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璃捧着茶一口饮尽，又冒出了一身的汗，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此时薛芊才匆匆过来，见她脸色发白，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连忙问道：“可是身体不适？”说着伸手轻轻碰触林璃额头，林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母亲，我无碍。”
“那是如何了？”薛芊担忧地侧身坐下，看着林璃连双唇都有些发白，就连声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尽可以直说…”
林璃缓缓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女儿让李嬷嬷派人去请姑母了，此时父亲不在家，就等姑母到了一起说吧。”依着林璃猜想，此时林云霄怕也已经知道了北辰澈的死讯，说不得也会被此事耽搁，今晚能不能回来也不一定。
纵然北辰澈是俘虏，却也是身份高贵的俘虏。他是辰国的三皇子，战时身死沙场是一回事，被俘之后又被杀死则是另外一回事。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得刚刚平静下来的两国边境就又要起战事了。
林云青很快就到了，林璃把这消息一说，在场姑嫂两人就陷入了沉默。她们都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孤陋寡闻的女子，北辰澈被杀一事牵扯到多大的关系，她们都能够预测得到。此时，两人的脸色也如同林璃之前一样发白，半响都是一杯茶水灌下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李嬷嬷，你去前院派人出去采购一些粮食、蔬菜、肉类。要分开采购，每人每处量不能太大…”薛芊立刻吩咐，之前武侯府封府让她有着足够的经验。如今，此时虽然不见得一定会牵扯到武侯府，然而京城怕是都要戒严了，到时候府中的吃食是一个大问题，“还有，咸菜、干菜也准备一些。”
李嬷嬷点头应了，连忙去了前院办事。而屋中三人这才交换了彼此的眼神，然后露出苦笑来。
“还有一事，”沉默之中，林云青缓缓开口，“使节团未来之前，蓝心随我们出行被伏击，如今使节团将走之后，北辰澈被人暗杀…”她说着抬头看向薛芊和林璃，“只怕，辰国有人是真的不愿意让北辰翼活着回去，或者说是，回去之后还活着了。”
所谓关心则明，林璃对北辰翼虽然有所改观，却是基于对林云青的关心，自然是想不到这点。而林云青能够立时想到这点，足可以说明她对北辰翼的关系。
林璃没有点破这点，反而在思索片刻之后露出了笑容。
“如今看来，那辰国只怕正是混乱之际，辰国的皇帝对他的兄弟、子嗣的掌控力，甚至于对文武百官和全国的掌控力都大不如前了。”她双眼微微发亮，“若真是如此，只要搅乱了辰国的这潭子水，趁乱伤其国力，边境最少会有二十年的安稳日子。”
林云青想了想，然后缓缓摇头。
“若是有人力挽狂澜，只怕边境会重起战事。”
第九八章 决定
有人力挽狂澜为何边境还会重起战事？
林璃被林云青这话给弄糊涂了，半响才若有所思道：“姑母的意思是，对方会拿边境战事功绩来给自己增加筹码？”可边境战事刚刚结束，辰国吃了大亏。
仿佛是看出了林璃的想法，林云青苦笑着道：“正是因为辰国上次惨白，所以才要重振国威啊！这样，才能显出冒头的人颇有才干。”
当初北辰哲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最后只有一颗脑袋被带回了辰国。北辰澈这个兄长打了败仗不说，还被生擒了，他的尸首也就没有人再来跟周朝要了。
林璃一时间想到了颇多的东西，这会儿脑子里面一团乱，反而不紧张了。三人捧着茶杯喝茶，过了片刻等北辰澈被杀的震惊过去之后，不由露出了苦笑。
京城怕是不稳，然而这事儿如今谁也没有办法。
北辰澈被杀，于情于理北辰翼都要留在京城等候一个说法。而且，既然皇子被杀，那公主无论如何也该让人缴纳赎金放回去才是了。这种条件递减的潜规则林璃倒是明白，如今想通了这点，才意识到这说不定也是摆脱蓝心的一个机会。
