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知道,人心却是最易变。

希和固然不会因为刘氏并周明厚之流,就对所有人失去信心,可也不敢再如同从前那般相信这些管事。

好在世上,如同周明厚并沈母那般忘恩负义之徒还是少的。

“你?”冯行神情有些茫然,却在和希和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啊”了一声——这双眼睛自己果然见过!

“怎么是你?你不是跟在少主身边伺候的那个小兄弟吗?”

原来不是小兄弟,竟是小妹妹吗?怪不得少主当日那般宝贝,记得那小兄弟脸上有着深深浅浅的青紫瘢痕,瞧着很是有些吓人,再细瞧眼前少女,瘢痕虽是浅的多了,却果然还有些,还有这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瞧着人时的专注眼神…

下一刻已是激动无比:

“少主是不是也来了?他在哪里?小兄弟,不,妹子你快带我去见少主…”

至于旁边的玉娘,已是完全被这巨大的惊喜弄得懵了,竟是瞧着希和,除了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让冯管事失望了。”希和摇头,“阿兄两年前便外出游历,已是把商号交到了我手里。”

“阿兄?”饶是冯行自觉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这会儿也是瞠目结舌,好半晌才道,“你是,少主的妹妹?你说少主两年前便外出游历,难不成,把我提为管事的,是你?”

还想着也就少主那般有魄力的人,才敢力排众议,用自己这等年轻人,须知彼时任命下达,很是惹了一些老人不瞒,却是慑于少主昔日的威势,才没有人敢提出反对。

好在自己升任管事一年来兢兢业业,所做也算可圈可点,本想着还要更努力些才能回报少主万一,再料不到自己感恩戴德的伯乐竟不是少主,而是,面前这比自己还要小的小姐?!

委实没想到冯行这么严肃的人也会如此失态,希和也很是抱歉:

“方才有意欺瞒,是我的不对,还请冯管事和玉娘谅解。”

“小姐何出此言?”冯行脸上却是没有半分怨怼之意,甚而正色道,“小姐是女子,只身在外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说着和玉娘对谁一眼,竟是双双跪倒在地:

“冯行擅离职所,还请小姐责罚。”

“求小姐为我爹爹做主。”玉娘垂泪道——

这些日子生不如死的挣扎,再没料到还能等到主子来的一日。

“快起来。”希和忙把玉娘搀了起来,又叫起冯行,“我方才说的话可不作假——庆丰商号不容有失,怎么也得完完整整的从周明厚手里拿回来。”

庆丰商号的位置太过特殊,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这里更是通往边疆的必由之地…

“绝不会叫小姐失望。”冯行点头,“这些日子我已是取得了周家父子的信任,诸多事务,周慬都交给了我处理…周明厚关系网的最重要途径,一则是掌控了近郊水域的巨蟹帮,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则是漕帮的一个小头目黎勇…商号中应该有两个账本,我姑丈所以失踪,怕是也和这件事有关,只周家父子都是颇有心机之辈,眼下还不能找出真正的账本…”

口中说着,竟是再次跪下:

“属下斗胆,能不能请小姐帮着先化解一下眼前困局?我原本想着,能及早找到账本,掌握了周明厚父子罪证,就带着玉娘和丰哥儿找少主做主,哪想到那周慬竟是这般急切,眼瞧着三日后就是婚期…”

说道此处,已是红了眼圈。

玉娘也掩面泪流不止——

周家心黑手狠,每每想起表兄为了自己和那般凶狠如鬼一般的人纠缠,自己就心如刀割,唯恐他也会和爹爹一般再寻不得,又无论如何不愿再嫁周慬。

这才生出寻死的念头…

“小姐,那周慬正往这里走…”已然到了外面的阿兰忽然轻声道。

冯行倒抽了口凉气,忙不迭走了出来,看到丰哥儿已经醒来,正惊恐的瞧着阿兰,不及细说,忙不迭递了个眼色。

丰哥儿也是聪明的,探手就去推冯行:

“还不和你主子滚!这是那里,谁许你站在这里的…”

一语未必,周慬正好过来,却不见商妍的影子。来至近前,嘉赏的看了冯行一眼,却是理也不理丰哥儿,抬脚就要往里闯。

冯行眼睛里的怨愤一闪而过。

丰哥儿却是小孩子,立时慌了手脚,冲着阿兰道:

“阿兰姐姐,快帮帮我们,别让这个坏人进去…”

神情中满含祈求。

阿兰闻声,果然挡在了门前。

周慬那里把这个瘦弱的女子放到眼里,眼神一厉:

“滚——啊呀!”

