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却浑然不知,任由他牵着踱步回府中。

偶然想起台州的时候,商允忽而驻足:“夫人,我背你回府好不好?”顿了顿,“和台州时候一样。”眼中满是期许,卿予没有推辞。

还记得那时候他的一席话,“来寻你的时候,看着有人这么背他夫人,觉得有些羡慕。”

如今,他们已然是夫妻。

心底的暖意缱绻而过,贴近他的肩膀,周遭仿佛都隐去在身前的柔和温润当中。商允也不说话,唇瓣的笑意好似清晖在月下起舞。

片刻闻得耳畔温柔细语:“出来了一日,不知道葡萄有没有哭闹?”

“就拿出一日陪我都不好?这般惦念葡萄?”嘴角明明笑意更浓。

“我自幼没见过娘亲,便想着对葡萄好些。”少有听她如此,许是今日触景生情?

“那日后管教葡萄,卿予关于做好人,我来做恶人,成不成?”

“那你需得眉头皱紧些,面色阴沉些,眼神凶狠些,语气震慑些…”脑补都是幼时爹爹扬言要治她时候的表情。

“夫人,葡萄才半岁,我们这么算计他是不是有些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到收藏过50了,来之不易。

文已过半,看到这里的亲,戳下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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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隔阂(加更)

第四十四章隔阂(加更)

三月将尽,卿予偶然想起近日来被冷落的莺歌,便抱着葡萄去逗莺歌玩。莺歌贪吃,有吃食就学得特别快,卿予心有逗它,不出片刻,已会满屋子商洛商洛葡萄葡萄乱叫。

葡萄一听便乐,一乐就跟着莺歌一起手舞足蹈,却又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时而看着莺歌,时而看着娘亲,甚是可爱。

从西苑出来的时候,偶然听见两个谋士议论去年秋收之事。

去年晋州收成好,她听商允说起过,眼下莫不是有事?

“去年南边的宜州大旱,特别是北部十二城近乎颗粒无收,粮食勉强撑了几月,怕该是不足了。粮食不足,就滋生流民,可怜得很。”

“流民虽是可怜,但多了易生□。宜州在晋州南边,去年晋州光景好,恐怕流民是要往晋州这边来的。”

不是晋州,却和晋州相关。听过之后,卿予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将葡萄抱给翠儿,自己前往议事厅去看看商允,若是真如刚才两个谋士所言,商允这几日该是闹心的。

端了茶盏去看他,商允接过,眼中些许意外:“怎么自己来了?”悄声耳语。

卿予随意给他松松肩膀:“这些事从前不也是我做的?”

知晓她是想多待会,商允便依着她。

恰逢张相,五姑父还有几个谋士都在,在商议此事,卿予便跟着听了片刻。

“晋州所辖二十五城,南部宜州下辖三十五城。灾情集中爆发在宜州北部毗邻我晋州的十二城,流民一多,城必空。”公孙夜抛砖引玉。

谋者则顺水推舟:“城空则取之。”

取城?卿予心中微诧。

诸侯之间强占地盘的事情并不少见,只要分赃均衡,又不触及西秦根本,殿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晋州一向弱小,取城之事过去未曾有人敢想过,但五姑父有此念头,应该不是三两天的事。

张相从来稳妥:“取城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怕是急不得。”

公孙夜便道:“天时是宜州灾荒,地利是北部十二城与我晋州毗邻,人和便是流民。留在手中的筹码是流民,迟早要返回宜州北部十二城,若要取城,这些筹码就是屏障,断然不会遭致非议。若是错失良机,则不知要再等几年。”

“我赞同公孙先生方才所言,若要取北部十二城,公孙先生认为现在应当作何?”又已谋士加入阵营。

晋州蛰伏良久,这般机会,谋臣都不甘舍弃。

不乏谨慎之辈:“宜州十二城是信源侯地界,信源侯为人阴狠狡诈,若是没有万全计策,臣下赞同张相所言,稳妥为上。”

