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似有所觉,抬起了头来给了杜老夫人一个灿烂的笑容,“外祖母放心,孙女有分寸的。”

杜老夫人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祖母,那九殿下歇在何处?”

杜延玉好不容易插进了话来,对这位天皇贵胄她也知之甚少,只是看模样很温和的样子,应该不难相处吧?

杜老夫人看了杜延玉一眼,“九殿下身份贵重,咱们这又没有单独的小院给他住,只恐怠慢了贵人,还好老族长家里新修了个小偏院,里头的摆设都是簇新的,也只能让殿下在他那里将就些时日了。”

杜延玉喔了一声,面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萧怀素却是眼珠子一转,又有些担忧道:“外祖母,二舅舅他们那边的事只怕瞒不过三表哥…”

毕竟是亲生父母,若是杜伯宏他们有个什么,杜延林这个做儿子的自然着急,人伦亲情,怎么样都抹不掉的。

宁湛他们若是与杜家几个兄弟住在一个院子里,要知道他们为何在这里的原由也是不难,就怕杜延林会担心自己的父母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杜老夫人眉头一皱,想到杜延林那个性子,不由点了点头,“回头我会与延昭说一声,让他多看着延林几分,这事总要解决,可由不得他胡乱闹腾。”

萧怀素这才放心地点了头。

只要宁家军还驻扎在那里,只要秦岭还没有被攻破,杜伯宏他们夫妻应该就是安全的,但少不得日子要过得清苦些,那样的边境之地,谁也不指望能呆在那里享福。

“我乏了,你们也下去歇息吧。”

杜老夫人打发了几个孙女离开,又唤了刘妈妈来,问过外院安置的情况,得知宁湛与秦致远都已安顿妥当并准备来拜见她后,这才想了想,推辞道:“今儿个天色已晚,让他们好好歇息一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细说不迟。”

刘妈妈应了一声,又侍候杜老夫人歇下,这才静静地离去。

萧怀素窝在床榻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外间值夜的巧儿听到动静赶忙披衣趿鞋起了身,点亮了桌上的羊角灯,小心翼翼地站在帐子外问了一声,“小姐可是要喝水,或是起夜?”

萧怀素叹了一声,缓缓将盖过头顶的被子抹了下去,嘴上咂巴了两下,有些不情不愿地撑坐起来,素手撩起床帐,吩咐道:“给我倒杯温水吧!”

她是想睡来着,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许是知道宁湛就住在外院里,仅仅与她隔着一道门一座院子…他竟然就这么巧地住进了她的家里?

巧儿睡觉前便烧了壶水,又被暖布给包着,此刻正是温热,便用甜白瓷杯给萧怀素倒了一杯。

喝完了一杯水,可萧怀素还是没有睡意,只一双晶亮的眸子瞅着窗棂那方,外间已是一片漆黑,只有廊下挂着的灯笼散发着一点微弱的橙色光芒,在冷风中飘摇摆动着。

“小姐,您还不想睡?”

巧儿试探着问道,一双眼睛里满是好奇。

萧怀素向来是心宽的,很少有忧愁的时候,似乎万事到了她手里都有解决的办法,她们几个早就崇拜地不得了,也为跟了这样的主子而欢喜。

“睡不着,咱们聊聊吧!”

萧怀素瞅了巧儿一眼,见她穿得单薄,便指了指床角,“上来榻上暖和些。”

巧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了床去,理出被角搭在身上,骤然便觉着暖和了不少,双手抱在膝头上看着萧怀素。

“今儿个前院里来了客人,你可知道?”

萧怀素轻声问道,目光却是淡淡地垂下,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眸中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

“怎么不知道,奴婢还去瞧了一眼呢!”

提起这个话题巧儿也感兴趣,兴奋的眸光闪呀闪的,“一位是宁府的少爷,一位是…好似是位年轻的大人,姓…姓秦!”

“那外面可是热闹?”

