姐的嘴角不由露出笑意。是的,她虽然不承认,但这段日子她是有些看朱抵不顺眼。这种不顺眼不是朱抵做了什么,而是一种不甘不服,凭什么她这么难受,而朱抵却可以逍遥快活?她受了这么多折腾才生一个孩子,还要为这个孩子遭受更多的罪,而朱抵不过是快活一番就能得了个孩子?

她知道朱抵没错,可却忍不住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想起的时候还好,一想起就忍不住发怒。她不知道这是很多现代女性产后都有的一个阶段,因为在生孩子后,她们突然感到了强大的落差。在生孩子前,她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而在有了孩子后,过去的生活完全被打碎,说翻天覆地不为过,而这个时候的男人却不会有太大变化。他们依然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圈子。在女人每天为孩子的哭闹烦躁不安的时候,男人仍然每天按时上下班,过后说不定还有一定的交际应酬,他们一早出门一晚回家,对孩子的照顾可能就是回家时那一会儿的逗弄,再之后呢,他们上班辛苦了,就要休息了。孩子的夜奶、换尿布之类的,也许和他们有关,但大多都是无关的。

从这个方面来说,朱抵和安姐都是幸运的。与安姐,更多的是心理上的落差,而不是生活上的改变。与朱二公子,也不用经受一夜起来三四次的考验——以安姐的性格,若是在现代,是绝对不会让他袖手旁观的。

所以在经过杨氏的一番劝解后,安姐自己想开了,也就不再逮着朱抵不放,朱二公子几乎没遭受什么折腾就平稳的度过了这个时期。不过这些朱抵是不知道的,此时他正又恼又恨的看着择哥,刚才他偷偷搭了安姐的一下肩,被这小子见了,就又叫了起来:“叫叫叫,你叫什么叫,有本事你说话啊!”

择哥开口不算早,有些小孩在这个时候已经能简短的说一些字句了,他却连称呼都没能叫几个,但这不耽误他对朱抵发脾气,只见他一边跺脚一边冲着朱抵啊啊,还不断的伸手后退——为了表示他的愤慨,他不断的伸手去抓,但他也能看出朱抵是不好惹的,所以抓一下立刻后退,就这样一边抓一边退,逗的安姐笑倒在旁边,就连朱抵也没了脾气:“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回答他的,又是一句啊啊……

三口一阵闹腾,直到下面人说静姐来了,才算停下,朱抵避了出去。

今天静姐穿了件粉红色的百褶裙,百褶裙本来并不太适合粉色,很容易显得臃肿,但静姐身材窈窕,这裙子穿在她身上就只显俏皮了。见到她择哥立刻笑呵呵的扑了上去,静姐一把抱住他:“哎哟嘿,俺家择哥可又重了啊!你可不能再胖了,再胖我就抱不动你了。”

择哥看了看她,把头埋在了她颈间,静姐本还得意,想着这孩子果然同自己亲,但还没来得及向安姐炫耀,就感到脖子处一湿,原来择哥竟留下一滩口水。静姐毕竟是还没出阁的姑娘,立刻叫了起来,安姐笑着把择哥抱了过来:“你说你,好好的逗他干什么,他最近正长牙呢。”

“他不是都长出来了吗?”静姐一边擦脖子一边道。

“才长出来十六颗,起码还要再长个十几颗吧。”在还没有真正扎牙而又要出牙的时候择哥的口水是流的最厉害的,那时候简直可以用泛滥来形容,流的他自己都起湿疹,后来真正扎了牙就好了,但每当要出新牙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刚才他是想亲静姐的,结果却先流了一滩口水出来。

静姐看了择哥一眼,见他虽然穿戴整齐了,却是普通衣着,并不像其他小孩做百日穿的一身红,当下就道:“你们还没准备好?”

“差不多就好了,都是自家人,也不用讲那么多规矩。”现在他们还在孝期,本就不适宜大办。择哥作为南安王的孙子,就算做周岁也不好穿大红的。静姐也想到了这点,当下点点头,“这倒也是,就是有些委屈我们择哥,我还想看他穿红衣戴金锁呢。”

“总有机会的。”

姐妹俩说了几句闲话,静姐期期艾艾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咬牙道:“你最近……有收到姨娘的信吗?父亲他们在广州可好?”

