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苏玉蘅拉着芝香的手淌眼抹泪之余,又把当时大长公主去世的情景回忆了一遍。

芝香忍不住叹息:“当时太医说大长公主总还有十几日的光景,奴婢还特意去做大长公主喜欢吃的小米牛乳粥,只可惜一盅粥还没炖好,大长公主就去了!”

苏玉蘅听了这话,因问:“你是说,当时大长公主还说想吃粥?”

“是啊。所以奴婢才去膳房么。”芝香点头说道。

“那当时还有什么人在?”

“侯爷和各位爷都在。还有安嬷嬷也在跟前。”

苏玉蘅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么多人在跟前…可大长公主临去的时候,眼前只有大太太在。”

正说着,外边有人回:“奴才霍二给姑娘请安,曹管事走之前把这里的大小适宜交给了奴才。奴才不知姑娘来,未曾准备,让姑娘受委屈了,奴才真真该死。这里阴冷,且请姑娘移步往正院去用茶。”

苏玉蘅懒得跟这个什么霍二多说什么,只拉着芝香的手起身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吧。”

芝香愣愣的没回过神来。苏玉蘅又吩咐琢玉:“带人把她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儿跟我回城。”说完又环顾这破烂的屋子,叹道:“捡着要紧的收拾,不要紧的就丢掉吧。”

芝香这才跪下去:“奴婢谢姑娘大恩。”

大长公主身为皇室公主,守墓的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太苦,朝廷早就拨下银子来在这边修盖屋舍,定候府自然也会出钱出力安排。旁边一带的空地早就成了一个小庄子,主子们来祭祀时歇脚住宿的地方也早有安排。就算是管事不在,这些人也不敢怠慢。

天寒地冻,这里自然不比家里,苏玉蘅也无心睡眠,只拉着芝香守着火盆说了一夜的话。至第二日一早又去大长公主墓前上香祭拜一番后,便带着芝香返回。

对于芝香被三姑娘带回去这件事情,这些守墓之人是不敢有什么怨言的。他们都是定候府的奴才,主子说让谁来,谁就得来,说让谁回去,谁就回去。多说无益。

回去的路上,苏玉蘅让芝香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取暖。琢玉见自家姑娘因为悲伤哭泣也一夜未眠,一双眼睛红肿不堪,便劝道:“姑娘稍微睡一会儿吧,咱们得赶大半天的路呢。您昨晚一夜没睡,这身子可受不了。”

这辆马车挺大,里面也备有一张窄榻,榻上铺了一张狼皮大褥子,还有靠枕引枕等,苏玉蘅靠在榻上,琢玉把她的羽缎斗篷展开盖在身上,又把手炉里的炭火博旺,用帕子包了放在她怀里。苏姑娘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马车一路颠簸而行,随行的丫鬟都挤在这一辆大马车里,十二名护卫前后护送,按说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只是行至半路,在穿过一片山林的时候,旁边山里忽然滚出来几个大石头,咕噜噜滚到路上,挡住了马车。

随行的护卫低声咒骂了几句脏话,前面几个人下马去搬开石头的时候,山林里冲出一伙儿人。

人不多,也就七八个。但个个儿都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着两只眼睛。

“保护姑娘!”护卫头领一声高喝,十几个人把马车围在了中间。

这伙人号称是劫道的,什么此山是我开云云,嚷嚷了一大通,反正就是留下银子,就让你们过,否则谁也别想过去。

这若是一般富户,说不定丢下些银子也就罢了。可这是定候府的马车,岂容这些毛贼放肆?于是护卫们二话不说直接超兵器开打,甚至还有人想着活捉了这几个毛贼回城去,说不定还能领个功劳。

开始护卫们还挺勇猛,但真正的过了几招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些人真的是高手啊!身手比他们强了可不止一两倍。所以没几个回合,十二个护卫个个都带上不轻不重的伤。

此时,护卫们如果还有理智就会发现这些人无心杀人,若是想杀人,他们恐怕早就血溅三尺而亡了。

只是习武之人身上都有一股不服输的信念,个个儿都有一股越挫越勇的精神。何况,身为定候府的护卫被几个江湖鼠辈伤了,还让主子姑娘遭劫,他们回去也没脸再活。

于是——拼了!

