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儿个秋灵就被派到她跟前来,今日也跟了她一天,萧怀素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丫头不惊不躁的,的确有几分内蕴的气度。

既然当日将小菊从萧府带走,萧怀素自然是信任她的,这丫头无牵无挂,今后的前程全都奔着她去,怎么不会对她掏心挖肺的好?

可她们主仆俩毕竟是初来乍到,而秋灵却是杜府的家生子,这便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不管此刻秋灵是真心成服于她,还是心里打起了其他的小算盘,但只要迈出了这第一步,萧怀素有信心一步一步将她压制,最终为己所用。

经过了景国公世子送礼这茬,也不知道杜延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萧怀素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了,关切中还带着三分试探,她又不好多做解释,怕越描越黑,也只能先这样着。

眼看着明儿个便是大年三十,王氏总算忙完了手里的事,这一早便带着女儿侄女一同到杜老夫人跟前请安来了。

王氏坐定后看向萧怀素,目光还是一如从前般温暖,“果然回来才没几日,怀素这小脸看着便圆了起来,水色也好了许多。”

杜老夫人也跟着瞄了一眼,点头道:“你不说我还没在意,果真像是好了些,”又转头对王氏道:“还多亏了你的那些药膳方子,怀素这才吃过两顿,气色便足了许多。”

王氏笑了笑,“对怀素有用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这药膳也不能多吃,我平日里也留意着,若是怀素一天天好起来了,这药膳的量就慢慢给减下去。”

“是这个理,”杜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大媳妇,就要你多费心了。”

“婆母说的这是哪里话,”王氏嗔了杜老夫人一眼,“我就不是怀素的大舅母了?难得有个外甥女在身边,咱们可都当作心尖子一般疼着,对她再好都不为过。”说着便拉了萧怀素过来细问,“住得可还习惯?下人若是不听使唤你管教就是。”

萧怀素趁势依到了王氏的怀里,亲热地撒着娇,“哪有不习惯的,”又看了杜老夫一眼,唇角一弯,“从前母亲住过的地方,我住着就觉得亲切,就好像那里合该就是我住的地儿…”

“婆母,您看看这丫头多会说话,”王氏笑着香了萧怀素一口,“我看她这机灵劲,与伯姝真像!”

“是啊!”

杜老夫人感慨地叹了一声,眸中似有晶莹流动,半晌才道:“如今怀素陪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好似伯姝回来了一般,想着她就住在我屋后的小跨院里,这每一晚啊我才睡得踏实…”话语中饱含浓浓的母女亲情,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就连杜延云都拉了萧怀素的手,红着眼睛不说话,只是拉她手的力道重了几分。

“二表姐,我没事的。”

萧怀素轻轻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在一旁拭泪的杜延玉,“三表姐也别哭,母亲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她一定也希望咱们能够活得开开心心的!”

杜延云微微露出惊讶。

像萧怀素这样想得开的小姑娘还真是少,从她身上倒真是感觉不到悲切,也许该流的泪在萧府便已经流尽了吧,而眼下有的只是浓浓的希望以及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这种活力笼在周身,让她看起来异常地耀眼。

连杜延玉都看得收住了泪。

“怀素说得对!”

杜老夫人振作了精神,又挥手将萧怀素给叫到了跟前,细细地将她看了又看,“你母亲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就是生了你这个好女儿!”

王氏也跟着点头,又转身对春柳示意,将她手中捧着的一个古朴的长条黑匣子递到了杜老夫人跟前,就着老夫人问询的目光,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伯姝的嫁妆,今后也就是怀素的嫁妆了,回到家里我细细理了理,该入库的也吩咐连生家的入库造册,现银也折成了银票,还有房契地契都在里面放着呢,婆母就帮怀素过过眼吧!”

“你做事我哪还有不放心的!”

杜老夫人这样说着,还是随开匣子翻了翻,也不管萧怀素是否看得懂便也拉了她一道过来瞄了一眼,“你大舅母为你做得这样细心,还不好好谢谢她!”

萧怀素理了理裙摆,这才上前来对着王氏盈盈拜下,“大舅母一心为怀素着想,怀素早就心怀感激,”抬起的眸中泛着丝丝泪光,“这一路走来,您对我的关怀就好似母亲一般,怀素…”说着已是语带哽咽。

“好孩子,什么也别说了!”

