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珽当年去南边练兵,顾琤不明白。
南边蛮荒之地,少有战事。了不起就是一些小规模部族冲突,闹不起来。
顾珽去南边练兵,亏了啊!
要练兵也该去西北练兵啊!
最近一两年,他渐渐看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早在多年前,陛下和娘娘就已经有了在南方开战的计划。
因此,顾珽才会被娘娘派去南边练兵。
南边那些部族冲突,陛下和娘娘都没放在眼里。
他们着眼于国境线之外的土地,国境线之外的土地肥沃的国家。
双方冲突,自古有之。
开战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如今,儒家公羊学派有抬头的趋势。
公羊学派最主要的主张,就是大复仇主义。
同儒家谷梁学派背道而驰。
本以为公羊学派的传人,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绝了。
没想到,还是留下了一点火种。
借着山河书院百花齐放的机会,偷偷摸摸发展。
最近一两年,公羊学派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公开在报纸上鼓吹大复仇主义。
以孙家为代表的谷梁学派,联合天下学子,全方位攻击公羊学派。
看那架势,在孙家人眼中,公羊学派比什么法家,墨家危害更大。非得摁死对方不可。
双方掐架,从去年掐到今年,越来越猛。
已经上升到肢体冲突的地步。
中原王朝,从千百年前,就同南边那些国家冲突不断。有记载的大规模战争,不下十回。
这是世仇!
按照大复仇主义,就该杀回去。
以血还血!
很显然,公羊学派里面有聪明人,看破了陛下同娘娘在南边的布局,于是不再沉默,投其所好在报纸上公开主张,公开支持四面开花打仗。
或许投其所好起了作用。
同为儒家的两个学派掐架,掐了一年多时间,公羊学派愣是没被掐死,反而借机壮大。
朝中颇多非议。
顾琤将顾新送到三和快递总部,南下的车队,将从总部出发。
顾琤站在马车车架上,居高临下,偌大的仓库,还有院落堆满了货物。
装货物用的麻袋,分明打着户部和工部的红戳。
“这是军需?”
顾琤心头一颤。
“这里得有多少物资?恐怕不下五十万两。”
“顾大人说错了,加上仓库里面的物资,准确的说是不下百万两的物资。”
顾琤认出了搭话的人,兵部郎中,出身陈家。
就是顾琤顾玖亲祖母的娘家的那个陈家。
“原来是陈大人!这么大规模的物资调动,为何朝廷一点动静都没有。”
“此次物资调动,乃是机密。还请顾大人守口如瓶,不要声张出去。坏了陛下的安排,顾大人的仕途怕是要蹉跎几年。”
顾琤了然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声张。”
陈大人好奇问道:“顾大人怎么有空来三和快递?”
“顺路过来办点事,经过你们快递站,好奇进来看两眼。”
顾琤没提顾新。
他担心提了顾新,有人会好奇顾新的来历,偷偷摸摸去查顾新。
顾新是个在庄子上困了近十年的年轻人,社会经验浅薄。万一被人套话,套出出身来历,就麻烦了。
他不希望顾新被出身来历困扰,更不希望有人翻出真相。
陈大人闻言,也没多问。
这会顾新已经登记了资料,坐在三和快递的马车上,只等出发。
顾琤随意地扫过顾新,没多看一眼,权当顾新是陌生人。之后,他就吩咐车夫驾车离去。
他怕朝顾新多看一眼,会引起陈大人的注意。
他从不小看别人。
能够被陛下和娘娘委以重任的陈大人,必然是个人精,狡猾如狐。
顾琤不敢赌。
马车离开三和快递。
陈大人当即叫来小厮,“你到大门口问问,顾大人过来做什么?”
“大人是怀疑顾大人吗?”
“叫你去就去,管不住嘴巴就滚。”陈大人火气暴躁。
小厮不敢多问,急急忙忙跑到大门口打听情况。
片刻之后,小厮回到陈大人身边,“好像是来送人。”
“送谁?”
“守门的人没主意。”
“废物!继续查!一定要将同顾大人一起进来的人查出来。”
下了早朝,刘御直接前往长安宫。
“今儿不忙吗?”顾玖问他。
刘御躬身行礼,之后才坐下来,“儿子有件事,要禀报母后。”
顾玖头都没抬一下,“说吧。”
“还请母后屏退左右。”
顾玖闻言,抬头看他。见他面色郑重,于是挥挥手,示意宫人全都退出去。
等到书房只剩下母子二人,顾玖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母后还记得刘峰吗?他现在改名顾新,今日一早出发前往南边从军。”
顾玖微蹙眉头,“怎么回事?”
