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珏暗恼,这就是他最担心出现的情况。以他自己为例,与人商量事情的时候,最希望听到的当然是同意。若是不同意干脆利索的拒绝了也没什么,最烦的就是那种拖延了很长时间还拒绝的。而让人更烦的则是,说是去考虑,之后就再没消息,待去问了之后又拒绝的。他知道自己若真这么做了,就算那安姐是个脾气好的,到时候也免不了要在心中嘀咕他几句,对他多上几分不好的看法。
好在刘老爷并没想过要把安姐这条路堵死,想了想道:“你就同那安姑娘说,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就会给她个准信。你……唔,也不要同她交涉太深了,唉,一个姑娘家偏偏爱做男装!”
说着摇摇头,一副不能理解又不好多言的样子。刘珏低着头没有说话,心中则想,男装又如何?这个安姑娘做男装却真真把男子的事都做出来了呢。
安姐听到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不过看到刘珏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心中一动:“大公子,你与我说实话,刘老爷是不是并不看好我这个计划?”
“这个……”
“大公子不用多虑,刘家与我母女有大恩。我这个提议不过是想与刘家携手与共,共进一步,绝没有难为刘家的意思。若刘老爷不同意,大公子也可尽管告知。”
“父亲并不是不同意,只是还有些犹豫。”犹豫了一下,刘珏还是没有把自家二弟的事说出来。自家兄弟怎么闹都没有关系,但要敞开让外人看到就难看了。
安姐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也不是太在乎,点点头:“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而此时,刘二公子正在给自己的老爹算账。比如一个这样的客栈需要用多少人——普通客栈两三个小二就足以招呼,而像安姐说的那样,起码要七八个。此外用具无一不是讲究的,这又要多费多少本钱,最大的支出还是购买地皮,起房造屋。像这样的客栈,若在魏阳那就赔死了,而府城的地价又岂是便宜的。
总之这一算两不算,出现在刘老爷面前虽不能说是一笔天文数字,却也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别说刘老爷了,连刘二公子都震惊了,不过他立刻回过了神:“父亲,为什么过去没有这样的客栈?我想,虽然那安姑娘想的稀奇了些,但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一定还是有的。之所以那些人都不愿意,一定也是算出了要造一个这样的客栈开支太大,回本太难。”
刘老爷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刘二公子心中大喜,接着道:“所以哪怕此事会得罪那安姑娘,我们也不能跟着做。而且我看那安姑娘虽蒸强好胜,却不是不讲理的,只要我们与她分析透彻,她也不见得就会怪罪。”
“你说的有理。”刘老爷叹了口气,“我本还想,如此客栈却是便捷,却不想里面投入这么大。你大哥就是性急了些……”
刘二公子心中更高兴,低下头慢慢的道:“大哥是想多做些事。”
但刘老爷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再说什么。刘大公子知道这个结果很失望,可在那笔投入面前也找不出有力的反驳,到安姐面前也就格外不好意思。安姐早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了,虽然这么大的事刘家是一定要考虑的,但若都比较赞成,上次刘珏来的时候就不该是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所以她早就在想后路了。
其实她这个计划也不是非要用刘家,张家或者汴京府任何一个有些背景的商户都行。不过与刘家最熟也就最方便。她本来想的是若刘家不愿意,她就让秦先生联络一下张家看看,但上一次刘珏的表现给了她另一个启发,此时见他一脸惭愧,几乎不敢与自己对视的样子,她不仅一笑:“不过是一个计划,大公子何必如此?”
刘珏摇摇头:“其实,是我耽误了这个计划,若……嗯,不是说过我,此事说不定已经成了。”
安姐一怔,想到刘家的形式若有所悟,见刘珏不愿多谈,她也没有追问,只是道:“那以大公子的眼光来看,此事如何?”
“此事的确投入很大,但我想并不是不能做。”这事刘珏自己也想过,此时回答起来毫不含糊,“虽然在下没有远行过,但附近的几个州府也是有去过的。说出来不怕笑话,每次去在下都是尽可能找熟人家借住,不是为了省下那几个费用,而是那一般客栈实在不能下榻。”
说到这里刘珏还连连摇头。到熟人家借住又岂能只是借住?带过去的礼品就不能少了,给下人的赏赐也不能亏了,否则不用等主家说什么,那些下人的嘴巴就能把你腌臜个不成样子了。这些费用加在一起远远高于投宿客栈。刚听到安姐的说法他是觉得有些新奇,但这几天他越想这事越能做,若真有这么个客栈,他在外出的时候也不用到处找熟人了。
“既如此,大公子可愿接下此事?”
