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姐这才发现她,顿时变了脸:“你来做什么?我知道,你们都不安好心,巴不得我娘早没了好趁你们的意,我告诉你趁早歇了这份心,不管我娘如何,也轮不到你们那些姨娘!”
这话说的狠,心姐正要开口,安姐已道:“你会号脉吗?”
静姐一怔。
“会用药吗?”
静姐眨了下眼:“什么意思?”
“你什么都不会,进去有什么用?还是你觉得自己比孙妈妈有经验?比夏荷姐姐会照顾人?你进去,除了添乱什么用都没有!如果夫人是醒着的话还要想死的心,如果昏迷了,你这样更不利于她恢复。别说什么你是她的女儿,她现在需要你之类的,真是那样的话孙妈子自然会出来叫你。可现在没有,这就证明不需要你。而你现在的举动不过是添乱,让大家不能更好的照顾夫人,就像刚才你拦着关郎中,你知道是不是耽误了他拿药,是不是耽误了他思考夫人的病情?”
一番话说的静姐哑口无言,心姐道:“三妹,安姐说的对,你看郑妈妈就守在轩哥的房里,这么大的动静,他一定也醒了,可他为什么没出来?难道他不担心母亲吗?一定是郑妈妈不让他出来。”
郑妈妈在正院的地位特殊,虽然她不像孙妈子那样平时就帮张氏处理家务,但只要遇到大事张氏是一定会向她请教的,而碰上什么难以处理的事也会交给她。所以就算是静姐也知道郑妈妈的决定就代表着张氏的意思,代表着正确。
静姐想了想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难道连去看看娘都不行吗?”
“我们可以先等。”安姐道,“等下去我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静姐撇了下嘴,心姐道:“我觉得安姐说的对,三妹,我们现在要耐住性子,不能给母亲添乱。”
此时,说服自己耐着性子的还有吴氏,她很想知道张氏是怎么回事,她有些不太相信张氏会病的这么重,毕竟白天张氏还能坐在那里同她说话,虽然最后咳嗽了,但也就是咳嗽两声,舒姐一年要咳嗽个二百天呢!她也不太相信关郎中,她都能收买柴郎中,何况张氏了。但静姐的反应又让她不得不信,那么失态那么紧张是真的害怕担心,那么,张氏就是真的有事了?
吴氏有些茫然,她觉得胜利来的有些太容易了,又觉得这胜利好像不是她想要的。不过很快她就尝到了胜利的甜美——府里人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谄媚讨好之外还有惧怕,吴氏恍惚了之后才明白这惧怕的来源:管家!
现在府里人都知道管家权虽在高老夫人那里,她却是那个真正当家的。只是过去她这个家当的不稳当,随时有可能被剥夺,可现在张氏病了,她这个家竟像是要当一大段时间的——无论是张氏的病,还是高老爷另娶,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一天、两天、三天,一开始吴氏还有些犹疑,但慢慢的她就放心了。张氏的病好好坏坏,有时候能坐起来说话,有时候又要一躺一整天,竟是真的要缠绵病榻了。
张家那边也派来了人,同张氏要好的几个姐妹也过来探望了,吴氏的心也慢慢的放下了。同时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此时临近年关,府里各处有钱要收上来,各处有钱也要用下去,白花花的银两从手里过,她再也忍不住了,特别是张家送来的,那真是拿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那么大的东珠,晃的吴氏心都要醉了。
但张家的东西,她到底忌惮,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收到了库房。除了这些,还有一种东西令她着迷,那就是外面的帖子。过去高家的帖子大多是给张氏的,现在张氏病了,她那些手帕交自然不会再来送帖子,可高老爷那边的应酬还少不了,有一些是能让管家送礼就回过去的,还有一些则最好是人到,吴氏很想去露露脸。
这些年她在高家风光,到外面却只能站在张氏下面,现在终于该她出头了!从她内心来讲那些帖子她想一个不拉的都去一次,但她知道这不可能,高老爷也不会愿意,所以她耐心的等待,终于被她等到了一张:“礼部司郎中多了个庶子!”
