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宁身上系着浅蓝腰带,那一低头间,像梧桐树下的三更雨,眸色莹润凄楚,但又不敢多看他一眼。

“我……我是外地人。”她几乎用了所有的镇定,她断不能让旁人知道她是谁。

赵慎眸光瞥过一眼,到底也没有为难她。

而肖宁回过神来觉得很是奇怪,她凭什么告诉他自己是哪家的?

他站着不动,她却蠢蠢欲.动。

肖宁从赵慎身侧移步,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与赵慎擦肩而过,就不要命的一路小跑离开了。

赵慎侧目看了一眼,脸色依旧很淡。

而这厢,肖宁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相宜,当她自报家门,且说明来意时,如她所料,相宜非但没有驱赶她,还陷入了沉思。

她如今华衣锦食,所赚的银子三辈子都挥霍不完了,但十年前的冤屈没有哪一日不折磨着她,因着周氏下手狠绝的缘故,她这辈子也无法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更做不了清白人了。

相宜问了一句:“你是说,你是肖二爷在外面带回来的女儿?你才多大?你母亲自己不去争,你这丫头倒是个厉害的,还知道找到我?”

肖宁长话短说,她现在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辰一长,万一肖家那边察觉到她出府了,周氏保不成又会借题发挥。

“相姨,你当真甘心么?周氏这回又不知道想出了什么主意?那只镯子是你亲眼看着摔碎的,它怎会又摔一次!”

相宜笑了笑,涂了胭脂水粉的面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是人在烟柳之地呆久了,周身上下已经染上了一层红尘味,如何洗也洗不掉了。

“就冲你还喊我一声相姨,这个忙我也会帮你,不过也是为了我自己!周金凤害的我好惨,我岂能让二爷被她蒙蔽了双目?就算你今日不找过来,我也迟早会登门寻事。不过………你方才说你来京城一月之久,你是如何知道我的事?”

肖宁给自己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道:“有一次听到烧水的婆子无疑中提及,我便记住了。”

一丝忧伤自相宜眼底一闪而逝。

还有人记得她?!

“好,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去肖府!”相宜语气显出狠意,她能在这种地方摸打滚爬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压的通房丫头了,进不了肖家的大门,那么她就在外面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这条命留着也没有太大的意思,倒不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相宜一直恨着周氏,如今肖程回京了,她自然是等到了最好的机会!

门扇吱呀一声从里打开,肖宁走出屋时,感觉到一道视线在看着她,可她一转身又空无一人。

事不宜迟,她自是马不停蹄的赶回肖府。

当赵慎重新折回雅间时,赵夔侧头问了一句:“老四,你怎么走了这么久?”

身为家中嫡长子,他也是很操心的。父亲常年不在京中,祖母年事已高,家中又无主母操持中馈,他这个大哥自诩费了十几年的心,才致弟弟妹妹们一个个出众优秀。

赵慎神色依旧很淡,与往常无异,他一身白色锦衣,清冷的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人,随意答了一句:“抓了一只小耗子。”

赵夔微懵,又问:“之后呢?你将它如何了?”老四一贯阴冷,赵夔好奇心使然,问了一句。

“放了。”赵慎言简意赅,一言至此便开始品茗了,对雅间内的美人视若无睹。

定北侯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男子未及弱冠之前是不能饮酒的,所以赵慎只喝茶。

赵夔笑着摇头,赵慎不愿作答,他便不问了,他当然不会真的以为老四是抓耗子去了。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催的遇到了老四?!

第13章 拆穿周氏

周氏今天的这一出很成功,来肖府看戏的女眷都对她的大度仁慈颇为赞赏,这些人虽也觉得王氏出落的并不像小门小户家中的妇人,但到底身份摆在那里,一个商户之女,能有多大的体面呢?

良哥儿吓得不轻,怎么都哄不好,王氏问他话,他也抽泣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出来,一双肥嘟嘟的臂膀圈住了王氏的脖颈怎么都不肯放开。

肖老太太发话道:“带着哥儿先回去吧。”

今日府上还设了宴席,出现这种状况自是不好,王氏也无心留下应酬,她如今更没有与周氏一争高下的心思,抱着良哥儿就回了碧桂院。

芳婆后脚跟了过来,一进门就朝着王氏跪下,道:“夫人,今日的事都是我不好啊!我该死!”说着,芳婆就自扇了两个耳光。

芳婆是王氏的奶娘,王氏从未将她当作下人看待,见状忙制止道:“芳婆,您这又是作何?我又没有怪您的意思,您起来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良哥儿认生,更不会去碰旁人的东西。”

芳婆一思及此事,便觉得自己今天恐是上了周氏的当了,她仍是跪着没有起来,道:“夫人,我那会带着良哥儿去小解,回来的路上恰好就碰见了二夫人,二夫人想要抱一抱良哥儿,此事合情合理,我没法拒绝,可良哥儿不愿意,一被二夫人抱了过来,良哥儿就哭了,我也没看清二夫人的镯子是如何碎的,这件事着实蹊跷,咱们怕是中了二夫人的计了。”

好端端的镯子,怎么会从周氏的手腕上摔下来?