外边乒乒乓乓打成一团,马车里琢玉,翠玉等四五个丫鬟则战战兢兢的把苏玉蘅围到了中间,生怕那个不长眼的手里的兵器飞过来,伤了他们的姑娘。

苏玉蘅被被几个丫鬟挤在中间,心里却异常的冷静——她果然是心狠手辣啊!居然不惜对自己下狠手。只是不知道这些护卫们本事如何,若是就这么死在这里…苏玉蘅不由得苦笑,也着实太窝囊了些!

认真开杀,护卫们真的不是这些劫匪的对手。

不多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三个重伤的趴在地上不能动了,而剩下的那九个人也都带了伤,越发的吃力。正在护卫们应付不暇之时,一个劫匪从打斗中抽身,纵身往马车跟前跃过去。

马车的车夫惊慌之下一带马缰绳,马儿嘶溜溜叫着往一侧躲闪,带着马车一阵晃动。那劫匪目露凶光,挥起手中的钢刀便往车夫的头上砍。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支轻弩带着一声轻而尖锐的啸声破空儿来,‘噗’的一声穿透那劫匪的脖子。

“啊——”车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马车上栽下去。

然后,一支支轻弩便如飞羽雪片一样,嗖嗖嗖,接二连三的射中那些劫匪。

只是除了第一个劫匪是被射穿了脖子当场毙命之外,其他的全部伤在了腿上。伤口出奇的统一:贯穿伤,伤及筋脉,没伤骨头,也没伤大血管。

于是,劫匪们统统跪了。

不过是转眼的功夫,一场原本注定的败局被硬生生的扭转。

安全了!马车里的苏玉蘅听见外边一声声的哀嚎声,长长的舒了口气。

“姑娘,没事吧?”琢玉搂着苏玉蘅,伸手去揉她额头上微微鼓起的一个疙瘩。刚刚马车晃得厉害,她家姑娘一不小心撞到了棚壁上。虽然为了保暖,马车棚壁包了厚厚的毡子,但…姑娘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苏玉蘅哪里顾得上自己头上的那个包,便立刻推开琢玉,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

车外边,一身戎装的唐萧逸正在给定候府的护卫们分发外伤药。

那是一个个油纸包,纸包里有涂抹了军用秘制外伤药的白纱布,还有浸泡了高度烧酒的药棉。把外伤处理的过程简单化,方便化,非常的实用。只是这些东西寻常的军队根本没有配备,所以定候府的护卫们还是头一次见。

仿佛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唐萧逸忽然转过身来。

俊逸非凡的面孔,温润如水的目光,浅绯色的薄唇轻轻地抿着,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微微的挑了起来,带出一个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微笑。

只这么一眼,苏玉蘅那颗揪到嗓子眼儿的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

第四章 苏三病重,姚二得子

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繁花盛开。

唐萧逸把最后几个外伤治疗包交给身边的一个护卫,吩咐他给大家发下去互相疗伤,然后徐徐往马车跟前走了过来。

“唐将军。”琢玉等几个丫鬟赶忙下车行礼。

苏玉蘅也从马车里出来,恰好唐萧逸走到了马车跟前伸出手去,她毫不迟疑的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扶着他的手臂跳下了马车。

“没事吧?”唐萧逸看着苏玉蘅脑门儿上的那个包,忍着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低低的叹了口气,“我来晚了。”

“没事…谢谢。”苏玉蘅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只觉得腹中真真翻滚,脸色一时煞白。她性子再豪爽也只是个姑娘家,这样的生死杀伐还是头一次见到。

唐萧逸眸色一暗,抬手从荷包里拿出一粒淡绿色的药丸递给她:“把这个含在嘴会好些。”

苏玉蘅忙抬手接过,毫不质疑的把药丸放入口中。清凉的薄荷味从口里散开,扩散到鼻息中,冲淡了血腥的味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回城。”唐萧逸说完,目光从旁边的几个丫鬟身上扫过后转身,从腰里解下一盘细细的绳索,一挥手抖开,招呼受伤不重的护卫过来你,把那些劫匪绑成一串。

因为绑匪们都伤了腿上的筋脉,根本不能走路,而梁夫人派出的那些护卫也全都挂了彩,唐萧逸只得发出信号招来自己的亲兵,吩咐他们负责把这些绑匪暂且压回去,交由刑部看押,而自己则和那些受伤的护卫一起送苏玉蘅回城。

