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他偷亲阮少卿,恰好被阮少卿撞破,他脸色再挂不住,身为武将,临阵脱逃之类,还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

之后,人虽在袁州呆了三月,却也足足心猿意马了三月。

他向来自认豁达,阮少卿一事他日思夜想,想不出结果就无心思剿匪。跟随父亲征战杀场多年,深知这般心不在焉,在战场上只会适得其反。

所幸再等。

而袁州莽匪更为见过这般剿匪的,邵家军大名一早就有听闻,心中本就胆颤得很,不知这般小打小闹是如何将邵家军招惹来的?

就更不敢主动生事。

莽匪越不滋事,邵文槿却心安理得在袁州等,反正,他也不知该如何回去面对阮绍亲,袁州莽匪就险些被他拖死。

邵文槿定是深谙兵法!!

以静制动!

到了三月中旬,莽匪头子已然要被他的心理战折磨死,要么来打老子,要么就走,这般围而不攻算什么!

还一围就是三两月。

莽匪本就不成气候,听闻来得是邵家军,又见官兵如此,纷纷猜测官兵这次是要赶尽杀绝,胆小的就先溜之大吉。

旁人见到溜的人越来越多,也跟着效仿。

军中参谋就赞许有佳!

此地地形易守难攻,先前剿匪,虽有成效,但损失惨重,所以任谁都不敢再多进几分,唯恐吃力不讨好。

邵将军此番不费一兵一卒,莽匪闻风丧胆,兵不血刃,远迩来服!佩服!!

邵文槿哭笑不得。

待得三月下旬,他在军中听闻公子宛新作,画得竟是济郡图。

军中参谋就笑,邵将军可是认识公子宛?都言公子宛的济郡图,是特意画的邵将军,文人雅士都在探听,邵将军是否认识公子宛。

阮少卿画他?

邵文槿微鄂,嘴角却是不禁勾勒。

公子宛名噪一时,济郡图又引起轩然大波,要见仿作简直轻而易举。画卷轻展,明知不是真迹,笔墨却不轻不浅,染进心底。

出兵剿匪!半日拿下!!

—— 然后明日就回京中去见阮少卿!!

军中士兵大受鼓舞,邵将军果然是深谋远略,定是时机成熟,以逸待劳,一鼓作气之流。

半日拿下,军中人人都信。

士气大振。

“邵家军是有备而来的!!”更应证了袁州莽匪先前的猜测,邵家军说要半日拿下山头,则是气势如虹。

山这边,就成群结队,落荒而逃,根本无心恋战。

结果说的半日,就果真半日拿下!

军中更为称颂。

去年十月,济郡洪峰过境,邵文槿身先士卒就在军中嬴得诸多威望,此番袁州剿匪,更是赞誉四起。

虎父无犬子,假以时日,邵将军定是青出于蓝。

邵文槿心有旁骛。

四月中旬,是南顺六年一度的祭天大礼,阮少卿定是要去的。从袁州赶往庆州恰好十余日,若是他折回京中,再从京中出发恐怕晚了。

他想早些见到阮少卿。

想问他画济郡图是何意?

心底隐隐欢悦,就直奔生水而去,却不想…

暖春三月,邵文槿只觉心间繁花似锦。

翌日,祭天大礼从卯时一直进行到酉时,整整六个时辰。念诵经文,叩拜天地,群臣拜谒,敬献祭文。

阮婉从未参加过如此繁琐的仪式,偏偏邵老将军腿疾,邵文槿代为出席,位列就与她同级,阮婉抬眸便见,更觉心头恼得慌。

而邵文槿到似沉稳得多,她不时恼意瞥目,他都熟视无睹。

只是等她转过头去,他才低眉而笑。

祭天大礼后需斋戒七日,用膳都是素宴,听闻是颀月斋的老板做的主厨。颀月斋的素食远近闻名,颀月斋的老板还是慈云寺的俗家弟子。

“袁州剿匪一事,朕已有所闻!文槿,朕有一物赐你!”素宴上,敬帝龙颜大悦,邵文槿却之不恭。

近侍官呈上物什,敬帝就亲自交予他手中,“公子宛的济郡图,朕命人购得,原本就是画的你,朕今日就借花献佛。”

济郡图?阮婉错愕抬眸,却见邵文槿闻言便笑,接旨谢恩。

明明是她的济郡图!!

谁要送他的?!

阮婉愤愤抓起筷煮,险些将碗底戳穿。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拖了几天,

先穿上,明天捉虫,好困

明天争取早更,,

第六十五章 阮婉?