却是腿上忽然一麻,还没反应过来,就从台阶上倒跌下来。

第47章 杀猴骇鸡

“阿妍你肯跟我说话了?”周慬放缓了语气,瞧着商妍的神情如同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温柔中又有些无奈。

“你收拾一下,和我家去吧。我娘前些时日还念着你,担心你到了京城会不会水土不服。”

“你让我去你家?”商妍神情已是有些扭曲,“也是,周大公子小登科,这样圆满的人生如何能没有人见证?就只是你周家门第高贵,我如何高攀的起?还是早早回去,免得碍了人的眼…”

语气里的怨恨听得周慬心里一阵阵没来由的发慌,半晌上前一步,低低道:

“你一定要说这般戳我心窝子的话吗?我的心…罢了,你这般匆匆跑回来,伯父一定担心的紧,既到了这里,便先跟我回去,和玉娘的婚事,待我再想一想…”

小不忍则乱大谋,怎么也要先稳住商妍,弄清她突然出现的原因。待再过得几日,一切完全妥帖之后,自家便可和安州那边再无瓜葛,到时候凭他是谁,又能奈我何?

这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慬哥哥?商妍的心一寸寸变冷,终至死寂——若然周慬肯为了玉娘争辩几句,自己也敬他是个男人!

看商妍低着头,虽不说话,却也再没有了适才的尖刻,周慬心略略放下来些,又想着商妍眼下怕是最见不得自己和玉娘一处,当下也不坚持着进房间了,只四处看了下:

“对了,阿妍你不是带了两个丫头吗?另一个丫头去了哪里了?叫上她们,咱们这就走吧。”

“我自有去处,如何要同你一道离开?周大公子贵人事忙,还请自便吧。”商妍却委实一眼也不愿再看到周慬,只管由阿兰扶着,径直进了玉娘的房间。

“阿妍——”周慬腆着脸想要跟进去,却不妨门随即重重合上,亏得周慬反应快,不然可不得被撞个正着?

在门外站了片刻,却终究无可奈何——商妍的性子可是被宠坏了的,最是无法无天。再加上也有些疑心商妍此来的目的,没弄清之前,委实不敢有什么过分之举。

当下勉强压下心头的燥怒,尽力用一种温柔的语气道:

“阿妍既和玉娘投契,你们一块儿多说说话也好,玉娘切记莫要慢待了阿妍,但凡阿妍有什么吩咐,你只管照做,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着人传话给我…呀!”

却是窗户忽然打开,一杯冷冰冰的茶水泼了过来,正正泼了周慬满头满脸都是,甚而好巧不巧,还有两片茶叶挂在周慬因不可置信而张大的嘴巴上。

“聒噪!”窗户再次重重合上,可不正是商妍的声音?

冯行依旧恭恭敬敬低着头,仿若没看见一般,心里却只觉痛快已极。丰哥儿毕竟年纪小些,“噗嗤”一声就乐了。

周慬顿时脸色铁青,半晌一跺脚,恶狠狠的瞪了丰哥儿一眼,袖子一甩就离开了吴家。

冯行如释重负,忙小步跟上去。

及至进了周府,周慬直接打发了冯行离开,自己则径直去寻父亲周明厚去了。

待听说商妍又跑回来了,周明厚也是吃了一惊,寻思片刻,皱眉道:

“可还有其他异常?”

莫不是商诚察觉了什么?特意让他女儿回来打探一二?