只是，这样的人若真的是毫无顾忌的放回辰国的话，也未免太过于危险了。
而会这么想的人，就不止林璃一个了。
皇宫之中，假装震怒过后的李尚梧赶走了大部分的官员，只留下朝中张、陈两位阁老，以及武侯爷林云霄、定国公许士途以及叶槭五人。对于叶槭的身份，在场几人都有些猜测，不过对与不对，也都在此时看出了李尚梧对叶槭的信任。想想，连叶家当家叶盛如今都不在此处，叶槭这个所谓的叶家支房的后嗣竟然能够站在这里，足以说明不少问题了。
“此人不能放。”许士途率先开口，目光从林云霄身上扫过，沉声道：“皇上，巫蛊之术在我朝看来虽然是无稽之谈，然而对于辰国来说，却是国术。而我朝与辰国交界之处又偏南，适宜各种蛊虫生长，放她回去，对辰国来说如同如虎添翼，比放了北辰澈还要严重。辰国皇子十数人，除却不顶事的几个小孩子，如今要有*人，多一个皇子少一个皇子根本无关紧要。”
“而这蓝心公主，虽说是北辰翼的养女，实际上能够被封为公主却是因为她所习的巫蛊之术。”
林云霄缓缓点头，在一旁帮腔道：“臣赞同定国公的说法，蓝心公主是个危险的人物。她本就心狠手辣，不似一般女子心性，倒是堪比枭雄。若是放她回去，绝对是放虎归山。”
“如今北辰澈莫名死了，辰国定然会要一个说法，若是再不同意交换蓝心公主，怕是一样会引起对方反弹。”张阁老眉头皱起，补充了一句，而一旁陈阁老露出了狡猾的笑容，道：“若是蓝心公主没有死在我们手里，这事儿就算不到咱们头上了吧？”
他说着看了看左右，道：“若是北辰翼要求咱们放了蓝心公主的话，咱们就开了条件放了她又如何？到时候，咱们再…嘿嘿！”
陈阁老笑的得意，一旁众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此时全部看向李尚梧。
李尚梧沉吟片刻，然后才道：“除非能够保证她离开京城之前被杀死，不然的话，这始终都是一个隐患。甚至于，北辰澈的死，说不定就是辰国为了换回蓝心而故意做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林云霄，若是蓝心此时已经成了林云霄的妻子，甚至是妾室，此时也就没有这么难办了。所谓出嫁从夫，到时候就算是辰国来赎人，他们也可以一口拒绝。
不过，从年前林云霄回京就动了这个想法的他最终却没有成功。林云霄不愿意真正迎娶蓝心，哪怕是纳她为妾也不愿意。这让李尚梧很是头疼，虽然有些不满，最终却还是取消了这个计划。
毕竟，蓝心不过是一个战败国的俘虏。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如今事情竟然会走到这个地步。
“上次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李尚梧揉了揉眉心，这才往下看去。他所问的是上一次蓝心出门遇袭的事情，在场只有林云霄和叶槭两人与这件事情有过牵扯，林云霄回头看了一眼叶槭示意他说话。
叶槭上前，沉声道：“周边已经彻查清楚了，抓住的两个活口倒是交代了一些，不过他们知道的也不多，都是接到的密令。”这波人获得消息的方法是单向的，想要继续往上查，可能性完全没有。
不过也从侧面证实了一点，辰国之中，确实有人不想让北辰澈和蓝心回去。
李尚梧思酌许久，最后让人开始准备辰国赎人的事宜。
等到林云霄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叶槭与他同行，到了路口林云霄才道：“如今已晚，不如你随我回府用饭。”
叶槭本就担忧林璃知道了这个消息怕是要忧思过度，这会儿听了林云霄的话自然心中大喜，拱手直接应下，两人这才策马一路回了武侯府中。
府中薛芊等人果然等待着林云霄回府用晚膳，见叶槭同来倒是有些吃惊，回头看了一眼林璃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女婿虽然不算是自己挑出来的，然而胜在对林璃很是上心。这会儿她安排了众人一团坐下，这才吩咐厨房上菜。叶槭不算外人，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分桌，等到晚饭过半，林云霄这才缓缓开口，吩咐道：“蓝心公主那边，这几日派人看好。让孙韶宁和程铎两人轮流带人看守，不可出丁点儿的差错。”
“蓝心公主…”薛芊略微迟疑，就点头应了。蓝心住在后院角落，虽然让家丁护院进去有所不妥，但是只要小心防范也是好的。武侯府的人手如今虽然补足，然而最为信任的还是当初患难与共的忠仆，这种事情薛芊安排起来得心应手，并不需要林云霄费心。