安姐看了她一眼,慢慢的笑了,静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你、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说什么了?”安姐慢悠悠的道。去年她生产的时候,静姐是同杨氏一起回来的,当时一团乱她自然顾不得这些,后来月子里大把时间,她就问了起来。杨氏犹豫了一下,也就不瞒她了,原来她这次回来不光是为了陪安姐生产,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静姐。

“早先还记得静姐看优哥不好呢,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倒……倒互相爱慕了起来。”

“静姐同优哥?”安姐瞪大了眼,杨氏叹了口气,“可不是吗,你爹是又气又怒,优哥本是他极满意的一个孩子,都有心收做弟子自己教导了,谁知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偏偏这俩孩子也都倔。一个是死不认错,一个是认为自己虽然错了,可却是真心实意,口口声声说着要娶呢。闹到最后,我只有把静丫头带回来了。要不她非让你爹打死不可,你别看她现在好好的,上船的时候还带着伤呢。”

安姐没有说话,她只有一个感概: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第216章 番外二·抓周(三)

早先思烟同她说静姐和优哥的时候她还不以为然,想着果然就和现代似的,做下属的都喜欢编排领导,这在古代,下人们最大的娱乐恐怕也就是看主子们的八卦,也亏得这个八卦不过是小小的议论,否则真要好好治理一番。可谁知这还没过多久,就从杨氏这里得到了证实,这还真是空穴来风,并非无因了。

但,优哥同雅姐也许还能搭配起来,可同静姐,那也太不搭了吧!静姐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女,虽然雅姐也是高家嫡出的姑娘,可谁让爹不一样呢?

“那优哥呢?”静姐被带回来了,优哥难道还在广州?还是早就被发配了回来。高老爷这种人,自己做什么没关系,可不见得能允许别人也这么做。

安姐这倒不是看不起高老爷,而是高老爷身上固然有士子大夫这样的气节,可同样有他们的毛病。那就是自己逛青楼那是风流,自己捧个角色,那是美谈。可要是自家正在读书的子侄这么干,嘿嘿,腿不给你打断了!不过那子侄若是已取得一定功名,或者已经在官场上了,那就又不一样了。

优哥虽然读书上有天份,但并不是那种天才,否则也不会现在还没中秀才,虽然中秀才并不像现代人想的那么容易,或者反过来说,其实是很困难的,能考中是少数的,考不中才是多数的。就算有人说穷酸秀才或者什么的,但能中秀才,在此时还是一件极风光和有体面的事。优哥才这个年纪,没中也是情理之中,但相比一下高老爷就知道,他就算属于会读书的,可也还欠缺一点什么。以后努力用功再不缺运气,中举应该是可以的,能不能成为进士就难说了。至于他的家境,在普通人家里自然是殷实的,可既不是官身,也说不上如何富贵,就是雅姐嫁过去都属于下嫁,更不要说静姐了。

所以无论怎么看,高老爷对优哥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好脸色了。不过要是优哥早被发配回来,她这边怎么没收到消息?再怎么说周氏也应该过来一趟啊,当然前几天周氏也的确过来了,但可没提这回事,表情上也没有任何端倪。

杨氏又叹了口气:“你父亲本来是要把优哥也送回来的,但轩哥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说要送优哥回来他就自杀,让你父亲无论如何都要给优哥一个机会……”

“轩哥?”

“可不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孩子会做出这种事,你父亲为此气的连吃了几幅药呢。”

安姐说不出话了,轩哥一直是有些胆怯的,能做出这种事实在有些超乎想象,而且他的要求,也真让人有些凌乱。不过再联想到早先在高家她同朱抵听到的那些,貌似、好像、大概……也是能够说得通的?很显然,轩哥对优哥不仅是喜欢,还有一种崇拜。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也是僵上了。现在是若优哥这一次能中举,就把静姐许配给他。若是不能就一辈子给你父亲做书办呢。”

对于一般人来说,书办算是个不错的工作,虽然未入流,好歹是衙门中人,地位福利都不低,可优哥却是带着郝家全家人期待的——就算郝家不奢望他这一代就出将入相,起码,也希望能从他这里开始耕读传家,而一个书办,则远远低于他们的期待。自然,一个小书办也是绝对不可能娶到静姐的。

“你父亲怕他们做出什么不好说的事,就让我把静姐带回来了,本来呢,我也是要回来看你生产的。”

安姐把头埋在杨氏的怀里,亲昵了好一阵:“那姨娘这次就不走了吗?”