萧怀素又轻轻地问了一句,手指有意无意地在锦被上打着旋,显然心情是极好。

巧儿却是没有留意,只眉飞色舞地说道:“怎么不热闹,来了好多人呢,听说一大部分护卫都去了老族长家里住下,是为了保护什么皇子,余下的歇在咱们这了,虽然人多,可他们都不闹腾,来去都安安静静的,倒是比咱们看热闹的人都清静…”说到最后嗓音小了下去,显然有几分不好意思。

萧怀素清浅一笑,这才抬起了眸子,黑眸中闪着一抹晶亮,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那你是见着宁六爷与秦大人了?”

巧儿连忙点头,“见着了,宁六爷就是从前帮过咱们的那一位,上次在雨中见着还有几分骇人,今日见着虽然还是那张冷脸,可整个人也不是那么难亲近…倒是那位秦大人,不声不响地就站在那里看天,倒是把人吓了一跳!”

“喔?”

萧怀素微微挑眉,“不声不响地望天…”

她倒是听杜老夫人说了秦致远是军需官,难不成这军需官还要看天吃饭,管着粮食收成好不好?

这人倒有些意思。

萧怀素低低地笑了两声,旋即又想起了杜延云,也不知道这俩人能不能成事,或者秦致远在这一年中早已经娶亲了?

倒是宁湛还是那副模样,她也不奇怪,这人不爱笑,若是经常带着一张笑脸那才叫吓人呢。

不过他能来到杜家村里,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隐隐透着股欢喜。

萧怀素胡思乱想了一阵,听着外面的梆子敲了两下,估摸着已是二更了,这才打了个呵欠预备睡下,还不忘记吩咐巧儿道:“明儿个让小菊早些来寻我,难得贵客上门,我要安排一番好好做点吃食招待客人。”

“好咧!”

巧儿欢喜地应了一声,萧怀素又要下厨,那她们也将有好东西吃,心里自然开心,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床帐,这才美美地去了外间掩了被子睡下。

前院里,杜延昭住的正屋,原本杜延意与杜延林各占据着东西厢房,眼下有宁湛与秦致远来了,杜延林不情不愿地让出了屋子,暂时搬了去与杜延意同住。

西厢里,秦致远已经歇下。

宁湛倒在床榻上,一双黑眸却是久久地盯着头顶深青色的帐幔,唇角不觉渐渐浮起一抹浅笑。

没想到错打错着他们竟然还住进了杜家的老宅子,这样应该可以时时见到她了吧?

不过内院却是不能乱闯的,明儿个去拜会杜老夫人,想必能够瞧见人。

这一趟因公而来,他却是含了私心。

上一次离去到如今都有一年多的光景了,她的模样没变,个子却长高了不少,越来越像大姑娘了,那两条黑辫子尤其顺溜,想想就让人觉得可爱。

“我姓萧,姐妹中排行第三,你可记住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次在宁府湖边的情境,宁湛不由扬了扬眉,他知道她姓萧,长兴侯府萧家的三小姐,闺名怀素。

只要有心,倒没有查不到的事。

长兴侯府萧家啊…

以侯府嫡女的身份,却在外祖家长大,继母还是安邑县主,只怕她也有不能说的委屈,还好有杜家人护着她,这才能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感谢杜家人,若是没有杜家,萧怀素又怎么会到这西安府来,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相识。

“怀素,怀素…”

轻轻念叨着她的名字,宁湛将手掌平放在胸口,像是呵护着珍宝一般,缓缓地闭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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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纠结二胎的问题,有没有姑娘生了两个孩子啊,两个宝到底好不好呢,有一个宝都闹翻了天,好纠结啊,头痛~

谢谢投票送礼物的各位亲们,你们的心意我都看到了。

☆、第【93】章 点心

萧怀素带着秋灵穿过铺了积雪的院子,这才转进了廊下,远远地隔着琉璃窗,她已经瞧见窗内隐约坐定的几个人影。

香桃立在屋外,笑着给萧怀素蹲身行礼,又往后瞧了一眼,见秋灵两手都提着食盒,不由笑道:“表小姐这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来孝敬老夫人?”往里瞧了一眼,小声道:“老夫人现下有客呢,表小姐您看…”

“无妨的!”