王氏心疼地拉了萧怀素到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咱们娘俩还说这些干嘛,今后舅母只会对你更好,在这里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也别与表哥表姐们生分了,咱们都是你最亲的人!”

说着目光还微微瞟了一眼杜延云那方。

那一日景国公世子给萧怀素送礼的消息她也听说了,杜延云心中有些不解,她也都一一为女儿解了惑。

在他们同行的路上顾清扬是有些看重萧怀素,但也不过仅仅止于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毕竟年龄摆在那里俩人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或许还夹杂着一丝对她幼年丧母的同情与怜惜,这更算不得什么。

这样一说杜延云倒也看得开,毕竟与顾清扬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是王氏提了提,今后怎么样谁能说得准?

日子还长着呢!

萧怀素年纪还小,这一匣子东西就暂时收在杜老夫人屋里。

王氏又一一地给萧怀素说了这些嫁妆包含了哪些,有几间铺子,有几个庄子,手下又有哪些陪房可用,一年的盈利又是多少。

看着是说给萧怀素听,其实也是入了杜老夫人的耳朵,有她给把着关,总是出不了什么错的,也显示出王氏胸怀坦荡,半点没有私藏。

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倒是婆媳尽欢,连萧怀素面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坐拥着那么一大笔财富,她将来恐怕真是万事不愁了。

☆、第【31】章 天赋

杜家的这个年节算不得清冷,但也绝对不热闹,毕竟二姑太太杜伯姝去世才没多久,即使多了萧怀素这个开心果,众人在宽慰之余还是不免多了一丝伤感。

坐在一起吃过了团年饭,几个孩子依次给长辈拜年,讨红包,倒是将气氛推进了一些。

萧怀素与杜延玉年纪还小,杜老夫人便没让她们守岁,玩闹了一会儿便各自打发她们回去休息了。

窝在被子里,听着外面簌簌飘落的雪声,萧怀素不由微微侧了侧身,合上了眼。

即使在这个年夜里街上少不了放鞭炮的人,但杜府地理位置极佳,这条街道上住着的人又是非富即贵,她住的小跨院早已是远离街道,更是听不到半点声响,这一觉她倒是睡得很沉。

第二日一大早杜延云与杜延玉便将她给揪出了被窝。

几个孩子在杜老夫人那里请过安后便相携着去玩雪了,昨夜的雪算不得太大,但也在地面上铺了一层,下人们除了将过路的石径清扫出来以外,其他的也就由着它了。

萧怀素被杜延玉攥到园子里时,杜延意已是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此刻正在考虑着用什么装饰雪人的眼鼻呢。

杜延玉欢呼一声也扑了上去。

杜延云慢条斯理地站在一旁,她穿着一件簇新的洋红妆花芙蓉襦袄,身上披着银红色的披风,领子一圈白色的狐狸毛围着,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洋溢着青春的秀美。

杜延云在一旁站定了,见着萧怀素也是不动,不禁有些好奇,“怎么着?表妹不想去玩雪?”好似没有哪个孩子不爱玩雪的,连杜延意都不例外。

萧怀素笑着吐了吐舌,“我怕冷,二表姐怎么也不去?”也扫了一眼杜延云今日的穿着,不由抿唇笑了,“二表姐一定是怕沾湿了这身漂亮衣裳,咱们站在一旁看着也挺好!”

杜延云脸颊微红,笑着嗔了萧怀素一眼,“就你会说!”又轻哼了一声,“不过一身衣裳罢了,湿了换过就是。”说着竟是上前几步揉了个雪团,向着杜延意那方扔了过去。

不过显然杜延云的力道有些小了,雪团堪堪在杜延意一尺的距离落了地,虽然没扔中,但也换来了对方的反击,几个孩子顿时在园子里跑开了去,尖叫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萧怀素咯咯地笑着,到底不想被牵连进去,脚步慢慢地向后退去,终于找了个地势矮的地方住了脚,这里仰头能见着别人,可一低头别人倒是见不到她了。

秋灵一直跟在萧怀素身旁,人也作势蹲矮了一分,不禁低声道:“表小姐,咱们这是要做什么?”