“那还不行,不过会把这里的事料理好了再说。”杨氏说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她当然是极舍不得女儿的,可也放心不下广州那边。她在信中把广州夸的一朵花似的,其实到那里并不适应。天气不适应,他们刚到的时候还好,天冷,那边就显得暖和,不冷不热,蔬菜水果都便意,刚到一个地方,他们也新鲜,所以还好。可过了几个月就吃到苦头了,闷热潮湿,很多下人都得了皮肤病,就连她同高老爷也起了点小疙瘩,还是找当地的郎中好生调理了一番才算止住。

后来他们才知道,到这个地方饮食习惯都要跟着当地人走。要吃清热败火的,要吃祛湿的,要多喝茶。这后一条也就罢了,反正他们不管是在江宁还是在京里也都习惯喝茶了,但那清热败火的,往往都不怎么好吃。其实在这之前,他们饮食上已经不太习惯了。本来,他们带的有厨子,口味上是没有太大问题,可食材上却有很大区别!

首先,广州产米,面食并不多;其次,那大米吃起来也和北方的不一样,用高老爷的话来说就是没有米味,感觉吃多少都吃不饱似的。偏偏还要多喝茶,所以第一年的时候,上到高老爷下到轩哥都清减了不少。也亏得轩哥练拳后身体好了不少,否则起码也要大病一场。他们在那里呆了一年多,也不能说多么适应,偏偏高老爷还一心扑到了建设上,不能说点灯熬油吧,也是一早醒,多晚还不睡。杨氏经常见他点着蜡烛在案子前看公文。

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这个英雄可以是项羽那样的万人敌,可以说孔明那样的运筹帷幄,自然也可以是海瑞似的劳模。杨氏当然是不知道海瑞的,可这不耽误她对高老爷的崇拜。杨氏早先就对高老爷有感情,见他这个样子更仿佛被点起了少女心,每次见他劳累那是又骄傲又心疼,就变着法的给他进补,为此还学了不少广东的煲汤。

这次因为担心安姐生产和静姐的事她回来了,可要让她就此留下,她又担心高老爷是不是能照顾好自己。她回来的时候高老爷父子之间还有些隔阂,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化解了。还有,她走之前虽然有安排,可若长时间没人坐镇,也不知家里会不会乱套。所以她就算担心安姐,最多也只能停留几个月,就是这,一来一回也差不多大半年了。

“那静姐呢?”虽说高老夫人和金氏都在,但不至于就交给她们吧?

“你父亲说,让你帮着多看顾一些。”说到这里杨氏就笑了,“你父亲对你,那可是满意的很,说你要是男孩,他就后继有人了。”

安姐不知道说什么了,摸摸鼻子也只有认了。

高老夫人金氏都在,静姐是不好一直呆在郡王府的,不过不时来小住一番却还可以。为了怕她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杨氏走后,安姐还敲打了她一番,大意就是她现在虽然同优哥分开了,但他们之间并不是没有希望。若她想以后能顺顺利利的同优哥在一起,那现在就应该规规矩矩的,万一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情,不说高老爷会如何,她这边就会先下手了。

静姐是个爆竹脾气,一听她这么说立刻跳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与人好了,就是下贱?要真是这样,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同朱二的那些事!你们没成亲前,就私下见过很多次了。”

“这你消息倒是怪灵通的。”对于静姐这话,安姐倒不是太意外。她同朱抵的确是见过面,特别是在魏阳县的时候,身边带的什么人都有,当时紧张,一些人就算有些想法也不会表露出来,后来平静下来后,不知怎么在下面嚼舌根呢,不过这舌根没嚼到她这边来就说明还有个度。她当然会找时间敲打一番,可这种事也是禁不了的。

“反正我就是知道,咱们大哥不说二哥,你也别以为能摆资格教训我!”