刘珏一怔,安姐笑道:“在大公子面前我也不说别的,其实此事就是我们自己来做也是可以的。不过此事还是有一个当地人出面更好。若大公子愿意,那就由我来出资金,大公子费些力气,成了,与大公子三成的股份。”
刘珏呆呆的听着,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通话。安姐笑了下:“大公子可以好好想想,过两日再与我答复。”
“五成!”刘珏咬了下牙,开口,“我手中也有些资金,虽然不多,却也能凑些股份,若二公子愿意,我就都拿出来,不过我却要占上五成!”
二弟日日紧逼,安姐既然找到了他,他就要这份刘家的人情变的越来越靠向自己,而且,他也是真的看好这份生意!安姐看着他,慢慢的笑了:“大公子爽快,我也不含糊,就这么说定了!这事既然是从头开始了,那么我们就可以换一种做法……”
安姐慢慢的把其他的想法一一抛出,刘珏听了连连点头。
这事虽然是刘珏自己拿钱,可也不能不同家中说。刘老爷听了没有言语,刘二公子则道:“大哥真是越来越有魄力了,这种拿出全部家当的事也敢做。”
这话说的极为诛心,要放在往日,刘珏听了定是大恼,此时却没有太多感觉。事实上他的情绪还在波动中。安姐早先的那个提议是建立在刘家现有的酒楼上的,而现在既然要他们自己单干,那酒楼也可以改造。做生意的一是要面子,二是要时间。所以在吃食上就可以从这些方面入手。当然,要面子那就要奢华,投入更大,就是安姐一时也拿不出那些钱,可要做些快餐,就很容易了。现代有太多这种成功案例,她照着搬些过来就是,而那些点子听在刘珏二中就大不一样,他坚信,这次自己的投入是对的!
第113章
刘二公子见他哥不理他,很有点失落,还想再说点什么,那边柳老爷子已道:“你真想好了?”
刘珏回过神:“是的,父亲。儿子觉得安姑娘提出来的计划很不错,儿子也想试试看。”
刘老爷捏着胡须沉吟,其实他也觉得那个计划不错,不过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就算想着光耀明媚,扩大经营,行动上也不由自主的保守了。现在长子以个人身份入股倒也是个办法,只是……
“如此一来,你与那安姑娘就走的有些太近了,你想她为何在这个时候做这种提议?”人老成精,刘老爷就算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商人,也不难猜出安姐的想法,“到时候若高家出了什么事,你可有准备?”
当然,这种联合也是不必对外面说的。可要有心也不致查不出来,如果高家真出了问题,那么打上了高家烙印的刘珏,在家族的竞争力上就会又错一筹。所以高老爷说这话的时候很有点意味深长。旁边的高二公子大喜,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是啊,他哥加入这个计划,不仅有失败的危险,还有受牵连的危险!一时间他简直都想替他哥点头了。
这个问题刘珏不是没想到过,但他没想到他爹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一时间他也有些犹豫。作为刘家的嫡长子,他从小就把继承家业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他周围的人对他灌输的也是这种思想。在他二弟学练毛笔字的时候,他在学习打算盘;在他二弟在学馆中读书的时候,他在看账本;在他二弟与文人交友的时候,他跟着他爹学习如何接人待物。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这些,因为他是刘家的大公子,是未来的东家!可如果不能继承家业,他从小学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知道目前来说他父亲还是偏向他的,毕竟他一直没什么过错,可他父亲对读书人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迷恋,其实他也是这样,面对多读了几年书的二弟,他有时总有一种自卑心理,但要让他因此就让出继承权,那是怎么也不甘心的。
“若二弟能中举就好了……”他不由得又想到了这一茬。
纷杂的思想在他脑中不断出现,刘老爷又道:“那位朱二公子和安姑娘只是定亲,你应该清楚这一点。他就算能保安姑娘一时,也不见得能保一世!”
这也是他当初拒绝安姐计划的一点,投入太大,而回报不可预期,同时还有不能琢磨的高风险,虽然看起来是能避免的,但凡事都怕个万一,说句不吉利的,万一朱二公子这一期打败了呢?到时候对安姐就算有心,恐怕也要无力了!
