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将是这栋房子的第一个住户。
江燕偷偷嫌弃。
她竟不知六期的房子竟然如此狭小。
几个房间的面积加起来,还没有她过去住的一间屋子大。
真是小得不能再小。
一张床,一张桌,外加一个双门衣柜,这屋里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地方简陋,你千万别嫌弃。”郭桃花有些不好意思,却又透着骄傲和自豪。
这是她和当家的,一个钱一个钱攒起来买下的房,是他们置办的第一个产业。
将来有了钱,再买一个铺子,她觉着人生就圆满了。
江燕笑起来,“谢谢你桃花,这地方极好,我好喜欢。谢谢你在危难时刻伸出手帮我。”
说完,她拿出一绽银子,交给郭桃花。
郭桃花连连拒绝,“不需要这么多。这边的行情,一间屋一个月最多三百文钱。这太多了。”
“不多,一点都不多。比起你为我做的,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停留多长时间。总之,这个钱你先拿着。说不定我还要请你帮我置办点东西。”
郭桃花迟疑了一下,“好吧,这钱我先拿着,我会记账。等你走的时候,多退少补。”
江燕笑着点头。
郭桃花说道:“我出门一趟,把煤炉还米面肉菜买回来。你先坐一会。这是钥匙,要是出去的话,记得把门锁上。”
“我会的。”
郭桃花急匆匆离去,她赶时间。
江燕端来一张凳子,往窗户一坐,能看到房子外面的情况。
她算着时间,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直到楼下大门嘎吱一声作响。
“桃花,你回来了吗?怎么这么快?”
这才刚出去一会,怎么就回来了。
江燕走出房门,来到走廊,往楼下一看,大惊失色。赶紧回头往屋里跑。
如此狭小的房子,哪里有她躲藏的地方。
她无处可逃。
最初的慌乱过后,她心一横。
到了这个时候,既然无处可逃,不如拼一把。
她定了定神,走下台阶,来到一楼。
一楼天井,已经摆放了桌椅板凳。
刘诏正翘着腿,一脸闲适。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燕,目光犹如是在看一只蝼蚁,只需轻轻一捏,就能将对方捏死。
江燕径直朝刘诏走去,“你就是周苗口中的贵人?”
“原来真的不是顾玖。”
刘诏笑了笑,“不是她!她很忙,没空处理这些小事。”
这一刻,江燕的表情扭曲了。
她抓着椅子扶手,“这么说,救我出地宫的人,也是你?”
刘诏大方承认,“正是本殿下。”
“为什么?我有什么可值得你利用的。”
“这个问题何必明知故问。”刘诏讥讽道。
江燕压抑着怒火,“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来得这么快?”
钱富站出来,说道:“我们的人一直跟在你身后,只是你没发现罢了。之所以一开始没拦着你,就是想看看你会逃到哪里去。以为你会离开京城,没想到你会选择躲在新民县。”
江燕哈哈一笑,笑得极为苦涩,“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的监视中。这么说,周苗只是一个诱饵。”
“是,也不是。我们也没想到你会下毒,真是人不可貌相。”钱富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很严肃。
江燕冷笑一声,“你们就不怕我故技重施,再次下毒吗?”
“你没有机会。”钱富肯定地说道。
江燕哼了一声,昂着头,直视刘诏,“现在,你要怎么做?让我回到周瑾身边?”
刘诏摇摇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本殿下之所以会露面,就是想看看你这枚棋子,毕竟利用了你这么多年,就算死也得让你死个明白。”
江燕脸色变得煞白,“什么意思?你不抓周瑾了吗?你把我送到江南,不就是想抓住周瑾吗?我可以帮你啊。”
刘诏摇头,“不用了!”
其他人全都跟着刘诏,鱼贯离开这栋小宅院。
江燕愣在当场,这是什么意思?
不杀她吗?
要留她一命?
正当她庆幸的时候,后心传来剧痛。
一把匕首从后背刺穿了她的心脏。
咕咚咕咚…
她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叫声。
她缓缓扭头,她想看清楚是谁杀了她。
她看清楚了。
她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
她指着他,“是你!你怎么敢杀我?”
他轻蔑一笑,“因为你已经没用了。”
“怎么可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你,我不相信。”
江燕吊着一口气,如果不问清楚,她将死不瞑目。
第844章 周瑾死(三更)
又是一刀捅进江燕的身体。
江燕扶着桌子,她快要死了。
男人来到她的面前,赫然竟是周瑾。
江燕一直在问,“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瑾捏起她的下颌骨,“这张脸真美!”