萧怀素摆了摆手,她就是冲着客人来的,对香桃道:“你尽管通禀就是。”

寒月腊月,天气自然是算不得好,屋里烧了火盆四处暖洋洋的。

萧怀素带着一身风霜进得屋内,自然便脱去了在外的羽缎斗篷,又抖了抖发间的水露,这才带着明媚的笑意转进了堂屋。

目光微微一扫,当先便对着杜老夫人盈盈拜下,“外祖母!”又转身向着左侧福了福身,抬头时笑着眨了眨眼,模样俏皮可爱,“宁六哥,秦大人!”

“这丫头,过来我这!”

杜老夫人笑着对萧怀素招了招手,这快十岁大的姑娘了,虽说在西安入乡随俗,男女大防没有京里这般忌讳,可这丫头直直地闯了进来,倒是也让她心里一阵蹊跷。

萧怀素平日里也不是这般没规矩的,难道是遇到了熟人,所以便没有这般多的顾忌了?

也是宁湛与他们早就相熟,甚至还屡次相帮,这份情谊就不简单了。

至于秦致远嘛…这般大的年纪,都快隔了辈份,也与小姑娘一般的萧怀素是八杆子打不着的,杜老夫人这才没有多做计较。

“萧小姐。”

宁湛起身对着萧怀素回了一礼,早在屋内便听到了萧怀素的声音,心里便有些意动,此刻真正见到了她的人,那么鲜活靓丽地出现在他跟前,那唇角都不觉翘了起来。

今日的萧怀素穿着一身胭脂红的芙蓉妆花狐狸皮通袖长袄,头上梳着双丫髻,簪了淡粉色的珍珠发箍,火红的狐狸毛簇拥在她白皙的颈间,耳垂上扣着莹白的玉石明月珰,越发衬得她的肌肤如水晶般剔透,清丽致极。

“萧小姐!”

秦致远也起身回了一礼,他表情平淡,一双眸子中看不到起伏波动,一礼毕便又落坐垂下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是你又做了什么好东西?”

萧怀素走了过来,杜老夫人拉起了她的手,上下看了看她今日的打扮,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清丽优雅又不失活泼娇俏,确实像个侯府的小姐。

“这不做了些点心,来给外祖母还有…”萧怀素笑着点头,目光又往宁湛他们那边瞟了一眼,唇角一翘,“还有客人尝尝。”

萧怀素说话间秋灵已是将两个食盒搁在了窗下的案台上,依次捧出了几盘兰花瓷盘并包银的象牙签搁在了杜老夫人的炕几,以及宁湛与秦致远座位间的方几上。

“你有心了!”

杜老夫人瞅了一眼,精致的兰花瓷盘摆着蝴蝶酥、牛舌饼,这都是萧怀素拿手的点心,味道确实不错,便又招呼宁湛他们,“这丫头也没什么本事,倒是吃食上有些新意,你们也尝尝,看平日里吃过这种味道的没?”

对于宁湛,杜老夫人已是将他当作了相熟的小辈,言语里自然没那么多顾忌,反而显得亲切自然。

倒是秦致远…杜老夫人留意了一番,不多言不多语的,不该看的绝对不乱看,不该讲的也不会多蹦出一个字来,但只要一开口,绝对不会言之无物,倒是个谨慎的人。

知道是萧怀素做的东西,宁湛自然不客气,接连吃了好几个,他平日里不爱吃这些零嘴点心,如今却觉得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倒是让他对萧怀素有些刮目相看。

原以为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却没想到…

杜老夫人盛情难却,又有萧怀素一脸期待的看着,秦致远只能象征性地插了块牛舌饼尝了尝,这点心刚落入口中他便怔住了,接着有些诧异的看了萧怀素一眼,点头道:“萧小姐真是好手艺,我尝着竟然比宁…”说着看了宁湛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又接着说道:“比在宁府吃过的点心都还味美!”