刘御没有隐瞒,把事情经过都说了。
“…儿子给了他两条路选择,没想到他会选择改名换姓,并且离开京城。如今他改名为顾新,这是三舅舅的替他取的名字。今儿一早,三舅舅特意请假,送他出城。儿子另外派了人跟着他,确保他顺利前往南边从军。”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你怕他跑了?”
刘御大方承认,“不得不防!他若是真的去从军,一切都好说。暗地里给他一点照顾都可以。如果他拿从军做借口,半路上偷偷逃跑,就不得不采取措施。”
顾玖点点头,“你做的很好!这件事本宫不过问,你全权负责。就如你所说,如果他老老实实去从军,一切都可以商量,给他一份前程都可以。如果他存了别的小心思,该怎么处置你自己拿定主意。”
“多谢母后!儿子来之前,还担心母后会怪我擅作主张。”
顾玖笑了起来,“本宫当然不会怪你。你已经开府,有了自己的团队班底,很多事情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本宫和你父皇都不会干涉。我们只会看着你,替你查漏补缺。”
“谢谢母后!”
刘御笑了起来。
“儿子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恳请母后。”
“是替汝阳求情吗?”
“什么都瞒不住母后。儿子的确想替汝阳求情。”
“不用替她求情。她想出海,本宫已经答应她。”
僵持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第1065章 鱼和熊掌都要
顾玖松口,同意汝阳公主出海,其中过程颇为曲折。
多年前,顾玖曾给过汝阳一个承诺。
只要汝阳能在十六岁之前,想明白为什么要出海,出海做什么,顾玖就同意她出海。
终于,汝阳有了答案。
她想出海,内心渴望出海,并不仅仅是为了长长见识,更不是为了好玩。
她向往大海,向往广阔天地。
小小的皇宫,于她而言犹如一个囚笼。
周围的姐姐妹妹,表姐表妹,沉溺于闺阁斗争,在她眼里不仅幼稚而且愚蠢。
姑娘家的才华,难得只能限于内宅方寸之地吗?
凭什么不能像男儿一般,建功立业,天地之大皆可去。
她想明白了。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不乐意和姐妹来往。
她要挣脱囚笼。
她要离开皇宫!
她郑重地告诉顾玖,“母后,女儿要出海占地盘。别人能在海外圈地为王,女儿也能!”
顾玖惊愕之余,又是满心的骄傲和赞许。
“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汝阳重重点头,“女儿已经想得很明白。女儿不给父皇母后添麻烦,所以不求能上朝做官,不求能参与政事。只求出海,唯有出海,占地为王。我的地盘我做主。我不仅要做大周的公主,我还要做域外女王,一切事情我说了算。”
闺女控制欲强大到顾玖都要甘拜下风。
至少在汝阳这个年龄,顾玖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也没有那么强的权利欲。
当然,也是因为母女二人在这个年龄段,身处的环境完全不同,所以才有了不同的想法。
殊途同归!
都想有一方天地,都想有一番作为,都想挣脱女儿身的束缚,都想创造自己的奇迹。
不愧是母女,一脉相承。
顾玖不得不给汝阳泼冷水。
汝阳可以热血冲动,顾玖不能热血冲动。
她对汝阳说道:“有志向是好事!但你做好准备了吗?你知道怎么去海外吗,去了海外要如何圈地为王,如何管理,物资从何处来,如何给自己的地盘输血,这些你都清楚吗?你知道整盘海外开拓计划是怎么回事吗?你知道海洋同南方诸国的联系吗?”
一大堆问题,劈头盖脸朝汝阳头上砸来。
差一点就把汝阳给砸懵了。
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女儿立下志向,就一定会坚定的朝着目标前进。女儿已经学会游泳,甚至偷偷前往渭水,在河水中可以坚持游一个时辰,数个来回。”
顾玖扶额!
汝阳出宫,偷偷跑到渭水河畔游泳一事,她知道。
不过她一直瞒着刘诏。
要是让刘诏得知宝贝闺女跑到渭水游泳,伺候的下人恐怕都得人头落地。
她摆手,“本宫知道你会游泳,以后不准再提渭水游泳的事情,当心你父皇抽你。”
“哦!”汝阳乖乖地答应。
顾玖问她,“除了会游泳,你还做了什么准备?对海外你又了解多少?”
汝阳不服气,“母后休要小看女儿!女儿这几年可没有虚度光阴,无论是兰台寺,还档案馆,女儿翻遍了所有关于海外地域的资料。从民风民情,气候特产,人种信仰…女儿做了足足十几本笔记。女儿现在唯一缺乏的就是实战,外加人才。母后若是肯给女儿几个人才,女儿感激不尽。”
顾玖问她一句,“看得懂地图吗?”