江燕眼神涣散,她撑着一口气,问道:“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周瑾笑了笑,“事实就摆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肯相信?”
江燕摇摇欲坠,“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开始和刘诏合作?你说要绑了顾玖,是骗我吗?”
“当然不是骗你。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绑顾玖为了什么?你以为是为了男女私情,错,我是为了手下的兄弟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江燕嘲讽一笑,“兄弟?新的出路?你骗鬼吧!那群海盗,你何尝把他们当过兄弟,他们又何尝真的将你当成老大。
当你势力受损,你所谓的兄弟正蠢蠢欲动,想要取你而代之。我看你分明是被手下的兄弟逼得无路可走,才拿我做诱饵,找上刘诏,谋求活路。
你真可怜,当年叱咤大海的李海龙,如今成了丧家之犬,不得不跪拜在刘诏脚下。滋味很难受吧。当年顾玖都不肯正眼看你,如今你做了刘诏的走狗,她更不可能正眼看你。你这个可怜虫!”
周瑾脸色扭曲,手上加大力气,快要将江燕的下颌骨捏碎了。
江燕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怒斥道:“如今你就是刘诏的一条狗,甚至连狗都不如。你这个可怜虫,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我会在下面等着你,一直等着你。”
“很好。我现在就送你下去见阎王爷。”
咔嚓!
江燕的头颅软软垂下。
周瑾丢开她。
她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周瑾拿出手帕擦擦手,取下匕首,走出小院。
钱富就等候在大门外。
周瑾阴沉着一张脸,冲钱富点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完。
钱富微微一笑,手指一动,当即有数人走进小院,抬走尸体,冲洗地面上的血迹。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杀人的痕迹。
一切处理干净,周瑾问钱富,“接下来要做什么。”
钱富轻笑一声,“先上马车,边走边说。”
周瑾挑眉,心中即便有疑虑,还是上了马车。
钱富也跟着上了马车。
宽敞的马车,气氛并不美好。
因为此刻,钱富手中的匕首已经插入周瑾的腹部。
周瑾大怒,“想杀我,妄想!”
刘诏过河拆桥,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他伸出手,掐住钱富的脖颈,“我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杀刘诏。”
钱富不慌不忙,嘴角挂着笑,像是看一个傻子似的看着周瑾。
周瑾大惊失色,“匕首有毒。你…”
他的力气渐渐消失,他一身武艺,完全施展不出来。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钱富。
钱富轻描淡写地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是周公子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今日,咱家将这句府还给你,对付你这样的海盗,任何手段皆可用。
到了下面,和江燕好好作伴,别再吵吵闹闹,她毕竟陪了你这么多年,也算是有情有义。还有,我家殿下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凭你也敢肖想我家夫人,找死!”
周瑾脸色僵硬,他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双眼喷火,他挣扎着说道:“本公子做鬼也不会放过刘诏。你们出尔反尔,都不得好死。我的人一定会替我报仇。”
“你的人?”
钱富轻蔑一笑,“你确定你的人还是你的人?”
周瑾内心惊恐不安。
钱富也不卖关子,直接打开马车车门。
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车驾上,同车夫一起赶车。
胡安!
周瑾的心腹,大管家,专门替他管账的人,怎会在此?
胡安回过头来,看着周瑾,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惧怕,转眼又变得坚定,仇恨。
“见过公子!”
胡安照着以前的规矩,微微躬身行礼。
“是你!竟然是你!我早该想到的。”
周瑾悔不当初。
这两年,他的势力大为受损。
他一直怀疑有内鬼,处理了不少人。却没想到真正的内鬼竟然一直在身边,是他引为心腹的胡安。
胡安低头说道:“公子不该杀了我儿子,我妻子。”
“本公子替你清理门户,你竟然怨怪本公子?”
胡安冷冷一笑,“就算要清理门户,也该由小的做主,轮不到公子替我做决定。”
周瑾哈哈一笑,笑得格外凄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
胡安转过头,不再看周瑾。
钱富对周瑾说道:“周公子别怨我家殿下,要怨就怨自己,做海盗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周瑾吊着最后一口气,“我要见顾玖,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钱富摇头,“我家夫人不会见你。”
刘诏可是醋坛子,怎么可能让周瑾同夫人见面。开玩笑。
周瑾瞪大一双眼睛,“告诉我,顾玖知不知道我来了京城?刘诏算计我,她知情吗?”
