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飞奔回王府,将伺候的下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心腹小厮在身边伺候。

“哎呀!痛死本王了,下手可真狠。还说不杀我,都快把我打死了。哎呦,哎呦…”

“王爷你再忍忍,太医就快到了。”

刘议捂着脸,一边呼痛,一边交代,“瞒着王妃。不,王妃要是过来,别拦着,让她直接进来。本王沦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拜她所赐。她就是个惹祸精。”

刘议痛得受不了,躺在床上哎呦哎呦,一个劲呼痛。

若是再小二十岁,他肯定会像孩子一样在床上打滚,不顾面子地哭出来。

太医姗姗来迟。

看到刘议的脸,唬了一跳。

来的时候听到传闻,说是端郡王被陛下打了一顿,原来是真的啊!

刘议观察太医的眼神,有点慌。

他很想镇定,脱口而出的话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不安。

“太医,本王会破相吗?”

“先让老夫检查检查…王爷放心,都是皮外伤,老夫亲手调制的消肿药,去疤药,效果都极好,保证不会破相。”

“真的?太医,你可不能骗本王啊。”

“王爷放心,老夫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瞒王爷。”

“太医手中的祛疤药,是太医院独门秘方调制得愈肤膏吗?”小厮突然问了一句。

刘议疑惑,“什么愈肤膏?”

小厮忙说道:“启禀王爷,小的偶尔听人说,有人伤了脸,本来会留疤的。后来用了愈肤膏,一点疤痕都没有,效果极好。据说愈肤膏,就出自太医院。”

刘议盯着太医,“你手中可是愈肤膏?”

太医尴尬一笑,实话实说,“老夫没有愈肤膏,太医院也没有愈肤膏。世人都是以讹传讹。”

“不对啊!我明明听到有人提起愈肤膏,就是代侯府的人。”

小厮怕刘议误会,努力想,终于想到他是从代侯府听来的传闻。

刘议蹙眉,死死盯着太医,“你们太医院明明有愈肤膏,却不肯拿出来,叫本王知道你们玩小手段,本王非砸了你们太医院不可。还有你,但凡本王脸上留下一点点痕迹,本王绝不罢休。”

太医心头发苦,“王爷误会了,下官并没有欺瞒王爷,太医院的确没有愈肤膏。愈肤膏都在皇后娘娘手里头捏着,配方也在皇后娘娘手里。刚小厮提起的代侯府,可别忘了,代侯夫人同皇后娘娘乃是堂姐妹。她能从皇后娘娘手中拿到愈肤膏,不是稀奇的事情。”

刘议诧异,“愈肤膏都在皇后娘娘手中?”

太医重重点头。

“配方你们太医院没有吗?”

太医迟疑了一下,“告诉王爷也无妨,愈肤膏本就是皇后娘娘调配出来的产品。自始至终,都和太医院没有关系。”

“皇后娘娘竟然会调制药膏?还是上等的愈肤膏?”刘议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连连发出疑问。

真的不敢相信啊!

皇后娘娘难道是无所不能吗?

她怎么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干好。

太医多说了一句,“王爷若是了解过医学院,就不会对此感到奇怪。老夫要先替王爷清理伤口,会有点疼,王爷忍着点。”

“哎呦…”

太医刚刚动手清理伤口,刘议就开始喊痛。

“太医,你用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刺激?痛得很。”

“老夫用的是医学院生产的药用酒精。虽说刺激,但是用了这个药用酒精清洗伤口,能有效防止伤口感染发炎。王爷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刘议痛得龇牙咧嘴,“太医经常上医学院吗?”

“老夫在医学院开了一堂课,每五天去一回。”

“医学院待遇很高吧?”刘议好奇。

太医嗯了一声,“课时费还不错。快好了,王爷别动。一会上药,药膏清凉,效果很好。”

刘议扫了眼太医的医药箱,“你这些玩意,都是从医学院弄来的?”

太医点点头,“医学院新开了几门课,老夫有空也会去听听。个别内容还是很有道理。比如这个医用酒精,经过多方验证,对于防止伤口感染发炎,效果极佳。老夫的药膏,同样经过了改良。所以王爷不必担心留疤。这点伤势,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

刘议对医学院的确生出了一点好奇心。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好奇心。

“王爷,王妃过来了!”

