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他自己被反伤了,也伤不到公孙月!

*

三更过后。

一身着绯红色太监服饰的男子快步进入碧玉阁。

碧玉阁是后宫的宫殿之一,如今是虞美人所居。

这虞美人年芳二八,是去年才入应选入宫的美人,虞家祖上立过大功,虽说如今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但圣眷尤在。

虞家的姑娘一及笄,便列在了选妃名列之中。

殿牖一打开,朱明崔的脸便显露在一片烛火之下,这个时辰皇帝已经在其他宫里就寝,便是不会来这边了。

虞美人与朱明崔相识于幼时,十来岁的时候就心悦上了朱明崔,十四岁委身于他,虞美人原来是想嫁给朱明崔,但事与愿违,她不仅列在了选秀之列,还被帝王选中了。

虞美人早就不是完璧,当初为了引人耳目,朱明崔和万贵妃还替她打点了,代价是她若得宠,则必须帮着朱明崔。

可皇帝根本就不留恋后宫,再好看的美人,皇帝也只是尝个鲜便弃了。

这后宫的女人多半与她一样,自入宫的那日起,便就成了活死人。

宫人被挥退了下去,虞美人一身剔透的绫罗,碧玉年华的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诱人的清香。

“你来了。”虞美人有些羞涩,这到底是她喜欢的人。

朱明崔甚是烦躁,那日不管是谁在假山后面打晕了他,对方都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他这两天坐立难安,正需找个机会狠狠发.泄一遭。

虞美人对他言听计从,她还是皇帝的女人,睡了.她不亚于体验了一回当皇帝的滋味,朱明崔比不过太子的好命,也没有朱明辰深谋远虑,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之态,他上前几步就抱住了虞美人,来不及的亲她。

虞美人入宫一年了,虽已不是什么雏儿,但也只见过皇帝两三次,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样的寂寥之夜实在是难熬。

皇帝已到了半百,朱明崔正当年轻力壮时,虞美人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撩拨,她也不打算反抗。

二人齐齐倒在香榻上。

朱明崔哄她,“若我成事,一定想办法将你带出宫。”

虞美人对他的话坚信不疑,再者,人活着总有有些期盼,哪怕这期盼到头来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虞美人岂会不知?

即便是皇帝驾崩了,她不是去皇陵守墓,就是去庵子里落发为尼。

这边的情.事正如火如荼,碧玉阁外响起了一阵嘈杂,为首之人竟然是司礼监太监李德海的干儿子--张全。

张全十八九岁的光景,为人阴损狡诈,在东厂是出了名的恶人,也正因为办事果决,才被李德海看好,收为了干儿子。

张全亮出的东厂的腰牌,对身后诸人道:“来人,今日有贼夜闯皇宫,为免贵人们受惊过度,现在即刻给我去搜。”

张全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且不论他这个做法是否合规矩,只要人赃并获抓到人了,他也好交差。

朱明崔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会遇到这种事,他来碧玉阁已经不止一次两次,这边的里里外外他都打点好了。虞美人就是万贵妃布下的一颗棋子,她不可能会背叛自己,皇帝也无心后宫,怎会有人这个时辰过来抓什么贼?

朱明崔吓的彻底崩了,尚未来得及遮住主要部位,张全已经带着人撞门而入,这些人都是东厂训练有速的阉人,很快将内寝团团围住。

张全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的虞美人,面露可惜之色,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了。

只是这世上总有人在遇到某些人后,会变得命运不济。

虞美人不安现状,这便是她最大的错了。

张全咳了一声,“王爷,您怎的在此?”

朱明崔还能说什么?他淫.乱皇帝的后宫,就算不是死罪,这辈子也是完了。

“啪!”一纪耳光响彻内寝,朱明崔一巴掌打在了虞美人姣好的脸颊上,“你这个贱人,是你勾引本王!”

虞美人身上痛,可原来还有一些痛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人醒彻三分。宫里的姐们明争暗斗,人人都戴着面具过活。她以为这世上总有人待她不一样的。戏文里常说“浮生一梦轻如烟”,可她怎觉得,这浮生太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是朵才刚绽放的花,这便要走向毁灭了。

虞美人没有为自己辩解,她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皇家的丑事一定不会宣扬出去,她大约活不到次日的晨时,再想看看太阳已经是奢侈。

等着她的只有白绫或是鹤顶红。

她突然笑了,因为她身上这个男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王爷,咱们说好的在一块,这今后当真要在一块了。”

朱明崔大惊失色,瞳孔中透着绝望。

不会的,父皇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要了他的命!

这一夜,朱明崔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宿,眼下万贵妃又在冷宫,已经无人能替他说情,而碧玉阁一夜之间被封禁,里面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次日,皇帝见了朱明崔一眼。

朱明崔浑身上下绫罗绸缎,可哪里有贵为天家子的半分气度,皇帝低垂着眼眸看着他,亦如看着一个小丑。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这是太没出息?还是吃了狗胆?

