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萧怀畅的消息,萧怀柔的面色显见得一沉,只是夜色下看不太真切,她微微侧了侧脸将面容隐在了暗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低哑,“她成亲时我也没能回去,她是不是在心里怨着我?”

萧怀柔与萧怀畅到底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比起萧怀素来她们的关系本就更近一筹,又是在一起长大的,虽说亲近,但却又有种无法言说的微妙关系在里面。

有时候连萧怀柔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家的一切毕竟是由萧夫人在掌控决定着,她本不该怪罪在萧怀畅身上,可想着萧怀畅嫁了那样一个人家,她心里便止不住地泛着酸水。

若是她也是萧夫人肚子里钻出来的,就绝对不会被嫁给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

“大姐快别这样说,”萧怀素拉住了萧怀柔的手,“二姐知道你有烨哥儿要照顾无暇分心,所以心里虽然念着你却也没说什么,我离开兰陵时她还说要给你们母子准备好些礼物呢,等着上京时一并给你带来。”

“她真这么说?”

萧怀柔咬了咬唇缓缓抬起了头来,面上似有一抹愧色,“我这样做…难为她还念着我。”话音低沉反复,似乎有一种挣扎的情绪在里面。

“大姐想多了,咱们是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你的苦楚我明白,二姐也是知道的,只要你不在心里怨她,她又怎么会怪你呢?”

萧怀素一语点破了萧怀柔与萧怀畅姐妹之间的心结所在,萧怀柔面上有些赧然,不由撇开了头去,闷声道:“你们也别怪我小家子气,谁遇到这种事情不难过上好些日子?刚刚开始时我也怨这怨那的,不过这几年我也算熬出来了,想来慢慢地就能好了。”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竟是泛起一抹甜蜜的笑意来。

“大姐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萧怀素笑了笑,萧怀柔的心结只怕不会轻易地就解开,但是能向好的方向发展也不算白努力一场,相信等着萧怀畅来到京城,姐妹见了面多开导几次就好了,难不成还能记上一辈子?

姐妹俩聊着聊着这船就已经划到了湖心,夜里四处都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的“永乐宫”灯火通明,和着歌声与笑声,看起来好不热闹。

“看来还有得闹腾,咱们先走也是对的。”

萧怀柔站起来眺望了一番,唇角微翘,“我还要回去看看烨哥儿呢,只怕等着我到家,这小家伙都已经睡着了。”

“都说小孩子睡得早才长得好呢,千万不可以熬夜。”

萧怀素说罢正想站起来,却觉得船身一阵晃动,她险些没有站稳,还是石娟快步上前扶住了她,“少奶奶小心!”

“这是怎么了?”

萧怀柔也被摇得头发晕,幸好扶住了一旁的船沿,又有身后的丫环带了她一把这才没有摔倒,回过神来却是一阵惊忙,又指了船尾的太监高声道:“三妹,你快看!”

萧怀素赶忙回头,却也只见着那个太监跃起跳水的背影,不由目瞪口呆,这太监…竟是弃了船!

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如电光火石一般炸响,萧怀素不由头疼地抚额。

她原本以为宫女有问题,可来传话的宫女一个去回了话,另一个也只将他们引到了船上便离开了,她还以为真是自己多心了,没想到竟是在应在了这里。

如今她们正在湖水中央,那个太监是带着桨跳的水,此刻已经潜入了湖水深处,四处靠不到岸,她们应该怎么办?

“三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怀柔也有些惊魂未定,眼下回过味来却也知道是着了别人的道,不由心慌地向萧怀素靠了过来。

“只怕是我连累了大姐。”

萧怀素一脸歉意地看向萧怀柔,见她无所知的模样,正想向她解释一二,突然便听石娟凝重道:“少奶奶小心了,有人从水底潜近了!”

“什么?!”

萧怀柔脸色大变,攥住萧怀素的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几乎连牙齿都在打颤,“这是在贵妃娘娘的宫殿附近,谁敢乱来?”又突然想到那个跳水的太监,莫不是宫里的人,还是外人假扮的?

萧怀素唯有一脸苦笑,在安贵妃的宫殿附近还敢动手的人,不是这位贵妃又是谁?

