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嬷嬷一听,立刻点头道:“是啊,公主,还需要你弹压昭凤宫内的奴才,她们不出任何差错,才是对娘娘最大的帮助。”
大公主慢慢伸回手,她哭了出来。
阙嬷嬷见状,只能站在一旁扶住大公主。
很快,琦月带着四位太医和稳婆走了进去,昭凤宫的总管周海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宫女太监烧水。
一切井然有序,纪茗萱不会插任何手。
里面传来皇后若隐若无的喊叫声,纪茗萱的心有些抽动起来,若不是她生产过,听到这样的声音,她是吃不消的。
这时候,赵存洅走了出来。
看见大公主伏在阙嬷嬷身上,二皇子将脸也紧紧贴在纪茗萱的身上,纪茗萱想要起身给赵存洅行礼,赵存洅挥了挥手。
纪茗萱轻轻点头。
屋内除了宫女太监的走路声,就只有从里面传出来压抑的呼喊声。
这两样声音,传在众人的耳中,让众人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大公主从阙嬷嬷身上起来,她擦干眼泪,对赵存洅行了一礼。纪茗萱轻轻地拨弄了二皇子的后背,二皇子也从纪茗萱怀中起来,慢慢的走到赵存洅身边去。
“父皇…儿臣…儿臣…”二皇子眼泪和鼻涕似乎分不清你我。
赵存洅叹道:“昭仪,二皇儿还小,你带他去侧殿去吧。”
纪茗萱沉重的点了点头。
二皇子却道:“儿臣想要等母后…”
赵存洅难得柔声道:“朕知道你孝顺,但是这个地方不是你能长久呆的,听话。”
二皇子抹去眼泪,道:“儿臣现在不会哭了,求父皇准许。”
赵存洅皱起眉,纪茗萱抓紧了手,看着二皇子,心中有着若隐若无的烦躁。
大公主道:“父皇,就让女儿和皇弟在这儿守着吧。”
赵存洅扫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走到大公主身边,跪了下来:“求父皇准许。”
赵存洅看着两个孩子,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坐到靠门的座椅上去。”
大公主和二皇子连忙谢道:“谢父皇。”
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去。
午膳,四人也无心用。这个时候,太后也来了,各宫的妃嫔也到了昭凤宫。
黄昏的时候,产房里的叫声越来越弱。
稳婆看着只有浅薄的呼吸的皇后娘娘,心神大乱。
太医们早知这个症状,立刻拿出准备的药让稳婆给皇后服下。
张院判冒着被砍头的危险走出内寝殿。
看到外殿的诸位主子娘娘,心中苦笑。
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就算他没被留下,皇后娘娘一生产,自然会有小太监叫他们几个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们去,现在留在这里至少还能保住皇嗣。若是突然而来,没有准备而让皇后娘娘和皇嗣共同丧生,这罪上加罪。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难产,微臣等人想尽了办法让皇后娘娘保持气力,可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皇后娘娘气力已经用尽,现在不仅皇后娘娘,而且皇嗣也有夭折的危险。”
赵存洅脸色一变,太后也露出大惊之色,大公主神色惊恐,二皇子咬紧嘴唇。
至于其他的妃嫔,面上都是担忧惊恐之色,虽然这不是她们心中真实的想法。
“用药吧,一定要保住皇嗣。”赵存洅冷冷的说道。
这话落在不明真相的人耳中,不禁露出惊恐之色。
大公主哭了起来,她没有求情,她知道,她就算求得父皇同意,母后也不会好的。
二皇子见大公主哭了起来,他同样哭了起来。
太后看了看赵存洅的脸色,然后看向纪茗萱,纪茗萱面露不忍,太后闭上眼,手中的佛珠更快的转动。
张院判沉重的说:“微臣遵旨。”
目送这张院判进去,不久,里面皇后的声音由开始的无力变得力足。
两个时辰后,一声婴儿大的啼哭声响起。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门开了,稳婆走了出来,她没有抱着孩子出来。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生了一位小公主,不过血崩了…”
大公主紧绷的心本来还存着渺茫的侥幸,可是得到结果,意识受不住晕了过去。
幸好阙嬷嬷接住大公主,赵存洅的脸上看不到表情。
太后道:“公主呢?”