安姐噗的一声笑了:“你这脾气啊,你要觉得我是教训你,我这下面的话还真不好说了,不过你同优哥以后会如何可也难说的很。”

静姐没有说话,斜着眼看她,她自然是不服的,但她也知道安姐一向点子多,而且在高老爷面前很能说得上话,日后说不定还真要请她帮忙,所以挣扎了一番,还是干巴巴的道:“你要说什么。”

“首先,我并不觉得你同优哥这事就有什么不好的。优哥我也不是不了解,的确是个好孩子,若家世相当,相信就算是父亲也会很乐意成这么亲的。”

“你、你不反对?”听她夸优哥,静姐的不满就消散了不少,到后面更有几分羞意。

“我为什么要反对?说句实在的,我是需要你结一门好亲事做我的助力呢,还是更能为我脸上添光?既然都不能,那么你是不是喜欢是不是高兴,岂不就是最重要的?”

这话虽然不那么顺耳,但却说服了静姐。朱抵现在已经是二等郡王,而且谁都知道他在固安帝那里炙手可热。以静姐的条件,想要攀一门类似的亲事几乎是没有可能的,就算是次一等的,说不定也要靠一下安姐这边的关系。所以安姐还真没什么要靠着她的,而且,她也能从这话里听出安姐的关心。

“那……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你觉得我说的错了吗?三妹妹,你同优哥现在能不能成,一看他是否努力,二就要看你这边是不是配合了。”三还要看老天给不给你们这个运气,她在心中暗道,不过并没有说出来,“父亲本是欣赏优哥的,就算这次心中有气,但他若能中举,一定也是乐意你们成的。可在这里,你不能出事,若你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你想父亲会怎么想?他会很自然的想是优哥带坏了你,那对他的印象就差了,还会愿意你嫁过去吗?而且,你是高家的姑娘,代表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高家。说句实在的,若你没了脸,我这边也没什么光彩,以后我若生了女孩,被人翻出这事,也可能是个话头。”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姐心中有几分感叹。过去她不太喜欢的一句话就是——你不仅代表自己,还代表什么什么什么。那时候她总会忍不住想,我能代表住自己就够好了,还管别人如何?别人说道自然是别人的,我还能去堵住别人的嘴?而且,那些听一些谣言就信的,也是道不同的类型。

没有想到,这样的话有一天会从她嘴里说出来。这大概就是她变成了鱼眼珠的征兆吧,可事实又的确如此,现代社会也许没那么多讲究了,这个时代却不会单独看某个人。若是静姐做出了什么,人家不仅会说静姐,还会说高家的女儿,哪怕是过了十几年,谈起亲事,也会有障碍。安姐现在有了孩子,就免不了想的多了。

“我不会做什么的,若父亲最后不同意,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

“你就只想到这个?”

静姐瞪大了眼,安姐叹了口气:“父亲不同意,你可以想办法让他同意。而且你仔细想想,父亲不同意就是父亲不好吗?再怎么说,父亲现在也是一府之尊了,若优哥中不了举,又是这样的家世,你让他脸面何在?到时候人家说不定还会说他虐待你呢!你与其同父亲有敌对思想,不如好好看看京里的文策论集,好好的研究一下这一次的科举,觉得有什么好的资料呢,就寄给轩哥,到时候不仅轩哥能看到,优哥自然也成。优哥天份好,我相信还是很有希望的。”

一番话说的静姐两眼放光,自此以后就一门心思放到了这上面,她在高家无事,就让人买了很多科举方面的资料书籍,用功钻研,就是到了安姐这里也不放松,安姐见了心中不免有一个感叹,其实就是静姐是男孩,高老爷也不愁了吧!

她虽然还同广州有联系,却不好打听优哥的事,只能从安姐这里听消息了。安姐调侃了她一下,也不调她胃口了:“前两天,姨娘倒的确有一封信到,说是今年秋天,父亲就让轩哥启程回来备考呢。”

“真的?”

安姐噗的一声笑了:“明年开春就要开考,他们今年秋天再不启程,哪里赶得上?妹妹就算只是算算,也该知道我说的真假了,看来这是关心则乱啊!”

静姐先是脸一红,然后就扑了上来:“我让你笑我我让你笑我!”