“公孙先生如何看?”兼听则明,商允不急下定论。

“若是十二城非由我晋州独占,晓以利益,几家瓜分。信源侯寡不敌众,不会事后独与晋州计较,晋州可全身而退。”

“公孙先生所言极是,宜州北部十二城中还与其余三州接壤,其中之一便是定远侯。若是定远侯参与其中,信源侯无话可说。”张相眼中也是一亮。

再后来便都是具体事宜。

“你先忙,我回去了。”既然他心里有数,她也无需担心,再留在这里反倒碍手碍脚。

商允点头,晚些时候我去寻你和葡萄。

两人默契一笑,卿予便起身出了议事厅。

刚出议事厅,天便下起了阵雨,晋州三月甚是少见。议事厅到东苑有段距离露天,没有回廊,这等天气直接回去会湿透。

“夫人稍等。”议事厅伺候的丫鬟就回去取伞。

卿予在屋檐下站了些时候,商允偶然抬眸,见她还在厅外雨点不小。“诸位休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张相就笑,众人都知他何意也跟着笑起来。

宋隐一口气送了十余把宣州贡伞,商允放了两把在议事厅,眼下便拿了一把起身往屋外走去。

结果刚至门口,丫鬟已取了伞替她撑着往东苑回,商允低头看了看手中伞,笑了笑目送她离开。

刚行不远,就有人领了一侍从前来。那侍从之前没有见过,手中抱了一个锦盒,也不知与她说了些什么。打开手中锦盒,里面有一把小红伞,她的表情便有些怔,眼中渐渐浮上氤氲之气。

商允心中惦记,便自顾撑伞过去。

行至一半则听到侍从开口:“夫人,这是平远侯送给小世子的百日礼。路上出了意外,耽搁了十余日,今日才送到。平远侯吩咐在下,务必亲自送到夫人手上。”

商允脚下踟蹰,她浑然不觉。

一把精致绝伦的小伞,接到手中只此一眼,眼泪便夺眶而出。捧在胸前环住,继而贴上脸颊,视若珍宝也不为过。

商允眼中微滞,面色些许阴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

侍从拱手行礼:“夫人喜欢就好,在下还要回去向侯爷复命,不久留了,告辞。”

卿予才回过神来。

待得侍从离开,丫鬟疑惑道:“咦,方才还见着侯爷往这边来的,眼下就没有踪迹了。”

卿予略有回头,“侯爷有要事忙,不烦他了,我们走吧。”握紧手中的小伞,思绪转眼回到小时候。

“哇,爹爹,这是什么?”彼时她也是愣愣接过,小伞做工精巧无比,又和她几岁大的个头相衬,自然爱不释手。

“青青喜欢就好。”爹爹便俯身摸摸她的头,虽然爹爹平素是严肃的时候多,但多半都是吓唬意味更浓,其实宠溺她得很。

“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扯开嗓门就是大喊。

爹爹…

卿予没有想到会再见到这把伞,一直以为变故的时候在大火中付之灰烬,眼泪又簌然落下。婴儿床上的葡萄睁眼望她,也不知大人喜忧,便是咯咯笑。

卿予俯身拿伞逗他:“葡萄喜欢吗?外公从前送娘亲的,是娘亲最喜欢的东西。”

小孩儿哪里知道这些,一手抓起伞端,一手拿起她的手摸摸,继续笑起来。

卿予轻柔抚上葡萄脸颊,他笑得那般开心,好似她眼下。

嘴角莞尔时,眼中浮光掠影。

她的心意他向来知晓,她想的,她要的,他从来都知道。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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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葡萄玩了些时候,葡萄午睡了,膳食便也送到房中。

卿予微讶:“侯爷还没回来吗?”