反而是林璃，之前听到他的话欲言又止。他留意到这些，就问道：“阿璃可有什么看法？”
林璃这才开口。
“蓝心公主曾经说过可以祭出本命蛊的，若是她真在死在了京城，不管是在哪里，对于两国之间都是一个刺激。”她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林云青，“若是让她祭出本命蛊，然后再让辰国赎人的话…”
“一旦她回到辰国，所作所为咱们就不清楚了。而若是没有人在她身边监视，只怕她本人也不会同意。毕竟她还要防着万一她回到辰国，这边就用本命蛊杀了她的话…”这话根本就不用林云霄来说，叶槭就已经说出了这其中的缘由。
林璃却并没有因此就失望，反而低声道：“若是得了这本命蛊的人能够一直在不远的地方监视着她呢？”
“需得皇上信任才行。”林云霄沉声道，又补充了一句：“绝对的信任才行。”
这个条件才是最难的，林璃想了许久，最终缓缓摇头。
不是她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只是她不愿意去冒这个险。能够为蓝心做的，她都已经做了。但是，她不可能为了蓝心这样一个没有多少交情的女子，把她真正在意的人推到危险的境地。
晚饭后，叶槭不便久留。林璃起身亲自送他，半路叶槭才沉声开口：“当时，你想说我？”
“我从未想过要你来做这件事情。”林璃否决，抬头看着叶槭，“这样的事情，万万不能提。”想了想，她停下脚步，连带着叶槭也跟着停下脚步回身看过去。
只见灯光之下林璃的脸色透着一股决绝，“巫蛊师可以祭出本命蛊的事情，万万不能让今上得知。”
叶槭见她慎重，此时也认真点头，道：“你放心，我定然不会多事。”他说着握起林璃的手，低声道：“我知你担忧我，也知你所担忧之事。我定然会谨慎小心，不立于危墙之下。”
林璃缓缓点头，由着叶槭握着自己的手，这才又重新前行，低声道：“你懂就好。距离你我大婚不过三月，京中宅子可有开始布置？母亲这几日一直惦记着丈量房屋，说纵然咱们婚后不在京中常住，一切也要布置妥当才是。”
这话题转变得突兀，然而叶槭却更明白林璃的心思。她是担心自己会被卷入这场争斗之中，用婚事来提醒自己万万不可一时冲动。他懂的林璃未说出口的潜台词——最是无情帝王家。
“宅子倒是收拾好了，若是你得空，改天我陪你过去看看。里面种些什么花草之类的也由你说了算。咱们纵然会去蕲州，却也不会在那里待得长久。短则三年，长则五年，总归是会回来的。”
林璃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与叶槭说了几句家常话，这才送他出门。
叶槭总归不是被热血冲过头的年轻人，他幼时的遭遇让他所思所想更多，如今又有她当做牵挂，自然不会贸然出头成为蓝心祭出本命蛊的那个人。
第九九章 变故
北辰澈的死果然给京城带来了不小的变故，就连万寿节之后还没来得及离京的另外两国的使节团也被滞留在了京城。对于彻查北辰澈之死的态度，北辰翼并不算强硬，但是表现的很坚决。
一定要彻查此事。
旁人可能猜测，这是他要赎回养女蓝心的安排，然而他心中知道这是有人给他下了套子，让他往里面钻呢。这次出使，他本就不愿意动，若不是有人暗中送来了林云青还活着的消息，他甚至根本就不会下山。
然而，既然林云青还活着，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再多见她一面。明知道是个陷阱，他却还是义无返顾的跳了进来。就连在辰国，都有不少人以为他是为了养女蓝心。然而，他知道，如今辰国皇位上的那人知道，他与蓝心只能算是师徒，所谓养女不过是给蓝心封公主的一个借口罢了。
当年他一心辅佐兄长，吃尽了苦头拜了巫蛊师为徒，以自身心血养成了传说中的蛊王。然而，却是在战场之上看到那飒爽英姿的女子的一瞬间就失了心神，明明知道不该靠近，却忍不住隐瞒了身份与重伤的她相恋。
最终，就连那身为本命蛊的蛊王都被他给了林云青。
想起往事，北辰翼神色间带上了一丝疲惫。而一旁随行的官员见状这才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才又道：“王爷，此事…”
