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皇上点点头说道,皇后指了指陈曼柔和杨贵妃:“妾想要陈贵妃和杨贵妃一起审问这件事情,付妃不相信妾,总不能连杨贵妃和陈贵妃也不相信吧?”
皇上看跪在地上的雪晴和雪明:“付妃觉得如何?”
雪晴磕了头,倒退着进了内室,没多久就又出来了:“回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话,我们娘娘说,但凭皇上做主,娘娘相信皇上,一定会为那没福气的小皇子做主的。”
皇上又转头去看皇后:“既然如此,这事情就交给梓潼了,朕还有事情,就不在这里耽搁了。”
皇后起身给皇上行礼:“妾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的,国事为重,妾就不送皇上了。”
皇上起身,走到杨贵妃和陈曼柔身边,顿了顿说道:“你们两个要好好照顾你们主子娘娘,可别让她太累了。”
“是,妾一定会照顾好皇后娘娘的。”陈曼柔赶紧和杨贵妃一起起身行礼,目送皇上出去了,才一左一右的给皇后行礼:“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妾等去做就行了。”
“皇上看重娘娘的身体,娘娘可别太累了。”陈曼柔冲皇后眨眨眼,皇后失笑:“你个促狭的,放心吧,有你们两个能干的人在,本宫就是不想休息,也不得不休息了。陈贵妃,你先说说,这事情应该如何审问?”
陈曼柔迟疑了一下,恭敬的回答:“娘娘,妾认为,应该先让她们三个,各自说自己这边的证据,然后一一印证,若是谁说的证据对不上,那就有可能是在撒谎。”
撒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真凶了。
杨贵妃冷哼了一声:“陈妹妹这办法恐怕不行,她们三个争吵了半天,说的也都是些口头上的猜测,所谓的证据,不过是自己推测出来的,做不得准,这样的证据,随随便便就能翻过来,你若是一一印证,恐怕你在这里站到明天早上都印证不完。”
“那杨姐姐说说,咱们应该如何审问这事情?”陈曼柔也不生气,她算是了解了,杨贵妃一向是这种臭脾气,没事也要吵三分,除了对着皇上十分的温柔婉转善解人意之外,对着其他的人,那就是一座随时能爆发的火山,还总是在喷火苗。
有时候陈曼柔都很好奇,这种独特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
“要我说,咱们应该先从付妃小产的原因上下手,然后将付妃宫里的人都抓过来审问,还有常妃和惠妃,她们宫里的人这两天都做了什么,有谁和别人接触过,又都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情,然后再来看谁最有嫌疑。”
杨贵妃斜睨了一眼陈曼柔,转身对皇后说道。
这个方法也挺好,皇后只略沉思了一会儿,就点头说道:“让本宫来说,这两个方法都很好,不若两个方法同时用,陈贵妃负责询问一应事宜,杨贵妃则是负责追因问责,两相印照,也省得有人说本宫徇私。”
陈曼柔和杨贵妃只好领了命,只留了皇后在正殿里坐着喝茶,她们两个则是各自奔波准备开始审案。
陈曼柔先让人将常妃和惠妃分别请到了两外的屋子里,将她们隔开,然后进了内室。付妃躺在床上,额头上绑着白布巾,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正怔怔的看着床顶,一脸死气沉沉。
“付妃,你还年轻,身子又好,好生养一段时间,自然能再怀上小皇子。”陈曼柔坐在床边,例行公事一般的安慰了付妃两句,其实,若不是因为屋子里还有人在,她连这两句安慰的话都不想说。
虽说,之前谋害小四的事情已经是处置完了,但付妃只是付出了一个贤妃的位置,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害,所以她一向是看付妃很不顺眼的。
不过,不顺眼归不顺眼,陈曼柔是绝对不会主动伸手做谋害皇子的事情的。她从来不觉得,一个人所做的事情,就永远没有揭发的一天,哪怕是为了小四,她都不会让自己的手沾染上鲜血。
付妃听见话音,转头去看,见是陈曼柔,眼中闪过愤恨,随即就闭了眼睛,咬着嘴唇不说话。陈曼柔猜测,大约这会儿付妃正在心里挣扎,是先骂自己一顿,还是先哭诉一番。
自己看付妃不顺眼,同样的,付妃对自己这个短短时间内就一跃成为贵妃的人也看不顺眼。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就连付妃床头站着的大宫女都开始着急了,付妃才眼皮子颤了两颤,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贵妃娘娘,还请您为妾做主。”
说着,就起身想要给陈曼柔行礼,陈曼柔赶紧伸手按住她:“本宫不在意这点儿子虚礼,你身子不便,就好好的躺着吧,不用起来行礼。”
心里倒是为付妃赞叹了一番,痛失孩子的时候还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真不愧是名满京城的“贤良淑德”之人。
“本宫过来,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付妃你为何会怀疑到惠妃和常妃的身上,今天的事情又是如何发生的?”
