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很快便被请来了,萧怀素目光一扫,见来人正是白太医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有熟人在心里总归是有点底气的,就算被人诬陷了好歹也有个通风报信的。

白太医背着药箱急急赶到,自然也见着了不远处的萧怀素,只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这便蹲下身来查看孔贵人的病势,这脉搏一抚后他不禁皱起了眉,目光一转,道:“贵人这是有了身孕?”话语里带着一丝疑问。

按理说后宫里有了身孕的嫔妃太医院都有备案,而他这一抚脉便知道孔贵人的身孕都快两个月了,没道理不找太医请脉,这其中必有蹊跷,又见着萧怀素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却并不靠近,显然是选择了避嫌,可若是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信。

被白太医这一问,孔贵人目光微微一闪,却还是虚弱地答道:“我当真不知道已经有了身孕,却还以为…若我能够小心一些,今日也不会…”说罢一脸哀泣的模样,抬头看向萧怀素的目光隐含指责之意,“我也没想到竟会遇到郡主,竟然会…我的孩儿…”一手抚向腹部嘤嘤地哭了起来。

听到这里白太医心里再一估摸已是觉出了几分味道,孔贵人是想将损掉龙胎的事情加诸在萧怀素身上,又想起她平日里与安贵妃走得最近,孔家也是一直向安贵妃靠拢的,白太医如何猜不出来这是孔贵人对萧怀素的暗害,他又岂能让她如愿?

想到这里白太医眉头深皱,扫了一眼孔贵人裙上淌着的血红,沉声道:“贵人如今是动了胎气,不过若是小心将养,这孩子还是能够保得住的!”

“什么?”

白太医这话一出,孔贵人惊了一下,反射性地猛然抬头,目光闪过一丝惊愕,却全然不是惊喜,这让人更是起疑。

萧怀素在旁边看了一阵,心中默了默,此刻也上前道:“贵人有了身孕更该在宫里好生将养才是,万不该还在这荷花池畔跳舞。”又转向白太医道:“请问太医,贵人怀了多久的身孕?”这个作不得假,相信白太医也不会骗她,只是孔贵人的反应太奇怪了,难不成是真得拼着要损害龙嗣也要将她陷害了不成,这岂不是疯了?

后宫女人莫不以有孕为喜,这才是她们保住地位的根本,没有人会不想要这样一个护身符,所以孔贵人这样的反应才更让萧怀素觉得奇怪。

“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对萧怀素的问话白太医自然据实以道,孔贵人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不由一脸地懊悔,她正想要抽了帕子哭啼一番,却不想萧怀素袖摆一甩,已是指着孔贵人身后的一干宫女太监喝道:“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照顾主子的?!”又转向刚才还一脸神气想要将罪责定在她身上的那名宫女,“看你这模样也是贵人的近身侍婢,怎么贵人小日子不来了也不向上通报,若是龙嗣有个什么闪失,看皇后娘娘不治你们的罪!”

一番话说得孔贵人身后的宫女太监都煞白了脸色,腿上一软便伏跪在地,连连磕头请罪。

“明明是郡主你…”

那名宫女不服,还想要梗着脖子强辩两句,萧怀素一声冷笑,“大胆刁奴还敢以下犯上胡言乱语,给我掌嘴!”

石娟早已经候在一旁,此刻听到萧怀素的吩咐身影一晃,“啪啪”两下便将那宫女给抽飞了去。

所有人都惊叹了,没想到这位身后有懿德太后撑腰的安平郡主果然是传说中的这般彪悍,那么上次听说命人抽了安贵妃侄女的事情也该是真的了,再看向萧怀素森冷的眼神,有些人不禁吓得发起抖来。

孔贵人虽然也心中惧怕,但到底记着这次自己的使命,不由咬紧牙道:“郡主,刚才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龙嗣有个三长两短,难道郡主不该负责?”

“贵人说笑了,”此刻萧怀素心里已经有了些成算和猜测,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求证,可眼下孔贵人想要将这事硬栽到她的身上却是不可能了,“本郡主一直站得远远的,连靠近都未靠近过贵人,就连眼下咱们不也隔着一丈远的距离,所有在场的人都能够作证。”

慑于萧怀素的威严,那些宫女太监果然不敢说出一句反驳之言,而刚才那唯一敢强辩的宫女已是被石娟给抽飞了去,萧怀素唇角翘起一抹笑来,话峰一转又道:“再说了也是贵人宫里的奴才们不经心,若是早知道你有了身孕禀报上去,眼下贵人也不敢在荷花池边漫舞,以致于出了这种意外,刚才那道甩长的水袖还差点绊着我摔了个大跟头,这我也不怪贵人了,贵人既已有了身孕,今后更该好生保重才是!”