可萧怀素还来不及细想,便见石娟手中的白绫骤然射向了水中,白绫的尖端闪过一阵银光,竟是一把带着三角刃的利器,白绫入水,只听得水里一阵乒乓作响,接着便是一声惨叫,水面上迅速地浮起了一片血光,在银亮的月色下透着一层妖异的红。

萧怀柔惊叫一声,赶忙捂住了唇。

“大姐别慌!”

萧怀素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又安抚萧怀柔道:“若是公主知道我不在了,一定会派人来寻我们的,还有六哥也会来找咱们,所以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我们一定能脱困。”

“希望如此!”

萧怀柔一双手都攥紧了只满脸的焦急之色,在她身后的丫环也是满脸惊惶瑟瑟发抖,似乎想不到怎么进宫一次便遇到这样的危险,若是她们逃不出去,是不是就要将命丢在这里?

石娟手上动作不停,白绫在水中一阵搅动,顿时水花四溅,萧怀素甚至见到了几个蒙面的黑衣人被搅得探出了头来,不一会儿却又钻入了水中。

“那些是什么人啊,好可怕…”

萧怀柔捂紧了唇,尽量不让自己因为害怕而哭出声来,只是她双目泛红,眸中难掩惊惧之色,只怕这一生当中她都没遇到过这种惊险的时候,就好像命运悬于一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跌进谷底。

“不知道。”

萧怀素心情也是同样的紧张,不知不觉中都咬破了唇角,直到口中尝到一点腥甜她才回过神来,不由举目四望。

这条湖泊太大了,四周根本看不到尽头,若这是湖的中心,她们想要游都游不到岸,更别说水里更是危机四伏,根本不能入水!

“啊,有人在船底!”

听到船底一阵阵响动,萧怀柔身后的丫环忍不住尖叫起来。

“咚咚咚!”

萧怀素侧耳去听,果真听到船底传来持续的钝响,不由心下一沉。

看来是有人在凿船底,若是落入了水中,石娟更是护不到她们了。

萧怀素此刻已经看出石娟应付得有些勉强,他们人太多了,黑压压的潜伏在水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水而出,给人以致命的一击。

石娟的两只手臂都被利器给划伤了,鲜血浸湿了她淡绿色的衣袖,甚至连脸上都多了一道伤痕,她一边抵挡一边往后退,直挡在萧怀素她们跟前,急声道:“少奶奶,只怕奴婢要应付不了了,若是这船被他们给凿翻了,你们尽量往后游去,奴婢要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好!”

萧怀素咬着牙应了一声,眼下这个时候已是性命攸关,容不得一点迟疑,可站在她身后的萧怀柔却是哭丧了一张脸,“三妹,我不会游水啊!”

“你的丫环呢?”

萧怀素一急,目光又转向了萧怀柔的丫环,这丫环已经吓傻了,只是本能地僵硬摇头。

“那这样…”

萧怀素赶忙转身在船舱里一阵寻找,没有了木浆,还有些桌椅板凳,她每个人怀里都塞了一件东西,道:“若是落水了,一定要抓紧这些木头,它能让你们浮在水面,然后脚用力往后蹬,一定要尽量地往岸边划!”

“三妹!”

萧怀柔哭着摇头,面色灰白如纸,眸中透着一阵阵绝望,“我们会不会…”

“不会!”

萧怀素斩钉截铁地止住了萧怀柔接下来要说的话,“只要咱们尽力了就不会…再说了若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这些人也逃不了的!”

“好!”

萧怀柔这才抹干了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少奶奶,奴婢要撑不住了!”

石娟咬紧了牙关,手中白绫不断晃动,一阵兵器相撞的声音从水中响彻到了空中,她回过身来运足了劲道向萧怀素她们推去,“少奶奶快走!”