萧怀素笑了笑,“远离战场,免得殃及池鱼!”

秋灵心中一动,“表小姐已是学过字了?”那么小的孩子,只怕还没有启蒙吧,可说起成语来却是头头是道。

萧怀素怔了怔,唇角闪过一丝笑意,缓缓点了点头,“从前母亲随口读过一些,我便记住了…”

秋灵这才了然,如今二姑太太已经不在了,这事也没地求证去,既然只是随口读过,那也算不得启蒙。

萧怀素左右看了看,随手便捡起一旁的枯枝在雪地上画了起来。

从前她爷爷可是书法大家,画艺自然也不在人后,闲来没事就爱捉着她画几笔,虽然没出什么成果,但信手拈来还是有模有样。

爷爷曾经说过她很有天赋,但就是学东西不用心,若是她真感兴趣,用心去做也不愁没有成果,当然对她的事业她一直是这样的,直到…

萧怀素甩了甩头,将过去从脑海里抛开,从前的一切她尽量不去想,一想就觉得那好似一场梦,她都有些分辨不清楚什么才是真实的。

可看着雪地上被简易勾勒出的飞机图形,萧怀素顿时一个激灵,赶忙又捣散了。

“刚才那个是…”秋灵却在一旁犯嘀咕,有些迟疑道:“表小姐画的可是鸟儿?但又点不像…”

萧怀素偏头看了秋灵一眼,乐呵一笑,“就那一会儿的功夫,你倒是眼尖。”

“咱们做下人的,自然要耳聪目明,不然岂能为主子排忧解愁?”

自从那一日俩人交过底了,秋灵虽然在别人面前还是那副沉稳少言的模样,但对着萧怀素还是能多出几句话。

萧怀素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而直起身子往杜家兄妹那厢看上一眼,垂下头想了想,随手几笔便勾勒出了人形,因着手腕的力道人形的图案便稍显稚嫩,但别人一看也知道她画的是什么,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秋灵在一旁却是越看越惊讶,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表小姐不会的吗?

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学识与气度已经渐渐超出了她的想像,秋灵不禁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人生有时候就应该搏上那么一把!

而这个时候,杜老太爷与杜伯严正路过花园,听到园子里孩子们嬉戏的笑声不由驻足看了一阵。

“怎么不见怀素?”

杜老太爷捋了捋长须,昨夜与两个儿子的长谈非但没有消磨他的精神,今日看着依然是精神矍铄,红光满面,若不是脸庞看着消瘦了些凸起了颧骨,活脱脱地便像个寿星翁。

杜伯严四处扫了一眼,突然伸手在花台后一指,“好似在那儿,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看模样挺认真的…”

“走,去看看!”

杜老太爷心思一动,率先脚步轻巧地往萧怀素那方而去。

他就知道这个小外孙女有些特立独行,大年初一别的孩子们都在玩乐,她却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怎么能不让人觉着好奇?

越近花台,俩人的脚步放得更轻了。

萧怀素专注地做画没有察觉,秋灵却是敏感地感觉到有人靠近,回头一瞧,差点没惊出魂来。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杜老太爷就站在她身后呢,还有表情严肃的四老爷杜伯严。

秋灵一个激灵,赶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老太爷,见过四老爷!”

萧怀素手腕一抖,心下暗道不好,还来不及抹去雪地上的画作,杜老太爷威严中不乏慈爱的声音已然响了起来,“怀素,你画的是什么?”

☆、第【32】章 来访

许是蹲得太久了,萧怀素刚要起身便觉得脑袋一阵晕眩,还好杜伯严大步一跨扶住了她,关切地叮嘱了一声,“慢些来,慌什么!”

萧怀素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红着脸转过了身来,对着杜老太爷与杜伯严依次见了礼。

杜老太爷“嗯”了一声,踱步到她跟前,瞄了一眼雪地上的画作,又往孩子们玩乐的地方看了一眼,捋着长须静默不言。

画得倒是有些模样了,不过却是小孩子的涂鸦之作,但依萧怀素的年龄来看,能画成这般模样,已是极有天分了。

杜老太爷在心中暗自肯定了一番,看向萧怀素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思量。

倒是杜伯严笑道:“没想到怀素对画画倒是有兴趣…”又看了一眼杜老太爷的面色,心中一动,只拍了拍萧怀素的肩头,温声道:“你外祖父可是咱们大周的书画大家,你若能得到他的半分真传,将来必是受用不尽!”