这司郎中是五品,从等级上比高老爷高了一级,但礼部是清水衙门,自然无法同户部相比,而且高老爷现在也是代郎中,真说起来隐形地位还是要比司郎中好一些的。而这庶子那就是妾生的,她作为一个妾在主母有病的情况下上门祝贺也说的过去。高老爷本不太愿意,他觉得他们家这个情况就是只派管家送礼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不过耐不住吴氏缠磨,吴氏不说自己想去,只说是为了舒姐:“她虽只喜欢书本,可也不能在家憋的太狠了,现在还不显,待大了没几个手帕交那城什么样子?让人见了也不好。”
高老爷想想也是如此,女孩子的手帕交不只是让自己多个朋友,有的时候更多的是渠道。一般姑娘家的手帕交大多是表姐妹、堂姐妹或者是族中亲戚,但高家目前就他一个当官的,吴氏又是丫头出身,这手帕交还真要闺女出去才能交到了:“既如此你就把心姐、安姐、静姐也带去。”
吴氏没想到还要带这么多累赘,顿时就不愿意了:“我带出去……这妥吗?”
“有什么不妥?心姐是嫡出长女,有她在也压得住场面,你不用担心静姐,我会交代她的。”
他都这么说了,吴氏只有咬牙应了,心中只希望静姐自己闹起来,但也不知高老爷同她说了什么,她竟一点意见都没有,乖乖的就同意了,那一天高家的四个琪就凑在了一起。
第27章
阳光明媚,天虽然是越发冷了,可这一天碧空万里,实在是一个好天气。吴氏带着舒姐坐了一辆车,安姐再次同心姐、静姐坐了另外一辆车。虽然在出门的时候没什么风波,但一坐上车静姐就开始不满了:“我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她带着咱们出门,一个妾在没有主母的带领下去别人家,高家的脸真真要被她丢光了!”
“所以父亲才让我们来啊。”虽然高老爷中了迷魂阵,毕竟不是真的迷糊了。让一个妾独自出门,他出去都要被人笑死了。他让叫上心姐等人不光是想着其他女儿也需要外出,更主要的是心姐的身份。有心姐在,那就不是一个妾上门了,虽然吴氏还是去了,但不过是照顾人员,类似于妈子、丫头。
他也是这么同静姐说的,否则以静姐的脾气怎么也要闹一场的,就是这样她还有意见:“就算非去不可,也该有杨姨娘带我们,她算什么东西啊!喂,我说的你听到没有啊!”
这话是对安姐说的,安姐有些无奈的摊摊手:“你知道我姨娘的脾气的,她向来不喜欢这种事。”
“杨姨娘真是太好欺负了!”静姐恨铁不成钢,“你现在也不像过去那样敢作敢当了!”
饶是安姐现在心境沉稳,听到这一句还是忍不住哂笑。不过她也知道静姐这话是没有恶意的,事实上自从张氏昏迷那天后,静姐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就有所改变,想是因为那天杨氏替她出头了吧。
说话间就到了司郎中的府上,礼部是一个清水衙门,司郎中也不像高老爷那么生财有道,所以虽然四十多了,全家人还挤在一个二进的小院里,安姐等人一过去,就被带到了后院的女眷处,那里已经有五六个妇人带着七八个女孩子在那里坐着了。
“这不是高家的心姐吗?听说你娘病了,现下可好?”心姐是经常跟着张氏出来的,看到她立刻就有一个妇人站了起来,“静丫头也来了啊,几日不见,我看你是又高了些”
“原来是赵家婶婶,我娘好了些,只是还不能出来。”心姐行了个礼开口。
那位赵夫人的目光转向吴氏,今天吴氏既然是出来露脸的,那真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只见她穿了件橘黄色的菊纹上裳,下面是一条月白色百褶如意罗裙,戴着全副的头面,簪子和耳坠上都是明晃晃的东珠,这副装扮实在是太华丽了,赵夫人一时也弄不清她的身份,就犹疑道:“这个是……”
心姐一怔,吴氏已上前行了礼:“赵家夫人好,我们家夫人身体有恙,几个姑娘年龄又小,我们家老爷就让我来带带她们,我娘家姓吴。”
她这话一出,赵夫人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已有人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妾!真是好没道理,现在做妾的也能这么出来了吗?”
吴氏脸一红,她是想过自己的身份会有些不妥,也想过到了地方可能会受到冷遇,她以前也同张氏出来过两次,每次都被打发到其他妾氏那里,这次她也做好了这个准备,但她没想到有人竟会当着她的面活生生的打脸。要放在过去,她也就忍了,但这段时间她大权在握,好不风光,如何忍得下去,她向那边看去,就见刚才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妇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穿了件青色的棉褙子,虽是绸缎的,却不怎么光鲜,头上只有一个金簪,耳上也只挂了两个小小的珍珠耳环,顿时心下就有些看不起:“这位夫人贵姓?”
“我姓什么又同你有什么关系?”