第六十五章阮婉?

听闻庆州斋戒的几日,邵文槿囧样百出。

例如骑马都会撞树上,好端端走路也会摔进沟壑里,一日里竟有四五个时辰都在笑。

旁人窃窃私语说邵文槿,阮婉就竖着耳朵听着,像极了只警觉的兔子。听完想了想,又兀觉怄得很,去听些倒胃口的东西做甚!

遂而嫌弃一瞥!

周遭人群当即惶恐散去,就剩她一人在半山腰的凉亭。

折扇抵腮,趴在案几上百无聊赖,用些素糕点,还恰好一口尝到糕点里的杂质,便低头“呸呸”两声…

煜王眉头微微蹙起,目光里就没有半分待见之意,“阮少卿可是终日闲得闹心?和一盘糕点都能置气?”

邵文槿闻言望去,前方凉亭里,阮婉右手执扇,左手捏着一枚咬过的糕点,低眉“呸呸”吐掉。而后,又好了好端详了手中糕点几眼,才嫌弃扔掉,口中一如既往念念有词。

由得离远,邵文槿听不真切。但那副模样,不消想,也能猜出十之八九是在娇嗔抱怨。

叶心就上前递水给她漱口,江离没忍住,嘴角抽了抽,却将好被她看见。

她不满转眸,对着他叽叽喳喳说了一通,江离嘴角抽得更为厉害。半晌,脸色一黑,端起盘中糕点心不甘情不愿往嘴里送。

她便得意得饮茶。

煜王眼中厌恶更深,“明知自己是断袖,还有脸向父皇请婚!”而父皇竟会当众应允他,就连西昌郡王都也没有异议!

煜王脸色更为难看,父皇向来袒护宋颐之,便也连带着袒护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阮少卿。

再想起济郡一事,煜王如鲠在喉。

邵文槿却是一怔,请婚?

这几日光在思量阮少卿是女子一事,全然忘了她曾在殿上求娶过扶摇郡主。

再想到宁正的态度,宁正也定然知晓阮少卿是女子。宁正对他又戒备甚深,宁正是怕阮少卿同他走太近。

阮邵两家向来有间隙,宁正甚是不希望阮少卿同自己往来。

所以当日在慈州,他让马车于她,也没见宁正一分好脸色。再到后来,宁正在将军府见到阮少卿同自己亲近一处,竟会勃然呵斥。

那阮少卿求娶扶摇郡主一事,宁正是心知肚明的。既然心知肚明,为何要推波助澜?

换言之,宁正明知阮少卿是女子,竟然还要她求娶扶摇郡主?

就不怕…

思及此处,脑中忽而扇过一丝清明。慈州八宝楼,阮少卿醉酒,脱口而出,“我哥哥也很好的。”

当时他便觉得何处有异,由得她喝醉,他也没有多想。

而眼下,越发有迹可循。哥哥?

阮少卿还有个哥哥?

——还是,哥哥才是阮少卿?

眼中掠过一抹流光溢彩,去年二月,长风成州,杏云楼?邵文槿蓦地自嘲笑出声来,果然是被她算计了!

他那时就曾怀疑过她是女子!

他当时为何就没想过,世上哪会有这般巧合的事?!他方才怀疑阮少卿是女子,就恰好在杏云楼见到喝花酒的“阮少卿”。

还是阮少卿,原本在成州?

邵文槿微顿,心中就似豁然开朗,脑海中的念想呼之欲出。

盛婉卿。

婉?卿?

遂而凝眸望她,心底澄澈,嘴角的笑意就更浓郁了几分。

“又莫名笑何?你近日里倒是怪得很!”身侧,煜王出言打断,他脸上的笑意尚还来不及收回,所幸一语带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利而已。”

煜王似笑非笑,所谓的精神爽利是该骑马撞树上,还是走路跌沟里?你有何喜事的?

邵文槿窘迫一笑。

恰逢阮婉兢兢业业监督着江离吃完一盘糕点,方才笑颜盈盈起身,余光瞥过,脸上的笑意就徒然僵住。

邵文槿脸上却笑意盎然。

一日里竟有四五个时辰都在笑!阮婉稍稍想起,恼得调头就走。

在某人看来,就更像落荒而逃。

“殿下,我还有些事,晚点再来寻你。”捏紧隐在袖间的玉佩,邵文槿开口请辞,煜王点头应允。

“阮少卿!”