即便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也轮不上当儿子的来!

“父皇,您饶了儿子这次吧,是那贱人勾结儿子在先,儿子......真的知错了!”朱明崔抱着皇帝的腾龙纹的明黄色皂靴,痛哭流涕。

此前有多快活,眼下就有多后悔。

皇帝长吸了一口气,龙目朦胧,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啊。

他一度认为贵为天子,根本不用在意一个儿子的得失。

死了一个儿子,还会有无数的女人抢着给他生,许是年纪大了,他还当真舍不下了。

帝王闭了闭眼,他没有再看朱明崔,而是想起了那个襁褓中的孩子,他的渊儿。

渊渟岳峙,原本是极好的寓意,若是那个女人再求他一次,他绝对不让他们母子二人去送死。

皇帝记得那个孩子很漂亮,一生来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不哭不闹,极为安静,像极了她。

皇帝以为这也是一种冷漠。

“你走吧!走吧!”皇帝嗓音悠长,疲倦之色难以遮掩。

是以,大皇子以“以下犯上”之由,被剥亲王封号,贬为庶民,流徒三千里,遇赦不赦。自此,与皇家再无半分干系。

东宫这一日格外安静。

太子当然不会就此放过朱明崔,他看上的人,岂容旁人觊觎?

太子已在暗中布置,他正在着手对付朱明崔,只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在他之前动作,而且动作迅猛,没有给朱明崔任何反抗之力。

到底是谁?

太子寻思半日,猜出大约是赵家谁人所为,世子爷赵夔?还是二公子赵翼?

除了他二人之外,赵凌还在边陲,而四公子赵慎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之人,他理应不会插手此事。

“来人,去查查张全的底细!”太子当即吩咐了一句。

心腹上前,“是,殿下!”虽说应下了,但心腹却是面露难色,张全是李德海的干儿子,还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

赵宁将赵慎的玉佩上系了一串明黄色的缨穗,她手工不太好,前前后后理了数遍,加上春竹和夏雪的帮衬才得已完成。

难得给四哥做一件东西,她也是要面子的。

赵宁先让春竹去打探了消息,得知赵慎已经回府了,她这才带着玉佩去桃园。

桃园的桃儿正当半熟,路经之处都是果香,煞是好闻。

赵宁很快就见到了她四哥,赵慎这时在亭下看书,他躺在坐廊下,一臂枕着头,修长笔直的双腿大刺刺的敞开着,一条落地,另一条搭在了坐廊下。

见赵宁来了,他的脸从书册中抬起,悠然蹙了蹙眉,就见赵宁桃花粉一样的唇上有一处明显的破皮。

而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她实在是娇嫩,到了此刻,唇还没有消肿,破皮的地方颜色艳红,与周边的粉白形成了极致的对比,就像淹没在无数桃花瓣中的一抹火红腊梅,格外惹眼。

赵慎不难回想前夜的情形。

事实是,他无时不刻都在回想。

他不是一个轻易被人左右的人,这个时候竟是身子一滞,他稳稳地起身,在坐廊下坐直,视线从赵宁的唇角移开,他柔声地问她,“找我?”

赵宁有点尴尬,前天晚上他们还如胶似漆了小片刻,现在看着四哥怎就又陌生了?

赵宁将墨玉递了过去,“四,四哥,给你。”

赵慎就算不看她手上的东西,她也知道这是什么。

这块玉落在她手上,并且被她无意中摘下时,他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那天晚上,他不想去分心做别的事。

赵慎接过玉佩的同时,将赵宁也拉了过去。

光天化日之下,赵宁不太习惯这种亲密,她要起身,却闻赵慎道:“别乱动,你我都那样了,你还想不认账?”

哪样了?!

赵宁装作无知,她闷声不吭,身子僵硬的坐在赵慎膝上,他身上实在是硬,她半点都不舒服。

“过几日端午,母亲要回通州,届时陪你们一道过去。”赵慎说话时,他习惯性的圈着赵宁,动作十分娴熟。

听说母亲是要回通州一趟的,赵宁点了点头。

赵慎见她实在拘谨,突然有点想念那个宁宁,只不过那时他也是被她吵得够呛。不见时想她,见了又恨不能将她冰封住。

她就是他的魔障了。

眼下这样也好,起码没有张牙舞爪的寻他算账。

“朱明崔已经被贬离京了,他不会活过一个月。”赵慎看着赵宁细白的耳垂,哑声道。

赵宁一愣,这也太快了些........

是四哥做的?

赵宁没有说话,赵慎又低低的警告她,“你下次再不注意,我就将你锁起来,关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任谁也找不到你。”

赵宁:“.......”怎么听都不像是玩笑话。

赵慎可能猜出她在想什么,继续道:“不是开玩笑。”

赵宁:“.......”