周慬不觉大为佩服:

“不瞒爹爹,我一旁瞧着,商妍带在身边的两个丫鬟委实有些可疑。”

毕竟,商诚宠女儿是出了名的,连带的她身边的丫鬟,哪个不是对自家小姐恭恭敬敬的?连带的也都知道自己商妍心里地位不一般,何曾敢待自己这般无礼?

“那丫鬟长得什么模样?脸上可有丑陋瘢痕?”周明厚也坐直了身体。

去岁自己已然见了杨希和的面,她那一张丑的很有特色的脸真真是让人毕生难忘。

“这个,倒是没有。”周慬回忆片刻,即便当时匆忙,可真有人生的这般模样,自己也不应该丝毫没有印象才是。

“就只是一个丫鬟似是进去和玉娘一处,另一个丫鬟也表现非同一般的嚣张,商妍不独没有怪罪,反而颇多回护…”

这样蹬鼻子上脸,比主子还要威风的下人,倒还真不多见…

周明厚先是皱眉,片刻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好,好!果然天助我也。”

口中说着,脸色一寒:

“这偌大商号可不全是少主一人之力,当初若非我们这些人披荆斩棘,受尽苦辛,商号如何会有今日兴盛局面?倒不想少主竟是个昏君的性子,竟把偌大一个商号拱手交给一个女子玩!也不想我们一番心血,如何能这般糟蹋?且这么多人要仰赖商号存活,一旦商号倒了,得有多少人啼饥号寒、流离失所?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少不得我受些苦楚,给老兄弟们留个后路…”

周慬听得眼睛越来越亮:

“爹的意思是,那两个丫鬟,真有可能是那,杨希和到了?可少主那般精明睿智之人,如何会教养出这么一个愚蠢的妹妹?”

这里可是庆丰府,不是安州。还以为杨希和即便起了疑心,也定然会苦心安排、步步算计,倒不想,竟然这么冒冒失的就跑到庆丰了。

安州那地方,自然拿杨希和没办法,眼下却是她自己送了过来,可见是个存不住事的冲动性子,偏还恁般愚蠢,一来就露出了马脚。

“圣人也有出错的时候,何况少主的年纪也就那般大,如何能事事周全?”周明厚冷哼一声,“再过几日,商号各地货物就会齐集此处,到时候且让巨蟹帮人出来闹事,我要让杨希和眼睁睁的瞧着那些货物如何在她眼皮底下尽数‘丢失’…”

到时候,竟是连借口都不用找了,委实省了自己太多事!

这般说着,周明厚仿佛已看到了所有货物变为白花花的银子,尽收入自己囊中的情形,眼中顿时豪情万丈——

从此之后,自己再不是给人管账的管事,而是富甲一方的巨贾。

且一旦自己成事,再号召其他老兄弟时,说服力无疑更强,不怕商号不整个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

到时候别说杨希和一个小丫头,便是少主重新回来,也无力回天。

更幸运些,说不得杨希和受刺激过大,这会儿就丧命庆丰府也是有的,那自己要接手的就不只是一个庆丰商号了,说不得能抢来半壁江山…

“爹爹好谋略…”周慬已是兴奋的站起身形,一边来回走动,一边不停搓着手,“有爹爹这番筹谋,咱们周家兴盛的局面不远了。”

“好了,你且稳重些。”周明厚道,“那杨希和行事这般鲁莽,自不必虑,只派人盯紧些便好。”

“眼下最可虑者倒是商妍——我和商诚相交多年,那可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大局未定之前,你且多哄着她些,切莫妄生事端,招了商诚到此。”

“爹爹放心。我省得的。”周慬忙应声,“之前我已是当着商妍的面说过,婚期会推迟——女人还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即便再大的怨气,但凡多哄几回,不怕她不回心转意。”

周明厚满意的点头:

“既如此,你且备好银两,记得丰厚些,我亲自去巨蟹帮走一趟。”

“真的推迟了婚期?”得到消息的玉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之前虽是小姐说的笃定,玉娘却不相信,倒不想,事情还真成了。

“我既然来了,那周家父子怎么也得给些脸面不是?”希和语气里满是讽刺之意,却是有些歉意的瞧着商妍,“阿妍,这几日,那周慬怕是会缠的你更紧了,你还须忍耐他些时日。”

“小姐放心…之前是我看错了他…”到如今,商妍自是已看透了周慬的真面目,心伤之余,更多的是厌恶,只希和既然安排下来,她自不会有什么异议,“倒是小姐,那周家既是存了这般狼子野心,会不会对小姐不利?”