翠儿道:“侯爷说还有事,不过来用饭了。”

似是,有些奇怪,卿予没有更多想。早上流民的事,估计要费些心神,就连五姑父都小心谨慎得很,其中牵扯太大,商允更然。

用过饭,闲来无事看到房中的笔墨纸砚,想起许久没有练过字,就掩了衣袖提笔。

商允,卿予,商洛。写得最难看的还属卿予两个字,实在太难。

自顾摇头时,笑意敛起,竟又缓缓落笔写了卓文两个字。

卓文二字,她从来会写,只是四海阁生变后再没有碰过。落笔之后看了许久,终是嘴角一抹笑意,将纸揉成一团扔掉。

葡萄哭声又起,便不再管这里,抱着葡萄哄他入睡。

商允是有些释怀,午膳便有意无意留在议事厅用的,张相就觉奇怪。“侯爷不去看看夫人?”

平日里再忙他都会抽出时间,张相一提,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早先一幕尽收眼底,心里纠结了片刻,还是起身回了东苑。

翠儿说夫人带着小世子在午睡。

轻声推门进门,母子二人在床榻上睡得安好,小葡萄依偎着娘亲,粉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她手护在葡萄身边,好似安稳踏实。

商允心情好了多半,想伸手绾她耳发,又看她睡得正香不忍打断,便将手伸了回来。

议事厅中本还有事,又轻声起身出屋,行至书案时看到她写的字。

商允和商洛倒是勉强入眼,唯独卿予二字确实难看了些,想起她平素就抱怨难写,眼底便不自觉浮上一抹笑意。

正欲离开,目光瞥到地上的废纸。

她从来没有揉废纸的习惯,写废了也在一旁放着。商允心生好奇,就俯身去拾,半蹲的身体僵住,眼底笑意尽敛。

卓文二字,苍劲有力,铁笔银钩,风骨尽存。

便恰好,和商洛册封诏书上的字,如出一格。

原来教过她写字的并非他一人,偏偏这二字笔下的韵致,若非反复把手教过,而后千般上心,哪能临摹得出这种程度?

想起今日早前一幕,再看看书案上迄今为止勉强算得上工整的几幅字,心中蓦然隔了一层帘栊。

离京时几日不着一语,再见卓文西苑晕倒,亦或是拿起他送伞时欣喜落泪。

大凡他的一举一动,便可轻易牵动她的喜怒哀乐吗?

商允拂袖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这轮双更到今日打住了~

因为BF要出差回来了,伦家要老实一阵子

而且还欠了一堆活儿要补上。

但是如果有时间,我会偷偷加更的,我保证

乃们不要抛弃我

第四十五章 远行

第四十五章远行

卿予是被葡萄的哭声吵醒的,四月天最是好入眠,醒来的时候里晌午已过了许久。翠儿闻声进屋照顾,说起侯爷先前来过,见夫人和世子睡得香便没有打扰,现在还在议事厅呢!

心中之前的疑虑也消融殆尽,又喂葡萄吃了些东西,葡萄便不哭了。

真乖,忍不住亲亲他额头,葡萄就伸手摸她的脸。葡萄本就有些婴儿肥,嘴角弯起幅度甚是讨人喜欢。

“我们去看爹爹好不好?”卿予刮刮他的鼻子,葡萄咿咿呀呀出声应和,卿予当他默认。

抱起葡萄还未出东苑,便见了阿篮匆匆前来,该是找她的。“夫人,许夫人到了张相夫人那里,说难得一聚,邀您和世子一同去踏青。”

踏青?

张相夫人素来待她亲厚,出嫁的时候也是张相夫人从旁照应。后来因为有身孕,葡萄还小都不便外出,眼下才头一回相邀,卿予不便拂了她的好意。

许夫人将心肝宝贝若冰嫁于顾言,是顾及商允和她的颜面,这个人情,她也要还。

卿予也想起许久未曾带葡萄出过门了,踏青又不远,正好可以见见张相夫人和许夫人,一举两得。

“马车在府外候着了。”