【小剧场】

天很蓝,水很绿。

赵翼与公孙月在独木桥上狭路相逢。

赵翼:说,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改!

公孙月:你长得美,聪明又可爱,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也喜欢我啊。

赵翼:......这个恐怕改不了,说,你想怎么样?

公孙月: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翼:.......

第95章 公孙神探(下)

赵翼闭眸养神,在房内小憩了一会。

他已弱冠, 对功名利禄却无太大的野心, 像他这么大的世家子弟早就靠着家中的祖荫在朝中谋了一官半职。

赵翼是家中老二,不像赵夔那样, 一生下来身上就肩负着家族使命,注定了有朝一日会继承家业,

赵翼的存在不过是为了锦上添花, 哪里需要他, 他便去尽力而为。

替父兄护着这偌大的侯府便是他最大的执念了。

若有一日无人再需要他时,他便弃了一身的包袱,去他心之所向的远方。

赵翼一直心平气和,他活得太过通透,以至于很多时候没有这个岁数的男子身上的半分朝气。

但凡与他靠近的人, 都会觉着他温暖, 踏实,让漂泊的人想要停泊靠岸, 从此与他相依。

近日的赵翼却是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凌乱之中,夜不能寐, 食不知味, 他因为记忆太过强大, 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 但最近却有一张面孔渐渐侵.占了他的脑子, 以至于其他事情都记得不甚清楚了。

公孙月的脸越来越清晰,她的一颦一簇, 一言一语,还有那年她对他的所作所为,统统刻在了他脑子里。

每每静下来,赵翼总会想起那一幕。

真真叫他好不煎熬。

夜已深,初夏的半轮银月煞是皎洁。

赵翼起身,在房内换好了夜行衣,借着桌案上的火烛,他看了一眼有可能被列为暗杀名单上的官员名录。

其实,户部给事中张凉一死,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贪墨是历朝历代除之不尽的祸害,人的本性属贪,只要有人有权的地方,便有贪赃枉法的事发生。

“二公子,已经宵禁,可以出发了。”门外的暗卫提醒了一句。

赵翼将脸蒙上,如此,那双剑眉之下的眸子显得格外幽深,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连只麻雀儿都不忍伤害的赵二公子。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冽果断的城府之人。

赵翼将房门打开,门外的暗卫半垂着头,恭敬道:“二公子,世子爷交待了,让您尽力而为即可,其实不必施救,重点是查出谁在这背后杀人灭口。世子爷还说那些人死有余辜,让您莫要妇人之仁,切莫打草惊蛇。”

赵翼眉心微蹙,兄长是将他想的太好了,他夜半出行可不是为了救人。

“嗯,我知道了,走,去魏府!”

一言至此,赵翼带着两名贴身随从自东院翻墙而出。

半个时辰之后,赵翼在魏家府邸后院落脚。魏青前阵子才刚致仕,他为原大理寺卿,官拜三品,乃三大司法掌事大臣之一,掌握全国刑狱。

去年太子幽禁之后,皇帝召见了魏青,次日他便以年老体弱为由,提前了好几年致仕。

魏家掌权一时,皇帝还是亲王的时候,魏家就是帝王一派了。

魏府修葺的大气奢华,这种规制绝非靠着朝廷俸禄就能立起来的。

府内安静如斯,该睡的都已经睡下了,无本分歹人侵.入的征兆。

赵翼谨慎,他不由得多疑了起来,便从暗处隐入了魏青的寝房。

赵翼此前拜访过魏青,一早就将魏府主要庭院摸的一清二楚。

寝房门被打开之前,赵翼看到一丝微弱的亮光,但在房门彻底推开之后,那光线又消失了。

这其中必定有诈。

赵翼做了小心的手势,与身边随从轻步迈入屋内,初夏的热度让血腥味很快就弥漫了整间屋子,赵翼知道他来迟了一步,但换言之,这个时候恰恰好。

这屋内明显还有一人,除却不可忽视的血腥味,另有一股子淡淡的松油香,有人刚刚扑灭的灯火,他猜测暗处的人多半就是凶手。

长剑出鞘,映着薄薄的月光,层层寒意盈溢而出。

赵翼很快就摸准了对方具体位置,他要不就是不出手,若出手必定狠绝。

但,他得抓了活口才行。

暗处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就在这时,暗处的黑衣人直接对着赵翼出招,赵翼动作迅速,躲开一剑之后,伸手就开始打了起来。

两人只打了两个回合,赵翼觉着哪里不太对劲,他再一出掌,突然碰到了一处奇软且富有弹性之物,掌心的触感瞬间通过他的臂膀传遍周身上下。

赵翼从未碰过女子,但以他的智慧,也知道掌心握着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