萧怀素一番话语殷殷关切,且说得有理有据,倒是真让孔贵人不好反驳,只能恨恨地咬牙,此刻肚子也抽痛起来,哭声便更见悲切。

她也没想到萧怀素竟然这般会分辨,眼下她再说什么也讨不到好,因为根本没有人与她附和,那些奴才慑于萧怀素的威严,竟然都不敢有所动作,更不用说为她说话了。

鉴于这种情景,只能等着之后安贵妃替她讨回公道了。

孔贵人心里一阵懊恼,只能哀呼道:“白太医,快送我回宫去,这再不治,龙嗣当真要保不住了。”说罢咬了咬唇,眼角的余光恨恨地扫过萧怀素。

白太医早有准备,孔贵人这一说他立马招来了跟着他来的几位太医局的太监,用步辇将孔贵人给抬走了,这才转向萧怀素,拱手道:“也亏得郡主有急智,不然这事若真被栽在郡主头上,还当真不好脱身。”

萧怀素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由近前一步与白太医轻声道:“还请白太医尽量保住孔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她直觉这其中必有蹊跷,若真是龙嗣,保住了也免得被人说道,若不是…

萧怀素冷哼一声,倒是哪里都有这种脏污事,孔贵人显见地是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却是故意用这个孩子来陷害她,若不是苦肉计的话那就说明孔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当真是不容于世的,不然听到孩子还能保住的消息孔贵人为何这般方寸大乱?

☆、第【218】章 生疑

如今已近六月,虽然池水还有些冰凉,但到底泼在人身上也算不得冷了,不过孔贵人却是身冷心冷,伸手抚向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眸中的神色复杂变幻着,难道是老天爷真的不让她绝了这个孩子的命?

而这位白太医又是否是安贵妃的人,不然为什么会说还保得住这个孩子?

孔贵人一时之间分辨不清,整个人也陷入了重重矛盾之中。

见着抬着孔贵人的步辇已经走远了,白太医才道:“郡主,您是否与微臣同去?”

“一同去吧,反正也是躲不开的。”

萧怀素翘唇笑了笑,与白太医一同离去,心里却在不断思量着。

就刚才所见,其实孔贵人一直在拖延着时间,恐怕是在等她的援兵安贵妃的到来,而为什么安贵妃没有急急赶到落实她的罪名,恐怕也是因着皇后或是太后的缘故,这两尊大佛也不知道是谁在路上将安贵妃给堵住了吧?

这样想着,萧怀素的心稍稍定了定,只等着到了孔贵人的寝宫得出一个结果再说。

“小白,孔贵人的宫女怎么会找了你来?”

萧怀素心中又滑过一个疑问,见着没有旁人在场,自然与白太医的称谓又近了几分。

“那个宫女哪里是想找我?”

白太医这才笑着摆手,“也是我为人看病后从这边路过罢了,恰巧就被找来了。”

“好在有你。”

萧怀素心里暗道一声“万幸”,若不是恰巧遇到了白太医,而是另外安贵妃的人,只怕就要说孔贵人这胎保不住了吧,“不过孔贵人她流了那么多血,小白你真有把握保住这孩子?”

“保是保得住,不过生不生得下来我就不保证了。”

白太医牵唇一笑,眸中光芒闪烁竟然是带着几分勃勃的兴致,萧怀素只抿唇一笑,看来这位也是个腹黑的主,明知道孔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来得蹊跷,这才使一半力留一半力。

“落霞宫”在后宫偏西的位置,这里的一宫主位是新晋的骊嫔,而孔贵人居于偏殿。

得知孔贵人有恙,骊嫔自然也在偏殿照看着,又见着萧怀素到来,赶忙起身与她见礼,“倒是没想到安平郡主竟然来了。”

骊嫔瞧着是个温婉的女子,说话声音也柔和,笑容里透着亲切与和善,倒是让人觉得很舒服,萧怀素便笑着点头,又瞥了一眼躺在床榻上脸色惨白的孔贵人,这才道:“贵人是在荷花池边练舞不幸坠入了池水中,我从那里经过,自然要来瞧上一瞧。”

石娟本是不多言的,此刻听萧怀素这一说也赶忙上前补了一句,“骊嫔娘娘有所不知,贵人在那里习舞时甩出的水袖差点将咱们郡主给绊倒,也是郡主不予计较…”

“多嘴!”