钱富沉默。
“告诉我!否则我死不瞑目。”
钱富笑了笑,“夫人什么都不知道。殿下不允许我们拿腌臜人腌臜事打扰夫人。”
话音一落,周瑾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双眼大睁,真正是死不瞑目。
钱富敲敲车门,马车转个弯,直接朝城外乱葬岗而去。
周瑾这样的人,只配葬在乱葬岗。
郭桃花买了煤炉,还有一百个蜂窝煤,加上足够三天吃的米面肉菜,由煤厂的伙计用驴车拉着,回到六期宅院。
进了门,她先将东西放下。
送走了送煤炉蜂窝煤的伙计,将院门关上,然后上了二楼。
“燕子,燕子,东西买回来了。你饿不饿,我现在生火做饭。”
她打开房门,门里空荡荡的,除了家具,不见人也不见江燕的包袱。
她又去别的房间找了一圈,又回到一楼。
翻遍了每一个房间,都没有见到江燕。
唯独天井留下一摊水渍。
郭桃花愣住,“燕子是走了吗?”
江燕不信任她,所以走了吗?
包袱也不在,显然是走了。
最后,她在院门墙壁上看见挂着的钥匙,正是她交给江燕的那一把钥匙。
看来江燕的确已经离开了。
郭桃花叹了一口气。
罢了,人既然已经离开,多想也无益。
她提着米面肉菜,回了店铺。
一家人和和睦睦,生活一如既往。
傍晚,钱富回到晓筑复命。
刘诏问道:“都处理干净了吗?”
钱富躬身说道:“回禀殿下,都已经处理干净。殿下随时可以接收那群海盗。”
刘诏说道:“接收海盗的事情,交给陈大昌,本殿下不插手。”
钱富意外。
刘诏解释道:“海外一直是陈大昌他们在经营。将海盗交给陈大昌,他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件事,早在几年前,我和夫人已经有了定论。”
“老奴明白了,老奴会尽快安排下去。”
顿了顿,他又问道:“胡安这人,殿下要用他吗?”
刘诏很干脆,“全都交给陈大昌,让陈大昌看着办。”
对于这群海盗,刘诏没一丝好感。
若非看着这群海盗战斗力不错,可以拉到海外基地杀土着,他早就下令将这群海盗全部处死。
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一千个都是杀。
刘诏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杀心。
安排好具体的事情,刘诏心情愉悦的来到后院。
顾玖朝他招手,“今儿我带御哥儿去了新房子那边,御哥儿给各个院子题名,你瞧瞧怎么样。”
“挺好,非常好。”
刘诏笑眯眯的,不吝赞美。
顾玖白了他一眼,“都没认真看就说好。”
“就是挺好!我儿子题名,还能有差?”刘诏一脸嘚瑟。
顾玖好奇,“今儿心情不错啊,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刘诏抱紧顾玖,“下面的人越来越能干,都不用我催促,交代的事情全都办好了。”
顾玖问道:“是不是钱富回来了?”
刘诏笑起来,点头承认,“钱富今儿刚回京。”
钱富此人,顾玖早就垂涎三尺。
她问道:“真不肯将钱富让给我?我出高薪聘请他。”
刘诏连连摇头,“你已经有整个山河书院做人才储备,就不要和我抢钱富。”
顾玖特嫌弃,“你就是小气。”
“对啊,对啊,我就是小气。反正钱富是我的人,肯定不能让给你。”刘诏十分嘚瑟。
顾玖白了他一眼,随口问道:“觉不觉着,御哥儿的字进步很大?”
“天天习字,若是没进步,本殿下就准备抽棍子揍他一顿。”
“别动不动就揍孩子玩。你打人手黑得很,孩子都被你打坏了。”
“男孩子,皮糙肉厚,打不坏。”
刘诏心情美得冒泡,说起打孩子,都是笑眯眯的。
顾玖戳了下他的额头,“到底有什么好事,高兴成这个样子。”
刘诏咬了下她的耳朵,“进账二十万两,高不高兴?”
“哪来的钱?”
“抢来的。”
顾玖忍不住笑起来,“敢情这几天你是跑出去当土匪了!”