“我心中有数，若是周朝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能给出凶手，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官员闻言口中发苦，只觉得刚才的好茶没有一丝回味的甘甜，半响才回过气来又低声劝道：“王爷，三皇子之死虽然让人扼腕，然而如今还是先顾着还活着的人吧？若是能够将蓝心公主带回去，怎么也能够将功赎罪了。”
实际上，在场的人都知道，三皇子北辰澈虽然重要，然而如果实在要取舍的话，还是蓝心更为重要。同样为巫蛊师，北辰翼已经多年不管国事，他贸然插手只会让辰国内部更为动荡，而蓝心却不一样。她会是各个皇子争取的对象，且不会引起太大的动荡。毕竟，北辰翼当年也是颇有些杀伐果决的亲卫的。
他代表的不止是自己，更是一股隐藏在军中、朝中的势力。蓝心作为他的养女虽然在这些人中有些影响，却比不得北辰翼本人。
“蓝心…”北辰翼迟疑了一下，“若是周朝拿当初的婚约说事，只怕也难以带回。”更何况，蓝心巫蛊师的身份肯定已经败露，虽然不知道为何林云霄没有借机真的纳了蓝心，却也让他心中有所迟疑。
若是想要带蓝心走，只怕要付出比想象中更大的代价。甚至，就算是付出代价，蓝心也不可能跟着他们离开周朝，或者说，是活着离开周朝。
周朝的人，不会放走一个危险的巫蛊师的。
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因此北辰翼不说话，其他人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够沉默。
“无论如何，总归是要先弄清楚阿澈的死因的。”北辰翼沉声道，起身看向在场众人，“蓝心的事情只能徐徐图之，若是让我们腹背受敌，就得不偿失了。”
众人心领神会，北辰翼摆摆手这才纷纷散去。
京城戒严，虽然没有之前一样要求各家各户封府，然而城外新鲜的果蔬送不进来，还是让人觉得生活不便。还好武侯府之前早早存了些能够久放的菜，倒是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林璃和林云青此时正看着找上来的蓝心，露出为难的神色。
“北辰澈死了，若是周朝拿不出有力证据证明他的死跟辰国有关，只怕辰国就会以担心我的安慰为由，强行要求赎我回去。”蓝心微微咬着下唇，见这两人不动声色，又道：“我也明白，周朝定然不会愿意让我活着回去的。我之前就已经表明了诚意，我愿意祭出本命蛊…”
只求能够活下来。
林璃心中苦笑，摇头道：“这是国事，如今武侯府实在是无能为力。”
“那就落实我与武侯爷的婚约！我若是他的人，自然是出嫁从夫！”蓝心倒是果决，然而看向这两人，见她们依然不露声色，这才明白只怕这个办法也是行不通的。
难不成，她就真的要成为周朝和辰国之间的棋子，任由人摆布吗？
见林云青和林璃不为所动，蓝心最终只能够失望的离开了。她不介意当成棋子，然而她想活下去，不想被当成弃子。辰国来的人是北辰翼，她知道的时候心中不由欣喜。当初虽然她是被强行塞给北辰翼当养女的，然而北辰翼对她冷漠归冷漠，长久相处下却也对她有些关怀。她相信，在可能的情况下北辰翼绝对会以保住她性命为优先的。
然而，如今北辰澈身亡，只怕使节团的那些人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废物，死活也是要想尽办法把她带回去的。
她…她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
不管是林璃还是林云霄，又或者是叶槭都没有想到，蓝心会在这个时候被召入宫。
接到宫中传出的手谕时，武侯府上下都是一愣，然后林云霄才道：“蓝心公主住在府上后院荣心斋，臣不便过去，就由内子带李公公过去吧。”
前来传手谕的李公公与林云霄相熟，此时点头，等候薛芊过来。而林云霄这才顺势塞了个荷包过去，低声问道：“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要见蓝心公主？”
李公公左右看了下，见客厅并无他人，这才低声回了一句，“北辰翼入宫了。”
林云霄瞬间明白，这是辰国想好了对策，已经开始准备商讨带回蓝心的事情了。蓝心于他，于武侯府上下来说都是个烫手山芋。如今只要她不死在武侯府内，对于林云霄来说，其他的都无所谓。