萧怀素只觉得一阵大力推来,这股力道并不猛烈,似乎带着刚柔的劲道,将她与萧怀柔主仆一并给推出了船舱。

萧怀素只觉得身体一轻,似乎整颗心都被抓紧了,身后是萧怀柔及丫环的尖叫声,她只能见着石娟离她们越来越远,河面在她眼前成抛物线地往前掠过,脚下悬空,一种失重的感觉包裹着全身,再下一刻,她们已经落入了水中。

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萧怀素紧闭了一口气这才没被呛着,可被甩到不远处的萧怀柔主仆却是被水呛到咳个不停,也幸好她们抓稳了刚才随手拿着的木凳,此刻勉强攀在木凳上才能不往水下沉去。

而就在她们落水的那一刹那,船底终于被凿穿了。

只听“轰隆”一声,船身骤然四分五裂开来,几个黑衣人破水而出,手上或持着铁棍或持着刀剑向石娟袭来。

石娟脚下一点飞速后退,同时双袖甩出,只见无数的银光在空中闪过,就像最绚烂的烟花平空绽放,萧怀素看得眼都没眨,下一刻便听见哀嚎声阵阵响起,水面上骤然浮起了许多的黑影,可仍然还有落网之鱼。

石娟已经顾不得许多,腰间软剑一抽,踏着船身碎掉的浮板与剩下的黑衣人展开了激战,水面上顿时一片刀光剑影,声势惊天!

萧怀柔主仆已经缓过气来,此刻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大姐,快游!”

萧怀素咬了咬唇不再往后看去,只死命地往前游着,经过萧怀柔身边时拉了她一同向前游去,“对,手扶着木凳,脚向后蹬!”一边游还一边告诉萧怀柔主仆怎么才是正确的划水之法。

人在求生之时意念是无比的强烈,萧怀柔主仆顺着萧怀素所说的方法拼命游着,渐渐地远离了打斗的中心,可谁也不敢歇息,万一水里还有人袭击她们呢,或许一个停留命就要交待在这里。

三人在黑暗中拼命地游着,身后的刀剑相撞的乒乓声似乎已经离她们远去。

萧怀素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只觉得身上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耳边是自己一声高过一声的喘气声,还有胸腔里如雷鼓一般的心跳,她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勉强能够看到远处的岸边燃起了火光,似乎有人影在不断地晃动着,喊叫声连成了一片。

“大姐…”

萧怀柔的身影早已经越过了萧怀素,拼命地游在了最前面,她的丫环也不甘其后,缀在她身后不远处。

相比起来萧怀素却是那个最慢的,这一路游来她还不时地向后张望,可渐渐地已经看不到石娟的影子了,兴许是潜入了水中,兴许是…

萧怀素面色一变不愿意往下想去,石娟一定还好好的,等着她们获救就一定能再见到她!

抱着这个信念,即使她的手都有些抬不起来了,却还是机械地划动着,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啊!”

前面萧怀柔的丫环突然尖叫了一声,“水里有…”这话还没说完她便被拖入了水中,萧怀素惊恐地见到水面上泛起了一阵水泡,便再也没有人浮上来。

萧怀柔毕竟离得还远,此刻也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一直在向前游去,可萧怀素却骤然感觉到手脚冰凉,一颗心仿若沉到了湖底。

若是水里还有人,那么正好截断了她的去路,萧怀柔游过去了,可她还要经过那丫环游过的地方,或许她可以拐过弯,但怎么知道那人不会跟着她拐过去?

既然都可以绕过她到了前面截路,那恐怕势必要挡住她。

萧怀素可没有忘记,这伙人的目标是她,萧怀柔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

她举目远眺,萧怀柔的身影已是越来越远,甚至她好似还见着了几个黑点往这边划来,或许正是来救她们的船只。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充满了力量,或许是宁湛找来了。

前方的湖面是漆黑一片,萧怀柔的丫环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黑漆漆的湖水仿佛一只潜伏着的巨兽,就等着有人从这里经过一口将之吞噬。

可这里危机四伏,萧怀素根本不敢多留,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水中,她要尽量将动静减到最小,或许那个人就发现不了她,只要她慢慢地移动,慢慢等待,或许便会等到来救她的人。

水里基本已经不能视物,萧怀素只能凭着感知轻轻地划着水,可突然的她的脚踝一紧,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脚碗,还在拼命地向下拉着。