陈曼柔先起身对正殿那边行了礼,然后坐下问道。付妃一眨眼,一串泪珠子就跟着下来了:“自皇后娘娘免了妾的请安,妾平日里就在承乾宫,足不出户。今天一早,妾用了早膳,和往日一样,打算在院子里走走,也好活动活动。只是没走了几步,忽然就觉得肚子疼,然后就见了红,妾身边的雪晴立马去请了御医,只是也没来得及,等御医过来的时候,妾已经疼的晕了过去,御医也只是说,孩子,孩子…”
付妃哭的不成样,陈曼柔也不好催促,只示意了旁边的宫女给付妃递手帕,那宫女半扶着付妃的肩膀安慰道:“娘娘,您别太伤心了,您和贵妃娘娘好好说说,也好为小皇子申冤。”
付妃哭了一会儿,拿帕子揉揉眼睛鼻子:“妾不甘心,就问御医妾小产的原因。御医说,是因为妾吃了含有红花的东西。贵妃娘娘,请您明察,妾这里的东西,可都是御膳房送过来的,小厨房也并没有做手脚。不可能是这吃食上面的事情,于是妾就想到,用早膳之前,妾曾经涂了口脂,于是,妾就赶紧让御医看了那口脂,果然,御医说,那口脂里面是掺了红花的。那口脂,是惠妃送过来的啊。”
陈曼柔细细打量了一番付妃的脸色,没涂上面胭脂水粉,但是唇角确实是有口脂的痕迹。她微微皱了皱眉,这付妃也算是小心了,没有用胭脂,但是为什么单单用了那口脂呢?
“御医还没走吧?”陈曼柔也不想去细究付妃用口脂的原因,开口又问了一个问题,付妃点点头,说是御医还在侧殿里等着。
“付妃,你说,口脂是惠妃送的,那么,你怎么又说常妃也想害你呢?”陈曼柔一边吩咐了人去找御医,一边又接着问付妃。付妃脸上恨恨的,咬牙切齿的说道:“御医说,那口脂里面,放了玉露膏。整个皇宫,有玉露膏的,不超过五个人,皇后娘娘和陈贵妃娘娘您,可没送过惠妃玉露膏,杨贵妃的玉露膏也绝对不可能送给惠妃,妾让人打探了,前几日,常妃送了惠妃一瓶子玉露膏,不是她们两个合谋,那是什么?”
132 处罚
“付妃,你平日里用的口脂都是从哪儿拿回来的?又是放在什么地方的?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触到你那口脂?”陈曼柔微微皱眉,她就不相信,付妃那口脂是随随便便放的,这种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为了防止别人动手脚,基本上都是要放在自己的内室的。
内室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付妃果然顿了顿,接着哭道:“妾的口脂一向是放在内室的梳妆匣里的,那日惠妃妹妹和常妃妹妹过来看妾,一定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们动了手脚!”