“啊?”

萧怀素诧异地抬起了头来,对着杜老太爷灼灼的双目,艰难地咽下了口唾沫,“原来外祖父这么厉害?!”简直和她从前的爷爷一般。

不过眼前的老人明显多了一丝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倒是与爷爷那闲云野鹤般的飘逸风流又是不同。

萧怀素心思百转。

从前她也不是不喜欢作画,只是面对学业功课,她分不出那么多的精力,如今闲下来了,衣食住行什么都不愁,她倒真有时间静下心来学一学。

杜老太爷清了清嗓子,唇角缓缓勾起,“怀素可想学?”

“想!”

萧怀素点了点头,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可想了想又有些犹豫,低下头掰了掰手指头,“可外祖父那么忙…”

“要教你,总是有时间的!”

杜老太爷呵呵一笑,又习惯性地捋着长须,“你如今也要四岁了,玉姐儿四岁时已是开了蒙,既然我教你学画,顺便也教你识字吧!”

能得杜老太爷亲自教导,这在杜家孙儿辈里还是头一人,杜伯严笑着轻推了萧怀素一把,对她一使眼色,“怀素,还不快谢谢你外祖父,你外祖父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教你,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萧怀素自然反应过来,回头就要对杜老太爷拜下,却被老人家轻轻一提便攥在了怀里,祖孙俩大眼对小眼,心领神会一般地相视而笑。

秋灵在一旁却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杜老太爷平日里可是不爱笑的,这对上他们家表小姐却是…又有杜老夫人疼惜和怜爱,这样看来表小姐的未来定是光明一片的。

年后的一段日子杜老太爷倒是难得地放了长假,许是皇上也体谅他丧女之痛,竟然有大半月的功夫不用早朝。

萧怀素每日在杜老夫人屋中用过早膳后便去杜老太爷的外书房学画练字,整整两个时辰倒是一点没落下,又从来不叫苦。

杜老太爷看在眼中都暗暗点了头,换作任何一个娇气的小姑娘在这个年龄恐怕都没有萧怀素这份毅力。

杜延云已是算聪慧的了,可杜老太爷也没想过亲自教导,唯独对萧怀素…

虽然是因着杜伯姝的关系对她多有几分照顾,但到底还是这小丫头特别了一点。

好在萧怀素本来就聪慧,手下也有些底子,一学就会,进步神速,杜老太爷虽然嘴上没夸她,可那唇边的笑容显见得都多了不少,这可是人人都看得到的。

杜老太爷搁下了手中的茶盏,“好了怀素,歇息吧!”

寒冬腊月的,这丫头勤学苦练日日不缀,那握毛笔的指间都磨破了皮,如今已是起了一层薄茧。

连杜老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无怜惜,几次想要说什么,可在小外孙女专注的目光中还是将嘴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玉不琢不成器,如今萧怀素有这份毅力和执着,他们自然不能拖她的后腿。

萧怀素应了一声,端端正正地描了最后一个大字,这才搁下了笔来,额头已是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秋灵赶忙上前递了帕子。

萧怀素接过帕子轻轻沾了沾额角,又起身对着杜老太爷行礼,“外祖父,那怀素就回去了。”

上午学画练字,陪着杜老夫人用过午膳后再小睡一会儿,下午她还要陪着老夫人念会经,一天的时辰倒是排得满满当当。

杜老太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明日再来!”

萧怀素刚要迈出外书房的大门,那头杜老太爷的小厮杜响已是站在了房门外恭敬地禀报了一声,“老太爷,景国公世子前来拜访!”

萧怀素脚步一顿,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景国公世子?”

杜老太爷的目光在小外孙女的背上转了一圈,他自然也听说过顾清扬给萧怀素送礼的事,想了想又唤了她回来,“既然碰到了也不好躲开,怀素,你且再留一留!”

他与景国公也算有些交道,只是交情不深罢了,坐到了他这个位置想要不偏不倚说难也难,但说容易其实也容易。

闭门谢客不如海纳百川,有疏有导才能尽在掌握!