萧怀素转头斥了石娟一声,心里却默默地给她点赞,这丫头难得这样灵光,也算是可造之才了,又转向骊嫔道:“相信贵人也是无心之失,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骊嫔勉强一笑,这个时候也只能夸萧怀素两句,“郡主大度!”

躺在床榻上的孔贵人却是气得牙咬咬,那放在身旁的一双手都攥紧了丝被,却半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能说什么呢?这事似乎已经被萧怀素一捶定音了,就连自己身边的宫女与太监都被喝住了,半点不敢为她说话,也只能等着安贵妃到来看能不能扳回一局。

等到了孔贵人的偏殿安顿好了,白太医又很快地去太医院取了药回来,自己则向宫女拿了红泥小炉亲自为孔贵人熬药。

当然平日里白太医也无需做到这般亲力亲为,但如今是在孔贵人的地方他不得不处处小心,若是被那些心怀歹意的人在药罐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明明可以保住的孩子被流掉了,这不仅对萧怀素不好,也有损他医者的名誉。

有白太医去熬药萧怀素也放心,便与骊嫔坐在一旁聊了起来。

床榻上的孔贵人已经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裳,只是那件带血的裙子却被扔在了床角,萧怀素瞧着实在刺眼,便对骊嫔道:“骊嫔娘娘,还是使个人收拾一下这里吧,免得贵人见了血衣也触景伤情累得身子不好,”又转向那一干侍候在孔贵人床前的宫女,唇角微翘,“贵人的奴婢我是使唤不动的。”

“郡主说得哪里话,我这就让人收拾了。”

骊嫔尴尬一笑,转头便吩咐自己的宫女带头将这里收拾整理了一番,孔贵人看着那件染血的裙子被拾了起来,慌忙阻止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便有宫女体贴地回道:“贵人,这是骊嫔娘娘与郡主怕您见了血心里不舒服,这才让奴婢们收拾的。”

“不用,给我就搁在那里!”

孔贵人摆了摆手,此刻她还觉得肚子一阵抽痛,也不知道刚才白太医给她吃了什么药丸,血倒是止住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真的保得住?

“拿走吧,”就在宫女犹豫之间,萧怀素起身走了过来,笑着看向孔贵人,“难不成贵人还想看着这血裙落得心里不是个滋味才好?若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也是不允的。”言罢挥手让宫女取了血裙,又迅速将这里给收拾了出来。

“安平郡主,别以为今日之事你没有责任,若不是你…”孔贵人咬紧了牙,目光忿忿地看向萧怀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有此意外。”

“贵人真是说笑了。”

萧怀素不以为意地一笑,“此刻你有病在身我也不与你争辩,只是非曲直自有论断,贵人想把自己的过失怪罪到我头上,我也没有平白无故顶了这祸事的责任,毕竟…”萧怀素低头凑近了孔贵人几分,轻声道:“这事也是贵人心中所愿,不是吗?”

听到萧怀素这一说,孔贵人猛地一惊,目光带着几分慌乱地躲闪开来,口中却是强辨道:“你胡说!”

孔贵人哪里能想到当日差点命丧在“永福宫”外湖水中的萧怀素今日竟然有了这番造化,甚至比安家姐妹,比她的境遇都要好得多,若是可能她哪里愿意来到宫中做这贵人,她原本已是心有所属。

只是那个人不能与她厮守,她甚至不能生下他的孩子。

一想到这孔贵人便觉得心里隐隐发痛,甚至还被安贵妃威胁着来设下这个局,一来是能够就此落了这个不应该有的孩子,二来还能借此陷害萧怀素,若再将宁、杜两家都牵扯进来,他们孔家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可她也没料到事情的进展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根本没按照着她想像中的方向进行,也是萧怀素太会狡辩,又有安平郡主这个身份顶着,威严使然,倒让她身边的人都不敢发作,唯一忠心的婢子还被人给抽飞了去,孔贵人此刻心里呕得不行。