这一场厮杀虽然不到半个时辰,但却耗去了护卫们八成的战斗力。幸亏伤口处理的及时,又有治伤秘药,那几个重伤的才不至于当场毙命。

但如此一来,回去的速度便远不如之前快,等回到云都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唐萧逸不敢耽搁时间,直接送苏玉蘅回定候府,苏玉蘅却在将要进入侯府的巷子时叫车夫停住了马车。

唐萧逸见状便转身从马上跳了下来,至马车跟前问:“姑娘有什么事?”

苏玉蘅掀开车窗帘子探身过来,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唐萧逸,低声说道:“以将军看来,今日之事该如何了结?”

唐萧逸想了想,问道:“不知姑娘想怎样了结?”

苏玉蘅想了一路,觉得此事若是一不小心便会让整个苏家万劫不复,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梁夫人的力量仅限如此,父亲的脾气不好,伯父那边更不敢指望。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唯有自己未来的丈夫了,于是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那些劫匪很是蹊跷,希望将军能够亲自审讯,并对那些人的供词保密。”

唐萧逸迟疑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好,姑娘放心。”

“将军,谢谢你。”苏玉蘅微微苦笑。她有父母有家人,而眼前能够相信和依靠的,却只有他。

“不用谢。”唐萧逸看着苏玉蘅美丽而苍白的脸,心里涌起无限疼惜。纵然今生无缘与她牵手,也不希望她有任何闪失。(可怜唐将军,此时还不知道眼前的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

“将军有了消息,可让姚姐姐找我。”沉沉的夜色遮去了苏玉蘅脸上的一抹羞涩。

而这句话在唐萧逸听来却是男女大防,他们二人不便相见,有事情还得由姚燕语来转达。不过这样也好,总归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名声最重要。

于是唐萧逸点了点头,应道:“好,有消息我会跟夫人讲,她会及时转告你。你也要多保重,有好的身体才能有将来。”

苏玉蘅些依依不舍的放下了车窗帘子,马车继续前行,唐萧逸把苏玉蘅送至定候府门口才匆匆转回。

三姑娘去给大长公主扫墓回来的路上遇到劫匪的消息把定候府给震了个底朝天。此事上至定候和陆夫人,下至洒扫的婆子,无不震惊。

“不过就是在京郊,居然也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些贼子真是该死!该死!”苏光崇拍着桌子低声喝道。

“幸亏唐将军恰好路过,不然蘅儿的命可就保不住了!”苏光岺也气的变了颜色。

“那些劫匪已经送进了刑部大牢,父亲和二叔放心,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苏玉安咬牙切齿的。

这边爷们儿几个正在商议着怎么整饬那些劫匪,外边有个小厮匆匆进来回道:“回侯爷,二老爷:三爷刚刚晕过去了,太太说请侯爷赶紧的过去。”

“好好地怎么会晕过去?”侯爷气急败坏的拍桌子,“叫人去传太医了没有?!”

苏玉安忙吩咐人去传太医,苏光岺则劝道:“听说侄媳妇的妹子就是个神医,怎么不请来给老三看看?”

“这孽障不知中了什么邪,说什么也不让人家看。再说,男女有别,他也不是什么大病,不看就不看吧。虽然是亲戚,难男女大防还是要有的。”侯爷叹了口气,起身往后面去看儿子。

自古以来就是疼长子,宠幼子,苏玉祥再不成器也是侯爷的亲骨肉。

此时祺祥院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姚凤歌不在,琥珀和琉璃都怀了孩子便不上来伺候只在自己的小院里养胎。珊瑚和珍珠则随着姚凤歌回了姚府,苏玉祥跟前就灵芝,梅香还有几个小丫鬟们伺候。

这两日苏玉祥用了刘善修的膏药,腰疼的轻了些,便觉得这人的药着实不错,所以那丸药也没敢耽误,都是看着时辰吃。

熟料今儿一早就觉得身子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有些拉肚子。完了还没胃口,早饭就喝了点白米粥,然后又按时吃了药。