“是。”

萧怀素应了一声,目光扫了秋灵一眼,秋灵也对她暗暗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表小姐不喜欢与景国公世子有过多的接触,可人都到了,难不成还能避而不见,那是可当面打别人的脸,就算世子爷再好脾气,恐怕心里有会有其他的想法。

再说杜老太爷都已经发话了,只怕不留也得留了。

萧怀素咬了咬唇还是转过了身来,又踱步到了杜老太爷身旁站定。

杜老太爷瞄了她一眼,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杜响便亲自引了顾清扬到外书房。

一段日子未见,这个少年更精神了,长身玉立,眉眼含笑,一身竹青色绣暗银竹叶纹的长袍笼在他身上,倒是让人觉得多了几分清俊儒雅的气质,他显然并没有料到萧怀素竟然也在此,目光略一扫过,整个脸庞都似乎被光给点亮了,燃着一抹浓浓的兴致与喜悦。

顾清扬上前给杜老太爷行了礼,这才笑着转向了萧怀素,“没想到怀素妹妹也在这里!”

他原本就是打定了主意先在杜老太爷这里寒暄一番,借着俩家人平日里的交情,又加之在回汴京的路上还相扶了一把,料定他提出拜访杜老夫人也不会遭拒,只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就遇到了萧怀素。

顾清扬唇角微扬,果真是不虚此行!

☆、第【33】章 点拨

萧怀素扯了扯唇角,不情不愿地上前给顾清扬见了一礼,转而想到他送自己那些贵重精巧的礼物,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只客气地唤了声,“世子爷!”

顾清扬微微拧了眉,眸中的不快只是一闪而过,在杜老太爷的注视下浓眉微扬,一张俊脸如春风一般和煦,“怀素怎么突然与我这般生分了,咱们一同回汴京时你还叫我世子哥哥来着…”说着眼神一黯,一脸受伤的表情。

萧怀素嘴角微抽,却还是肃了脸色,一本正经地道:“那是我不懂事,怀素在姐妹中行三,世子爷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萧三世妹即可!”说着转头看了杜老太爷一眼。

杜老太爷对她轻轻颔首,萧怀素这才重新退回到了他身边。

这下顾清扬就算想要掩饰自己的不悦也被杜老太爷看在了眼里,他轻捋长须,唇角微翘,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虽然生得聪慧,但到底少了他爹景国公的几分城府,那才真正是人精中的人精。

杜老太爷淡淡地开口,“我可是看着你父亲长大的,你这性子倒是和他很像,不过年轻人嘛,还需要磨练!”

顾清扬脸色一变,赶忙拱手一揖,“阁老大人,让您老见笑了,我就是…就是…”看了萧怀素一眼,到底将要说的话掩进了肚子里。

杜老太爷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若是要在他跟前作章作致,那无疑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不量力,何不表现出自己真性情的一面,说不定还能搏取老人家几分好感。

若不是他回京后诸事缠身,又哪里轮得到顾清淮代他往杜家送东西,为了淘出那几样精巧的小件,那个晚上他几乎都耗在了库房里。

可听顾清淮回来说那丫头还不领情,当时就想要拒绝的模样,若不是五弟把话给说死了那箱东西指不定又给他搬了回来。

顾清扬当时听了心里就不乐意了,在哪里他都是天之娇子,从前在国公府里横行无忌惯了,谁不宠着他让着他三分,就算到了娘舅家脾性上有所收敛,但那也没有人敢驳了他的面子。

他这才第一次想要对一个人好,可这丫头竟然还不领情。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这丫头这般好收服,恐怕也就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杜老太爷没有作声,反倒是转头看向了萧怀素,语重心长地说道:“怀素,做人要大气,心胸宽广,这字才写得飘逸潇洒,看看你今天的字画,觉出哪里不对了?”说着竟然是将顾清扬晾在一旁指导起了萧怀素。

老人家也看出了两个孩子之间恐怕有些过结,不过却也不好追问,但天生的护短情绪发作,势必就要为外孙女讨回些场子。

顾清扬都那么大个人了,还好意思和小他十岁的一个女娃计较?