孔贵人这样的反应已经让萧怀素料到了,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不由了然一笑,道:“我有没有胡说,贵人自己心里明白。”

骊妃就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萧怀素与孔贵人的谈话也是听了一半,却知道该知一半丢一半,不该她说话的时候绝对不能乱说,也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仍旧面色平静地站着。

不一会儿便有宫女禀报,说是太后、皇后,连同安贵妃都驾临此处,骊妃脸色一变,倒是飞快地睃了一眼萧怀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做为一宫之主自然责无旁贷,安贵妃虽然被夺了协理六宫之权,但是要来凑个热闹也没什么稀奇。

只是太后…能够请动这位深居简出的懿德太后,也就只有她认下的义女,眼前这位安平郡主萧怀素了。

后宫里三个位高权重的女人驾临,众人自然伏跪接驾,连孔贵人都挣扎着跪在了床榻上,见着安贵妃入内的身影,原本有些动摇的心绪也稳了稳,有安贵妃在相信她怎么样也出不了事的。

“这是怎么了?”

懿德太后眉头一皱,手中的凤头拐仗便是重重一顿,这声闷响倒是让殿内绝大多数的人心中都颤了颤,孔贵人在那里委屈地抹着泪,安贵妃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说话,不想太后却是看向了萧怀素,“怀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生生将孔贵人要出口的哭诉给她堵了回去。

“是,太后。”

萧怀素这才袅袅起身,又见太后对她伸出手来便笑着上前扶住了。

“本宫也是听说孔贵人出事了这才急急赶来,没想到中途还碰着了贵妃妹妹,”皇后清了清嗓子,看向安贵妃的目光不无嘲讽,“不是说贵妃最近都在宫中茹素念经,怎么一听到动静便来得这样快,看来这心还是不够静啊!”

安贵妃眼皮跳了跳,皮笑肉不笑地道:“回娘娘的话,这人关久了也总会觉得闷,再说太后虽然禁了臣妾的足,可这大半年日子也就过了,臣妾不过出来透口气罢了,莫不是娘娘这也觉得臣妾碍眼?”

安贵妃说罢心里暗自磨了磨牙,若不是皇后拖住了她,她本该更快地赶来,到时候与孔贵人联手,白的也能说成黑的,就不怕萧怀素不就范,到时候再将宁、杜两家一起牵扯在内,甚至还可能带出秦王这个在她计划中既定的幕后主谋,这是她早就打好的算盘,可如今这么多人在这杵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碍眼倒不会,贵妃美貌如花,连皇上都喜爱地不得了,本宫如何会觉得你碍眼?”

皇后与安贵妃在一旁唇枪舌剑,太后这边萧怀素却已如实地陈述了事实,并没有添油加醋,至于孔贵人想将这事怪责在她的身上也隐讳地一提,太后心如明镜自然听清楚了其中之意。

“孔贵人没事吧?可怜见的…”

安贵妃一甩手中的绢帕便坐在了床榻边上,孔贵人见状哭得更伤心了,只哽咽道:“还请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贵人说错了,”安贵妃正想搭腔与孔贵人唱个双簧,如今看孔贵人这副模样想必孩子已然不保,安贵妃心里正暗自得意着,不想萧怀素却是插进了话来,“贵人出了事,自然有太后与皇后娘娘为你做主,如今贵妃娘娘也不再协理后宫,只怕不好办这事呢!”

“你…!”

安贵妃恨恨地转头瞪了萧怀素一眼,她只作不知,便听皇后上前一步笑道:“安平郡主所言极是。”倒是很满意萧怀素代她触了一回安贵妃的霉头。

“怎么孔贵人怀有身孕竟然不自知,还到荷花池边习舞,如今酿成这种意外,你也要自省才是。”

太后的口气已是夹杂着一丝斥责,这些后宫嫔妃争宠陷害之事她见惯了,安贵妃不满萧怀素由来已久,孔贵人与安贵妃是一条路上的,设下这个局来害萧怀素也就不奇怪了。

“是,太后。”

慑于太后的威严,孔贵人连哭声都收了,只唯唯喏喏地应了一声,求救的目光却是转向了安贵妃,巴望着她为自己说句话。

“太后,”安贵妃果然收到了孔贵人的暗示,转身便道:“臣妾虽然知道您心疼安平郡主,但也不能厚此薄彼,要知道今日失去孩儿的人是孔贵人,她心里得有多伤心啊,而郡主却没有一丝愧疚之意,这也实在是…”说罢一脸痛心疾首地望向萧怀素,“郡主,你深受皇恩,又得太后看重,如今却做出这等事来,当真是让人寒心啊!”