“秦大人谬赞了。”

萧怀素垂眸微笑,对着秦致远微微一福身,见着宁湛却没有表示什么,不由瘪嘴道:“怎么宁六哥不喜欢吃吗?”

宁湛不由怔了怔。

他不喜欢吃?

他不喜欢吃,那面前的兰花瓷盘还少了一半的点心?

萧怀素这是什么意思,他眨了眨眼,有些弄不明白。

秦致远却是会过意来,赶忙对宁湛使了个眼色,吃了人家小姑娘做的东西,又确实美味,宁湛怎么着也不像是吝于夸奖的人,还是根本没明白小姑娘的意思?

接收到秦致远的眼色,宁湛这才恍然大悟,赶忙点头道:“好吃,再好吃不过了!”说着又接边插了两块送进嘴里,他面前的那一盘很快便见了底。

萧怀素这才捂唇一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次点心做的多,就是让两位先尝尝味道,若是还不错,我就使人给九殿下送去。”

“嗯,倒是辛苦你了。”

宁湛面不改色地用完了一整盘点心,这才意犹未尽地搁下了象牙签,双手平放在膝上,正色道:“我正巧一会也要去寻九殿下,到时候便帮你一并带过去吧。”

“那就有劳宁六哥了。”

萧怀素笑了笑,又对着宁湛微微一福身,算是谢过了。

杜老夫人又问起宁湛秦岭那边的局势,眸中显见得有几分担忧,“咱们家老二就在那边,也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宁湛静静听着,点头道:“是杜伯宏杜大人吗?倒是见过一面。”

杜老夫人立时有了精神,不由颤声问道:“那可知他眼下情景如何了?”

宁湛如是回道:“杜大人勤政爱民,吃苦耐劳,虽然与晚辈没有过多的接触,但时常听到同僚中有人夸赞,上个月我回了军营一次倒是听人提起过,杜大人夫妻还好,老夫人不必太过挂念。”

“那就好,那就好!”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颇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这次你们若押送粮草去秦岭,且帮我捎个信去,还要托你多照顾照顾他们夫妻!”话语里已是带了一丝恳求和期待。

宁湛赶忙起身抱拳,“老夫人且放心,若是到了那边,晚辈一定会亲自去拜会杜二叔!”

“那我老婆子就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杜老夫人感激地点了点头,亦发觉得宁湛不错,如此心性,如此仗义,就是可惜了生在宁家。

若是他们家与宁家没起这龃龉,多个这样的孙女婿她还是乐意的。

“不敢!”

宁湛垂了眸子,再抬头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萧怀素那方,见她一双晶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满脸温和喜悦的笑意,见他望来,唇角的笑容亦发甜了起来,心里不禁咚咚直跳。

她这般爱笑,还是只爱对他笑?

“宁湛,你与咱们家也算是有缘,多次相助却都未好好谢谢你,今儿个等你们忙完正事,晚上便在咱们家里摆上一桌,好好喝上几杯!”

杜老夫人的话语又拉回了宁湛的神思,他浓眉微扬,从善如流地答道:“既然老夫人这样说,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到时候望秦大人也赏个脸。”

杜老夫人又转向了秦致远,笑容亦发和蔼。

秦致远态度从容地一拱手,“老夫人相请,岂敢不从?”

杜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才满意地点了头。

又坐了盏茶功夫,宁湛与秦致远这才起身告辞,毕竟来到杜家村他们是身负公务,不可能随时都在那里闲磕牙,九皇子那里也需要人陪同,不能够将贵人给晾在一旁。

“有宁六哥的保证,这下外祖母放心了?”

萧怀素站在杜老夫人身后,见她有些疲惫地耸了肩,不由上前两步为她捏拿了起来。

杜老夫人闭着眼安然地享受着,听了萧怀素的话不由“嗯”了一声,“宁湛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可做事还算诚信老道,他既然这样说,我自然暂时放下心来…”说着又叹了一声,“这边境战事打打停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萧怀素有些好奇道:“外祖母,那羯罗就有这么厉害,咱们大周的军队都耐何不得?”