稳婆道:“公主在母体受了些损伤,四位太医正在诊治。皇后娘娘求太后娘娘和简昭仪娘娘进去。”
众位妃嫔听到这话,原本送下来的心顿时又犹疑起来。
赵存洅不语,这最后本在情理之中。他缓缓点了点头,太后扫向众位妃嫔,道:“茗萱,扶哀家进去。”
纪茗萱走到太后身边,扶着太后慢慢走进屋子。
厚重的血腥之气,里面很热也很闷,几个宫女在一旁收拾,四位太医在一旁诊治小公主。
纪茗萱扶着太后走到床前。
皇后已经睁不开眼了,感知能力也弱了很多。
太后主动握上皇后的手,皇后这才有触觉,她看不到,她克服住自己的累意和眼前的黑暗。
艰难道:“是…是母后…”
太后道:“是哀家。”
皇后露出淡淡的笑容:“小…公主…臣妾想要…想要托付…母…”
太后哪里还会不明白,说起来,对于这个儿媳妇,太后说不上喜欢,但是也说不上讨厌。
当初她嫁给皇儿时,她就和皇儿开了府,一个月很少见面。作为母亲看到她与皇儿感情极好,心中不舒服是一定的,但是她也不曾为难她。后来皇儿疏远了她,她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和她讲。在这个媳妇心里,对于她敬大于孝。久而久之,她和她便更拉远了距离。
直到皇儿登基,虽然交集多了起来,不过自己喜欢皇孙,不免多对德妃高看了几眼,后来后宫争斗起来,皇后下得手让她不喜,这使婆媳两个更加疏远起来。
现在想来,她和皇后没什么感情,但是皇后对于她是十分尊敬的,也因为这一点,使她这个太后过得不错。
“你放心吧!”太后答道。
人死如灯灭,以前什么不愉快的也该烟消云散,小公主终究也是她的孙女。
“谢…母后…”皇后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的笑容略深了一些,但是此时却也是她最后的一个动作。
太后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手慢慢变冷,不由的让她想到了先帝,先帝的手也是在她手中慢慢冷下来的。
纪茗萱看到这一幕心中复杂万分。
105 灵前风波(一)
太后慢慢放开皇后的手,纪茗萱连忙过去将她搀扶起来。
“人有生老病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哀家。”
纪茗萱急切道:“不会的,太后您一定长命百岁,您还要看着沐儿生子,小公主出嫁呢?”
太后见纪茗萱如此激动,心中一暖,不枉她疼她一场。
“皇后是个好女人,可惜了…”
纪茗萱低下头去,不语。
太后道:“出去吧。”
纪茗萱点了点头,在掀开重重珠帘前,她脱下头上的一切亮眼的装饰,长发散落下来。太后点了点头,国母去世,妃嫔命妇去装饰,以示尊敬。
纪茗萱扶着太后走出来的时候,还在收拾东西的宫女,以及诊治小公主的太医全部跪了下来。
国母病逝,举国同哀。
太后走到小公主旁,看到十分小的小公主,眼中怜爱顿生。
“张院判,小公主如何?”
张院判道:“小公主瘦弱,细心调养几年便可。”
太后道:“既然如此,就由你负责小公主的身体,一出差错,数罪并罚。”
“微臣遵旨。”
太后点点头,她抱起了小公主,好轻,比起孙儿来,轻得过分。
纪茗萱看着小公主,小小的一团,心中顿生伤感。
外面传来丧钟的声音,原来,在她和太后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她的脱饰,让外面的丧钟响了起来。
外面的天啊,也黑了起来。
早料到这个结果,真实发生,远比她想象中那般复杂。
太后看着小公主,心中一叹,她放了下来。
“好好看护小公主。”
“是。”
太后重新搭在纪茗萱手上,说道:“走吧。”
寝殿大门缓缓开启,赵存洅站在门口中央,门口两侧跪成一排。
太后走到赵存洅身边,纪茗萱退到宁昭仪身边,同样跪下。
随着赵存洅走进屋子里,所有的人全部低下头去。
太后看到某些人还穿的艳丽无比,面色一沉。
“都退下。”
众妃嫔齐齐磕头,道:“是。”
一个个退下,纪茗萱出外殿还看到太后转身望着赵存洅担忧的目光。
出了昭凤宫,不少人欲围上来询问纪茗萱,纪茗萱面沉如许,丝毫不曾搭理。
就是高位的恭德妃和她的二姐姐也没有多加搭理,众妃嫔目送纪茗萱离去,不免私语猜测。
静安轩。
冯嬷嬷连皇帝驾崩的丧礼都经历过,所以听到钟声,她便已经让静安轩的下人收拾了起来。
纪茗萱回到寝殿的时候,冯嬷嬷看到头上素净的打扮,不由的点头。
“冯嬷嬷处理的很好,国丧期间,定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冯嬷嬷慎重起来,她点了点头。
“娘娘,不知这后宫皇后丧礼谁主持?”