身后阴魂不散的声音响起,阮婉咬牙切齿,继而佯作未闻。叶心心中明了,紧跟其后,也不敢自作主张回头。

江离稍许踟蹰,见阮婉并未停下脚步,以为她没听见,就又快步追上提醒,“侯爷,是邵将军!”

阮婉更恼,就你知道是邵文槿!

本侯不知晓是邵文槿!!

狠狠剜他一眼,带着十足警告意味,江离嘴角抽了抽。

一路都是上山的路,她哪里比得过邵文槿,这般自顾连走带跑半晌,累得气喘吁吁。而邵文槿就在身后,却一直未追上来,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再爬。

是她自己先装作没听见的,此时停下来多没颜面。

又登了良久,阮婉终是反应过来。

有人哪里该追不上她,分明是耍她!!逗着她跑了这般久,然后他自己在身后看笑话。

原本就一肚子气,还被他如此戏弄,阮婉勃然一怒,就骤然驻足转身,“邵文槿!”

叶心同江离自然都是满头黑线。

邵文槿就也驻足,好似错愕般,“我方才还以为认错了,阮少卿,真是你?”他是开口唤过她,是她装作没听见的。

阮婉怄得不行。

再见他握拳隐晦一笑,阮婉才领会到他是一语双关。

阮少卿,真是你?生水的时候他就是说的这句。

阮婉脸色猛然涨红,江离和叶心还都在,她生怕邵文槿再多言,就抢先开口,“我有话同他说,你们先回去!”

叶心闻言愣住。

而江离嘴角抽得更甚,先前明明他就提过邵将军,有人还俨然一幅要吃人的模样,眼下又要赶旁人走。

“还愣着作什么!”阮婉不满催促,江离稍有迟疑,邵文槿就趁势开口,“江大人放心,我会送昭远侯回去。”

“谁要你送的!”阮婉没好气,衣袖一甩,就自顾着继续向前。

叶心犹有担忧,邵文槿却笑着撵上去,有人也不搭理。

待得离他二人稍远,邵文槿才兀得驻足,悠悠开口,“阮少卿。”

阮婉不理。

邵文槿低眉一笑,声音遂又亮了几分,“阮婉。”

阮婉脚下顿然踟蹰,他方才…

叫她阮婉?!

诧异回头,眼中的震惊不言而喻。当下,怒意就不知消散到何处,惊魂不定看他,也不接话。

心中仍抱有一丝侥幸,兴许是她听错?

眼见她这般模样,邵文槿心中有数,信步上前,临到近处,才又轻声唤了一句,“阮婉。”

有人心中侥幸一扫而空,懵懵看了他一眼,骇然转身。

邵文槿一把抓牢她胳膊,她明显吓住,身体都隐隐有些发抖。若是换做平日,早就冲他开吼,眼下却仍由他擒着,头都不敢回。

这般害怕?

邵文槿心中微软,才温和言道,“慈州八宝楼,你同我说,你也有个哥哥。”

阮婉木讷回头,她同他说过这番话?

邵文槿遂又继续,“你哥哥才叫阮少卿,你叫阮婉。”

他是如何知道的?阮婉错愕更甚。

爹爹唤娘亲婉卿,也是因为娘亲的缘故,爹爹才给她和少卿取了这两个名字。少卿是男子,名字中的少是辈分,她名字中就没有。

她是单名一个婉字。

如此,便是默认了,邵文槿缓缓俯身,右手悠悠挑起她下颚,柔和润泽气息就轻轻拂过她脸庞,“所以,阮婉,那日在成州的人,真是你?”

阮婉微顿,成州?

阮婉只觉五脏六腑都提到嗓子眼儿,那日她拼命跑,他就拼命在身后追,她好容易躲在药铺竖牌之后,自诩躲过,却又和他迎面撞上,他还!

他还伸手,正好不偏不倚落在她胸前柔软温和处,顺势一握。

她当即惊呼出来!

这般尴尬场景,即便到了现在她都还记得,而邵文槿眼下分明就是有意的,阮婉恼羞成怒,“邵文槿,你无耻!”

阮婉愤然转身,他却一把揽回怀里,“只会这一句?”眼中盈盈笑意就似要溢出。

不待她开口,他已倏然俯身,双唇轻覆,就不似从前仓皇窘迫。

四月里,暖风袭人,山涧鸟鸣。午后的阳光慵懒穿过深绿叶子,春意,就徜徉在清浅脉络里。

从庆州返回京中,已是五月上月。

整个五月,阮婉都处处避开邵文槿,大凡见到,便远远绕道离开,还时有称病不去早朝。

邵文槿笑不可抑。

阮婉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