出门在外,看懂地图,算是最基本的要求。
如果连地图都看不懂,就别惦记着出门。
这里可没有导航!
汝阳连连点头,“女儿当然看得懂。”
顾玖笑了起来,提笔,随手就在稿纸上画出一副地图,并且降低难度,标了两个小地名。
“知道本宫画的是哪里的地图吗?”
汝阳盯着地图一看,懵了!
这是哪里?
顾玖敲敲桌面,“答不出来吗?本宫画的是西南边境舆图。”
汝阳自知学习不够扎实,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两句,“女儿又不去西南边境,这图识不识得都没关系。”
顾玖摇摇头,提笔,继续画地图。
在第一张地图的基础上,一路往南延伸。
大海,岛屿,渐渐有了形状。
“你说你要出海,你看看这副地图,你还敢说同你没关系吗?”
汝阳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
“海外是这副模样吗?”
顾玖将手中笔丢下,“本宫记得兰台寺有部分海外舆图,档案馆也有舆图。你说你看懂了地图,显然你所谓的看懂还停留在看过的基础上。
什么时候你能像本宫一样随手就能画出地图,身处海外任何地方,都能随手画出自己的路线图,本宫才能当你做好了出海的准备。你要记住,你是出海圈地为王,你就是开创者。开创者必须看懂地图,甚至亲自绘制地图,这是基本功。”
汝阳一脸沮丧。
如果是绘制地图算基本功的话,他连基本功的边都没摸着。
顾玖捏捏她的脸颊,“灰心?打算放弃吗?”
汝阳连连摇头否定,“女儿绝不放弃。”
顾玖赞许道:“非常好!任何情况下,不能丢了气势。本宫同意你出海,前提是你要做好准备。给你半年时间,明年开春后南下江南历练,有信心吗?”
汝阳捂着嘴,不敢置信。
她以为自己没了希望,会再一次被拒绝。
却没想到转眼间,她就心想事成。
多年坚持的梦想,终于触手可及,汝阳抱住顾玖又哭又笑。这才像个小姑娘。
顾玖拿出手绢,替她擦眼泪,“又哭又笑,真丑。”
“再丑也是母后生的,母后不可以嫌弃女儿。”
顾玖哈哈一笑,“不嫌弃你!你是本宫的闺女,本宫心疼你来不及。”
“母后真的同意女儿出海?”
顾玖轻抚她的面颊,“对啊,本宫同意你出海。真舍不得!”
“母后真好!”
这一刻,汝阳圆满了。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顾玖戳了下她的额头,“此事保密!你父皇肯定不同意你出海,想要通过你父皇那一关,就不准臭显摆,叫你父皇提前得到消息。”
汝阳连连点头,“女儿全听母后的,母后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会变得这么乖,难得啊!
顾玖是言而有信的人。
答应让汝阳出海,定会帮她说服刘诏。
选了个阳光灿烂,刘诏心情不错的日子。
顾玖提起汝阳的前程,“汝阳这丫头,前几天还吵着要出海。这都闹了好几年,我看她是铁了心。”
这问题不用考虑,刘诏早有答案,“她一个姑娘家,就算铁了心,也不能让她出海。简直是瞎胡闹,也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吹风,勾得她一心惦记着海上。自古以来,跑海的人都是那些苦哈哈,没活路的人。日子但凡过得下去,就没人乐意跑海。”
顾玖白了他一样,“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怪我勾得她对出海一事念念不忘。”
刘诏立马认怂,笑着说道:“哪能呢!肯定不是你,你就是爱多心。”
“哼!一会说我没教好闺女,一会又说我多心。姓刘的,你这是嫌弃我了吗?”
“皇后娘娘明鉴,朕绝无此意。是朕用词不当,让皇后娘娘误会了。”刘诏没个正行,开着玩笑。
顾玖可不客气,“说到底,在你心里头,女子就是太弱,永远都比不上男子。”
“瞎胡说,朕可没这么说。”刘诏矢口否认。
顾玖似笑非笑,“衡哥儿说要出海,你答应得那么爽快。换做汝阳,左一个不同意,右一个不允许。难道不是因为汝阳是姑娘,在你心里比不上男子。”
刘诏连连摆手,“朕不同意汝阳出海,绝不是因为女子不如男,而是心疼她,不忍心,不舍得。姑娘家娇娇弱弱,朕得宠着她。朕得多狠心,才能同意她出海,风吹日晒,受那颠簸之苦。”
顾玖含笑说道:“我答应了她,让她出海。这么说来,我是个心肠狠毒的人,竟然将闺女送出海,就不是个人。”
刘诏明显被刺激到,“你怎么能答应汝阳出海,简直是胡闹。你别挑我的刺,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要答应她出海?她闹了好几年,你一直都没松口。现在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因为我对她有承诺,我必须遵守承诺。”
“什么承诺?”