这话进一步打击了刘珏的信心,他不禁想打退堂鼓。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刘老爷的带领下做事的,现在刘老爷摆出不太看好的架势,他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旁边的刘二公子急了,都到这一步了,他大哥怎么能退出?
刘珏一回头就看到他二弟那掩饰不住的急色,心下有些悲凉,再想到安姐说的那些步骤,他一咬牙:“我想好了,父亲。此事若成,与整个刘家都有收益,若不成……也不过是孩儿一身的关系。”
刘老爷看着他,他不为所动的看着他爹,忽而,刘老爷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能自己拿这种主意,你总算是长大了!此事不管成不成,对你都是个锻炼!”
刘珏一怔:“父亲?”
“我是老了,很多事不敢做了,但你还年轻,愿意多尝试,也是好事。老二,你别这么看着你哥,虽然你才思敏捷,但在做生意上,你还有很多要像你大哥学习!”
刘二公子怎么也没想到得出这么一句话,偏偏还不好发作,只有半开玩笑的道:“父亲说的是,比起大哥我缺了很多经验,还要父亲以后多多教导。”
刘老爷点了下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刘珏。别人是发愁继承人不行,他是两个儿子都不错,弄的他也左右为难了。不过……就看这一把吧!刘老爷在心中暗道,看天意吧。
安姐能在魏阳呆的时间不多,因此事情定下后就开始着手去办。先是找地方,这个地方不用太大,但也不能小了,地点不用太繁华,但也不能太偏僻了。这些事李珏虽有下人能帮着办,可下人找好的地方他也要亲自去看了,而且,他的私房作为零用那当然不少,但用来开店那就不多了,安姐那边虽宽裕不少,但李珏并不想令两人的资金太倾斜,所以每一两银子都是宝贵的,因此更不能全权交给下人。
在几个地方来回比较之后,最后他选中了李家胡同的一处房产。李家胡同紧临着汴京府的西大街,虽是个小巷,可离繁华热闹之处并不远,住在这里的,既不耽误观赏市容,也不耽误与文会友。最重要的是,这处房产非常老旧,要换成别人可能会头疼,但安姐的计划,最好是自己起楼,重新修建,所以这老旧房子也就更合适了——李珏谈妥了一个比较低廉的价格。
房子大概定了后,李珏觉得要让安姐看看,所以就回了魏阳。他这一次一连出去十多天,又事事亲为,原本富态的脸生生累出个尖下巴,看的刘夫人非常心疼:“哪能就累成这样?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娘你这就不懂了。”刘二公子轻笑道,“这是大哥第一次自己掌事,又是自己的生意,可不就要多上几分心?”
刘珏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刘夫人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就听人报说安姐来了,当下屋中的人都是一怔,刘夫人自然连忙让人去请。刘二公子道:“大哥你这也太急迫了吧,这边刚到家,那边就已经通知人了。”
刘夫人也是一脸不认同的表情,不管怎么说安姐总是个姑娘家,又是订了亲的,刘珏与她往来这么亲密对双方都不好。倒是刘珏一脸迷惑:“我并没有通知安姑娘。”
“你没通知?”
“我这才到家,还没有与爹见面,又怎么会先去见别人?”
“这就奇怪了。”刘夫人喃喃道。要是一般的人家,从他们家得了利,免不了要时时联系加强关系,但安姐的身份本就比他们高,虽说人家客气的也不时的派人上门问候,或者送些东西,可要说请安,那就要反过来,更不用安姐亲自上门。
“不管怎么样,你们两个暂且先避一下。”
刘珏听了这话就要离开,刘二公子却不太愿意,他想听听安姐说什么,因此笑道:“娘,怕什么呢,我看那安姑娘也不是个扭捏的,又与咱们家这么熟了。”
刘珏皱起了眉:“二弟你这就不对了,不管再怎么样,安姑娘总是外姓姑娘,怎能不避讳一二?”
“那不如就到后屋?大哥不想听听那安姑娘来说什么吗?”
刘珏一怔,还没回过神就被弟弟拉了过去,刘夫人阻拦不及,也只有跺跺脚叹叹气。好在这回避都只是个面子上的事情,避到后屋也算避了。
而一路被自己弟弟拉扯的刘珏则有些气恼了:“你快放手!”
刘二公子笑嘻嘻的松开手:“大哥真生气了?”