纪茗萱道:“本宫已经将凤令和凤印送了出去,又怀着身孕,自然不可能是本宫。”
冯嬷嬷送了一口气,道:“这就好,就怕娘娘操心太多,耽误了自个身子。”
纪茗萱见四周无其他人,她并未阻止。
“国丧隆重,娘娘的身子才一个月,是最不稳定的时候,所以娘娘要早作准备。”
纪茗萱也想到了这个,道:“本宫会注意的。”
冯嬷嬷见纪茗萱听进去,心稍微放松了些。
“这段时间或许繁忙一些,你定要好好注意三皇子,虽然三皇子还小,只需要在最后一天行礼,但是人多杂乱,万不可让三皇子出事。”
冯嬷嬷凝重起来,这样繁忙的日子,果真是做手脚的好日子。
“奴婢会更加注意的,娘娘,四皇子那…”
纪茗萱道:“太后无需丧礼,荣寿宫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而且太后抱去了三公主,三公主身子弱,有张院判随时诊治,沐儿不会出大事。”
冯嬷嬷叹道:“既然如此,奴婢就放心了。”
纪茗萱道:“让李兼陌给本宫做些固胎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冯嬷嬷点头:“自当如此。”
纪茗萱道:“本宫先歇息一会儿,明儿个还要守灵。”
冯嬷嬷道:“奴婢这就去办事,让芝草前来伺候。”
纪茗萱同意的挥了挥手。
在炕上眯起了眼,芝草走进来,只得从床上抱出被子,轻轻盖在纪茗萱身上。
没想到娘娘出门一整天,就传来皇后崩逝的消息。
冬日正凉,娘娘还要跪着守灵,娘娘怀着身孕如何受的了。
想了片刻,她从针线篓子里拿出针线,然后翻出皮毛,开始绣了起来。
纪茗萱醒来的时候,发现芝草还在做着针线。
看着毛茸茸的护膝,她轻轻的一笑。
“娘娘还是多歇息一会儿吧。”
纪茗萱手摸向这护膝,很厚。她问道:“什么时候了?”
芝草道:“寅时了。”
纪茗萱笑了笑,竟然一下子睡过去三个时辰。
“睡够了。”
芝草狐疑的看着纪茗萱,纪茗萱任由她打量。
芝草见状,叹了一口气后然后将针线咬断,说道:“娘娘试试,看有没有有碍动作?”
纪茗萱承接这份心意,她给掀开衣裙,轻轻的带上去,然后站起来走动了几步,她道:“很好。”
芝草这才放心,道:“明日娘娘可要穿厚一点。”
纪茗萱道:“内务府可送来丧服?”
芝草道:“一时间,内务府准备得不多,不过娘娘还是有的。”
纪茗萱蹙眉:“也就是说有些没有?”
芝草点了点头:“这也没法子,谁也没想到皇后娘娘昨天难产。”
“纪良媛和王良人可有?”
芝草道:“纪良媛有,王良人就不知道了。不过,娘娘放心,虽然没有特定的丧服,但是一些白色的布匹还是有的,这晚上足够王良人制作一件简单丧服了。”
纪茗萱想了想,此时又不是她掌宫务,何苦费这么大的心思。
“可有旨意下来,是不是淑妃布置丧礼?”
芝草点了点头:“确实是淑妃,不过皇上让恭德妃也搭了一把手。”
纪茗萱心一松,总算还没有事情脱离她所想到的。
“皇后娘娘这么突然一去,还是真令人震惊的。”
纪茗萱想到皇后最后的托付,不禁心中一叹,她是个好母亲。反而,观之她,却不是一个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