这样的心胸,不磨他一下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杜老太爷话音一落,萧怀素便偷偷瞄了顾清扬一眼,果然这小子一张俊脸已然涨红,眸中却是没有不服,竟是罕见地多了几分羞愧,低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怀素瘪了瘪嘴,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把你今日的画拿来我看看!”

杜老太爷一扬手,萧怀素立马乖乖地照做。

平日里她学习字画就在外书房窗下摆了个小案台,此刻她画的鱼虾图还放在案桌上呢,正被一方青石砚台给压住了一角。

萧怀素踮着脚尖将这鱼虾图铺陈在杜老太爷宽大的案台前,一副聆听教导的模样。

杜老太爷只瞄了一眼,便轻描淡写地说道:“格局太小,画不是画,倒是你兴作的涂鸦,不过嘛…倒是有几分写意,勉强可看。”

“是。”

萧怀素自然只有乖乖听着的份,跟着杜老太爷学画习字还不足月,她都是控制着进度的,能有如今的表现也是不错了。

顾清扬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琢磨了出来杜老太爷对他的一番敲打,不以为忤,面上还盛着一抹感激之情。

杜老太爷是谁,当朝首辅,算算为官的日子已经足足经历了两朝,他肯点拨一句,那已是天大的面子。

这会儿看着杜老太爷评画,顾清扬已是主动凑了过来,这称呼也改得顺口,全然不见半点生涩,“老太爷,萧三世妹这画虽然还有几分稚嫩,可我看着极有灵性,加以时日指不定又是一位书画大家!”话语中竟是主动与杜老太爷拉近了几分关系。

萧怀素侧头瞄了他一眼,她觉着顾清扬本质里就是有这种小强的潜质,打不怕骂不走,还能主动有这热呼劲,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好,好!”

杜老太爷连说了两个好字,看向顾清扬的目光温和了几分,“怀素学画习字不过半月多,能达到如今这种境界固然与她勤学苦练分不开,但到底也是天分使然。”

“老太爷本就是当世的名家,能得您指导,那也是萧三世妹的福分!”

顾清扬趁机拍上一阵马屁,萧怀素不禁在心底又将他鄙视了一番。

俩人你来我往寒暄了一番,杜老太爷这才请了顾清扬坐下,又命人上了清茶待客。

杜老太爷抿了口茶水,一捋长须,“好久没有下过棋了,世子爷有没有兴趣?”

“老太爷就唤我清扬吧,”顾清扬笑着接口,此刻说话已是自然随和多了,“在舅舅家倒是兵器摸得多,这棋嘛…老太爷若能够赐教一番,清扬自然是求之不得。”

杜老太爷也来了兴致,还命杜响将他珍藏的青玉石棋盘给拿了出来要与顾清扬对弈一场。

萧怀素看着这里也没她什么事了,再次起身告退。

这次杜老太爷却也没有再留她,倒是顾清扬郑重地起来对她道了歉,“从前是我有口无心,若是哪里让萧三世妹不痛快,世妹说出来罚我就是,千万别在心里与我计较!”

“哪里的话!”萧怀素扯了扯唇角,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只有和气道:“世子爷客气了!”

“老太爷!”顾清扬却是不舒坦了,转头就告起状来,倒像是拿住了杜老太爷的软肋,“三世妹这就是还生我的气呢,您说要怎么罚我,一句话的事,我绝无半句怨言!”

杜老太爷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来,萧怀素心里叫苦,面上强挤出了笑,“这是没有的事,外祖父都教导咱们心胸要大气,我怎么可能还在生气?”

“那…”顾清扬眼波流转,竟然有种别样的风流,“那今后三世妹就唤我一声顾二哥,”话音一顿,眸中透着狡黠,“或是清扬哥哥?”

☆、第【34】章 看透

清扬哥哥?

那么肉麻,她可叫不出来!

萧怀素瞪了顾清扬一眼,还是从善如流地唤了声,“顾二哥!”

杜老太爷捋须笑了笑,“如此就好!”又对萧怀素点了点头,“下去吧,再晚回去你外祖母可又要念叨了。”

萧怀素笑着点头,这才转身离去,只身后一道视线紧追而来,让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那头杜响已经帮着摆好了棋盘,杜老太爷的声音淡淡地传了出来,“说吧,今儿个来只怕不只是为了探望我老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