姐妹俩闹做一团。

第217章 番外二·抓周(四)

因为还在孝期,择哥的这次抓周就只给几个近亲下了帖子。但朱抵现在是固安帝身边的红人,虽然他这个红人有些不伦不类——固安帝明显是看重他的,却没给他太大的权利。以这次的新军为例,固安帝匆匆把他调过去,却也只是个教官,而且训练完就又让他回来了就颇让人思量。很多人都认为固安帝是欣赏朱抵这个人的,对他却还是有堤防的,所以这些人倒也不太欺着上,不过知道消息的人倒也不忘送份礼过来,所以这次抓周,来的人不多,礼却收的不少。安姐同静姐这边说着话,那边就不断的传信什么什么家送了什么东西过来,也说不上怎么贵重,但这些人出手当然也不可能太寒酸了,比如张家就送了全套的金锁金手镯,此外还带了一个玉麒麟。静姐拿着那玉麒麟看了看:“这倒是个上等玉,总算他们家这次没干糊涂事!”

安姐一笑,基本上张家送礼都是大方的,不过静姐现在总看这个外家不太顺眼却也是了。

“咦,这是谁家的?北定王家的,她家送的可不少。”

安姐看了一下单子,就见王家除了全套的金锁,还有一整套小金娃。这套金娃是从南方传来的,基本就是山寨俄罗斯的套娃,大的套小的,不过比起套娃更土豪,人家那是木头做的,这直接就是纯金打造,不说金子本身的造价,就是手工就有一定要求,却是苏家这两年推出的新鲜玩意,一经推出,就很受追捧。

首先这小金娃做工好看,其次寓意也好,一套不管三个五个还是七个,都是一个大胖小子抱着金色的鲤鱼,有孩子的愿意给孩子买套,没孩子的也愿意收藏一套,还有说家里有这个,很容易生男孩,所以现在这个都快成为大家闺秀出阁的陪嫁品了。不过这东西造价不低,不说普通人家,就算有些钱财的,也往往只弄套小的,而北定王家这一次送的,却是七个的。

“看来这王家倒同你的关系不错,真是可惜了。”虽然早先不在京城,但回来这么久王氏的事静姐多少也有些耳闻,当下就以为是安姐同王氏早先关系好,王家这次才会送这么一份礼的,安姐却知道另有蹊跷。南安王妃的事她虽没有直接参与,却是知道些情况的,早先还默默的顺手推了一把,从那以后王家每次送来的礼就要厚上一分,王家的那个长子媳妇也来同她说过话,不过她却不想同那边牵连太深了。王氏是个单纯善良的,王家却不一定了。所以每年她的回礼也都厚厚的,这一次她只有先收下,不过那边总会有孩子添下的,到时候补上也就是了。

这些事却是不必对静姐细说了,当下她就让人把东西收了,同时随口道:“女子嫁人,一看命运,二看自己。虽说夫者为天,却也不能失去自我了,否则难免要令亲者痛了。”

静姐一怔,觉得她是意有所指,可转念想想优哥,又觉得自身不会存在这种问题,就觉得她只是在说王氏,当下就点点头:“可不是吗,最最重要的,是要找个喜欢自己的。”

安姐想了想,正要再多两句嘴,那边就有人说周姨娘来了,她连忙笑着说请,同时自己往外走。周姨娘来了,别的收到帖子的也都陆续到了,男子那边自有朱抵应付,女子这边就是静姐同安姐了,不过只有十来个人,她们姐妹也应付妥当,而且大多人的注意力也在择哥身上。朱抵长的艳丽,安姐也不丑,这择哥就真真是粉雕玉琢。一双単大眼,眼珠漆黑明亮,嘴角还有一个酒窝,肥嘟嘟的小脸,这脸若在一个成年人身上,会显得有些痴肥,但放在一个一岁多的小孩身上,就是可爱了。他也不怕生,左看看右看看,看到那喜欢的就冲人家笑两声,不喜欢的就哼唧一声,把一干人等逗的直乐。

等到时间,安姐就抱着择哥来到了抓周的地方。此时抓周还是比较讲究的,还在孝期,不好用红,就在地上铺了一个藕色的席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当然都是吉利的,比如用萝卜刻的官印,仿制的小刀之类的,胭脂口红之类的是绝对没有的,早先安姐曾表示过疑惑,结果却被鄙视了:“王妃说的是哪里话,哪有抓周放这个的?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平民百姓,也不会这么做啊。”

安姐没有说话,心中只有一个疑惑:“那贾宝玉的的胭脂是怎么抓到的?难道是从某个夫人姑娘身上摸来的?可他身高够吗?够吗?够吗!”