吴氏强忍着气:“夫人这么说,置我高家与何地?难道夫人觉得不告诉我姓名,我就不知道夫人是谁了吗?”
“真是笑话,你是谁?不过一个小小的妾,也能代表高家?高夫人我是见过的,真正的世家风范,我一向仰慕,你?”说着冷笑了一声,充满了鄙夷,吴氏再也忍不住了,“我虽然只是个妾,但现在出来也知道自己代表着高家的脸面,而夫人也许是正头娘子,可却不知道夫家的脸呢。”
那人面色一整:“你说什么?”
吴氏笑颜如花:“我说什么夫人听不明白吗?我还以为夫人学问多么高深呢,原来……还不如我这么一个妾啊。”
说着捂着嘴笑了起来,那人盯着她不出声,旁边的司夫人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妾氏另有地方,李妈妈?还不快带这位姨娘下去?”
旁边立刻就来了个妈子,吴氏的脸涨的通红,可她就是一个妾,再不心甘也只有转身跟过去。她一出去,其他人都长出了口气,司夫人连忙活络气氛,又是招呼人上茶,又是与人说话,刚才的那点波折终于算是掩过去了,就是心姐等人呆的有些尴尬,好在那个赵夫人是个厚道的,把心姐等人拉到了她那边:“这是我家的那个,单名一个怡字,早先都是在老家跟着她奶奶,前两个月才过来,今年九岁,大概和你们的年龄都差不多。”
怡姐是个小圆脸,容貌并不怎么出色,但一看就是个活泼外向的小姑娘,很快就与静姐打成了一片,两人在那边嘀嘀咕咕个不停,安姐听了一会儿,见只是些吃食服装,也不是太感兴趣,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人身上,此时屋里又来了三个妇人,其中有一个也认识心姐,把她叫了过去,因为离的远,安姐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就又向旁边看去,然后就见刚才那个年轻的妇人坐在那里同别人说话,另外两人装扮都比她华丽,年龄也比她要大一些,可面对她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托大,隐隐的,还仿佛带了几分恭维。
“听说卫家的三姑娘入了南安王妃的眼,这段日子都招进府里两次呢。”安姐正四处看着,突然就听到这么一个声音,她立刻回过头,就见不知什么时候,赵夫人身边又坐了一个矮胖的妇人,只见她浓眉大眼,面色红润,就算胖了些,也还是能说的上是个美人的。
“卫三姑娘,我记得单名一个璃字吧。”赵夫人想了想道。
“就是她,不是我说嘴,这姑娘看起来也不怎么出奇,也不知是怎么入了南安王妃的眼的,这下不知道有什么造化呢。”
“还能有什么造化?莫非还能成为世子妃吗?”又一个妇人开口。
“这可难说,再怎么说也是燕王偏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家世的,而且卫老爷现在也官拜四品了吧?再升升,虽然门第还差点,却也不是不能了呢!”
“我看你真是个心宽的,再升升,那就是三品大员了,满京城才有几个?而且那位三姑娘今年已经十一二了吧,就这几年卫老爷还能连跳三级?我看啊,这不见得是什么造化呢!”
这话一出就有些冷场,赵夫人连忙道:“听说今天请的是胡家班,很有几场好看的戏呢。”
于是众人的话题又转到了戏上,安姐也收回了注意力,低头沉思。那卫三姑娘她没见过,对她也不感兴趣,可是,她的事情是不是同她也有关系?她可没忘了郑妈妈之所以对她严加管教,就是因为那天的事。但那南安王妃到底是想干什么呢?如果按照这几个妇人的话来说,是给儿子张罗妾氏,可就是一个妾需要这么大的动静吗?还要从官家小姐里面找?
这段日子,她已经慢慢的从郑妈妈那里打听出来,这里的确是明朝,不过却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明朝。这里有朱重八,有洪武大帝,但是却没有燕王朱棣,或者说是有,但他却不是燕王,也没有靖难。明朝从朱元璋那里有了变化,顺着朱标到朱允炆,然后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年号是永宣,当朝的是惠帝朱允炆的嫡长子,即位八年,据说也是非常圣明的。
明朝的藩王是厉害的,历史上几次造反。弄的后来清朝吸取教训,把阿哥们都圈在了京里。而这里却仿佛结合了两者。藩王们是平时在京,出事就藩。安姐第一次听到很是目瞪口呆了一番,出事?出什么事?估计一般的杀人放火不算什么事,朝廷派的有官员,这种事正是他们的专场。这要藩王过去的应该就是造反叛乱或者侵犯之类的,可这不是把藩王们往火坑里推吗?