小厮急匆匆跑进屋里禀报。

刘议一脸不满,“来就来了,怕什么。”

小厮赶紧收起紧张的神情,务必给王爷做足面子。

萧琴儿带着下人,浩浩荡荡来到外院书房。

她走进房门,立马发出一声尖叫。

“啊…你这是怎么回事?被人打了吗?天子脚下,谁敢对你动手,难道不怕杀头。”

刘议哼了一声,“你也说了这是天子脚下,你说还有谁敢动本王。”

萧琴儿一脸震惊,错愕,不敢置信。

“这话该本王问你,你瞒着本王做了什么?你事先不和通气,到头来还叫本王替你受过。”

刘议仗着萧琴儿不了解真相,自然是要倒打一耙。

萧琴儿蹙眉,没有入套。

她问太医,“王爷的伤势要紧吗?会破相吗?”

“王妃放心,王爷的伤不会破相。”

“这都是被人打的?”她随口问了一句。

刘议气坏了,“不是被人打的,难道是本王自己拿脸庄墙吗?”

萧琴儿翻了个白眼,当着太医的面,她不和刘议争吵。

上了药,太医又开了内服的药方,留下医嘱,提着药箱急匆匆走了。

王爷王妃之间的矛盾,他一个小太医,哪敢好奇留下来听。

又不是嫌命长。

萧琴儿挥挥手,将下人全都赶出去。

她往椅子上一座,左右打量刘议上了药膏的脸,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刘议咬牙切齿,“本王这么惨,你还笑得出来。你有良心吗?”

萧琴儿干脆放声大笑,哈哈哈…

“看着你这副倒霉样子,我的心情啊,真的美滋滋。”

“毒妇!”刘议火冒三丈。

萧琴儿摆摆手,“太医叮嘱了,不可动气,会影响伤口愈合。啧啧啧,被陛下打成这副样子,你到底干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惹得陛下下手这么狠。”

“你还好意思问我!今日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你惹出来的。我问你,那个被丢在少府衙门门口的男人,是不是你干的?你一直说要报仇,我就知道你不肯轻易放弃。你简直是,你害死我了。”

萧琴儿呵呵冷笑,“这么说,事情已经传到陛下耳中?陛下为什么会认为是你干的?总不能因为陛下怀疑是你干的,就打你一顿吧。一定是你说了什么招人恨的话。你脾气一上头,就管不住嘴巴,我是知道的。”

刘议自然不肯将真相说出来,太丢人了。

叫他承认不如萧琴儿,就算内心承认,嘴上也绝不会承认,死都不承认。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事情一旦传扬出去,父皇的脸面还要不要?你这是在往父皇脸上抹黑!是在败坏皇室名声。我的脸被打成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是我替你扛下了所有事。”

“真的?”萧琴儿意外。

刘议呵呵两声,“废话!如果不是我替你扛下所有事,我的脸能变成这个样子,你能坐在这里质疑我?”

萧琴儿突然有点愧疚,“真的是因为我啊?陛下忒小气,凭什么动你。萧淑儿自己不检点,被我抓住把柄,我顾忌着皇家脸面,这才命人偷偷将那个男人丢在少府门口。若非为了脸面,我早就大张旗鼓将声张这件事。陛下却因此动你,实在是没道理。”

刘议哼了一声,“他是皇帝,他想打谁无非是一句话的事情。有时候都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足以。你啊你,真是害惨了我。”

“对不起啦!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发展,太出乎意料。难不成陛下还打算留着萧太妃吗?这种女人,留着都是浪费粮食。”

刘议头痛,“她毕竟是老九的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和她可是亲姐妹,你就这么希望她死?她死了,你就不怕娘家人找你算账?”

萧琴儿咯咯咯笑起来,“我怕什么啊!娘家大嫂可不敢过问我的事情。”

“岳母呢?”