当然,也不可能都是些官场上的,还有刀剪算盘之类的。几个下人拿着拨浪鼓在那边招呼择哥,本来安姐是不想弄这一套的,想着择哥抓住什么是什么,哪怕他真抓个胭脂呢——虽然没这东西,但这一来就是个乐子,二来就算是他的前程,只要他高兴,她也没什么意见。朱抵却不愿意:“他要抓个不好的,会被人笑的。”

安姐看着他,眨眨眼:“你小时候抓的什么?”

朱抵老脸一红,沉默了片刻才道:“花。”

“什么?”安姐一时没听清,“花生?抓周会摆花生吗?”

“……我抓了一朵牡丹花!”说到这里朱二公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安姐噗的一声笑了,又连忙道,“我不是笑你,我是说牡丹多好啊,富贵明丽,这可不正照了你的长相吗?”

朱抵的表情更幽怨了:“妹妹,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

“你一定是嫌弃我的长相吧!”

“怎么会,难道没有人说你长得好吗?”

“好什么好,男生女相,总被人笑的。”原来朱二虽然现在各种不靠谱,人们见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那些作为,可在过去,在很久很久之前,朱二同学,基本上还算是一个乖小孩。他长成之后,容貌还带着几分艳丽,小时候更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孩,哪怕他穿着男孩子的衣服,也总有一些小男孩觉得他是女孩,或者说就算知道他是男孩,看他长得好,也把他当女孩看,他又抓了一个牡丹,所以在小时候没少被人叫牡丹花妹妹……

嗯,朱二同学和自己的堂兄们关系不咋样,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虽然很多事情他和那些堂兄们都记不得了,可挡不住大人会说,比如南安王妃过去就没少说:“哎哟,抵儿,这是你谁谁家的哥哥,你这哥哥早先最喜欢你了,过去每次过来都要给你带牡丹花的。”

然后对方那边也会接上:“可不是嘛,那一阵我们家的花就没好好的在盆里长过,都被这小子摘了,有时候他人不能来,还要让下人们来送呢。”

说实在话,南安王妃这么说倒不见得就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但对朱二同学幼小的心灵却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现在轮到择哥了,他发誓一定不能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所以现在就是三个下人,分别站在宝剑、官印、书籍后面拼命招呼,择哥左看看右看看,咬着手指好像也很为难的样子,他抬头看了看安姐,安姐对他笑了笑。她没有发现自己站在一朵荷花后面,但择哥却像得到了启示——他现在虽然话还说不整齐,但脑子里懵懵懂懂已经有些想法了,于是,他蹬蹬蹬的跑了过来,一手把那荷花抄了起来,然后向安姐递去……

“好啊,出污泥而不染,我们择哥就是个志向高洁的!”周姨娘率先反应了过来,立刻开口,众人在惊诧之余也纷纷跟上,安姐笑着把择哥抱了起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希望朱二同学,不要再受刺激了。

不过她虽然这么想了,朱二同学难免还是受刺激了,晚上的时候就抱着择哥左看右看:“你说说你,怎么就拿朵花?拿个刀也是好的啊!”

择哥本就不喜欢他,再被他这么翻来覆去的看更是大怒,一边叫着一边手打脚踢,可他那点力量对朱二算什么,到最后他只有一边叫一边看安姐,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求助。安姐笑着把他抱回来:“他拿个刀人家会说他是厨子,拿朵花也就说他是花匠,差不了多少的。花匠还风雅些。”

朱抵沉默了片刻:“好在是朵荷花,将来人家最多叫他白莲花妹妹。”

……

安姐凌乱了,她觉得受刺激的是她了,尼玛!荷花就荷花吧,为什么要是莲花,莲花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是白莲花!她看着把头靠在自己肩上的择哥,很纠结的道:“能不能再重新抓一次?”