“无妨。我自有安排。”希和并不甚在意——所谓杀鸡给猴看,既然周明厚这般无私,想要充当那个震慑众鸡的猴,自然要成全他。

到得晚间,直管派人唤来阿良并青碧。

几人略谈了些时候,阿良便独自一人离开。待回了客栈,阿良进了房间后便再没有出来。

“果然是杨希和到了。”坐在茶楼里的周慬听着手下的回报,又盯着对面客栈看了几眼,冷笑一声,“他们今儿个还去了哪里?”

“这些人全是分开行动的,有去附近寻车马行的,有去市面上闲逛的,对了,这阿良最好笑,竟是想去漕帮…”

“去漕帮?”周慬也止不住“噗嗤”一声乐了,“这些子蠢货,还真以为自己多高贵呢,还想跟漕帮攀上关系,真真是自讨没趣。”

就如同自家,在庆丰经营这么久,也就巴上了下面的小头目罢了。

“可不,”那人凑趣道,“我可是眼瞧着这家伙直接被人叉了出来。后来,这阿良又想往漕口的郑秀才家里去,却是同样吃了闭门羹…”

“杨希和消息到也算灵通。”听手下提到漕口,周慬脸上神情终于认真了些,“只可惜,那郑乾可是我们喂熟的狗,她想要用,也得看我们答应不答应。”

嘴里虽是如此说,却明显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去,封一个五百两的红包,送到郑乾那里,就说这些日子辛苦他了,让他拿去跟那些秀才们分了。”

——都说刀笔如刀,漕帮和官府虽然厉害,偏是也有能和他们形成制衡的,就是漕口。要说这漕口也不是朝廷官员,不过是些有功名在身的生员罢了,偏是一个个伶俐的紧,对漕规那可真是门儿清,不独百姓对他们多有仰赖,便是官府和漕帮何尝不得给他们几分脸面?

要说自家也算运道好,竟是机缘巧合之下,能结识郑乾这等能言善道之人,言语之锋利较之另一班专吃漕帮的污心糟秀才,还要更胜一筹,更难得的是他们还不贪心。

这两年可不就是靠了郑乾等人,才令得商号生意越发顺风顺水?

只周慬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这会儿希和并阿兰已经出了吴家,正站在郑乾的小院外,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冯行…

第48章 漕帮

“…今儿个午时,周明厚便带了厚礼去了巨蟹帮拜会,眼瞧着再过得几日,各地货物便会云集庆丰,属下瞧那周明厚的模样,十有八、九,会在这时生事…”

冯行跟着希和,一路走一路说,既有对希和的感激和钦佩,更有浓浓的忧虑——

怪不得少主会放心的把偌大一个商号交给小姐打理,眼下瞧着,小姐果然颇知谋略。不过故意露出些马脚,来了一个打草惊蛇,不独令周慬推迟了和玉娘的婚期,便是周明厚也越发行事恣意起来,就比方说今儿去巨蟹帮,竟是丝毫没想到遮掩,分明没把小姐看在眼里的模样。

“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希和倒是不意外周明厚所为,这人怕是早忍得久了,自己这会儿把现成的把柄送到他手上,如何会不心动。

冯行点头,转而又道:

“只货物眼瞧着就要到了,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咱们那些货物给保全下来呢?”

庆丰近郊水域可全是巨蟹帮的势力范围,周明厚既是下了血本,定然不容有失,自家商号虽是财力雄厚,可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真是和巨蟹帮起了冲突,怕是根本没办法善了。

“巨蟹帮比漕帮还要厉害吗?”希和轻笑一声,“你去敲门吧。”

“啊?”冯行愣了一下,巨蟹帮当然比不得漕帮。只漕帮可不比那些小门派,便是周明厚在庆丰经营多少年了,又何尝能入得了漕帮大人物的眼?甚而今日阿良被漕帮人赶出来的事,冯行也是知道的,怎么小姐的意思是依旧要靠着漕帮吗?