哦,平时就在京里遛鸟斗狗听曲喝茶,突然说军情火急要去前线,那藩王知道下面的士兵是什么情况吗?知道将领是谁吗?知道自家有多少武器多少弹药吗?不是YY,明朝是真有弹药的,没见洪武大炮就在城头上放着吗?
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就凭藩王的个人勇武去退敌吗?这是活生生的坑王好吗?好在指定这条规矩的洪武大帝脑子还没抽,藩王就藩有点类似于皇帝亲征,你说除了那些马上得天下的帝王外,有几个皇帝是真·会打仗的?他出来除了声势浩大外,更多的是象征意义,让下面的士兵们觉得陛下与我们同在,从而更加勇猛。这番外也差不多一个性质,王爷都过来了,哥们儿们冲吧!
这就是安姐了解到的所有关于王爷、南安王府的事情,那个圈子毕竟离她太远,就算她此时听到赵夫人的谈话,也还是分析不出南安王妃的企图。
就在这个时候司家的人过来请她们去就席,过后就是看戏,心姐等人毕竟没有正式的大人带着,看了两出戏就提出了告辞。走出门的时候静姐欢欢喜喜,她今天是真认识了一个朋友,怡姐与她脾气相投,很是说的来。心姐感觉也不错,几个同张氏交好的都表示了关心慰问,对她们也颇为照顾。安姐听到点八卦,觉得也算有收获,只有舒姐,她来的时候信心满满,特意好生打扮了一番,穿着正红洒金棉褙子,梳着坠马髻,从铜镜里看自己都觉得满意,可出门的时候不仅一向对她眼红的安姐没什么表示也就罢了,来到这外面,也没有人多问一句!明明她穿的比心姐更好,装扮的比静姐更美丽,而且不是她自夸,满屋子比她更漂亮的姑娘真不多,可那些老夫人、夫人们就像集体瞎了眼,没一个多问的,就算她跟在心姐、静姐旁边向那些人请安,她们也就是点点头,然后随手给个荷包之类的见面礼。
“别嘟着嘴了,咱们是第一次出来,也不认识什么人,以后就好了。”比起女儿,吴氏心情还不错,虽然开始有点不愉快,但到了姨娘那屋里她却真成了焦点,她挑着对方夫家的官职也交了两个朋友。
“姨娘……”舒姐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就感觉一股大力,她一个晃荡就要往外栽,亏得吴氏在后面拉了她一把。
“公子……少爷……老爷!饶命啊!”外面传来一阵哭喊,然后就是一个凌厉的声音,“呸,饶什么命!你们不是做赌局的吗?本公子就和你们赌一把!就赌你的脚趾头有几根!”
这声音有些耳熟,另一辆车里的安姐掀开了窗帘,就见一个穿着大红金丝棉袍的少年站在那里,只见他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端的英俊,正是南安王府的那个二公子!
第28章
安姐此时很有些愕然,这家伙是属曹操的吗?才听到过和他有关的字眼他就跳出来了,端的是好速度啊!
“咦,这不是南安王府的二公子?”静姐也从那边掀开了布帘,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喜的成分还更大些。虽然二公子的表现二缺了点,可他真是长了副好容貌,再加上身份尊贵,虽然只是一面之缘静姐对他也充满了好感。
安姐沉默的放下了布帘,静姐道:“你怎么不看了?”
“没什么好看的。”
“哼,装模作样。”静姐说着,反而把帘子掀的更开了些,一阵冷风吹来,旁边的心姐打了个哆嗦,“你要看就看,掀这么大干什么?这车怎么不走了?”
“我看是因为那两个人挡着了路。”她这话明显偏颇,此时虽然围上了人,可大家更多的是看拿着刀威风凛凛的二公子的,对那两个虽然身穿绸衣,可此时已经狼狈不堪的男子并不是很在意,不过也有人发出议论,“这不是阡儿胡同的关老六和张大吗?怎么这么狼狈?”
“好像是啊,一向只见他们欺负别人的,怎么今天落到这个田地?”
“那个少年是谁?”
“倒是有些眼熟啊……”
……一阵议论,而那边二公子已经提起了关老六的领子,“你没听到我说的吗?你有几根脚趾头?”
关老六勉强挤出一丝笑:“公子说笑了,小的、小的自然是有十根脚趾头的。”
“多少?”他一抬眼,异常轻柔的问,关老六却一阵哆嗦,“一般人有多少小的就有多少。”
“这么说你同别人一样了?”