朱抵深深的幽幽的看着她,片刻后,夫妻俩一起叹了口气。他们此时都没有想到,在很久之后,择哥以白莲居士为自己的号,在历史上留下了偌大名声。而当知道他给自己起个什么号的时候时候朱二公子已经不纠结这些了,只有安姐在那边暗自叹气:“儿啊,这是你自己选的,娘是帮不了你了,只希望将来你不会被人恶搞。不过能被人恶搞,起码表明你有名了,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你成功了。”

当然这些话她不好对择哥说,所以择哥很为这个号得意,并特别喜欢在自己的衣物上都绣个莲花,最后成为了他的标志。

第218章 番外三·馥香

江宁的初冬还不是太冷,但空气中也布满了丝丝凉气,苏家的院子里早早就烧了火盆,像莲院这样的地方,盆中还放了一点香料,因此空气中布满了檀香的气息,夹杂着清冷的空气,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

莲姐穿了件藏青色的大花绸缎直裰,斜斜的靠在贵妃榻上,腿上搭了条白色的长毛毯子。她身边靠着一个身穿藕色小碎花百褶裙的女子,只见那女子斜斜的梳了个坠马髻,上面插了一根细细的小小的金钗,那金钗做工极为精致,金子用的也上等,虽然只那么一根,看起来也带着一种光彩。她的容貌并不是非常明媚,却自有一股沉稳之气:“当家的,下午您还同三爷有约呢。”

莲姐嗯了一声,继续慢慢的翻书。两年前,她正式接管了苏家,因为早做了多手准备,再加上她这两年的声势,虽还有点不和谐的声音,大体上却是顺当的。而苏家在她的带领下不能说蒸蒸日上——这么大的家族,发展到这个地步,能不颓败已是不易,要想再进一步,各方困难都会出来了。不过因为早先占据了上海这个有利地形,从外面来看,苏家的确是在进步的,但,也就是这样了。

真坐到了这个位置上,莲姐才知道为什么早先她母亲反对她扩张。爬的越高摔的越疼,她不怕疼,可她不能不为整个家族考虑。所以这两年她做事的风格就有些转变,人变得也闲散了很多。要在早先,像这么闲散的在白日看书这种事她是很少做的。不过现在做来感觉也不错,而且,她也要考虑子嗣的事情了。

她有些无法想象自己怀孕的样子,但这是她必须考虑的,否则只是她母亲那一关都过不去。为这个,她曾和她母亲做过交谈,因为苏家并不是必须嫡系传承。她母亲早先是苏家的家主,她也是,可她姥姥并不是,下一代家主也不见得必须是她生出来的。在整个下一代里,家主的孩子当然会受到最妥当的培养,可有的事要看兴趣、天份。比如苏家就有很多人的兴趣不在经商上,有些人有心经营,无奈却是榆木疙瘩,那真真是再上进也只能做个普通管事了。

从这个方面看,她可以收养一个旁枝的有天份的孩子,然后细心教导,哪怕不过继到她名下呢,将来也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若过继了,更是她的孩子了。但她的母亲却不愿意,非要她有个自己的孩子。

“母亲,怀孕生子,我起码要有一年的时间无法出现在世人面前,届时……”

“苏家会倒吗?”

“母亲!”

“还是我大明会变天?”

“母亲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母亲当时一笑:“莲儿,你最近的行事作风和早先大不一样,是为了什么?”

“……为族人计,稳定胜于一切,苏家,已经够富贵了。”在她还只是少主的时候,想的是如何开阔疆土,证明自己。当然,这在她当时想来是附带的,她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苏家,为了苏家更好,为了苏家更进一步。而当她真正当家做主,就明白,富贵是有极限的。苏家在官场上普通,享乐却已可媲美王侯,再往上又要如何?难道还能去争那天子之位?这一点,别说不可能,她也不会去想。

而一个这么大的家族,免不了就有些不肖子孙,就算家中规矩严格,看管得力,总有漏网的。在苏家鼎盛的时候这些都不算什么,可若苏军家犯了事呢?那些早先看来不算什么的事就能是抄家灭族之祸!而所谓的犯事又是什么,不外乎是碰到了强大的对手。以苏家目前的规模,商场上已经难找敌手,可还有官场!他们是有各方面的准备,但在官场上毕竟没有真正的嫡系,也不敢有。这会是苏家的短缺,却也是苏家的一个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