“扑哧”!

一声笑意自门口传来,众人的目光转了过去,便见着着一身官服的白太医走了进来,在他的手中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碗,有药香自其中飘散而出。

白太医先是对在场众人见了礼,这才看向安贵妃,道:“贵妃娘娘此言差矣!”

“喔?”

安贵妃这一声带出一道婉转的尾音,她眉头紧皱,显然也对白太医的出现很是诧异,再结合孔贵人如今的模样,想来正是得了白太医的救治,可她明明安排的人并不是白太医,其中是出了什么差错?

安贵妃却是不知她安排的那位太医中途闹了肚子进了茅厕,正好白太医从那里经过,便被宫女误认为是她提前安排好的,这才带到了孔贵人跟前,当然这只是后话。

白太医不急不慢地走到了床榻边,这才将药碗递给了孔贵人,“贵人快趁热喝了这碗药,腹中胎儿应能得保!”

“什么?!”

安贵妃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太医,咬牙迟疑道:“这…孩子是保住了?”

“虽然贵人出了些血,不过就我诊断应该没伤根本,连服上十天保胎药,之后卧床休息三十天,这胎儿应该能够保得住。”

白太医说完这话,孔贵人已是苦了一张脸,其实孩子留与不留她的心情也很是纠结,只安贵妃逮住了她的把柄她不得不这样做,此刻在安贵妃吃人的目光中她不由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怎么?”

皇后却是有些诧异,“孩子能够保住是好事,怎么我瞧着贵妃妹妹有些不开心啊?”目光带着一丝疑虑缓缓转向了孔贵人,“既然贵人如今怀有龙嗣,还是要按时用药,保住孩子才是紧要。”又吩咐白太医道:“你的医术本宫是信得过的,今后孔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就由你来问诊,务必要保住他们母子。”

“微臣遵旨。”

白太医对着皇后拱了拱手。

太后在一旁看着却是微微眯了眯眼,她是最见不得有人拿龙嗣当作儿戏,但如今这情景又确实可疑,皇家的血脉绝对不能被混淆了,若谁敢这么做,她第一个就不饶他!

“闹腾了这么一通,哀家也累了。”

太后抚了抚额,又对萧怀素招了招手,“怀素陪哀家回去,孔贵人安心养胎就是,你们也各自散了吧!”

萧怀素这丫头贼精,太后还要向她问话呢,其他人自然不好多言,只纷纷跪地行礼,恭送太后离去。

转过身安贵妃的脸色却是沉了下去,指尖艳红的丹蔻狠狠地扎入了掌心,若是孔贵人的孩子保不住了她才好趁机做文章,却不想白太医竟然出手给保下来了,这让她的计划如何实施?

安贵妃冷哼一声,瞪向孔贵人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吞下去,吓得孔贵人赶忙撇开了头。

皇后却是微微皱眉,“孔贵人要静心养胎,看来贵妃是不适合在这里呆下去,今后也不要来了,不然瞧着你这般凶恶的模样,若是孔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因此有个好歹,本宫一定拿你问罪!”这便是给安贵妃一个警告了。

安贵妃心中恨得牙咬咬,面上却也不得不应一声是,这才带着几分不甘离开。

皇后又嘱咐骊嫔好生照顾孔贵人,又让宫女记下了一些赏赐的物件,这才准备回宫命人将孔贵人有孕的消息传给皇上知晓。

☆、第【219】章 各自

萧怀素这一天过得着实郁闷,原本是指着进宫给皇后报喜的,就盼着叶观澜的亲事能够顺利定下,却平白无故地被人诬陷了一遭,若不是有白太医在,指不定孔贵人落胎就成了板上定钉的事,再有安贵妃从中一搅和,她这次恐怕真难脱身。

懿德太后让萧怀素随着她一同回宫,也不过就是多叮嘱安慰了几句,也知道她受了委屈,又赐下了好些贵重之物,只道:“宫里的事情哀家本也是增只眼闭只眼不想掺和进去,却没想到安贵妃竟然变本加厉,频频地祸害于你,如今连孔贵人的身子都可以拿来作伐子…”说罢眼眸微眯,手中的佛珠慢慢地捻起。

萧怀素虽然也是起疑,但到底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也不敢质疑龙嗣血脉,只将这将疑惑藏在了心间,并不言明。

不过凭太后的睿智想要察觉这其中的蹊跷还不容易,只要有心,相信什么都能水落石出。

“罢了,这一天你也折腾得够呛,早些回去歇息吧!”