懵懵懂懂的转过头来,却是再次吓了一跳——

这不是漕口中人郑乾的家吗?

据自己所知,郑乾和周家过从甚密,甚而阿良也是才刚吃了闭门羹的。

小姐怎么又来了?

阿良毕竟是下人,就是被赶出去也不算什么,倒是小姐,可怎么好收这般委屈?且之前可是和郑乾打过交道,真是瞧见自己和小姐一处,传到周明厚耳朵里,定然会坏了大事。

刚想劝希和赶紧离开,不妨门一下从里面打开,一个年约二十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郑公子,”冯行已是抢上前一步,挡在希和面前,手心里一团的冷汗——幸好小姐脸上戴着幂离。又忙不迭给希和使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

不妨希和依旧稳稳当当的站着,便是和自己说话时从来都是带着几分不耐烦的郑乾也难得的周到礼貌:

“怪道今儿一早就听见喜鹊在枝头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人到了。”

冯行刚要搭话,不妨希和已是去了幂离,笑着道:

“郑大哥又打趣我,小心我跟嫂子说。”

口中说着,径直往院内而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郑乾瞧着希和浑不在意的模样,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不过你嫂子这会儿可不在家,你想告状,可也找不到人——听说你来了,她就紧赶慢赶的出去了,说是南市的鲜虾这会儿正是上市,香辣虾也好,爆炒虾也罢,想吃什么随你点,还有大黄鱼——你不是最爱吃咸菜大汤黄鱼吗…”

郑乾嘴皮子可不是一般的顺溜,一番话直说的希和口水都要下来了,至于冯行则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话说这真是那个言辞如刀,能活活把人骂死的郑毒舌?饶是自己奉了周慬的命每次上赶着来送银子,郑乾也就对自己哼一声罢了,何曾有过这般如沐春风的情形?

半晌终于磕磕巴巴道:

“小姐你,和郑先生,竟是,旧识?”

因有一些顽劣的秀才在里面搅和,之前漕口的声誉可不是一般的糟,说是千夫所指也不为过。可就是那么一帮子耍嘴皮的人,愣是全说不过一个郑秀才。

以致眼下漕口中人分为两派,一派是郑乾为首,另一派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秀才林风如把持,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风如那一派明显处于下风。

可就是这个如雷贯耳的郑乾,这会儿竟是和自家小姐言笑晏晏!

真有郑乾出面,再去求助漕帮怕是就容易多了,毕竟,便是漕帮,也有需要借助郑乾这些人力量的地方。

又忽然想到一件事,据小姐说,她就是两年前接手商号,同时来了一趟庆丰的,而郑乾可不也就是从两年前开始插手漕口事务的?难不成从那时起,小姐就已然未雨绸缪?

这般想着,不觉有些冷汗涔涔——亏得小姐试探时,自己选择守护商号,不肯背主,不然,可是说不好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说话间,一个相貌姣好的妇人牵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那小男孩生的粉雕玉琢一般,玉雪可爱至极。

希和已是迎上去,探手就去抱:

“毓哥儿,还认得姑姑吗?”

妇人眼睛已是有些发红,一叠声道:

“阿和你这次回来了,可得多住些时日,你不知道,毓哥儿可也想你的紧呢,有事没事就念叨着姑姑呢…”

那边希和已是把毓哥儿揽在怀里。毓哥儿明显还有些腼腆,被希和抱着时小身体就有些僵硬,却是瞄一眼希和,便放松一点,不过片刻功夫,便搂紧了希和的脖子,如何也不肯撒手了。

“这孩子,对你倒是比对我这个爹还亲。”郑乾就有些吃味,嘴角却带着笑意——两年前自己应试,不妨毓哥儿忽然得了急病,亏得遇见阿和,不然,怕是毓哥儿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