巳时的时候又觉得肚子难受,于是赶紧的往净房里跑。进去便通泄了一次,出了净房腰带还没系好,苏三爷就一个倒栽葱昏倒在地上。

陆夫人比定候先一步赶来,此时苏玉祥还没醒,已经被婆子丫鬟们抬到了榻上。灵芝和梅香跪在旁边一边唤人一边哭,其他的婆子丫头都慌作一团,端水的,递手巾的,叫嚷着掐人中的,还有匆匆往外跑想去叫人的。

“我苦命的儿啊!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陆夫人哭着进了屋子,灵芝和梅香见状赶紧的让开来,陆夫人一边哭着数落,一边上前去掐苏玉祥的人中穴。

良久,苏玉祥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陆夫人,虚弱的喊了一声:“母亲。”

“我苦命的儿…”陆夫人见儿子醒了,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人搂在怀里哭了起来。

等侯爷等人匆匆赶来时,陆夫人正抱着苏玉祥一口一个‘苦命的儿’哭的伤心。苏光岺见状便转头催身后的管事:“怎么太医还不来?快些去催催!”

管事连声答应着转身往外跑,差点跟闻讯赶来的封氏撞了个满怀,又赶紧的躬身叫了一声:“大奶奶。”

“三弟这边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连大老爷二老爷都惊动了?”封氏皱眉问。

管事为难的叹了口气:“三爷刚忽然昏厥了,奴才们去回侯爷,恰好二老爷也在,就一并过来了。太太也在里面,奴才急着去催太医。”

“去吧。”封氏摆摆手,让管事出去。

随后而来的孙氏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封氏皱眉看着孙氏问:“宣儿呢?早起你不是说他也不舒服?”

“说的就是呢,宣儿刚睡了,我听见这边吵嚷,才赶紧的过来瞧瞧。哎!自从大长公主去世以后,这家里真真是没有一天安宁过。”

封氏淡淡的笑道:“你这话可别让太太听见了。”

孙氏扁了扁嘴没说话。自从大长公主去世之后,每次提及大长公主太太的脸色都不好看。这在定候府都不是秘密了。

妯娌两个先后进了祺祥院,却又因为苏光岺也在里面,便没好进去,只问被陆夫人赶出来的灵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多时太医匆忙而至,苏光崇忙叫进去给儿子诊脉。

为了怕出差错,侯府的管事这回请来的是白家的大爷,太医院的四品内医正白竟阳。

白家世代行医,到白老爷子这一代已经算是鼎盛,他的大孙子白竟阳深得老爷子真传,若论起内科,太医院里怕是无人能及。

白竟阳给苏玉祥诊脉后,皱眉叹道:“三爷近日可曾吃过大量良性的食物?或者药?”

苏玉祥摇了摇头:“近几日我胃口极差,吃什么都没滋味。药也只吃过活血化瘀丸,别的就没有了。”

白景阳忙问:“三爷说的活血化瘀丸是什么,可还有,拿来给在下看一眼。”

陆夫人忙叫人拿了过来,白景阳闻了闻那丸药的味道,又掰了一点放在口中细细的嚼了嚼,之后方叹道:“这丸药用的都是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药,且分量极重。三爷身子本来就虚寒,这清热的药吃多了肯定伤身子。三爷说这几日没有胃口怕也是吃此药的缘故。”说完,又问:“这是谁的方子?这药如此猛烈,可不能随便吃啊。”

“原来是这丸药的缘故!”陆夫人恨恨的骂道:“都说这姓刘的医术怎样高,原来竟是祸害人的蒙古大夫!像这等行径,无意于草菅人命,实在可恨!”

“夫人说的可是那位连升三级的军医?”

陆夫人气的脸色都变了:“可不就是他!”

“哎!”白景阳叹道,“若说这药也的确没错,只是军营里那些人都常年习武,自然身体强壮,这些虎狼之药给他们用倒是正对了症候。可三爷却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凤凰,身上虽有点外伤,但到底已经养的差不多了,这阴凉之药如何能用得这么猛?”还有一句话白太医没说,就是这位三爷的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这种时候吃补药尚且来不及呢。

听了这些话,连定候也忍不住骂道:“这个姓刘的到底懂不懂脉息?难道就因为这丸药是他配制的,又得了皇上的嘉奖,便可以什么人都吃么?这样的人如何能行医济世?!”