萧怀素一阵惊恐,双脚不由使劲地蹬着,可那只大手却是那么有力,紧紧地箍住了她,根本不让她有逃脱的可能,她越往上奔,那力道就越往下拖,几乎要沉入了湖底。

萧怀素不断地挣扎着,鼻间的血腥味似乎亦加浓郁了起来,她脑中灵光一闪,或许那人已是受了伤的,不管是被石娟所伤,还是被萧怀素的丫环所伤,体力恐怕已经不如从前了。

这样一想,萧怀素不由狠狠地一咬牙,她一手拔下了头上的金簪,也放弃了向上挣扎的力道,顺着那人的拖攥之力狠狠向下一沉,手中的金簪用力向前一刺。

钝器入肉的感觉是那般的明显,萧怀素听到一声惨叫,双脚更是用力地一蹬想要摆脱掉那人,却不想那个人反应过来伸手一拉,顿时将她的长发抓在了手中,俩人在一拉一攥之间又往湖底深处沉去。

为了活命,萧怀素在挣扎之间少不得又往那人身上狠狠扎了几道,可那人似乎已经豁出了命来,只攥紧了她怎么也不放手。

萧怀素已经有些绝望了,难道她的命真要交待在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湖底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着湖水,就连萧怀素也控制不住地在水中旋转了起来,而那人原本攥住她的手却因为这股力道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

可萧怀素并没有因此而惊喜,却是更加恐惧了起来,因为她已经明白过来,这水流深处竟然还有个漩涡!

☆、第【179】章 搜寻

燃烧的火把将整个湖面照得有如白日一般的透亮,岸上守着一队队的禁军,湖面上更是有许多船只来往穿行着,可即使是这样,宁湛的心也片刻不能放下,因为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他仍然还没有找到萧怀素。

“明明…明明该是在这里的…”

萧怀柔失魂落魄地坐在船舱里,身上披着个羊毛大氅,原来靓丽的妆容已经被尽数抹去,这使得她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一双眸子充斥着血红,伸出的手都不禁抖了抖,只一脸恐慌道:“我记得与三妹是在这里失散的,还有小芬,怎么会找不到呢?!”说罢掩面轻泣起来。

萧怀柔怎么也没有想到进宫赴宴便会惹来这生死一瞬,早知如此她今日也就称病在家,不来宫中走这一遭了。

小芬是她带进宫里的丫环,也是最先找不到踪迹的那个人,就连石娟伤重都被救起,可萧怀素与小芬却是全无所踪,这不得不让萧怀柔的心沉到谷底,不禁有了最坏的打算。

两个时辰不见踪影,又是在水里,正常人都活不了,船上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似乎已经预知到了萧怀素的命运。

宁湛却是脸色铁青,一双眸子近乎赤红,双拳在身侧握紧了,咬牙道:“找,一定要找到!”

“阿湛!”

宁渊从身后拍了拍宁湛的肩膀,脑中酝酿了很多的话,眼下却不知道怎么启口,他知道萧怀素就是宁湛的命,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宁湛能将“永乐宫”给掀翻了去,管他是安贵妃还是谁?!

“都是我的错,”端仪公主此刻心里也不好受,“六弟你怪我吧,若不是我被人引开了去,弟妹也不会提前离开,若是与我一道或许也不会…”说着泪水便跟着滑落了下来。

宁渊只有宁湛这一个嫡亲的兄弟,俩人都是新婚夫妻,那种蜜里调油爱如骨髓的感觉她怎么不懂,若是痛失了萧怀素对宁湛来说必定是个沉重的打击。

“公主,这也不怪你,是别人有心算计。”

宁渊对着端仪公主摇了摇头,又用随身带着的汗巾给她抹去了泪水。

这事发生在安贵妃的宫殿不远处,若是说与她无关那是谁也不会相信的,如今就看皇上怎么说呢,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难不成还能息事宁人?

端仪公主缓缓收了泪水,又难过地看了宁渊一眼,这才转向宁湛道:“如今九皇兄已是去向父皇请旨了,若是得到旨意就能彻底搜查‘永乐宫’,保准那些参与了此事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宁湛面色沉沉地点了点头,大家知道他眼下不想说话,遂也没再多言,又见他拨开众人到了船尾,石娟正坐在那里歇息,她哥哥石毅也在她身旁,这一场打斗她身上大大小小地添了十几处伤口,眼下也就将见得到的伤口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只是没有找到萧怀素,她片刻都不敢离开。

“六爷!”

石毅站起身来恭敬地对宁湛行了一礼,虽然担心着妹妹,但他的主子却是宁渊,此刻宁湛显然要向石娟问话,他遂退回到了宁渊身边。

“六爷,是奴婢失职!”