太后思忖了一阵,略有些疲倦地摆了摆手,又对萧怀素道:“这事哀家会给你个交待的,你再怎么说也是哀家的义女,这亏不能白吃。”

“横竖贵妃娘娘也没能奈何得了我,再说有太后为我做主,怀素自然是放心的。”

萧怀素行礼告退,等着出了宫门坐上了自家的马车,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少奶奶,您没事吧?”

出了宫门石娟又用回了在家里的称呼,她一手扶住萧怀素,另一只手倒了杯茶水递来。

萧怀素这才觉得口干舌燥,足足喝了一大杯,整个身子向后一倚,枕在了一方宽大的引枕上,笑着看向石娟,“你平日里不是个锯嘴的葫芦,今日在宫里倒是会说话。”

石娟脸上一红,“少奶奶尽会笑话奴婢,若不是今日代儿不能随侍在您身旁,奴婢也不会揽了她的活计。”言罢又一脸忿忿道:“安贵妃与孔贵人也是太过分了,凭这样就想要陷害少奶奶,若不是太后明察秋毫,岂不是就让她们如意了?”

“如意不了。”

萧怀素轻哼一声,眸中也是划过一丝冷意,任谁接二连三地被人害这心里也是舒服不了,更何况上一次安贵妃还差点置她于死地,这样想着,萧怀素袖中的双手不由紧握成了拳头,“也是有白太医在场,若是不然,孔贵人这孩子定是保不住的。”到时候就算她本无责任恐怕也要担些责难了,这又会让太后左右为难,她自然是不愿的。

石娟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命白太医照顾着孔贵人母子,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了。”

“希望吧!”

萧怀素牵了牵唇角,心中却没那么笃定,若是孔贵人想要落胎,这可有千百种的办法,只是却没那么容易再栽到她的身上了。

回到宁府后萧怀素梳洗换了身衣服,刚刚坐定宁湛便一脸心急地赶了回来,见着她后便是一把抱住,久久地不愿放开。

“你这是怎么了?”

萧怀素又是诧异又是好笑,不由伸手轻轻拍了拍宁湛的背,“好好的回来怎么就一直抱着我不放?”

宁湛摇了摇头,只闷声道:“我收到消息就赶回来了,你真是吓死我了!”说罢推开萧怀素来好生看了看,见她果真完好无缺,这才松了口气,“今后别有事没事地就进宫了,那里太危险!”

“你怕只是听说了一半吧,另一半我告诉你。”

萧怀素对宁湛飞了个媚眼,拉着他坐在一旁,这才将宫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还噘嘴道:“孔贵人想把这事栽在我身上可没那么容易,我又不是傻子,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谁敢说假话,一一审过之后总会露馅的。”

“那这事还是多亏了小白。”

宁湛是听说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只是中间的过程却不甚明了,此刻听萧怀素一说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对啊,幸好有小白在才保住了孔贵人的孩子,不然若真是掉了胎,我就是有理都说不清了。”萧怀素抚了抚胸,一副万幸的模样,又道:“对了,你说要怎么答谢他才好?”

宁湛笑道:“他就喜欢吃东西,你让小菊做几样可口的点心并小菜送到他家去,他定是乐得跟什么似的。”

“好,回头我就吩咐小菊做去。”

萧怀素这才点了点头,又见宁湛一直看着她不眨眼,不由抚了抚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就是想多看看你。”

宁湛摇了摇头,一手轻轻抚着萧怀素柔嫩的脸蛋,叹声道:“若不是我,恐怕你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责难,安贵妃也不用一直针对于你。”这就是说他跟在秦王身边,与安贵妃处于对立之势,如今在朝中几次都让安家人吃了大亏,想必这才是安贵妃一直记恨的原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怀素倒是没有泄气,这接而连三地遇到这种糟心事反倒让她的心性更加坚韧了起来,只靠在宁湛肩膀上轻声道:“再说从你选择这条路开始便知道不轻松了,我是你的妻子自当支持你,做你坚强的后盾,历来就是成王败寇,我们没有后路的,就算如今向安贵妃示好,她也绝对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

两面倒的下场才是更凄惨的,再说安贵妃那样的人,萧怀素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向她低头。

“怀素,你真好!”