“御医可说你是吃了多久的口脂,才小产了的吗?”陈曼柔接着问道,她这会儿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付妃本身是个聪明人,就算是有怀孕的时候涂口脂的习惯,也定然是会将那口脂给藏好的。
这会儿这么轻易的就让惠妃和常妃做了手脚,其中肯定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付妃自己想要搞出点儿什么,然后报应到她自己身上了。
“可有证据?”陈曼柔很想打探打探杨贵妃那边的进度,若是杨贵妃那边审问好了,她这边直接结案就可以了。只是,杨贵妃肯定是不会给她露底的。
陈曼柔从各种细节推断,将付妃的说辞整理了一番之后,心里多少有些谱了,转身又去找了常妃和惠妃。
等事情完结,再回到钟粹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立冬一直在门外守着,看着陈曼柔回来,先转头冲里面喊了一声:“对月姐姐,娘娘回来了,晚膳再热热。”
说完,立马迎过来扶陈曼柔:“娘娘,饿不饿?四皇子醒来之后没见到您,可是伤心了好大一会儿呢,这会儿还没睡觉,正在屋子里等着。”
“嬷嬷们没劝着?”陈曼柔略微皱皱眉,立冬点点头:“嬷嬷们劝了,只是四皇子必定要见了您才去休息,本来四皇子还打算出去找您呢,奴婢们好说歹说,四皇子才只在屋子里等着。”
“娘!”陈曼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里面一声喊,然后小四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陈曼柔赶紧弯腰,将人抱住:“小四今儿乖不乖?”
“小四很乖,娘你去做什么了?怎么一直不回来?”小四伸手搂了陈曼柔的脖子,眼眶红红:“小四等你很久了。”
自打小四出生,还真没这么久都没见过陈曼柔呢。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陈曼柔就总是呆在钟粹宫,若是有事情,也顶多半天就回,或者就直接带上小四。将小四一个人留下的情况,很少见的。
陈曼柔赶紧侧头在小四脸上亲了两口:“娘的宝贝,是娘不对,没早点儿回来和小四说一声。娘今儿是有事情要做,你母后事情繁忙,宫里又出了大事情,娘得去帮忙。”
“出了什么大事情?”小孩子心性,见陈曼柔安慰他了,小四的眼泪也就收住了,好奇心却是立马又上来了,在陈曼柔的怀里挣扎了两下,接着说道:“娘放下小四吧,娘去给母后帮忙,肯定很累,小四长大了,娘不用一直抱着小四了。”
“娘的小四可真懂事儿。”陈曼柔说着,弯腰放下小四,拉着他往里面走:“你今天晚上吃了什么?”却是将小四之前的问题给绕过去了,小四暂且也没那么聪明,只跟着陈曼柔的话题走:“吃了奶糖碧粳粥,还有枣泥馅儿的山药糕,牛乳蒸的鸽子蛋,还有点心。”
“吃饱了没有?”陈曼柔坐在榻上,伸手揉他小肚子,小四抱着肚子躲陈曼柔的手指:“吃饱了,娘还没吃饭,一定很饿了吧?对月姐姐给娘做了很多好吃的。”
“那小四要不要再吃一点儿好吃的?”陈曼柔问道,旁边陈嬷嬷有些迟疑:“娘娘,四皇子晚膳吃的不少…”若是再吃,肯定积食。
陈曼柔略微想了想:“那喝点儿牛乳可有大碍?”
“这个无碍,不过,喝半碗就可以了。”陈嬷嬷赶紧应道,陈曼柔笑着点点头:“本宫不知道这些东西,日后嬷嬷可得多提醒本宫。”
“奴婢不敢当。”陈嬷嬷诚惶诚恐的行礼,陈曼柔也没说什么,只让尽欢去准备办完牛乳,正好对月送了晚膳进来,娘儿俩正好一个喝牛乳,一个吃晚膳。
这会儿时间确实是不早了,小四平日里早就睡下了。今儿是等了陈曼柔半天,喝了牛乳,就有些犯困。陈曼柔亲自抱了小四,将他给哄睡了,摆摆手让陈嬷嬷自下去休息:“今儿小四就留在这里了。”
“是,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本来这事情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只是,陈曼柔敲打了教养嬷嬷,这钟粹宫里也就没人对这事情说什么了。
陈曼柔将小四小心的放到床里,小四圆滚滚的身子立马在床上滚动了一圈,然后张着小嘴儿睡的香甜。陈曼柔失笑,将他手脚都归拢好,拿了小褥子给他盖着肚子,吩咐对月先守着,自己则是去浴室洗刷去了。
“娘娘,今儿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立秋和立冬进来服侍,对月一边调试着浴桶里的水温,一边好奇的问道:“付妃那孩子,是谁弄掉的?”