“母亲老了,如今极少出门,等她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难不成她还能冲到王府指责我吗?你啊,就是杞人忧天。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害怕的。”

“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但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萧琴儿冷哼一声。

“你同我说实话,陛下为什么打你?是不是因为你说了欠揍的话。”

“你才欠揍!我说的全都是实话,句句属实。你若是不相信,就去宫里打听。你和皇后娘娘那么要好,你去问她啊?”

萧琴儿可不敢!

她皱了皱鼻子,“真的因为我才挨打啊!那我怎么补偿你?”

第1115章 赐毒药(三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萧琴儿想补偿他,刘议当然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他趁机敲诈了一笔。

得了不少私房钱。

他笃定,兴庆宫发生的真相,不会有人大嘴巴往外面说。

萧琴儿也不可能真的进宫询问皇后娘娘。

这就意味着,萧琴儿不可能知道真相。

能让她低头认错,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对刘议而言,今天也不是全都是坏事。

打不赢,还差点破相,的确很憋屈。

但是能让萧琴儿低头认错,这顿打也算是值得。

萧琴儿关心宫里对萧淑儿的处置,没空细究刘议说的那些话。

就算知道了真相,她可能还是会给刘议一份补偿。

男人有时候就和孩子一样,需要哄着。

情报司和金吾卫出动,明察暗访,终于将事情给整明白了。

怨不得萧琴儿针对萧淑儿。

萧淑儿这回的确是犯蠢,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

当林书平带着人,上府邸抓人的时候,萧淑儿很快回过神来了。

“好些日子没看见他,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本宫就猜他恐怕是出了事。说不定已经将本宫和他的事情全部招供出来。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来得这么快。”

她的确是个聪明人。

“太妃娘娘自知此事后果,为何还要做下这等错事。”林书平感慨了一句。

萧淑儿凄凉一笑,“公公不是女人,哪里知道我们女人的想法。先帝去世的时候,我还不到三十。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带着个孩子,守着一座府邸。外人看着,认为本宫锦衣玉食,身份尊贵,这辈子值了。

殊不知,这座府邸对本宫而言,犹如牢狱一般。因为本宫是寡妇,就得处处守着清规戒律。没有出家为尼,却胜似出家。这样的日子,是真的苦啊!”

说着,她便潸然泪下。

林书平摇摇头,“这不是娘娘犯错的理由。那么多太妃,同样都是年纪轻轻,没有人如娘娘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萧淑儿呵呵两声,“你以为她们不想吗?她们内心和本宫一样,一样的孤独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因为是寡妇,就连大红大绿的衣服都不敢穿。她们之所以能守着规矩,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不是因为心中不想,而是怕死!她们都是胆小鬼。本宫不是胆小鬼,本宫比她们都勇敢。”

林书平说道:“这年头胆小鬼才会活得长久。娘娘胆子的确很大,咱家都要甘拜下风。然而,做过必留下痕迹。如今东窗事发,娘娘后悔吗?”

萧淑儿笑了笑,“最近一段时间,宫里风平浪静,本宫还以为猜错了。可能他只是离开了京城,并没有被人抓起来。结果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人果然不能抱有侥幸心。你问本宫后不后悔,早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本宫已经料想到会有今天。活着腻味得很,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也算痛快。”

林书平说道:“娘娘不贞,死后也不能葬入皇陵。只能另寻墓穴安葬。娘娘清楚吗?”

萧淑儿讥讽一笑,缓缓说道:“本宫根本不稀罕葬在先帝身边。一想到,活着要受他控制,死了还是逃不出他的掌心,心里头就感到厌恶。本宫情愿葬在无人的山坡上,孤零零一人,也好过葬入皇陵,生生世世被他欺压。”

林书平蹙眉,“娘娘言语失当!这是对先帝的大不敬!”

萧淑儿挑眉一笑,“本宫反正都要死了。临死之前,难道还不能说一二句真话吗?本宫就是讨厌先帝,就是不乐意葬入皇陵,就是不稀罕太妃的身份又怎么样?”