“她定了志向,她要出海圈地为王,要有一番作为。我是她的母亲,我得支持她。”
“胡闹!”刘诏气急败坏。
他就一个闺女,怎么能让闺女出海。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朕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顾玖看着他,目光严肃,“汝阳的心很大很大,大到想要上朝听政,想要插手政务。”
刘诏瞠目结舌。
顾玖继续说道:“她身为女子,心却比男子更大,更野。皇宫对她来说就是囚笼,这些年她不停地闹腾,就是为了冲出囚笼。她说,不想让母后父皇难做,所以她要出海,要圈地为王,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她要当海外的王。”
刘诏一脸惊愕,“这真的是她说的话?”
顿了顿,顾玖又说道:“我是可以拒绝她,将她强行留在京城,不准她出京一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她现在还小,折腾不出大动静。将来等她长大,出宫开府,以她的能力,她能折腾出天大的动静。
我们活着的时候,能压制她。等我们都不在了,你认为这世上还有谁能压制她?你信不信,你将她强行留在京城,终有一天她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欲望,插手朝政,甚至插手皇储废立。
等到那个时候,御哥儿再宠爱她,在皇权面前,兄妹只会反目成仇,总得死一个。你忍心吗?就算兄妹没有反目,可要是御哥儿活不过她,死在她的前面,届时大周江山会不会烽烟四起,谁都说不准。我们现在努力所做的一切,想要掰正王朝兴衰路径,一切一切全都毁了。”
刘诏眉头紧皱,咬牙切齿,“你这是危言耸听!汝阳是我们的孩子,她不会这么做,她懂得顾全大局。”
顾玖摇头,“正因为她是我们的孩子,我才要放她出去飞。”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我太了解一个姑娘家,不甘心困于深宅后院,那种想要冲破牢笼的欲望,不会被压制,只会一天天膨胀。如果她只是一般官宦家的姑娘,礼教规矩会束缚她,内心尽管膨胀,她也会在人前克制自己。
但是她是公主,位同亲王,她可以单独开府,招募人手。她的身份,让她不必克制压抑自己的欲望,她的一切想法都有了实现的条件。刘氏家族的公主究竟有疯狂,你比我更清楚。当她不再压制自己欲望的时候,她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插手朝政只是等闲。”
刘诏面色奇臭无比,他连连摇头。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顾玖的说法。
他宠爱的闺女,不可能变成顾玖口中那副模样。
第1066章 比一比谁更宠爱孩子
顾玖知道刘诏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但是她依旧要继续说下去。
她捧起刘诏的脸,轻声说道:“汝阳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身上的特质,她都有。坚韧,冷酷,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到十岁,就立下志愿要出海。这么多年,无论我们如何反对,你看她可曾动摇过?
等她长大,她只会更强势。我们的闺女,压是压不住的。即便你我能二人能压制她一时,但压不住一世。你总不忍心将这个问题留给御哥儿解决吧。”
刘诏眉头皱着能夹死蚊子。
他盯着顾玖,“你所做的一切,你将汝阳打发到海外,全都是为了老大着想。老大是我们的孩子,汝阳难道就不是我们的孩子吗?你这么做,太自私!”
“你将汝阳留下来,才是真正的自私。”
顾玖生气了,“我不光是在替御哥儿着想,更是在替汝阳着想。而你,只是在替你自己着想。因为你心中不舍,所以才决定将汝阳留下来。并不是真的为汝阳好。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为汝阳好吗?”
刘诏气呼呼的,“朕哪里自私?你休要胡说八道。”
顾玖突然笑了起来,“你得给汝阳一个施展才华和抱负的一方天地,这话对不对?”
刘诏迟疑地点头。
顾玖继续说道:“你没办法将她困在深宅后院,那不是她施展才华的地方。请问我亲爱的陛下,你打算让她去哪里施展才华?”