床榻上苏玉祥则直着脖子叫嚷:“当初我就看他不顺眼,还说保证我这伤十来天就好。这才不过三两天的功夫,就要了我的命了!等过了十日,怕是我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陆夫人忙呵斥:“你个口没遮拦的!都这样了还胡说八道的!”

苏光岺则劝道:“好了,幸好发现的早,还是请白太医给开药方子吧,小三这身子是该好生调养一下,年纪轻轻的,若是落下什么病根儿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苏玉祥又补了一句:“是谁说要请这狗杀才来给爷瞧病的!真真该一顿棍子打死。”

陆夫人皱了皱眉,不满的哼了一声,说道:“你只管好生养你的病吧!有那个闲心管别人的也管管你自己,你这伤早就好了!”

廊檐下,孙氏听见这话转头问封氏:“哎?这刘军医好像是嫂子荐的人吧?”

封氏心里正烦着,便淡淡的瞥了孙氏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

那边白景阳开了一剂汤药,又道:“最近国医馆的姚御医刚研制出了一剂新方子,叫镇痛散,倒是很适合三爷的症状。若是三爷的旧伤疼的受不住,可取这镇痛散来贴一贴。陪着在下这副温补的方子,好生养一段时日,自然就好了。”

苏玉安忙道:“都听白太医的。只是那国医馆的药却不是那么好求的,不知道这镇痛散府上的药铺可有卖?”

白景阳笑道:“尊府上跟姚姚家是正经的姻亲啊,三爷是姚御医的姐夫不是?想要一两剂药还不容易?何须去买?”

苏玉安笑了笑,说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近日来一直麻烦姚家,为了这一两剂药,倒是不好再跑去了。府上的药铺若是有,待会儿让他们一并连汤药一起抓回来,岂不省事?”

白景阳点头道:“那好,我把服用方法都写在这里了,其实这镇痛散跟平时的膏药也没什么不同,镇痛的效果却极好。三爷的伤在腰上,实在不宜过多的走动,只多多卧床静养要紧。”

这边定候府送走了白景阳,又派了人去白家药铺去拿药,陆夫人则命苏玉安去了一趟北大营,把刘军医给揪出来狠狠地惩治了一顿,之后又叫定侯爷写了一道奏折,参奏军医刘善修身为军医食君俸禄却不思君恩,暗地里用虎狼之药谋不义之财,云云。

皇上见了这本奏折,先是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子,才想起这军医乃是自己提拔起来的,便问怀恩:“这刘善修真的私下配制了虎狼之药害人了?”

怀恩身为御前总管大太监自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听了皇上问话,赶紧的把定候府三爷因为吃活血化瘀丸差点出人命的事儿跟皇上从头到尾汇报了一番。(经过陆夫人的大肆宣扬,这事儿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云都城,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皇上听完之后,冷冷的笑了笑,把奏折丢到了一旁,一个字也没说。

怀恩忙躬了躬身,悄悄地退到了角落里。

今儿也巧了,有关定候府的折子居然不止那一本。皇上翻了几道奏折之后,又有一本却是刑部递上来的,是有关定候府三姑娘去给大长公主扫墓回来遇到劫匪的事情,劫匪除了一个当场毙命之外,其他全部捉拿归案,刑部已经审过,这些人都是谋财害命,虽然没伤及三姑娘,但却把定候府的侍卫给伤的极重。

刑部对这些人根据认罪的态度做出初步的判决建议,分别是八年,五年的牢狱不等。因事情牵扯到了大长公主,所以刑部特别奏请皇上圣裁。

皇上看完这本奏折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抬手把茶盏往龙案上重重一放,生气的说道:“我大云王朝居然乱到了这种地步?城门外不出五十里便有匪类出没?!并且敢袭击侯府的护卫!如此,夜间朕还能敢安睡么?!”