据她所知羯罗就是一个彪悍的少数民族,人数算不得多,可为何始终能与大周的军队僵持抗衡,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

“哪里就耐何不得了?”

杜老夫人无声地笑了笑,这才睁了眸子看向萧怀素,似在思考着该不该向她一个小女孩说这些事,想了想,片刻后才斟酌道:“这事说与你听也行,可你听过就算,也别往深里想,知道吗?”

萧怀素点了点头,面色亦发谨慎了起来。

杜老夫人这才开口道:“羯罗不过一族群罢了,可他们能征善战,民心团结,若说我大周真要灭掉他们也不是不可能…可那样做了只怕咱们也要损失好些兵力,再说皇上毕竟年势已高,没得以前那般热衷于征战讨伐,再说若是羯罗真地被灭了,那么宁家军还有什么用?”说到这里顿了顿,见萧怀素一脸恍然大悟,不禁满意地点头,她就知道这个外孙女向来聪慧,一点就透。

“那这么说来,留着羯罗在,于皇上,于宁家来说都起到了一个制衡的作用?”

萧怀素若有所思,把持着羯罗这个制衡点,宁家才可以在陕西呼风唤雨,做他的土皇帝,而皇上也不怕宁家军会有什么反意,总之有羯罗在那里牵制着,他在京里才能暂时的高枕无忧。

可若是这个制衡被打破,只怕大周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萧怀素只是一想便不寒而栗,也不愿再往深里去探究。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又抚了抚萧怀素的鬓发,叹道:“你这孩子生来就聪慧,话也不用我多说,今后路还长着,你需知一路谨慎而为,千万别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这辈子我什么都见识过了,也不求子孙大富大贵,唯求一平顺便是天大的幸事!”

萧怀素轻轻点了点头,靠在杜老夫人的肩头,祖孙俩人一时静默无言,唯有窗外的风声吹得窗棂呼呼作响。

“寒冬腊月的,若是征不够粮草,难不成他们就不回去过年了吗?”

萧怀素半晌才抬起头来,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杜老夫人。

“军事在前,家事在后,你看连九殿下都不能回京,宁湛与秦致远自然也只能跟着到处跑,没征够粮食,便是没完成军令,这事算下来可大可小。”

杜老夫人微眯着眸子,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倒也是。”

萧怀素跟着点头,军令如山,自古便有这一说,宁湛他们是为了征粮而来,自然不能等同于儿戏。

“外祖母,宁六哥可在军中任职了,我看他年纪也不大。”

萧怀素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杜老夫人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接着笑道:“他怎么没在军中任职?听说挂了个从六品的忠武校尉之职,但军中一系的将帅都是跟着他父亲出来的,他们这些子弟到了军中也是受人照顾,出不了什么岔子。”说着颇含深意地看向萧怀素,“我倒是觉得你这丫头对宁湛很是上心啊?!”

萧怀素脸上微微一红,偏又撒娇地打诨了过去,“还不是因为宁六哥帮过咱们,这份情我可一直记着,外祖母平日不是教导咱们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么,我这不是都听您的吗?”

“所以今儿个才特地做了点心过来?”

杜老夫人抿唇一笑,忍不住打趣了萧怀素两句,“还以为是为着我这个老婆子特地做的,原是为了别人啊!”

萧怀素一梗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外祖母这样说就不对了,孙女款代好了客人,您脸上不是也有光?”

她知道杜老夫人心中起了猜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与她说起这事,心里确实有点虚,可她不能认啊。

就算她对宁湛有些好感,这种事情也是不能挂在嘴上的,不然对姑娘家来说多羞。

再说宁家与杜家的龃龉也都还在那,一天没有消除,只怕杜老夫人心里一天都梗着那根刺,所以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提不得!

宁家也确实复杂得紧,所以萧怀素根本没想那么长远,就是单单觉得宁湛人好,至于嫁人,想都没想过。

“瞧你这张嘴啊,怎么说都有理!”