“是、是的。”
“但我要说你和别人不一样。”他说着,一刀就砍了下去,献血四溅,关老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周围的人也被吓住了,他们虽然是见多识广的京城人士,没事也在菜市口看个砍人什么的,但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血淋淋的事情还是很难看到的。顿时,周围就传来了或兴奋或惊讶或惶恐的叫声,本来看的起劲儿的静姐也呆住了,她哆嗦的放下帘子,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她不看了,安姐倒掀开了帘子,这时候二公子已经放开了关老六,转而提起了张大,这张大倒是有几分浑气,眼见是逃不过了,也硬了起来:“公子到底要怎么地?”
“你们不是开赌局的吗?我就是要同你们赌一把。”
张大露出一丝苦笑:“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设局得罪了公子。公子的赌金我们愿意双倍,不,三倍奉还,还望公子手下留情。我知道公子出身富贵不是我们能攀附的,但公子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到时候我们自不会忘了公子今日的恩德。”
这话说的人物,人群里已经有人暗暗点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公子又有金子又有面子已经够可以了,何况关老六那边都晕了,也不知道那脚怎么样了。
可那二公子却摇了摇头:“愿赌服输,那些钱我既然输了也就输了,我现在只是想再和你们赌一把。”
张大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吧,那小的有九根脚趾头。”
二公子放开他,他自动的脱了鞋袜,大家就见他那两个脚虽有些平板,指头却是一个都不少的,就在众人惊异的时候,他抬起头:“还要借公子的刀一用。”
二公子看了他片刻,攸的一笑:“你既然有这个觉悟,那就让我帮你动手吧。”
他说着举起了刀,那张大却突地从地上跳起,兔子似的向他撞来:“妈的老子和你拼了!”
他那架势看着凶狠,但没跑出一步,人就拐了弯,竟向安姐等人的车上扑来,他刚才已经看清楚了,这车虽有个车夫,旁边跟的却是一个妈子,一般这样的车里坐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女眷,他也不知道这个煞星会不会顾忌,可这是他眼前最好的路了。闹得这么大,京城的衙门不会不被惊动,而他只要拖上片刻,自有衙役前来,虽然到时候他也会被带走,可那地方他本来就是常客,早打点妥当了,就算进去也受不了什么苦。
他主意拿定这一扑就没有任何顾忌,跟在车前的妈子完全傻了眼,当看到张大扑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而这个时候张大已经拉开了门帘,就在他要往里面探头的时候,一只小手贴了上来,那只手手指欣长,指甲还带着健康的粉红色,但此时这手里却带着一个暖手炉,张大急着往车里来,而此时这个暖手炉就正贴在他的脸上,顿时张大就发出一声惨叫,原来这暖手炉是打开的,里面的碳还红着,这一下就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不过这张大也是硬气,退了一步拽下门帘又要往里去,这时候车夫终于反应了过来,猛的从后面抱住了他,只是此时张大已装若疯狂,反手拽住了那车夫,眼看就要把他扯掉的时候,二公子赶到了,他一刀架在张大的脖子上,慢慢的笑了,张大喘着粗气,梗着脖子:“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
“怎么,又开始装英雄了吗?”
张大没有说话。
二公子道:“我很欣赏你,真的很欣赏。先是表示自己英雄,见我不上当,就又过来掳人。让我想想,如果你掳到了一定会拿那人来威胁我是不是?你想着能坐上这车子的人非富即贵,我是一定要顾忌的,到时候你就能拖到官府的人过来,而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是在衙门里打点妥当的。你可能还想,就算我身份尊贵,也不会知道下面人的勾搭,所以就算我让人打了招呼,你还是能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日子是不是?”