刘珏看了他一眼,刘二公子道:“好吧,是我的错,我这里给哥哥赔罪!”
说着,真做了个揖。刘珏对他这种无赖也没办法:“你要想听就自己来,又何必拉扯着我?我这刚回来,给娘请了安还要去换洗呢。”
“大哥是急着回去,还是急着看小嫂子啊?”刘珏是早订了亲的,但对方比他小五六岁,所以就先送来了个模样周正的丫头,那丫头不仅长得好,为人处世也非常大方得体,很得刘珏的喜欢,刘二公子就笑嘻嘻的称对方为小嫂子。
刘珏脸一红:“你能不能正经些。”
刘二公子一笑,摆着了脸:“好,不开玩笑,就是大哥难道都不想听听那安姑娘是来做什么的?”
刘珏并不是太感兴趣,若是有关合作安姐自会同他说,若不是他也没兴趣听妇道人家拉家常。刘二公子却不这么想,见他哥这么风尘仆仆却又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不免有些不安,下意识的就想打听一些事情。但他哥的表现和过去不同,不再是两句话就能激出来的,而他又不想特意去问,正巧安姐来了,能多听一点是一点。不过自己怎么也是读书人,这听女子谈话的名声说出去到底不好听,拉上他哥,以后也少落个话柄。
所以此时一笑:“这安姑娘平时都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也不知道平时什么样。”
正说着,安姐就来了,寒暄了一番后,安姐道:“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来向夫人告别的。”
不仅是刘夫人,就连听壁脚的两兄弟也怔住了,不过呆愣之下,刘二公子是大喜,刘珏则是大惊,若不是还有一些自持,简直就要冲出去问为什么了。好在他娘已经帮他问了。
安姐道:“其实是件喜事,不过咱们这里还没得到消息罢了,我父亲……在江宁打了胜仗,据说逆兵已经退了,我姨娘早先不知道这遭事,知道后就越发坐不住了,所以我们这几天可能就要启程回江宁。”
这话刘家人更惊了,怎么他们前两天还担心高家受牵连,怎么今天高老爷就神勇的打败了逆兵?其实不说是他们,就连安姐刚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那个风中凌乱——高老爷,你也太让人刮目相看了吧!
“姑娘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我们怎么一点传闻都没听到?”大惊之下,刘夫人也有些失礼了。因为关注着高家,所以他们打听起消息来也就更卖力。在别的地方不敢说,但在这魏阳,他们绝对能够得到第一手的信息。安姐就在背景再硬,也是外来户啊!
安姐微微有些羞涩的低下头:“是二公子派人通知我姨娘的。”
原来朱抵在把寿王的军队逼退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两个身强力壮会骑马的跑来通知安姐。在他来看,这是杨氏母女妥妥刷印象分的时候,虽然这么做有些功利,但在朱二公子看来有好处不拿才是王八蛋呢。而且,杨氏母女要回来也是真的冒了危险——谁知道路上会不会碰上游荡的败兵呢?谁知道寿王会不会再脑门一热过来攻城呢?既然冒了这些危险,那拿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安姐看了朱抵的信先是惊,再是喜,然后就决定按照朱抵说的尽快赶过去。虽然她们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会有这场战争,虽然她们的离开是高老爷一力促成的,虽然当时很多人都离开了,但她们还是在那个危险的时候离开了高老爷。不说别人如何想,就是杨氏,每每想起就很是愧疚,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高老爷的事。安姐当然不会有这种想法,不过也知道现在越早回去越好。
刘夫人长出了口气,既然是朱抵通知的,那就没错了,冷静下来她的喜悦丝毫不下于安姐,高老爷无事,他们刘家就真真只有利益没有担忧了!但后屋的两个刘公子就不一样了,刘二公子暗恨的咬牙,就算合作的事泡汤,但刘珏在先前的态度无疑会令他在安姐那里加分不少。刘珏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是只有欢喜的,而惊喜并不只是这一点,那边安姐就又道:“这次来除了给夫人说这件事外,还想请夫人派人将大公子寻来。”
“找大郎?也是也是。姑娘现在要走了,你们那件事……”
“我虽然要走了,但那件事还可以继续做。大公子是个聪明的,做事又勤勉,我那些想法也不复杂,大公子绝对做的下来,而且其中有些不合适的,我相信大公子也能纠正好,可惜,就要劳烦大公子多多费心了。”在人家妈面前当然要好好夸人家的儿子,果然刘夫人听了很是欢喜,大公子在后面也有种士为知己死的感慨,只有刘二公子,一口银牙都快要咬断了。
怎么突然就胜了?怎么突然就胜了?不是说二十万的吗?二十万的麦子也要割很长一段时间啊!