刘诏一张脸愁眉苦脸,盯着顾玖,很不高兴。
顾玖哼了一声,她比谁都不高兴。
“你将汝阳留在京城,汝阳迟早会插手朝政,干涉后宫。别否认,你闺女是什么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想让她如同普通闺秀那般安分守己,那是白日做梦。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安分守己。”
“她是比湖阳更能闹腾的主。湖阳只是折腾身边人,还知道守着底线和分寸,不敢插手朝政,更不敢跨越雷池一步。你闺女,她可不稀罕折腾身边人,她就要折腾朝堂,折腾这个天下,折腾后宫。她野心勃勃,比任何一个男儿更有野心。如果她是男子,你信不信,说不定她已经立志同御哥儿抢储君之位。”
顾玖这么一通说,刘诏心头哇凉哇凉,难受极了。
他往软塌上一躺,脸色很难看。
“你凭什么认为汝阳野心勃勃。你这是对咱们闺女的污蔑。”
“不要自欺欺人,好吗?”顾玖轻抚他的面颊,“我们得给汝阳一个施展才华的天地,京城是绝对不行的,经不起她的折腾。你也不忍心夺走她的公主爵。她是公主,她天生拥有折腾这个天下的本钱。既然她想出海,那就让她出海去折腾海外的人。”
“海外那么威胁…”
“你以为我不知道海外危险吗?你真当我是狠毒母亲啊。她要出海,肯定要做好万全措施。船队,侍卫,水军,各种资源,本宫就是用钱砸,也要给她砸出一支能征善战的海军,让她在海外叱咤风云。”
刘找的眉头稍微舒展开,“真舍得替她砸一支海军出来?”
“我从不说瞎话。我能给御哥儿砸一个太平盛世,就能给汝阳砸一支海军出来。衡哥儿也想着出海,我一视同仁,也给他砸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
“还有衠哥儿,他喜欢术数,喜欢算账,喜欢审计,我把全天下的术数天才都找来,给他组建一支全天下最牛逼的会计团队。我还将所有能搜罗到的术数书籍,全都给他找来,让他徜徉在术数的海洋中。”
“我尊重孩子们的想法,愿意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不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孩子们的身上。我尝过那种滋味,被人左右人生的滋味,很难受。我的孩子,该管教的时候我会严加管教,但是该支持的时候我也会支持。即便是再荒唐,再不可思议的想法,都值得支持。”
刘诏哼了一声,“你说朕宠溺孩子,分明你比朕更宠爱他们。”
“你的宠爱是毫无分寸的宠爱,我的宠爱是有节制的宠爱。”顾玖替自己辩解。
刘诏偷偷翻了个白眼,没让顾玖发现。
“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就是仗着有钱,所以为所欲为。”
他就像个受了委屈的中二少年,满嘴抱怨着。
顾玖忍俊不禁,低头笑了起来,“对啊!本宫就是仗着有钱为所欲为。亲爱的陛下,你现在能否告诉我,是否同意汝阳出海?”
刘诏问道:“她的婚事怎么办?”
顾玖笑了起来,“你认为她的婚事,还需要我们操心吗?京城哪个世家公子,配得上她?乱点鸳鸯谱,当心她弑夫。“
刘诏血液冰冷,“你怎么能这样想自己的闺女。汝阳绝不会弑夫。”
“你确定?”顾玖反问。
刘诏被噎住,一时词穷。
汝阳这丫头,自小胆子就大,而且下手狠。
鞭打姑母安阳郡主,毫无障碍。宗室女子男子,被她鞭打的更是不计其数。
宗室小孩,都称呼汝阳为恶霸。
都不乐意和汝阳玩耍。
当然,汝阳也不稀罕同那些人玩耍,嫌弃他们幼稚愚蠢,脑袋空空如也。
前两年,兰台寺的官员想走汝阳的门路飞黄腾达,一个劲的在汝阳面前显摆才华,吹牛都吹上了天。
纯粹就是欺负汝阳年纪小瞎忽悠。
顾玖没干涉此事,想让汝阳自己看透真相。
汝阳的确看透了真相,而且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看透了一切。
知道自己被人戏耍,所谓的才华都是狗屁,忽悠都忽悠到她面前。二话不说,掀了人家的桌子,断了对方的仕途。
并且发话,以后在京城让她见到对方,见一次打一次。
逼得那人不得不灰溜溜离开京城,另谋生路。
要说汝阳的毛病,那是一箩筐一箩筐,说都说不完。顾玖从来都没有忽视这一点。
要说汝阳的优点,坚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聪明好学都算优点的话,那她还是具有几个优点。
汝阳就是这么一个浑身毛病,又拥有闪光点的小姑娘。
这样的小姑娘,还是公主,能用常规的手段管教她吗?
能以人之常情去揣度她的想法吗?
她的想法天马行空,决不能以看待京城闺秀的眼光去看待她。
很显然,刘诏其实心头清楚汝阳是什么脾气。
他皱眉问道:“你真的认为,汝阳会弑夫。”
“弑夫的前提是,她嫁了一个不乐意嫁的人。”
“那就给她指一门她喜欢的婚事,这事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