第845章 让皇帝杀了刘诏
深夜,乱葬岗。
几个人影鬼鬼祟祟,拿着铁锹在地面上挖。
尘土飞扬。
微弱火光,远远看去,像是两团鬼火。
乱葬岗,活人勿近。
别说晚上,就是大白天,方圆四五里内都看不到一个活人。
这是挖出了东西。
几个人丢下铁锹,跳下土坑用手挖土。
远处,有野狗伺机而动。
一旦放松警惕,露出破绽,这些习惯吃人肉的野狗就会冲上来,将人撕碎。
“挖到人了。”
“快把人弄出来。”
“先确定是不是大当家。”
扫去尸体上的尘土,将人翻过来,拿起烛火定睛一看。
“是大当家。大公子,我们找到大当家的尸体。”
黑夜中,原来还有一个人。
他一身灰扑扑的长袍,长相斯斯文文,一身书卷气,看起来十分年轻,最多二十来岁。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土坑边,往尸体脸上看去。
然后点点头,说道:“的确是家父。装上尸体,我们连夜离京。”
几个下属抬起尸体,装入早已经准备好的裹尸袋,绑紧,准备背下山。
“公子,我们回江南吗?”下属问道。
“你们回江南,安葬大当家。本公子还要留在京城,继续读书。”
月色下,一张年轻的脸露出微微笑容,“你们还不明白吗,做海盗已经没有前途。家父的下场,已经足够给所有人敲响警钟。”
下属愤怒,“大皇子杀了大当家,公子难道不给大当家报仇?”
果不其然,裹尸袋里面的尸体,正是身死道消的周瑾。
年轻公子,如假包换周瑾的大儿子。却不姓周,而是随祖母姓,姓袁,名叫袁庸。
袁庸脸色一冷,斯文俊脸,瞬间阴云密布,杀意四溢。
几个下属全都变得紧张起来,手握着腰刀,随时防备着。
袁庸冷哼一声,“做海盗就能报仇吗?愚蠢!本公子告诉你们,当海盗永远都报不了仇。想报仇,只能做官,做大官。”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其中一个下属说道:“公子说的对。刘诏出入皆有侍卫保护,想要刺杀他,难如登天。唯有当官,当大官,借刀杀人杀了刘诏。”
“如何借刀杀人?”其他人问道。
袁庸轻声一笑,“自然是让皇帝杀了刘诏。”
“公子此计甚妙,就是不知需要多少年。”
袁庸说道:“此事无需尔等操心,本公子自有主张。你们将大当家的尸体运回江南安葬后,直接解散归家。”
下属说道:“可是大当家吩咐我等,要保护在公子身边。”
袁庸说道:“本公子无需尔等保护。大当家已死,在世人眼里,‘本公子’也在一年前过世。如今除了你们,无人知道本公子的真实身份,也无人见过本公子的真面目。更重要的是,本公子现在的身份是读书人,你们已经不适合留在本公子身边。”
“公子说的对。我们几个继续留在公子身边,只会给公子带去麻烦。”
几个下属商量了一番,终于决定听从袁庸的意见,带着周瑾的尸体南下,然后归家做个良民,好好生活。
商议妥当,几个下属轮流背着周瑾的尸体下了山,装入提前置办的棺材中,驾驶马车沿着官道南下。
袁庸就站在路边,在月色下目送他们离去。
不知什么时候,袁庸身边多了一个老者。
“陈伯,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老者点点头,“等他们安葬了大当家,小的会一一解决他们,让他们下去陪着大当家。”
袁庸点点头,“陈伯早去早回,我身边离不开你。”
“公子放心,小的会尽快赶回京城,伺候公子读书。”
陈伯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像是个幽灵,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夜色下,袁庸轻轻踩了下地面,身形飘忽鬼魅,转眼消失不见。
胡安在京城停留了几天,交代完所有事情,就启程南下,前往江南。
他的根在江南,他也愿意回到江南。
大皇子需要他出面整合那帮海盗。
他确信,只要他能证明自己有用,大皇子一定不会舍弃他,说不定还有机会升官发财,鸡犬升天。
引周瑾入套,杀掉周瑾,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牛的事情。
所以他很得意。
坐船南下,特意叫上两个青楼姐儿陪着。
整日里花天酒地,船只走走停停。
当天晚上,客船在某个府城码头停靠休息。
他照例下船喝花酒,喝得醉醺醺的。
回船的路上,他打了个饱嗝。
远处灯火摇曳,寂静无声,看来大家都已经睡下。
突然,一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手很冷,像是一条毒蛇。
胡安顿时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