卿予便点头,反正商允要事在忙,晚些时候回来找他也不迟,嘱咐翠儿去拿了些葡萄的东西,随阿篮一道往府外走。

许夫人是第一次见到小世子,大赞像极了侯爷小时候,张相夫人就从旁迎合。

一路带着葡萄,在野郊散步。满眼的青葱绿色,远非西苑花亭可比,葡萄也不哭闹,好奇得小眼睛怔怔打量四围。

许夫人和张相夫人就说起商允小时候。

商允幼时起就讨人喜欢,性子又多像早先的永宁侯夫人,温和不争。商允的娘亲就善养茶花,商允是自幼和娘亲学的。

说起商允娘亲,两人都是忍不住赞叹。

许是后话有些伤感,都所幸不再提及,卿予兀得有些心疼。他从前也是爹娘心头好,但她认识商允的时候,除了温和不争,便更多了几分唯唯诺诺,胆小怕事。

思忖之时,许夫人却是笑开来,似是想起从前的趣事。“我还记得早年夫人你刚到府上,侯爷就几分害羞跑来问我,女孩子喜欢什么,他怕你刚到晋州闷。”

卿予低眉浅笑。

张相夫人也道:“侯爷也来问过我,说夫人你的亲人过世了,怎么才能让她开心些?我便给小侯爷说,你对卿予姑娘好些,她就开心了。如今想来,都像是昨日的事,一晃侯爷和夫人都成亲了,连小世子都有了。”

他是对她很好,一直以来都很好。

四月天的风,清浅带着暖意,丝丝泅开在心悸。

张相夫人和许夫人难得一见,都有兴致在张相府中留饭,卿予却之不恭。张相还未回府,那商允也该在忙着,卿予就带着葡萄待到晚些时候。

马车回府的时候,正好遇见张相出来,料想商允是忙完了。再晚些葡萄就要睡了,所幸抱起葡萄去见爹爹。

顾言才道公孙先生和侯爷在书房单独说话。

连张相都支走了,该是不便打扰,卿予心中有数。行至书房,抱着葡萄透过窗户缝看里面。

商允见她,略有一怔。

卿予拿起葡萄小手挥挥,“给爹爹打个招呼。”

葡萄便笑了,商允心中微暖。

恰逢公孙夜有事提起,等他再回头时,卿予已经抱着葡萄走了。

先前的心中微暖,又似陡然间怅然若失,但她抱着葡萄来看他,心里又似舒坦了几分。

不多时,聂远也到了书房。聂远负责对外事宜,常年出使各州,是晋州熟脸,旁人也信得过。

“侯爷,按照这几日安排,最好先有聂大人亲自走一趟几州侯府,大致阐明侯爷的意图,只要他们愿意商议宜州北部十二城的事,计划便可提上日程。晋州府内,除了您,聂大人便是最好的人选。”

商允自然明了他的意思。

聂远是晋州府的老臣,也不加推脱:“臣下自当为侯爷分忧。”

商允点头。

公孙夜便又继续:“此事暂时不要走漏风声,暗中进行,即便中途出了纰漏也可和侯爷撇清关系。侯爷要做的,是好好演一出戏。”

演戏?

“一旦聂大人带回其余诸侯愿意商议的消息,就需要侯爷出行碰面。晋州毗邻宜州,那时突然妄动太过抢眼,即便打了巡视属地旗号,也会遭人怀疑。所以,侯爷该提前动身,趁聂大人出使的月余,先巡视晋州属地北部十五城,放出消息。日后再巡视到南部十城,也出师有名。”

“不错。”商允赞同,公孙夜未雨绸缪有道理。哪怕聂远带回来的消息不好,也没有多大损失,样子造作而已。

见他没有异议,公孙夜遂又道:“如果可行,侯爷最好明日启程。”

明日?商允有些意外。

“侯爷方才看过北部水患的奏请,若是侯爷明日便亲自出行处理此事,巡视北部十五城就有了名头。等同言明晋州的重心在治理北部水患,迫在眉睫,无暇南顾。更重要的是,宜州北部十二城囤积粮食该是撑不过三月,要提早做打算,才能赶上时机。”

的确是一石二鸟的好计,商允心中有数。

“这一路要和侯爷商议之后行事,公孙夜会随行。”

“那再好不过。”公孙夜一同,他心里踏实安稳些。余下时间,便是和聂远商议与其他诸侯碰面的筹码和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