良哥儿还是一个孩子,他更没有那个力气。

明眼人也看得出来周氏的伎俩,难道肖老太太会不明白?!

王氏不是一个傻子,到了这个时候她自是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了,肖家恐怕没有人真心愿意留下她吧!

“芳婆,您起来说话,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了。”她四周看了看,没有瞧见肖宁的身影,又问:“宁姐儿人呢?”

眼下,她只在意一对儿女。

肖玉珠倒是时常来找肖宁玩,今天府上又颇为热闹,芳婆猜测:“姑娘或许在大房那头,夫人可需要我把姑娘叫回来么?”

肖宁这阵子乖巧懂事,很多时候比王氏这个做母亲的人都要深思熟虑,王氏对她是很放心的。而且二房已经有两个嫡女了,肖宁的存在不会对旁人造成任何的威胁,倒是良哥儿………王氏虽然心里打定了某个主意,但有些事不得不多思多虑。

*

肖程今日回府早,这一回来就去了肖老太太屋里请安。

玲珑是肖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若无肖老太太首肯,他怎会又多得了一个美妾?玲珑生的娇柔,又是个十来岁的春花一样的姑娘,他这头一遭就喜欢的不得了。

对此,肖程对肖老太太愈发敬重,他十年前不敢纳妾,无非是因着周氏是肖老太太内侄女的缘故,但眼下看来,肖老太太也是拿他当儿子看的。

李嬷嬷上前端了茶,在肖老太太的示意下,李嬷嬷道:“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嬷嬷是肖老太太的陪房,在肖府颇有地位。

肖大爷和肖程对她也算敬重。

肖程道:“嬷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他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女人,仕途,似乎一切都如意了。

李嬷嬷也是个老奸巨猾的主儿,她表情很到位,一副都是为了二房考虑的架势,道:“二爷啊,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您十一年前杳无音讯,老奴也急白了头,这如今您好不容易回来,一定会福泽顺遂,二夫人早年生下一对姐儿,今后怕是难以有孕,三少爷是您唯一的儿子了,可………可王夫人到底是商户女,咱们肖府不同于通州小户,家中子嗣教.养更当重视,您看是不是该让二夫人养着三少爷?”

如果王氏是妾,那么良哥儿寄养在周氏膝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问题是,肖程已经承认了王氏是平妻了,他如何能去夺了孩子?

“这……嬷嬷,可是家中今日出了什么事?”肖程问道。

李嬷嬷又将良哥儿摔了镯子一事说了出来,肖程闻言,当即就向肖老太太表了态,“母亲,儿子明白了,儿子这就去跟芷婼说清楚。”

肖老太太点了点头,面露为难道:“这事啊得好好说,断不能伤了和气。”

肖程点头应下,这就从德沁堂离开了。

这时,李嬷嬷多问了一句:“老太太,这事能成了?”

肖老太太倚在楠木长椅上舒了一口气,缓声道:“良哥儿还小,带在身边教养着,今后还会跟金凤亲近,当初二爷不就是三岁才跟了我么。”

李嬷嬷觉得这话在理,“老太太说的是,以老奴看,二爷比大爷还孝顺着呢。”

*

良哥儿今日受惊过度,到了傍晚时身子开始滚烫,肖程进了屋子就看见王氏在擦拭着良哥儿的脑门。

“良哥儿病了?”肖程问道,王氏是侧坐在床沿的,从肖程的角度,可以看到王氏近乎完美的侧颜和她丰.腴的胸.脯,虽说玲珑也好,但床笫之事,还是王氏最得他的心,可惜这妇人就是不肯服软,他难得靠近一次也被她推远了。

芳婆见王氏不答话,她只好如实道:“二爷,三少爷他发热了。”

肖程本想跟王氏好好说话,可见她这般冷漠态度,这让他大男子气度很受挫伤,没有经过任何思量,直接道:“你若是养不好孩子,就让金凤去养!”

这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了。

肖程是想将良哥儿送到周氏身边去。

这件事触碰了王氏的底线,她终于肯抬头看肖程一眼,这个男人还是风姿楚楚,甚至比在通州的时候更加俊逸了,王氏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抢她的孩子,她之所以留在肖府,也无非是为了一对女儿,可如果连女儿也保不住,她因何还要留下?

为了这个男人

不!

他不值!