杜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又将萧怀素从上到下看了一片,终是收回了打量探究的目光,只长长地舒了口气。

萧怀素扯了扯杜老夫人的衣袖,悄声道:“外祖母,那位秦大人就是原先要说给二表姐的那位?”

杜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从前没见着,眼下总算是看见了,人看着倒还沉稳,可惜了…”

“喔,原来真是他。”

杜老夫人这样说便是肯定了,萧怀素应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毕竟亲事不成了,谁还耐烦反复提起,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宁湛将点心给送了过去,倒是得到了九皇子的大力夸赞,虽然明着不好说让萧怀素时常做些送来,但私下里大抵也有那意思。

不然九皇子与杜老夫人相谈甚欢之时还不忘大力夸赞萧怀素的厨艺功夫,这是为了什么便不言而喻了。

萧怀素也没有抱怨,隔着两天便弄一回,或是点心,或是煲汤,或是清水凉面,荤素饺子,倒是让九皇子吃了个过瘾,她也能趁这机会给宁湛他们准备一份,总之谁也没有落下。

“倒是辛苦这丫头了。”

九皇子吃人嘴软,少不得让宁湛帮忙送些回礼过去。

萧怀素又不是自己的丫头,少说还是侯府嫡女,又与高邑县主是继母女的关系…

九皇子狭长的双眸微微闪光,食指轻扣在桌面上,似笑非笑,“如此说来,高邑县主是我表姐,而这丫头竟然还是我的外甥女?!”说到最后,竟是多了一层惊喜,显然是让他窥到了吃别人东西更光明正大的理由。

宁湛嘴角微抽,想吃东西就想吃呗,用得着套这近乎吗?

一表三千里,更何况高邑县主与萧怀素还是继母女,她压根就与九皇子没半点血缘关系。

“我说阿湛,你有事没事也别紧绷着脸,给点笑容,别人看着也舒心不是。”

九皇子瞟了宁湛一眼,多日的相处中俩人也渐渐熟悉,宁湛虽然性格稍稍冷僻了些,但却属于那种事多做话少说的人,这样的人倒是不招人讨厌。

“是,殿下。”

宁湛微微颔首,却照样还是那副表情,他也不是看谁都笑的,若是笑容不发自真心,不如不笑。

“真是无趣啊!”

九皇子大喊无聊,双腿一捞便搁在了桌案上,悠闲地交叠在了一起,身后的摇椅还随着他的晃动发出有规律的“嘎吱”声,“这杜家村什么时候能给个准信,咱们也不能在这里老拖着,今日你再去问问杜老族长,”说着顿了顿,蹙眉想想才道:“就说我再给他们三日,若是三日内不给个答复,我就让宁家军上他们村里过年去,看不把他们给吃穷吃光了去?!”说完竟是有些恶作剧地哈哈大笑起来。

宁湛应了一声,又看向九皇子那笑得肆无忌惮的模样,面上却是一脸默然。

别看九皇子眼下有些像那不学无术的京城纨绔,实际上为人极为精明谨慎,在外人面前也是亲切随和,声望极好,听说当初还是他自请到这陕西来当了个督军,以避开京里那复杂的纷争。

四哥也与他分析过,九皇子这才是真聪明。

京里太子与七皇子斗得正欢,已是将半数的朝臣牵连在内,若是一朝分出了胜负,只怕京里的官员都要来个大洗牌。

三皇子如今杵在那里来个不上不下,是想隔近捡漏,却不知道一个不小心被牵连了进去,最后要么是被人当枪使了,要么是和别人一同背黑锅,这是真正的两头摸不着。

不如像九皇子这样,换个逍遥自在,离得远了,少招忌讳。

再说了,不管下面的人斗得再欢,真正能够决定事情走向的还是老皇帝,只要他一声令下,只怕风云色变!

可现在皇帝没有动,只怕也是在等待着什么。

至少还有如杜阁老这般的中正之臣站在皇帝身边,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