林书平嗤笑一声,“娘娘嘴上说着不稀罕太妃的身份,却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太妃的待遇。娘娘穿的,戴的,样样奢华!什么寡妇不能穿红穿绿,咱家在娘娘身上可没看见。”

萧淑儿笑了起来,“知道为什么吗?正因为本宫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才要随心所欲穿红穿绿,而不是天天穿着老气横秋的暗色衣衫,硬生生老了十岁不止。我知道林公公看不起我,认为不守妇道,败坏了先帝的名誉。我还是要说,我只是想为自己活一回,难道这也错了吗?”

“错不错,娘娘心中自有判断,咱家就不多嘴多舌。”

萧淑儿点点头,“公公说的对,答案就在本宫心里头,本宫不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公公今日来,白绫,匕首,还是毒药?无论哪一种,本宫都能坦然接受。”

林书平拍拍手,小黄门端上来一个托盘。

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瓷瓶。

林书平指着瓷瓶,说道:“陛下亲赐毒药给太妃娘娘,这是天大的殊荣。这个药,吃下去会有些痛,不过很快就能解脱。而且死后尸身不易腐烂,倒是可以将娘娘的美貌保存下来。

另外,陛下开恩,给太妃娘娘三日时间料理家事,同亲人告别。三日后,咱家会亲自到府上替娘娘收尸。希望娘娘不要辜负陛下的恩泽,否则你的孩子,谁也不能保证他能太太平平。”

萧淑儿很干脆地拿过装着毒药的瓷瓶。

“公公放心,本宫不会让你难做。三日后,本宫必定会有一个交代。死之前,本宫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当不当说。”

“娘娘请讲。”

“本宫想亲自挑选墓穴,还请公公同意。”

林书平摇头,“此事咱家不能答应你。娘娘死后不能葬入皇陵,具体该葬在什么地方,也不是娘娘说了算。少府自会安排娘娘的后事,替娘娘选好墓穴落葬。”

萧淑儿叹了一声,“真是令人无奈啊!嫁入皇家,不光活着的时候做不了主,死了同样做不了主。哎…那本宫另外提一个要求,能否让我亲眼看着他死。”

她口中他,自然是指那个被抓起来的男人,她的面首。

林书平还是摇头,“此人已经被押送金吾卫,今晚就会行刑!”

“什么刑罚?”

“腐刑,然后乱棍打死。”

萧淑儿闻言,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竟然会是腐刑!”

腐刑,就是阉割。

竟然要先阉割,然后再处死。

不愧是皇家。

杀人都杀出了风格和特色。

“本宫只是个寡妇,何至于如此!”

“娘娘是先帝的女人,任何男人不得染指。”林书平严肃说道。

萧淑儿呵呵冷笑,“本朝历来鼓励寡妇再嫁。唯独在皇家,还跟千百年前一个德行。罢了,罢了,本宫人微言轻,没办法凭一己之力改变皇家的规矩。公公请回吧,接下来的三天,本宫会好好珍惜,妥善处理家事。”

林书平点点头,留下看守的嬷嬷和小黄门,带着剩下的人起身离开。

“来人,准备热水。本宫要焚香沐浴!”

死,也要干干净净的死。

三日时间,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萧琴儿得知萧淑儿将被赐死的时候,留给萧淑儿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

“陛下果然不能容忍此事,果然是赐死。”

刘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观察伤口的变化。

他吐槽道:“她快要死了,终于如了你的意。”

萧琴儿大怒,“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听你的语气,你很替她可惜!你别忘了,是她偷人,是她自己做错了。她要是不偷人,我也拿不住她的把柄。”

刘议叹了一声,“你别忘了,你和她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亲手将自己的妹妹送上断头台,请问你是什么心情?我和皇兄,身在皇家,彼此都没想过下这样的毒手。而你…最毒妇人心。”

“你闭嘴!任何人都可以怪罪我,唯独你没有资格。如果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我也不会做出将亲妹妹送上断头台的决定。你问我心情如何?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没资格问!你就是个孬种,懦夫!但凡你能承担起这个家的重担,我又何至于去做恶人。谁不想清清白白,一辈子不沾人命。是你逼得我不得不狠下心肠,做个毒妇!这一切都是你逼得。”

萧琴儿崩溃大哭。

明明应该感到痛快,多年心愿一朝达成。

可是事到临头,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很难受!