“所有证据都指向常妃。”陈曼柔进了浴桶,懒洋洋的说了一句,立秋将她的头发都放在旁边的小桶里清洗:“证据都指向常妃,那这事情另外还有主谋?”
“我是这么觉得的,只是没有证据。”陈曼柔说了一句,张嘴打了个呵欠,对月几个见她疲惫,也都不再问了,只赶紧服侍她洗澡。倒是陈曼柔自己将今儿的事情又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对惠妃的警戒,就又提高了两层。
眼看着两次事情都有惠妃的影子,最后的结果却和惠妃没有半点儿关系,这惠妃,也真是个人才。
之前付妃摔的那一下,大抵是付妃自己搞出来的事情,毕竟,一件事情没有任何证据任何疑点的话,那谁获利最大,谁就是嫌疑人。付妃那一下,一举三得啊,自己不用出承乾宫了,给惠妃安上了个嫌疑犯的帽子,还隐晦的暗示了一下皇后不贤。
只可惜,戏演的太大了,终于演到自己身上去了。
那承乾宫,也不知道哪个是惠妃的钉子。皇上赏赐下来的玉露膏都是有数的,皇后那里的能对的上,杨贵妃和自己这里也能对上。淑妃那里也能对的上,德妃是早早就用完了的,只剩下惠妃和常妃这两个。
惠妃死不承认自己从常妃那里得了玉露膏,只说自己并没有被烫伤,皇后派的嬷嬷也检查过了,确实是没有烫伤的。而常妃那里的玉露膏,就少了一瓶。
想着,陈曼柔忽然笑了笑,当时常妃的那脸色,可真好看。
“娘娘,水有点儿凉了。”对月轻声在旁边说了一句,陈曼柔睁开眼睛,随手撩了水往身上洒了一些,就起身说道:“也正好洗完了,你们几个也收拾收拾,去吃一顿宵夜。今晚上让立春和立夏守夜就行了。”
对月应了一声,拿了干净的布过来,给陈曼柔擦拭了身体,穿上了衣服,这才退了出去。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陈曼柔神清气爽的去给皇后请安,皇后脸色不是太好,昨儿那事情完结的确实有些太晚了,大约是没休息好,见了陈曼柔,也只是略微点点头:“陈贵妃来了,坐下吧,今儿怎么没见小四?”
“正要和娘娘说呢,小四昨天晚上非要等着妾回去,就睡的有些晚,这会儿都没起来。”陈曼柔笑着应道:“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无妨,也是本宫昨晚拖的时间长了点儿。”皇后随意的摆摆手,见人都来了,才转头说道:“付妃小产的事情,昨儿本宫已经查明白了,常妃意图不轨,出手谋害皇子,罪不可赦。”
“但鉴于常妃往日里还算是守规矩,所以死罪可免。只将常妃贬为从五品的美人。至于惠妃,虽然并无罪责,只是在付妃小产的时候出言嘲讽,妇德有缺,就贬为从三品的婉仪。”
听到这降位处理,陈曼柔心里就明白了,看来,皇后也是看出里面的猫腻了,只可惜了,没有证据。
接下来是一些边缘处置,比如说,让常妃,现在的常美人搬到侧殿去住,崔婉仪则是暂且不用挪动。还有份例的惩罚,禁足的惩治等等,将下面一群人都惊的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也都好好努力,这四妃的位置上,还空着两个,若是谁怀孕了,能为皇上生下小皇子,本宫自然是不会亏待你们。”皇后扫了一眼下面的众人,悠悠然的说道。
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就是变了变,德妃的脸色更晦暗了,刘妃魏妃等人则是很有些惊喜。
“好了,本宫今日也不怎么舒服,现在你们就散了吧。”皇后顿了顿,将下面这些人的神色都收到眼底,这才垂下眼帘,扶了雾遥的手起身:“明儿是去给太后请安的日子,你们可要掌握好时间。”
“是,恭送皇后娘娘。”大殿里的众多女人一起起身行礼,陈曼柔跟在杨贵妃身后出门。走到门口,淑妃忽然开口说道:“陈贵妃娘娘,妾昨天收拾库房,忽然找到一副东晋顾恺之的画,娘娘也知道,妾平日里对这些是有些不太通的,贵妃娘娘的画一向是挺好的,不如为妾鉴定鉴定?”