不是他薄情，两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感情。更何况当初蓝心对他下蛊，坏了他的名声。如今又几乎要拖累整个武侯府，在林云霄看来，她本就是敌人，自然不会为她多想半分。
蓝心很快就被人引来，同行的还有林云青。她巫蛊师的身份让所有人对她都不放心，既然林云青能够压制她，自然是要同行入宫才是。
一行人很快离开，而蓝心坐在马车之中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林云青，许久才闭上了眼睛。无论如何，她要活。
所以，当蓝心跪在李尚梧面前说愿意祭出本命蛊的时候，林云青几乎杀人的心都有了。这蓝心，倒真是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本命蛊？”李尚梧微微扬眉，露出意外的神色，却没有看跪在下方的蓝心，反而转头看向了北辰翼。
北辰翼缓声开口：“本命蛊乃是巫蛊师的性命所系之蛊，若是一个巫蛊师祭出了本命蛊，那么得到他本命蛊的人等于是把这人的生死存于一念之间了。”
“是这样吗？”李尚梧轻轻问道，林云青起身行礼，沉声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如此。只是我朝人本就不懂巫蛊之术，这本命蛊纵然祭出只怕也不能完全掌控蓝心公主的生死。”
她说着看了一眼蓝心，“更何况，蓝心公主是我朝客人，又怎么能让她祭出本命蛊呢？”
此时此刻，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局面是北辰翼乐意看到的了。不要说她因为蓝心的举动而怒火中烧，只看使节团中的那几位主事的脸色，就明白蓝心此举与辰国撕破了脸，反而能够得到周朝的庇佑。
只是，北辰翼为何要弄出这样一个局面？
他不想要带蓝心回辰国，又或者只是已经看透了蓝心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局，如今只能死里求生了？
林云青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然而蓝心却只是恳诚表达了女子以出嫁从夫的意愿，辰国上下如今都已经知道她的驸马是林云霄了，若是她一人回去辰国，就会被当做是被弃之妇。若是这样，她宁愿一死了之。
她毕竟还有着辰国公主的名分，李尚梧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出让她去死的事情来。此时只笑着看向北辰翼等人，道：“蓝心公主痴心一片，倒是让人动容。朕在民间听闻一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蓝心公主不愿回辰国，就不如客居在京城好了。”
北辰翼露出危难之色，而他下手处的几位使节早已经脸色难看，脾气最为暴躁之人甚至直接起身，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抓向蓝心。一旁守着的侍卫立刻上前一步，抽刀把人横档在外。
李尚梧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冰冷起来。
“贵国这是想如何？难不成是要行刺朕？”此话一出，外面的侍卫也都冲了进来，直接把以北辰翼为首的几人给围了起来。北辰翼连忙起身，躬身道：“李勤一时鲁莽，还请陛下见谅。辰国绝无此意，只是蓝心公主如此姿态，实在是让辰国上下心寒。今日，我代皇兄剥夺其公主称号，贬其为庶民。从此她一人生死再与辰国无关。”
第一百章 定局
北辰翼这话说得冰冷无情，一旁同行的使节脸色一变，然而此时却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们正被周朝的禁卫军包围，一旦轻举妄动，说不定就会命丧当场。
李尚梧缓缓看过去，眉毛扬起审视了北辰翼片刻，然后笑了起来。
他挥手，示意挡在前面的禁卫军让开，这才上前一步看向北辰翼，“为了一个莽撞的下属而抛弃贵国堂堂一位公主，这样合适吗？”
北辰翼神色难看地低头看了一眼跪在一旁不为这场混乱所动的蓝心，半响才咬牙道：“此女自取羞辱，当场叛国，已不配成为辰国公主，受辰国万民敬仰了。既然她想要留在周朝，就留在此处好了。”
说罢袖子一甩，看向之前莽撞的李勤，这才又道：“李勤性子鲁莽，对陛下却未有不敬之意，还请陛下饶过他之前举动。”