第114章
就在江宁劫后余生,安姐等人欢欣鼓舞的时候,京城中的朱全正在痛苦中。
和寿王那个坐拥大军却不知如何利用的废柴不一样,蒋王是真有两把刷子的,他身后还有整个东海舰队,于是把朱全给虐的死去又活来,活来又死去。
用一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他以为他做好了准备,其实没有。
朱全觉得自己在天津堆了足够厚的储备,只要蒋王敢来,就让他撞个大包。可现实是蒋王和李永祥把天津打了个稀巴烂,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东海舰队超长距离的大炮就把天津港的炮台给轰掉了,从那以后,天津上下就只有挨轰的料。朱全倒也舍得下去,眼见敌不过就把军队撤了回来,几乎把半个天津都让给了蒋王!
而在这个时候,蒋王竟不再攻了,反而慢条斯理的做起了工事,摆明了要走步步经营的路线。他要狂飙突进,朱全倒不是太在意,但这个架势一摆出来,不说朱全,满朝文武都心惊胆战了。这就像一个人不在乎突然的风寒,哪怕很厉害,一般也就是那几天,过去了也就好了。可要一块地方溃烂不止,长久不好,哪怕不扩大也足够闹心了。
朱全很闹心,南安王很闹心,作为正式的指挥王厚德也很闹心,可他们都没有十分好的办法。要说王厚德带的是辽宁铁骑,正经的百战之兵,还真不是东海舰队那些海军能比的。可人家就不和你打,他们带来了很多大炮,离的远了不管,离的近了就开轰。辽宁铁骑骑术高超,冒着风险倒不是冲不进去,可冲进去了又能怎样?再往前就是一道道壕沟!一道道绳网!再好的马在这里也要崴脚,再好的铁骑在这里也组织不成冲锋。
看着自己千辛万苦带出来的兵,连敌人的面都没占就被这三样东西给拉趴下来的时候,王厚德的心都流血了!几次之后,那是说什么都不再组织冲锋了。
于是天津的战事就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胶着状态。
朱全知道反贼的主力在蒋王这里,所以从辽宁调来了足足八万人马,这是一个实数,如果对外战争的话完全可以号称二十万。这八万人也就罢了,马却是极难伺候。要饲料要饮水要刷毛要安抚,什么?光吃草就行了?那是羊!马是娇贵的,你要想让它好好跑,就要给他豆料,作战辛苦的时候还要给他吃鸡蛋。
除了这些,最重要的还是人心。蒋王在那边久久不退,就是在动摇他的正统,所以他虽然有信心解决蒋王,可看着一天天的战报,朱全这位新任帝王还是无比的闹心,最明显的证据就是,脸都瘦了!
而在这个时候,江宁解围的消息传来了。朱全拿到奏折,先是自己看了好几遍,然后就长出了一口气。他没有说话,可从小伺候他到大的太监却非常清楚,他现在十分激动。
是的,朱全很激动,不仅激动,而且兴奋、高兴!这份奏折除了证明他的判断完全正确外,更证明蒋王很难得到陆地上的支援了!而没有陆地支援的舰队,哪怕再强大,也有没落的时候!
“好小子!”朱全过去就看朱抵顺心,现在是更顺眼了,随即他又仿佛有些为难似的叹息,“你还不到二十就已经是从四品了,现在朕要怎么升你?直接三品?咱们大明朝可还从未有过吧!”
他说着,莞尔一笑,心中已有了决定。当天下午他就把把内阁成员全部召集了起来:“此事,诸位爱卿怎么看?”
其实这个消息大家早从各个方面知道了,那是各种心情都有,不过在这个时候大家当然纷纷表示这是个好消息,大好消息,鼓舞人心的消息!
“这不仅是个好消息,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重要性我也不用多说了。我就有几个要求:一,当事的几个人要大赏,上次我说的对高博荣和他夫人的奖赏颁布了吗?”
“这个……”兼任礼部尚书的商大人一阵迟疑,暗暗擦了把冷汗才道,“正在议,正在议。”
“还议什么?朕说的话不当用了吗?”