133 游说
大庭广众之下,陈曼柔也不好拒绝,只好笑着点点头:“那本宫可是有眼福了,淑妃的东西,还用鉴定吗?不过,这一趟可也不是白走的,回头淑妃可得让本宫将那画借用两三天。”
淑妃脸色僵硬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那是自然,贵妃娘娘一向喜欢这些,若是真品,放妾这等粗鄙之人手里,恐怕也埋没了,还不如让贵妃娘娘观摩几天呢。”
至于到底是观摩几天,这可说不准。别看只是一幅画,那可是东晋时候的东西,拿出去十万两白银都不一定能买得到的,陈曼柔三两句话,就将那画要走了,淑妃心里别提多恨了。
陈曼柔居高临下的看着淑妃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恼怒,唇畔的笑容越发的温婉了,伸手拍了拍淑妃的肩膀:“那可得多谢谢淑妃的好意了,既是如此,咱们这会儿就过去吧。”
淑妃赔笑行礼,先送陈贵妃上了驾辇,回头才上了自己这边的轿子,两人一前一后的往翊坤宫走去。
二皇子已经开始去崇文馆了,这会儿翊坤宫倒是没有别人的。到了内室,两人按照位分高低坐了,淑妃命人送了茶水点心进来:“贵妃姐姐也尝尝妾这里的茶水,这茶叶还是前几日皇上赏赐下来的碧螺春,妾听闻贵妃娘娘一向喜欢碧螺春,特意留了一些下来,贵妃娘娘若是觉得还好,回去的时候妾让人给您带上。”
“这倒不必了,我虽然喜欢碧螺春,平日里却也不是非他不可的。”陈曼柔笑着说道,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侧头看淑妃:“二皇子前些日子去了崇文馆,本宫还没好好的恭喜淑妃呢,二皇子平日里恭谨有礼,温和沉稳,又肯努力读书,是个好苗子,淑妃日后可有福了。”
淑妃脸上露出几分笑,也带了几分真意,摇摇头说道:“妾倒是不求他将来能有多大的出息,只日后平安顺遂一生就可以了。说起来,四皇子年纪也快到了,贵妃娘娘可是已经替四皇子选好了伴读?若是妾没有记错的话,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子,今年年纪恰好吧?”
“还没选,我娘家侄子虽然年纪相当,但已经是入学读书了,我倒是不好耽误他。这事情得看皇上如何决定,本宫可插不上手。”陈曼柔也摇摇头,淑妃恍然大悟:“是妾想岔了,贵妃娘娘可别介意。”
“无妨。”陈曼柔笑着说道,环视了一圈室内,看淑妃不说话,正打算提起那幅画,淑妃倒像是和她心有灵犀,笑着说道:“瞧妾,看见贵妃娘娘了,心里一高兴,就忘记了正事,贵妃娘娘请稍等,妾这就去拿那幅画过来。”
陈曼柔略微蹙了蹙眉:“那画还在库房?”
“这倒不是,只是那画比较珍贵,虽然是在书房里放着的,旁人却是不能随意碰的,还是妾亲自过去拿比较放心。”淑妃赶紧笑道,她也听出陈曼柔的意思来,接着说道:“不过,倒是妾思虑不周,没尽到责任,既然是妾将娘娘请过来的,也不能扔下娘娘一个人在这里,不如妾让孟小仪先过来陪着贵妃娘娘?”