见着宁湛走到面前,石娟挣扎着跪倒在地,满脸的愧色,“奴婢以为救下的是少奶奶,却没想到…”

小船暴裂之后,石娟便与那些人在湖里殊死搏杀,好不容易摆脱开众人向着萧怀素他们那方追了过去,甚至还杀掉了两个跟来的敌人,没想到最后她抓住的只是萧怀柔的衣角,萧怀素却是早已经不知去向。

宁湛眸色一黯,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哑着嗓子问道:“你可看清楚了那些是什么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石娟一怔,脑中又回忆了许久,这才斟酌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们武功招数古怪,奴婢就近与一人交了手,扯下他的面巾后发现他白面无须,长相有些阴柔…就像宫里的太监一般。”

“宫里的太监?”

宁湛皱了皱眉,等到他们赶到时那些人已经跑得没有了影,不过手脚很是利落,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训练有速得让人心惊。

若这真是安贵妃的手下,那的确是有让他们不能小觑的实力,看来这个女人的确是隐藏了实力,至少没有与秦王正面碰上,先前的几次交锋就像是小打小闹一般,谁都没有动真格的。

可此刻安贵妃却是敢暴露了她所拥有的实力,虽然很可能是冰山一角,但也足以给众人提个醒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正在宁湛皱眉深思之际,不远处的小船上却是发出了一声惊呼,“找到了,找到人了!”

宁湛猛然回头,眸中的惊喜一闪而过,旋即又变成了不可抵制的深黑,那原本想要纵身而去的双脚又稳稳地粘在了船板上,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毕现。

他是想要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确认那个被救起的人是不是萧怀素,可是他又怕面对的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这个时候宁湛的心犹如在火上煎熬着,那么难受,那么痛苦,甚至整个身体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六爷!”

石娟不由挺直了背脊,可脸色仍然紧绷,双手抓紧了船沿,眼下才从水里找到人,那岂不是已经…她低垂了眼睫,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宁湛那张黯沉得有如深潭的面容。

“阿湛,快过去看看!”

宁渊转过头来招呼了宁湛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僵硬地点了点头,足下一点,踩着相近的船身跃了过去。

宁渊轻功要弱上一些,随后才至。

在见到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时,宁湛才骤然松了口气,不是萧怀素,他记得她今日穿的是水蓝色的衣裙,这应该是萧怀柔的丫环小芬,只是此刻的小芬脸庞浮肿,双目圆瞪,脖子上还有一道淤痕,想来是被人给勒死再沉入水中的,便转头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发现她的?”

“是在水底!”

其中一名全身湿透护卫模样的男子指了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又向宁湛回道:“咱们潜进水里搜寻时发现这位姑娘被水草缠了脚,这才没有浮上岸来。”

宁湛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护卫摇了摇头。

宁湛沉重地闭了眼,或许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他只希望萧怀素能够平安无事,为此他愿意用一切来换。

端仪公主与萧怀柔她们是坐船过来的,此刻上了这只船后发现死去的人是小芬后,萧怀柔也忍不住落了泪,其实她早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若是小芬都难逃生天,那么萧怀素呢?

她根本不愿意往下去想,只拿了帕子捂唇轻泣起来。

“大姐,怀素一定没事。”

宁湛转过头来看了萧怀柔一眼,她只哽咽地点了点头,“三妹夫说得对,三妹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或许彼此都知道只是安慰的话语,却又说得无比的肯定,也不过是给自己一点信念,给对方一分希望。

“大姐先回去吧,家里烨哥儿还在等你。”

宁湛平静地说了一声,转头便吩咐护卫护送萧怀柔离去,又承诺道:“等着找到怀素,一定给你捎个信去。”

萧怀柔这才点了点头,又看着护卫用白巾包了小芬的尸体,与她一同上了另一艘船,缓缓驶离了这座湖泊。

端仪公主的脸色同样不好,不过她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立马便告诉了宁湛兄弟俩,“刚才九皇兄已经去‘安乐宫’了,让咱们也跟着过去。”

宁湛点了点头,眸中有若冰寒,她倒想看看安贵妃与安家姐妹是个什么反应,难道人命在他们眼中什么也不是?