王家是商户,王氏打小就学会了权衡利弊,她神色极淡,就那样站在脚踏上与肖程对视,许是已经考虑清楚,许是在逃避,她说出了这阵子最想说的一句话,“和离吧,我带着姐儿和哥儿离开,从此与你更无瓜葛。”

再-无-瓜-葛!

这四个字轻描淡写的从那张好看的粉唇溢了出来,竟叫肖程一阵恍惚,隐约之中还伴着轻微的耳鸣,他所有的春风得意瞬间暗淡了下来,半晌才道:“你!你.....休要胡说!”

芳婆一见事态不对劲,忙上前劝说:“夫人,您千万别冲动啊。”

肖宁这时已经穿回了女装,这一番折腾实在将她累的够呛,若非租用了一辆驴车,她怕是赶不回来了。

而与此同时,门外小丫鬟也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道:“二爷,出事了,府外有个叫相宜的女子正穿着麻布白衣在巷子口申冤,还说要见您。”

‘相宜’两个字太过久远了,远到了肖程又是一阵恍惚才想起了此人到底是谁。

第14章 尘埃落地

相宜早年前就被活活打死了,这怎的又出现了?

时隔多年,相宜此人在肖程脑海中还是有一定记忆的,相宜是他十四那年所收的通房丫头,又是陪着他寒窗苦读了数年,两人情义自是不同于旁人,在寒冬腊月天里,相宜还用胸.口给他捂脚,算起来是他所有的女人当中对他最好的一个,但也是最令他颜面尽失的一个。

而且,相宜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后来有了身孕抬做了小妾,再后来肖程就获知相宜给他带了绿帽。

至于,肖家是如何处置相宜的,他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按着家法,相宜应该被杖毙了。

肖程很不喜欢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好像在提醒着他,曾经他有多窝囊。

“混账!肖府岂是她能撒野的,给我轰走!”肖程喝道,眼下心情甚是不悦,王氏说要和离,他还没能晃过神来,她一向以自己为天,怎会突然闹和离,一定是因为自己最近冷落了她,所以她又出幺蛾子邀宠了。

一定是这样!

肖程直直的看着王氏的双眸,不知怎的,他此刻竟然有些害怕她,明明憋了一肚子狠话,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轻易说出来。

小丫鬟正准备出去禀报,李嬷嬷这时也亲自跑了一趟,见屋内气氛不佳,她此刻也无暇顾及良哥儿的教.养一事,如今的相宜在勾栏院名气甚大,认识她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在泥潭里挣扎了十几载,她掌握了不少人的秘密,其中就不乏肖大爷的!

这也是她为何敢在官宦之家的大门外叫嚣的缘故。

李嬷嬷道:“二爷,您快些出去瞧瞧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相宜若不及时处理了,对肖家极为不利。

相宜如若还是肖家的下人,那便打死了了事,可她如今的身份不寻常,肖家还真不敢直接跟她牵扯不清。

不是因着相宜有多厉害,而是担心被她坏了名声。

肖程又看了一眼王氏,发现她现在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这张漂亮的脸蛋再也没为他笑过一次了。

肖程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在王氏面前拂袖而去。

*

相宜不是独自一人来的,她还带了几个打手,在肖家面前,她不过是渺若蝼蚁,随时随地可以让肖家人踩死。今天既然来了,她怎能不闹上一场?!

当肖程见到相宜时,见她一身白色麻衣,胸口写着一个醒目的‘冤’字。

相宜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肖程,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她曾经一度以为这个人会成为了她的天,可当她最绝望的时候,甚至于被周氏灌下花红的那天,这个男人连面都没有露一次。

如今看来,肖程就连那些花花肠子的香客也比不过。

“二爷,好久不见了。”相宜笑了笑,晚霞的余辉照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像镀上了一层橘光,看上去那般的不真实。

肖程脸色铁青,“你来干什么?”

相宜曾经不过只是一个通房丫头升上来的小妾,就算主母将她弄死了,也无人置喙什么。

肖程的认知当中,直至此刻也觉得相宜‘罪有应得’。

和小厮私混!

那他算什么!

相宜这十几年不是白混的,她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了肖程眼底流露出来的摒弃之色。

她这辈子太过卑微,今日难得为自己活一次,她又笑了笑,道:“二爷,奴家今日登门是来申冤的。”

肖程刚去了国子监任职,他不想让一个女子坏了他的名声,国子监那些大儒都是把气节看的比命还要重的人,若是他的事传出去了,他今后如何做人

相宜很平静。

肖程有一种错觉,怎么王氏如此,相宜也如此?