孟小仪,从七品的小仪位分,是淑妃身边当年的大宫女云漫侍寝,然后提升上来的。孟小仪是淑妃进宫的时候孟府送进来的,是孟府的家生子。因为伺候淑妃也算有功,所以被赐了主姓,孟小仪也跟着姓了孟。
陈曼柔略微点点头:“既是如此,就让她先过来吧。”
淑妃立马喊了人,让人将孟小仪给宣了过来。孟小仪如今换了一身宫装,和之前的宫人模样就有了很大区别,平日里她位分低,是没资格去给皇后请安的,所以,陈曼柔见到孟小仪的次数,还真是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孟小仪不必多礼,坐着吧。”等孟小仪行了礼,陈曼柔才出声说道,孟小仪转头看看淑妃,见淑妃没有反对,才略微低着头谢恩:“谢贵妃娘娘恩典。”
淑妃这才转身去了书房,陈曼柔和孟小仪也并没有什么话可说,一个低着头不说话,一个索性去看旁边案子上摆着的盆景。那盆景是一整块儿翠玉雕琢而成的,浓绿淡翠,变化旖旎,十分的好看。
陈曼柔正看的入神,忽听孟小仪说道:“娘娘,您的茶水凉了,要不要妾帮您换一杯?”
“不用了,本宫在永寿宫已经喝了不少茶水了,这会儿并不口渴。”陈曼柔摇摇头,收回视线,看了看孟小仪手腕上的镯子,笑着说道:“看来淑妃待你也不薄,这镯子,是淑妃赏赐的吧?”
“回娘娘的话,正是。”孟小仪伸手摸了摸那镯子,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陈曼柔:“有段时间没见了,娘娘越发的漂亮和善了。妾听说,四皇子也是个机灵活泼的,娘娘可真是有福气。”
“小四那孩子调皮着呢。”陈曼柔只接了这么一句,孟小仪好像是略微有些着急,侧头看了看外面,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过来,孟小仪才飞快的说了一句:“娘娘,四皇子前面,可还有一个三皇子呢。”
陈曼柔心下略动,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孟小仪,孟小仪却不再说话了,只低着头看自己裙子上的绣花。
没多久,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陈曼柔端了茶杯,也不喝,就拿着杯盖拨动茶叶。淑妃进来,先是摆摆手示意孟小仪出去,孟小仪行了礼,偷看了一眼陈曼柔,才转身出了房门。
淑妃亲自打开手里抱着的盒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来一幅画:“贵妃娘娘,咱们到那边桌子上看?”
陈曼柔起身,跟着淑妃到一边去,淑妃将画在桌子上摊开,是一副雄鹰展翅图,下面是巍峨高山,上面是一只雄鹰冲天而飞,整幅画凌厉滂沱,十分大气。
“贵妃娘娘,请看。”淑妃在一边让了一下,陈曼柔低头认真看那幅画,布局,着笔,以及印章,都是真的。陈曼柔惊讶的感叹道:“这幅画是真的,顾恺之一向以人像,佛像,禽兽,山水之类的画作著称,并且善于以形写神,这幅画,光是看这上面的气势,就有八九分的真。”
“妾也觉得这幅画是真的,不过,妾倒不是看这纸张笔墨什么的,妾是看了这里。”淑妃伸手指了指,陈曼柔随她手指往下看,就见山影里,貌似有一个鹰巢,下方还有一个黑点,若是展开联想的话,就像是一个幼鹰正从里面摔了出来。
“娘娘,妾听闻,老鹰这种飞禽,有一个特点,一次只生一个小鹰。若是某次不小心生多了,也只会留下来一个。老鹰会在鹰巢里,将小鹰给扔出去,命好的,资质好的,就能一飞冲天,然后活下去。资质不好的,运气太背的,就只能掉落下来,摔死在山谷里。”
淑妃慢吞吞的说道,陈曼柔侧头看淑妃,就见淑妃在那画上点了点:“娘娘,这种方法听起来挺残忍,但是也最大程度的延续了老鹰最强大的血脉,您说对不对?”
“动物之间,本就是强者生存,你说一飞冲天的那个,可能当时是活下来飞到天上了。但是,也有可能是遇见了金雕之类的,这种时候,可就不是老鹰能解决的事情了。”
陈曼柔又转头看那画:“本来本宫还说,这幅画若是真迹的话,本宫就借去观赏两天,现在看来,倒是本宫没这个福气了。这幅画虽然是真的,这上面的意境,却不是本宫能领会的。何况,本宫的小四年纪还小,猛然之间看了气势如此强大的画,说不定还会被吓到呢。”
“娘娘可真是够小心的。”淑妃慢慢的将那幅画卷起来:“小鹰若是不锻炼,恐怕日后翅膀就要成了摆设。飞起来的小鹰,虽然有可能会遇见金雕,但是,总比从来没有飞起来强过。”
看陈曼柔神色平淡,完全没有什么惊恐慌乱心动,淑妃略微有些挫败:“贵妃难不成就没有为小四想过日后?”