“圣上见谅,只是总有些程序要走。”
朱全看了他一眼,直把他看的手脚都要哆嗦了才收回目光,轻轻的哼了一声:“那这些程序可要快些了。”
商大人连连应是,朱全也不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还是觉得一等勋章非同小可,就想多拖拖,也许拖着拖着就不用给了。这种思想倒不能说错,可却是实打实的藐视他的权威。
“待这件事结束了,朕就会让你们知道厉害了!”他在心中发着狠,面上却不带,只是继续道,“除了上次我说的,这一次更要重赏,你们拿个章程出来;第二,此事一定要给我大大的宣传;第三,发函给赵德存,就说朕看着他呢。”
赵德存是大同这一次派过去的主帅,朱全这么说就是在催他了。
而赵德存也的确非常卖力。他来之前想着自己要先解决好江宁的事,谁知道走到一大半的时候,有人告诉他江宁之围已经解了,寿王都跑回老家了!再走几天,又有消息传来,寿王的殿后部队还被打掉了一部分,夹裹的民众也流逝了大半……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德存的心情是复杂的。
要说,这些都是好事,可当这好事一茬茬过来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如果做不出更漂亮的成绩,免不了就会落一个无能的帽子。而偏偏做下这些事的人来头太大,背景太硬,他除了夸奖,竟还是只有夸奖。好在朱抵非常识趣,面对他不仅恭恭敬敬,还一直非常谦虚,最后更说自己的队伍经过连续作战已经疲惫不堪,申请休息。
这一点不仅令赵德厚,大同军上下都比较满意。本来就是嘛,你都立下这么多功劳了,也该给别人点机会了。
是的,机会。
在来之前,大同军上下就对寿王的军队充满了鄙视,他们是谁?边军!和蒙古人打仗的!整个大明朝也就辽宁的兵能和他们比比,其他地方的不过都是阿猫阿狗。上海这地方也就是一个东海舰队,可那是海军、水军,真到了陆地上,一样让他成软脚虾!东海舰队尚且如此呢,更不要说其他队伍了。
而朱抵一到三下五去二就把江宁之围解了更加深了他们的这种感觉,同时也就把这次行军当做了一场机会,憋足了劲靠这个拿军功。但是当他们真正去打的时候就傻脸了。
寿王是不知兵,可守城这事也不需要他太知道,这时候他需要的是一个坚定的决心,而已走到这一步的寿王是完全不缺的。此外,上海被李永祥经营这些年早就是铁桶一块,而且李永祥的大部队虽然走了,却还留了几艘船用来封江,所以很快大同的兵不仅感受到了上海城墙的坚厚,更感受到了东海舰队的炮火。
在一个个被打的灰头土脸的时候,也免不了议论一二:“这些逆兵倒也不是吃素的啊?”
“那朱抵是怎么打下来的?难道得了天兵相助?”
……
没有人说话。要说逆兵厉害,那就要承认朱抵更厉害;可要说逆兵不厉害,难道他们一个个不是更不中用?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有蒙着头继续打。现在说什么都白搭,尽快打下来才是真的!
而此时朱抵的小日子却过得不错,他借口修整,就窝在了江宁,平时除了训练手下,就是骚扰高老爷,美名其曰为岳父大人分劳解忧。说起来朱抵同学能力是有的,性格却绝对怪异。他过去的人生不是王府公子,就是军营头领,虽然这两种身份上面都有阴影,都有黑手,可面对大多数人他都是可以横冲直撞的。而朱二公子也养成了这种习惯,做不好?打。再不好,换人!靠着这种习惯,朱二公子成功的在南安王妃面前树立了愣头青不靠谱的形象,练出了自己的一支兵,但在衙门里……那简直就成了灾难。
所以当他第一天来的时候,高老爷还觉得这个未来女婿怪上道;第二天就觉得他其实也不用天天来;第三天见到他的时候简直嘴角就在抽搐的。
“伯父?伯父大人?”朱抵盯着他明显变化的脸色,“伯父大人你是不舒服吗?”
朱抵一开始是叫他岳父的,高老爷却觉得这个称呼不合适,让他改口,朱抵倒也从善如流,改成了伯父。高老爷还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但这一次朱抵却不改了:“我与安姐已说定了亲事,结三世之缘,与伯父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关系了,又怎么只能称呼大人?那样也太生疏了。还是,伯父你不想认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