她替自己感到可悲,可叹。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她本不是这样恶毒的女人,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你是后悔了吗?然而已经晚了!”

萧琴儿擦拭眼泪,怒斥刘议,“我没后悔,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那你哭什么?”

“我是在为自己哭!我替自己感到不值!为自己感到悲哀。为了你这么一个男人,我和自己的亲妹妹反目成仇,走到今天,想一想根本不值得。因为你从来都不在乎,无论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萧琴儿踢翻小杌凳,朝门外走去。

刘议喊住她,“你要去哪里?”

萧琴儿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的确是个毒妇,可我也有良心。我要去送她最后一程。至于你,你去死吧!你这个孬种!”

第1116章 最后一餐

萧琴儿提着酒,去见萧淑儿。

萧淑儿刚和儿子儿媳告别完,听闻萧琴儿上门,她挑眉一笑,眼中寒光闪烁。

老九刘谆暴跳如雷。

“她竟然还有脸上门找母妃喝酒,她怎么这么不要脸。要不是她,母妃也不会…”

萧淑儿抬手制止儿子。

“本宫技不如人,输她一筹,本宫认栽。她算计本宫,本宫也算计过她,本宫和她已经扯平了。你不许追究本宫的死。忘了本宫同你说的话吗?你安分守己,宫里自会给你一份富贵。你若是上蹿下跳,咱们这位陛下可不是开善堂的,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老九刘谆气得肝痛。

“难道要放她进来?母妃见了她,就不生气吗?”

“生气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将人请进来,你和你媳妇回避。”

“儿子不走!儿子要留在这里!”

“本宫和亲姐姐谈话,你凑什么热闹。滚!”

萧淑儿说一不二。

老九刘谆没法子,只能灰溜溜离开。

姐妹见面分外眼红。

“姐姐怎么来了?”萧淑儿笑盈盈的模样,温柔似水。

萧琴儿一脸严肃,“我来送你。”

“瞧着姐姐的模样,莫非是哭过?天啦,是谁惹姐姐不痛快?”

萧淑儿假装关心,将萧琴儿上下打量。

“啧啧啧,本宫怎么感觉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姐姐是特意来看我笑话吗?明儿我就要死了,你可称心如意了。”

她说完,便掩着唇角咯咯咯地笑起来,眉眼间全是柔情。

萧琴儿一脸凄苦,仿佛要死的人是她。

她将酒壶放在桌上,“送你一程!我们姐妹差不多有二十年没坐在一起喝酒,今儿不如一醉方休。”

萧淑儿扫了眼酒壶,“姐姐就不怕趁你喝醉,本宫将你杀了吗?毕竟我落到今天地步,全都是拜你所赐。”

“你都知道了?”

“人都要死了,哪能不知道。他也死了,我也快死了,碍眼得人都死了,姐姐高兴吗?”

说完,萧淑儿坐在桌前,主动提起酒壶斟酒。

临死之前,和自己的死对头喝一杯,也是一件快事。

“我说我不高兴,你信我吗?”萧琴儿郑重问道。

萧淑儿自斟自饮,端着酒杯斜了她一眼,讥讽道:“姐姐处心积虑将我弄死,结果如你所愿,你却不高兴。你这样子,让我很为难啊!”

萧琴儿跟着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辈子姐妹,我敬你。”

碰杯,一口喝干。

她擦擦嘴角,自嘲一笑,“我本该高兴的,结果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弄你的把柄,想着怎么报复你。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我终于成功了,却没想到我竟然高兴不起来。我甚至还哭了一场。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萧淑儿一双美眸顾盼生辉,“你干什么哭啊!你想要报复我,你成功了,你该高兴才对。”

萧琴儿呵呵冷笑,“别做出这副样子,一看就假得很。我们是亲姐妹,你了解我,难道我不了解你吗?你心里头早就恨死了我,又何必冲我笑嘻嘻。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哭,那是因为一想到我们姐妹为了刘议这个男人反目成仇,闹到今天局面,突然觉着不值。”