陈曼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本宫还有什么可想的?小四现在有他父皇照看着,日后有大皇子照看着,我一个深宫妇人,能为小四操什么心?”
这是暗的不行来明的了?淑妃怎么就有自信今儿她说的这番话,自己不会传给皇后听?这宫里谁不知道,她陈曼柔是最忠心于皇后娘娘的?
或者,她是笃定自己肯定不会说?
对了,不管是谁生了皇子,都是有可能会想到那个位置的。淑妃大约以为,自己哪怕今天没答应她的联盟请求,也是会有些心动的,然后日后就会为小四布置谋划,这些话,自然是不会告诉皇后了。
不,不对,若是自己为小四谋划的话,前面的二皇子可也是一个大威胁了,到时候自己给皇后说了淑妃的打算,那皇后必然是会先除掉二皇子。
这样一来,自己的小四就得利了。所以,自己也不是非得保守这个秘密的,对皇后说出来,才是最有利的。
陈曼柔按照淑妃的思路,一点一点儿的分析,那她其实是在笃定自己肯定会对皇后说,然后来倒打一耙?
淑妃的思路一向诡异,陈曼柔很想掰开淑妃的脑袋看看,她到底是想要自己对皇后说还是不想要自己对皇后说?
“贵妃娘娘又如何笃定大皇子以后能照应四皇子呢?”淑妃笑着说道,请了陈曼柔继续坐下了,才慢吞吞的接着说:“慈宁太后最近几年,一直是深居简出的,平日里也总是呆在小佛堂。贵妃不会认为,慈宁太后就真的一点儿事情都不做了吧?九王爷可是和大皇子一般大呢。”
好吧,现在陈曼柔又觉得,淑妃大约是笃定自己不会说给皇后听的。先是给自己分析,慈宁和皇后是不死不休,然后大皇子就没戏了,只剩下她的二皇子,接下来,肯定是利诱了。
果然,陈曼柔刚想完,就听淑妃继续说道:“若是大皇子万一有个不幸,皇上可是要其他的皇子里面挑选的,有谁比长子更有优势?若是有朝一日,二皇子能和那只雄鹰一样,妾必定会和贵妃娘娘姐妹相称,就像是慈安宫的那位和慈宁宫的那位一样。”
陈曼柔笑着摇摇头:“淑妃可真会开玩笑,本来本宫还觉得,淑妃就算是和本宫不太热络,也绝对不疏远。没想到,淑妃倒是觉得咱们的关系就如同慈安太后和慈宁太后。真是,本宫心里甚为难过。”
看淑妃愣了愣,陈曼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只是,本宫虽然难过,有句话还是要说给淑妃听的,日后,淑妃不管拿谁做比较,都要三思一下,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让淑妃自比的。时间也不早了,本宫不放心小四一个留在钟粹宫,就暂且告辞了。”
134 豆子
回到钟粹宫,陈曼柔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淑妃今儿这话,透漏的意思可真不少。大皇子今年十一岁,皇上的意思是,让大皇子十三岁的时候开始听政,为日后参政做准备。
大约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淑妃也坐不住了。大皇子开始听政代表的意思就是大皇子可以拉拢朝臣,讨好皇上了。而二皇子刚刚开始进崇文馆,和大皇子之间的差距,就这样拉开了。
大皇子将来一旦出宫建府,那就更不容易对付了,所以淑妃才选定要在这两年内动手。
她找自己说这番话,大约也是三方面的用意,一是自己将这话告诉皇后,然后她来倒打一耙。而是自己没有将这话告诉皇后,却被她挑动,为了小四做出对大皇子不利的事情,然后她作收渔翁之利。第三嘛,也是自己被她说动,却没那个胆量为小四谋划,只能和淑妃结成同盟。
陈曼柔敢保证,这个同盟,日后一旦遇上什么事情,淑妃首先会做的,就是将她推出来当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