秦王已经拿到了皇上的手谕,此刻正在着人彻查“永乐宫”。

安贵妃倒是好整已暇地坐在椅子上,还一脸笑意地欣赏着自己新涂的丹蔻,艳红的色泽浓郁如血,透出一种妖娆与妩媚。

此刻宴席已经落幕,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内情的贵妇名媛们纷纷告辞离去,整个大殿显得空空落落。

皇后娘娘紧皱着眉头,目光在安贵妃身上一扫,这才转向了秦王问道:“外头动静这般大,到底是出了什么?”

“回娘娘的话,只怕是有贼人闯入了皇宫,就在刚才竟然还敢行刺朝廷命妇!”

秦王恭敬地回了一句,又将萧怀素姐妹两人落水遇险的事情说了一次,看向安贵妃时目光如炬,“而这事就发生的贵妃娘娘‘永乐宫’外的湖泊之上,敢问娘娘可知道一二?”

“王爷这话倒是问得奇怪。”

安贵妃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既然是发生在宫外,那与本宫何干?更何况那些匪徒是怎么进的宫,王爷也该问问禁军统领廖大人,是不是他当得不称职啊?”说罢妩媚的眉眼微微勾起,端得是风情无限。

秦王自然是不吃安贵妃这一套的,只冷声答道,“宫里出的这样的事,廖大人自然也是责无旁贷,只是此刻他正在协助宁湛他们搜寻救人,而本王也已经向皇上请了旨,为了娘娘的安危着想,还是要彻底搜查‘永乐宫’。”

“这是应该!”

皇后娘娘赞同地点了点头,安贵妃却是轻轻地一瘪嘴,“既然皇上都下了旨意,王爷但搜无妨!”

一旁的安家姐妹却是不依地噘了嘴,只拉了安贵妃的袖子轻摇道:“姑母,这些人毛手毛脚的,若是碰坏了咱们的东西可怎么办?”

“你怕什么,横竖王爷还在这呢?!”

安贵妃笑着嗔了秦王一眼,眸中光芒意味深长,“若是损了坏了什么,你们还怕王爷不赔给你们么?”

“这还差不多。”

安家姐妹对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与对方使了个眼色,虽说已经听闻了萧怀素她们落水的消息,可还真怕又被找到了,不然今日所做的这一切就是得不偿失了。

萧怀素害她们姐妹俩落水,就让她自己真的做个水中女鬼才好呢!

“娘娘,那就得罪了!”

秦王对着安贵妃微微一拱手,又对身后的护卫们吩咐了一声,这些人才兵分几路往“永乐宫”的殿内而去。

秦王便也坐在一旁等着,只是眉目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怀素还没有被找到,只怕宁湛也是心急如焚,而杜延云已经赶回了杜府去,怕也将消息给带了回去,还不知道杜延玉会担心成什么样,她们姐妹关系向来是好。

秦王不由在心底里叹了一声,安家的女人都记仇,真是让人防不胜防,若是将来杜延玉成了他的侧妃,这些宫廷争斗也是避无可避的,依她那单纯的性子是否能够承受得下来,此刻他不禁有些担心。

秦王妃就站在秦王身旁,萧怀素失踪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王爷虽然没与她说什么,可那看向她的目光到底带着几分谴责的意味,若不是她邀请了萧怀素一道入宫怕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入了“永乐宫”后她更是将人搁在一旁,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的确也有责任。

秦王妃的面色也是不好,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了安家姐妹,这姐妹俩那么记仇,若说不是她们命人做的连她都不相信。

她虽然不喜欢萧怀素,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性命,眼下只希望一切都好,若是萧怀素真出了什么意外,不只宁湛会怨她,恐怕秦王也会与他离心离德。

这个结果是秦王妃说什么也不愿意看见的。

红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皇后娘娘身边,悄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便见皇后娘娘的脸色一变,只对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再着人好生找找,会不会被冲到了其他地方去?”

“是。”

红姑应了一声,又谨慎地退了出去。

安贵妃的目光扫过了皇后娘娘那方,显得若有所思,上一次事情皇后算是间接出了手,难不成这次她还要插上一脚?

她虽然不惧皇后,但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她打起擂台,真被皇后拖住了也是麻烦。

安子雅凑近了安贵妃小声道:“姑母,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

安贵妃轻浅一笑,摆手道:“姑母做事你们还不放心?等着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