萧淑儿靠近她,悄声说道:“等我死了,要不你把刘议表哥也弄死,不就痛快了。再说,我一个人在下面孤零零的,有他陪着我,我就不寂寞。你的良心也就不那么痛了。”

萧琴儿哈哈一笑,“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你就盼着他死,是吗?甚至盼着他能死在我手中。”

“姐姐错了。”萧淑儿瞬间拉开同对方的距离,“我最大的愿望,是想亲手弄死刘议表哥,叫他跟着我一起上路。很显然,我这个小小的心愿无法达成,只能拜托姐姐。姐姐舍不得弑夫,我不勉强你。你和我毕竟是不同的,你做一个决定,多难啊!瞧瞧,你为了我,还哭了。可见你内心还是善良的,你不是一个纯粹的恶人,真可悲。”

说完,萧淑儿就咯咯咯笑起来。

笑声讥讽又邪恶。

萧琴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就是个疯子。”

萧淑儿甩了她一个白眼,“姐姐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我是疯子。其实我不恨你,我报复你,你再报复回来,天公地道。我快死了,只是证明我技不如人,我输得心服口服。我只是讨厌你,深深地讨厌你,从小到大一直讨厌你。”

“所以你就要处处同我作对,讨厌到想要弄死我?”

“不,你错了!我从未想过让你死,我只是想让刘议表哥死。他是个祸水,他要是死了,我们姐妹说不定还有机会和好如初。”

“全都是狡辩!”

萧琴儿很愤怒。

她本来该伤心的,应该心平气和送萧淑儿最后一程。

可是对方说话实在是太难听,像是个巫婆。

一开口,就能拉一大波仇恨值。

她喝下一杯酒,这会她不难受了,却也不高兴。

她郑重对萧淑儿说道:“一路走好!每年清明,我会给你扫墓。”

“换个时间扫墓吧。我家老九记恨你,清明扫墓可能会碰到他,场面闹得难堪,大家都不痛快,就连身在地下的我也不会痛快。”

萧琴儿笑了笑,“好!我就换个时间扫墓。你都快死了,却如此洒脱,这一点我很佩服你。”

“不洒脱不行啊!”萧淑儿一脸风情的笑,笑容温柔如水。

萧琴儿抹了一把眼泪,“我对不起你!我敬你!”

萧淑儿抱着她,“干什么说对不起我。你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你为了维护自己的家庭,孩子,狠狠反击敌人,没有错。哎,你这人永远都是这个鬼样子,做了决定偏又后悔。”

“我没有后悔。”

“那你哭什么哭?”

“毕竟是姐妹,你要死了,我还不能哭一哭吗?”

“我若是你,我就会大摆宴席庆贺。”

“所以你是疯子,我是正常人。”

萧淑儿撩起萧琴儿的下巴,“我们都老了!请记住我最美的样子,别太想我。还有,做过就别后悔,也别说不值得。其实我是佩服你的,为了复仇你竟然能坚持这么多年,你很强。”

萧琴儿疑惑,“为什么你会反过来安慰我?”

“因为你是傻子啊!”

萧琴儿自嘲一笑,“果然是死性不改。”

两姐妹相视一笑。

一切的仇恨,在这个笑容中,都化为虚无。

丫鬟斗胆敲门,“娘娘,侯府老夫人来了。”

“母亲来了!”萧琴儿一下子紧张起来。说不怕,心头还是慌。

“你能来,母亲自然也能来。将老夫人请进来。”这萧淑儿吩咐丫鬟。

姐妹二人俱都沉默下来,一直等到萧老夫人到来。

萧老夫人老泪纵横,一进门,就抱着萧淑儿痛哭流涕。

萧琴儿尴尬地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她应该离开这里,双脚却仿佛生了根,动弹不得。

“母亲别哭,我好得很。”

“你都要死了,好在哪里!”萧老夫人掩面痛哭。

进门后,她第一次拿正眼看着萧琴儿,几步冲上前,抬起手,作势就要打。

萧琴儿站在原地,没有抵抗,面无表情地迎接即将落在脸上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