紫宸殿里当值的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一时间呼啦啦都跪了。

皇上却很是愤懑,从龙案前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怀恩不敢怠慢,赶紧的跟了出去。

出了紫宸殿,皇上被冷风一吹,心里的怒火多少降了些。回头看见怀恩,便吩咐道:“去叫人传卫章来见朕。”

“是。”怀恩心里想着京城周围的防务都是诚王爷管着,皇上这会儿为什么要找卫将军呢?不过想归想,怀恩身为一个资深的太监,对皇上的话自然不敢有半点质疑,匆匆的转身叫了自己的徒弟过来,吩咐去卫将军府传人。

而此时,唐萧逸已经对那些劫匪进行了秘密审讯,拿到了第一手招供的资料,却谁也没给,只亲手封存起来,妥善的收好。

卫章对苏玉蘅遭遇劫匪之事已经早有了解,当晚唐萧逸回来便跟卫章和姚燕语说了。

本来姚燕语是想去看苏玉蘅的,但唐萧逸说她没什么事,卫章也觉得天色已晚,二来姚凤歌现在住在姚府,正跟苏玉祥别扭着呢,她这个时候去定候府不怎么方便,便劝住了。

后来姚燕语只叫翠微悄悄地去看过苏玉蘅,知道她确实没事才放了心。

卫章恰好今天没去军营,而是在兵部跟几位官员商议西北的防务之事。但饶是这样,从兵部到宫里,也需要两刻钟的时间。这两刻钟里,皇上站在紫宸殿外的汉白玉栏杆跟前吹着萧瑟的北风,心里的那股火气也渐渐地压了下去。等他近前参拜时,只剩下了理智。

“进去说。”皇上不等卫章三叩九拜便已经转身进了紫宸殿。

卫章忙起身跟了进去,皇上便把刑部的折子递给了卫章:“这件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有什么看法?”

卫章仔细的看过奏折后,躬身回道:“回皇上,这事儿臣是听唐萧逸说过两句,但具体情形知道的也不详细。不过,据臣看来,在京城附近打劫,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若不是这些人穷疯了,那就一定是另有缘故。定候府三姑娘的马车也不是寻常富商家可比,况且还有十几个护卫在,这些人居然敢出手,要么是断定了车上有很多的钱财,要么就另有所图。”

“说的不错。”皇上点点头,说道:“朕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你只管细细的去查。刑部问出来的这个结果朕不满意!哼!在天子脚下居然出现了劫道的?这事儿实在是荒唐!”

卫章也知道刑部审出来的这些东西也瞒不过皇上去,便躬身应道:“臣领旨。”

“嗯。你先去吧。”皇上终于恢复了应有的高深莫测,摆了摆手令卫章退下。

卫章从紫宸殿里出来,正好遇见了诚王爷。于是又赶紧的躬身问安:“见过王爷。”

“显钧。”诚王朝着卫章点了点头,他自然也是被皇上召来的,身为锦林卫的总头子,负责京城的安全,城郊发生劫匪抢劫杀人之事,诚王爷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紫宸殿外不是臣子们交谈的地方,卫章跟诚王打完招呼后便离开了。至于诚王进去见皇上会怎样,那不是他关心的事情,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去找唐萧逸,把这些劫匪的事情弄清楚。

姚府,东跨院,姚凤歌的屋子里。姚延意无奈的坐在椅子上,轻轻地吹着一盏香茶。宁氏靠在一旁的暖榻上,她的肚子已经十分的明显,算算日子临盆也就这几天了。

定候府今日派人来接姚凤歌回去,理由是苏玉祥病的厉害,跟前没有贴心人照顾。来人是苏光崇派来的,说话倒也客气。只是姚凤歌一想到回去听苏玉祥指桑骂槐,心里就不痛快,根本不想回去。

姚延意自然明白姚凤歌的心思,便幽幽的叹了口气,劝道:“不是哥哥不疼你,你这样子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你们毕竟是两口子,有什么事情不能明着说?”

“他贪心不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也就罢了。却不应该拿我当出气筒。”姚凤歌说着,又拿帕子拭泪,“他一口一个‘滚’字把我骂出来,现如今病了又叫我回去伺候?我生下来就是为了伺候他的么?”

宁氏自从听了那些烂事儿之后,心里也很气愤,便对姚延意说道:“大妹妹身子原本也不好,这条命说白了也是捡回来的。他们两口子心里有结,便是把妹妹送回去,也是一对乌鸡眼儿,谁也瞧不上谁,对两个人都没益处。二爷不如说给定候府的人,就说我这几天就要临盆了,身边也没个贴心人,就多留妹妹几天。虽然嫁出去的女儿不能总顾着娘家,但在这种时候,她回来照应一下也是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