“他是你辰国使节团的人，自然交由你来处置，朕只希望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李尚梧说着一眼瞥过去，冷笑道：“不然，朕就当做这是辰国对我大周的挑衅。虽说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你们此次能够入得我大周境内，坐在这皇宫内院之中，是来为朕庆万寿节！”
他说着一声冷哼，甩袖而去。
禁卫军一半护着李尚梧离去，另外一半则警惕着送了北辰翼等人出宫。林云青和蓝心自然一起离去，当在宫门口外分别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北辰翼。
她足够的聪慧，知道今天这个机会是北辰翼给她的。
如今，她不再是辰国的公主，不会再被辰国人放在心上。她失去了公主这个身份的保护，同时，也失去了这个身份带来的威胁。不，她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她只是少了来自于周朝的追杀。至于辰国…蓝心上了马车，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林云青，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只是想活下去。”她说，林云青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蓝心见状又道：“如今我已经把最后的底牌全部亮了出来，不管武侯府对我是何心思，我想都应当会在辰国使节团离开之前尽心保护我吧？”
“北辰澈不也在重兵的保护之下死了吗？”林云青冷笑着反问，看着蓝心煞白的脸，这才缓缓吐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武侯府还没有给你陪葬的想法！”
蓝心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然而自从沦为阶下囚之后，她受到的又岂止是这点磋磨。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得到了林云青的承诺，她自然也就放下心来。这会儿闭上眼睛完后靠在车内，半响才吐出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
总算走出了最危险的一步。
宫中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传出去，然而林云青回去之后却不加任何隐瞒地把整个经过说了个清楚，林云霄几乎是一瞬间就看透了这是北辰翼和蓝心之间的做的一场戏。北辰翼给了蓝心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让她不必同时遭受两国的刺杀。而蓝心也抓住了这个机会，趁机与辰国决裂，以本命蛊为由送上了投名状。
“蓝心公主果然是女中豪杰，林某以前倒是小看公主了。”
“侯爷不必如此客气，如今蓝心再不是辰国的公主，只是一阶下囚而已。”蓝心盈盈起身，“我也只是无奈之下为了自保而已，侯爷这般说倒是让蓝心不安了。”
她说着屈膝行礼，抬头看着众人道：“蓝心自到京城之后就颇受武侯府上下照顾，虽然一直没有明言，心中却是感激的。蓝心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如今牵扯到武侯府也是无奈之举。”她说着幽幽的目光落在了林云霄的脸上，见他依然不为所动，这才叹息一声起身道：“本命蛊祭出，只怕我的婚事也该定下了，只这一段日子还要在府上打扰。”
她说着对着众人轻轻点头，转身就独自离开了。外面伺候了她一些时日的丫鬟迎上去，送她回荣心斋。
而厅内，半响林璃才缓缓开口：“婚事？她…”她有些不解，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林云霄，“父亲，这跟她的婚事…”说到这里，林璃却是一愣，然后才恍然，“是了，她要祭出本命蛊，那得了她本命蛊的人自然最好是她的丈夫，而这个人最好还是皇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