相宜长舒了一口气,唇角微微扬起一个不冷不热的弧度,要说起这些年最大的收获,那莫过于曲意迎合了,她抬头望了一眼西边的晚霞,觉得甚美,这样的景致正好给她送行了。

她一桩桩,一件件的说了起来:“奴家有三大冤,二爷且听好了。”

相宜站在肖程面前,二人之间隔着两丈之远,她脸上再无那些日子里的卑微,她继续道:“这第一,奴家从未与小厮勾搭,奴家当年所怀的孩子就是二爷的,而且被周金凤打胎下来,还是一个成了型的男婴。”

她一语至此,发现肖程的脸色微变,她又道:“这第二呢,当年奴家从未摔过周金凤的镯子,她那只翠玉镯早年就碎了,二爷是不是觉得很耳熟?那只镯子是不是又出现了?第三,周金凤将奴家发卖,毁了奴家一世清白。奴家再怎么说也是二爷的人,二爷真的不管不问?”

他能管什么?

二房的主母是周氏,后院之事自由她操持,他自诩清高,更不会干出宠妾灭妻的事出来。

肖程吩咐了肖家的小厮待命,随时可以将相宜控制住,就是不知道她失踪了之后会不会有人寻过来?这才是重点!

相宜大约知道肖程根本不想听她诉冤。她今日也是有备而来的!

“二爷不信奴家?但奴家今日还是得将事情说清楚,周金凤不但蓄意谋害了二爷的亲骨肉,这十年期间她也没有闲着,二爷不会真的以为她为了二爷独守空房吧?奴家这话说到这里,二爷可以自己去查!”

肖程胸膛起伏,相宜的每一句话都让他产生了欲要杀人的念头,可他到底想杀的人是谁?相宜么?

“你休要胡说八道!肖家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肖程道。

而这时,赶过来的周氏吓得脸色煞白,她好不容易下好得一盘棋,似乎让相宜一下就搅和了去。

“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拿下!”周氏喝道,再让肖程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那她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

相宜看到如今的周氏这副光景,她笑道:“呦!是夫人呢!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还是你心里有鬼,所以怕我了?”

肖程回头看了一眼周氏,见她眸色惶恐,已有崩溃之态,他不由得疑心了起来。

相宜朝着肖程走近了一步,身子与他擦肩时,道:“小心有人还会害二爷的子嗣!”她一言毕,竟朝着周氏扑了上去,上前就厮打了起来。

肖家的下人忙上前拉扯,但肖府毕竟是官宦人家,相宜今日算是以卵击石。

她是五岁那边被肖家买回来的贱.婢,这世道对她们这种人而言从来都是不公平得。相宜生的美,这才得已被肖二爷看中,可还是摆脱不了苦风凄雨的命运。

她相宜这辈子早就该死了,回头所望,只有不堪入目的过往。熬到了今日无非是在等一个契机。

她知道今日的事一发生,肖家人肯定会弄死她,绝对不会让她再活在这世上。

可,她怎能再由肖家人害一次呢!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肖家大门前,让这里面的贵人们一直记住她,让他们每次经过府门时,都会想起她香宜究竟是怎么死的!

肖家不是最注重门楣么?

那她今日便血染肖家的门楣!

从今晚后,肖家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将记住她是如何死的!

在被人拉开之后,相宜满意的看着周氏脸上的抓痕,笑道:“我相宜这辈子问心无愧,明知斗不过你们,今日就算是死,我也得死在肖家大门外!这样,你们就得一直记着我!记着我是怎么死的!且看看你们是否还能安睡!”

言罢,相宜朝着廊柱上撞了上去,当场倒地,额头血流不止而亡。

周氏吓的六神无主,她万没想到相宜就连命也不想要了!她这一死,岂不是在用命捍卫她方才所说的话?!即便没有证据,也会有人信几分!

除了周氏之外,肖程亦是脸色白发,他早就听闻相宜死了,今日却又在他面前死一次,死之前还说了那样一番话,怎么好像自己这一阵子的所见所感都是假象?什么贤妻相伴也是假的?

初夏的风温热,血腥味很快就飘散开来,一直躲在仪门处的肖宁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待她奔过来看个究竟时,她仿佛看到相宜在冲着她笑。

好像一切终于尘埃落地了。

周氏惶恐的看着肖程,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二爷。”

肖程从震惊中回神,他没有理睬周氏,当即吩咐道:“来愣着干什么!把尸首处理干净了!”

这时,相宜带过来的人开始行动了,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汉子眸色发红,强硬道:“住手!谁也不准碰姑娘的尸首,姑娘今日做了必死之心,她说过,她死后要送去扬州老家安葬。”

汉子情绪激动,又道:“肖二爷,您好生想想,若无冤屈,姑娘怎会自尽!”

周氏闻言,更是慌张不已,肖二爷看着相宜的尸首被人好生抬走,又看着廊柱上留下的血渍,他一阵障目,半晌才在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都散了吧,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