张大咬着牙,还是不出声,但嘴唇已经有些哆嗦了,他的脸很疼,他脸上右颧骨的地方被烫伤了一大片,上面黑红掺杂,还有几个火泡。但现在他更多的是害怕。今天这个锦衣少年过来的时候,他们本来还以为遇上了羊牯,也的确是羊牯,他和关老六没有怎么施展手段就赢了对方二十两银子,十两金子!货真价实的金叶子,整整十片,也怪他们太贪心,赢了这些还不够,又看上了这少年脖子上的金项圈。这少年还是和他们赌了,他们也还是赢了,可这一次这少年没有把项圈去掉,反而翻脸掀了摊子,然后就一路追到这里。他和关老六也试图反抗,也吆喝过朋友,但这少年看着不过十三四岁,却武艺高超,力气也大,他们叫来的人都被他随手打翻在地。而他们之所以能跑这么远,更像是这少年故意放水,那样子就像是猫逗老鼠。
一开始他还没有太担心,想着大不了就是把钱退回去再挨顿打,直到关老六被剁了脚他才知道这少年虽然年龄不大,手却是狠的。不过那时候他还有希望,想着他毕竟年幼,也许能糊弄过去。在他找这少年要刀的时候想过两种可能,一,这少年欣赏他的行为,就此放过他一马;二,这少年不识趣,真把刀给他让他自残,那他就有了武器。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少年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要自己动手。此时被提溜着,他怕了,真的怕了。可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求饶没有用;表示硬气也没有用;打,打不过;逃,逃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里一阵骚动:“官差来了。”
张大心中一喜,但还没等他高兴起来,二公子已经开口了:“我很欣赏你,所以我决定和你赌一把大的,我赌你,一个脚趾头都没有!”
说完,手起刀落。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特别是那些衙役,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有人能这么残暴,这么目无法纪,这么、这么大胆!顿时,衙役们怒了,虽然看出二公子的穿戴不是一般人,也还是冲了过来。二公子也不惧,砍了两刀后就转过了身面向车子,此时他手里拿着刀,脸上还有一丝血迹,虽然没什么特殊表情,也把心姐和静姐吓的抱在一起打哆嗦。
他看了心姐静姐一眼,就转向了旁边的安姐,后者此时也有些心悸,虽说她是历经风雨的,但这现场砍人脚丫的场面还真没见过,再加上这二公子真有些变态的潜质,安姐也真怕有个什么意外。不过她再怎么说也多活了那二十年,知道此时害怕是没有用的,所以她只是瞪着眼,手里紧紧的拿着另外半个暖手炉。
二公子从她的脸转到她的手又转向她的脸,然后忽的一笑,就像和老熟人打招呼似的:“原来是高家妹妹啊。”
……安姐满脸黑线,妹你个头啊!尼玛没看见衙役过来了吗?这时候还拉什么家常啊!
第29章
明媚阳光下,身穿红衣的少年温柔微笑开口,微风轻轻吹拂着他耳边的发丝,衬的他本来就带了些水汽的凤眼更多了几分迷茫的感觉,如果不去留意他脸上的血丝,脚下的张大以及吆喝着向他冲来的压抑的话。
不过安姐更觉得这是一个噩梦,因为这个二公子又开口了:“自那天相见后,我就一直想着妹妹,终于今天又遇到了。”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安姐才没把那半个暖手炉给砸出去,她吸气、微笑,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见过二公子。”
“妹妹何必这么客气?母妃都说你我两家有亲,你叫我一声二哥就好了。”二公子笑的更加灿烂。
……二你妈啊!安姐简直不知要怎么形容这家伙了,好在这句话也飘到了那些衙役耳中,他们顿时迟疑了。母妃?母妃!能被这么尊称的可是有数的!不过光天化日之下持刀行凶,特别是当着衙役的面,这影响实在太恶劣了,当头的衙役想了下还是道:“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还请这位公子同我们回去调查。”
说着,还抱了抱拳,态度那是相当的客气,那二公子却不领情,用手一指:“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没看到吗?这两个人惯常在街上设局行骗,不知坑害了多少人,今天更加恶劣,竟然拉着无辜小儿做赌,害他输掉了身上的全部家当不说,竟又瞄上了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如此行为天理难容!天不教训,我教训!”
这话说的很是大义凛然,围观有知道张大两人行径的顿时就道:“这两人向来喜欢做局害人,双龙胡同的那个秦举人就是被他们害的家破人亡,据说连他最后那点给他浑家看病的钱都被骗了去。”
“可不是,那秦举人真是可怜,当时就傻了,据说回去就抱着他娘子跳了河,连尸体都没能找到。”
一时间议论纷纷,当下就有人道:“这两人活该受到报应!要我说只是砍了他们的脚太便宜了,应该连手都砍了!”
“就是,看他们以后再害人!”
“连小儿都拉去做赌,真是天打雷劈!”
“只可怜那小儿,也不知回去要如何交代……”
群情激奋,当头的衙役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有先指挥手下先把张大两人给捆起,然后又道:“那敢问公子,可知那被骗小儿在何处?”
“你找他做什么?”二公子抬了下眼。
“若能找到,也好为此案作证。”
二公子哈哈一笑:“若是如此也不用再麻烦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小儿,就是被公子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