宁湛握紧了萧怀素的手,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是个男人自当为自己的妻子遮风挡雨,如今却是让她陷入了危险之中,只怕再拖下去安贵妃又不知道要使些什么招数来害人了。

想到这里,宁湛眼神一黯,垂下的右手慢慢握紧成了拳头,或许他们这边也应该加快动作了,若是秦王能够荣登大宝,到时候安氏一族便注定了凄惨的下场。

“永宁宫”里如今是一片安静,内殿的贵妃椅上铺了紫竹席,着了一身紫色纱裙的淑妃轻轻倚在上面,更是显得一派悠闲,边上正有宫女用银钗挑了西瓜上的黑籽,又切成小块盛在白玉瓷碟中递到了她的跟前。

“这瓜倒是甜,可是番邦进贡而来?”

淑妃浅浅一笑,又坐正了身子,如今她已是四十往上的年纪,即使再保养得宜眼尾处也有了些细纹,到底与年轻人不能比了。

“回娘娘的话,正是呢。”

宫女笑着回了一句,又道:“皇上念着娘娘,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也不忘记往咱们‘永宁宫’送上一份。”

“犹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后宫里今年可是选了秀的。”

淑妃倒是不以为意地一笑,她能够在后宫中屹立这么多年不倒,凭的可不全是皇上的宠爱。

“娘娘多虑了。”

宫女赶忙摆手,“如今宫里除了皇后,就是您与贵妃的位份最大,就算新进了些佳丽,可谁还能越过您去?”

“这我知道。”

淑妃垂了目光,看着自己粉色的指甲盖微微怔神,“如今的贵妃真像从前的本宫,一样的荣耀无双,一样的权势倾天!”

可如今又如何呢?

宫女却是瘪了瘪嘴道:“如今贵妃可是与太后皇后对上了呢,一心想要整治安平郡主,这不接连吃了几次亏,却还是没醒过来。”

“皇上再宠她,也是要顾着孝道的。”

淑妃淡淡地理了理衣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这位安平郡主我倒是认识的,从前杜家与清扬便有几分交情,郡主从小便长在杜家,他们也认识。”

只是她没有想到曾经需要仰人鼻息的小孤女,如今竟然有了这份造化,若是早知如此…淑妃不由轻轻一叹。

“世子他…”

淑妃提起顾清扬来宫女倒是不好接口了,从前潇洒风流的景国公世子如今可是成了京中的笑柄,连带着他们宫里的人也被人笑话。

淑妃目光一闪,瞥了那宫女一眼,这才平静地开口道:“清扬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本宫虽是他的姑母,到底也不好管束于他。”

顾清扬为了他们的大业牺牲至此,淑妃心里只有感激的,哪会像别人一般说道嫌弃他?

若非有他拉拢晋王一脉,她如何能够知道宗室里还有那么些人蠢蠢欲动呢?又怎么会知道还有哪些人心向齐王?

是的,淑妃没有放弃,从来没有!

凭什么安贵妃可以后来居上,也不过是因为她生育了一对儿女,可十三皇子如今还年幼,想要坐上太子的宝座那可真是痴人说梦!

而齐王却是智勇双全,可不是那如窝囊废一般的魏王,皇后对魏王没有了指望,可她对自己的儿子却是很有信心!

顾家不会永远沉寂的,她会让它有重新兴旺起来的一天!

“娘娘为难了。”

宫女的笑容也有些勉强,见着淑妃好似在沉思什么,也不好打扰,又招呼四周侍奉的人静静地退了出去。

等着殿内都清静了下来,淑妃这才勾唇一笑,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件,左右看了看,又牢牢地捏在了手中。

为什么这些年来她深居简出忍辱负重,不过是想减轻皇上对他们母子的防备,由着安贵妃在人前风光成为后宫众人的活靶,而她只用韬光养晦便是。

如今秦王势大,皇上又器重他,虽说这是个母族不显的皇子,但到底人到了高位,也有了那样的野心,若是从前齐王还在她身边,秦王真是连他一个边角都靠不上!

淑妃想到这里,不由冷哼一声,继而眸色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