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江蕙抱住了妹妹。
“咦,姐姐,你的脸怎么发烫啊?”阿若碰到江蕙的脸颊,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江蕙忙道:“可能是我跑太快了。”
“这样啊。”阿若明白了,“姐姐,那你以后跑慢点儿。”
江蕙不好意思的点头。
杜陇笑而不语。
阿若热情的问着淮王,“小火哥哥,你请客是在家里,还是在酒楼呀?”
淮王:“我还住在宫里,在家里请客不方便。阿若,咱们去松鹤楼好不好?”
“好呀好呀。”阿若高兴的拍起小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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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上回可是答应要请阿若、江苗、江蓉三个小姑娘的,所以这次请客,自然是连安远侯府一起请了。
安远侯公务在身,不便来,丹阳郡主也有事,苏老夫人兴致却好得很,带了江峻朗、文氏,以及家里的几个孩子,一起赴宴。
江老太爷自己不去,却劝苏老夫人带上江峻节,“阿节这个孩子整天除了上学就不出门了,这年纪轻轻的孩子闷在家里哪行?你带阿节一起去。”
苏老夫人觉着有理,命人去叫江峻节。江峻节不大有兴趣,但江苗和江蓉一边儿一个拉着他的手,江峻节抗拒不了,便和大家一起上了车。
到了酒楼之后,下了车,江峻节看到街角有一个小乞丐在讨钱,那乞丐年龄很小,瘦的皮包骨头,江峻节心中怜悯,缓步走了过去。
他取下荷包,要把自己荷包里的碎银子给这小乞丐。
还没走到近前,蓦然从旁边小巷中跑出一个半大孩子,狠狠撞了江峻节一下。江峻节的荷包掉在了地上。
江峻节只当是孩子们在玩闹,也没当回事,弯腰去捡荷包,却有一个壮男跑将过来,一脚踩在荷包上,骂骂咧咧,“瞧着人模狗样的,偷老子的荷包!”
“有贼,有贼。”便有闲人跑过来看热闹。
呼凤和她哥哥一起在酒楼前下马,听到这喊声,登时便兴奋了,“哥哥,我去抓个贼玩玩啊。”不等她哥哥答应,已飞快的跑了。
她哥哥直摇头。
呼凤拨开围观的人进去,只见一个男人在骂另一个男人是贼,偷了他的荷包,但另一个男人硬是不承认。呼凤侠义之心顿起,走将过去,抽出弯刀喝道:“做贼便做贼,还没胆子承认!”
那人看也不看她一眼。
呼凤被一个贼蔑视了,大为恼怒,声音更高,“你承不承认?再不承认本公…本姑娘便不客气了!”
呼凤抢在那人面前,但那人容色冷冷,对她的质问,竟根本不屑回答。
对呼凤手中的弯刀,也是视而不见。
呼凤这位公主殿下虽然被人拒绝过,却不曾被人这般轻视过,实在气不过,手腕灵活的一转,弯刀架在那人颈间,“回答我!”
那人不动,不躲闪,面无表情,冷淡之极。
呼凤手上用力,“再不说话,我一刀杀了你!”
那人眼眸似一潭深水,毫无波澜。
呼凤的威胁,他像没有听到一样。
他有些清瘦,但容貌是很俊雅的,如果这会儿不是被当贼一样审问,一定也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呼凤离他很近,不知怎地观察起他的相貌来了,眼前这个人虽然清瘦了些,可真的很出色啊,除了淮王、杜陇之外,就数着他了…
呼凤清了清嗓子,“哎,你是不是哑巴啊,不会说话?”
“我小叔叔不是哑巴,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江蕙等人听到吵闹声,及时赶来。
江峻朗着急,“快放开我弟弟!”
江蕙安慰他,“叔叔放心,三公主心地不坏,不会胡乱伤人。”
呼凤傻呼呼的看着江蕙,“他是你小叔叔?他不是哑巴?哎,他是不是身怀绝技,所以我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一点也不害怕,跟我闹着玩?”
“我小叔叔手无缚鸡之力。”江蕙笑道。
呼凤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峻节,“他丝毫没有武功,却这般镇静自若,他…他太勇敢了,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呼凤目光由惊讶转为爱慕。
江蕙晕。
三公主,你不会是…从淮王转向杜陇,从杜陇转向江峻节,你也太…太那个啥了吧?
众人说清误会,一起进了酒楼。
呼凤现在不看淮王,也不看杜陇了,目光围着江峻节打转。
江蕙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需要喝杯茶压压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继续。
093
虽然这次请客全是自己人, 但也按时下的风俗习惯分了男席女席,呼凤应该是在江蕙这边的,但她早已借口要找她哥哥呼图王子, 坐到男席去了,而且坐到了江峻节身边。
呼凤没话找话, “你是特地去给小乞丐银子的吧?你心地可真好。”
江峻节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不怎么说话。
呼凤表功,“那个小乞丐我让人给钱了,我还让人替那个丢荷包的人找东西去了,这周围的小乞丐每个人都给钱给粮。”
江峻节夹起清炒时蔬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吃相优雅。
他一直有些忧郁,就算在享用美味食物,也没有愉悦的表情。
呼凤着迷的看着他,这个江峻节生的很俊俏啊,就是稍微瘦了那么一点, 以后把他养胖些,那会更好看的…他不怎么说话,这也挺好的,以后家里不会吵吵闹闹…
众人看在眼里,都觉好笑。呼图王子身形彪悍, 外表粗鲁,和淮王、杜陇、江峻朗等人说起话来却是滴水不露的,按理说他这样的人应该约束一下他妹妹,令人不解的是, 他对他妹妹的行为好像看不到一样,根本不干涉。他这做哥哥的既然是默许纵容的态度,江峻节又沉默不语,众人也便装作没看见,谈笑风生。
“哎,不光你心好,我也挺善良的。”呼凤自己夸奖自己。
江蕙惊讶过后,倒觉得呼凤也有她的可爱之处。
文氏和冯兰说着悄悄话,“姐姐,你看咱们阿节和这位北国三公主坐在一起,看上去是不是也挺般配的?这位公主虽然不够矜持,太主动了些,不过咱们阿节这个性子,若是再娶个斯文腼腆的媳妇儿,俩闷葫芦放在一起,那不得闷死人啊。”
冯兰笑,“三公主帮过我的忙,这姑娘挺热心的。”
“心地好,这是最要紧的。”文氏叹道:“阿节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娘,被父亲捡回家抚养长大的。他将来娶妻成家,如果妻子心眼儿不好,待人不实在,阿节可该有多可怜。”
文氏和苏老夫人附耳说了句话。
苏老夫人看看呼凤,“这姑娘身份太特殊了,行事做派又和京城女子大不相同。不过,瞧着相貌是很好的,又古道热肠的爱帮人,对待家人一定很尽心。”
江老太爷一直催着苏老夫人给江峻节说亲,但江峻节的亲事委实不好说。江峻节是螟蛉义子,不是江老太爷亲生的,虽生的俊美,却有些忧郁,不爱说话,而且还在读书,不知将来的前途如何。苏老夫人给他相看了不少人家,高不成低不就的,很是令人犯愁。高门贵女嫌弃江峻节的出身,门户低的呢,苏老夫人又觉得委屈江峻节了。眼前这位北国三公主虽然有缺点,而且缺点还很明显,但要让苏老夫人给江峻节挑一个比呼凤更合适的,苏老夫人真还挑不出来。
江蕙嫣然,“小叔叔一点也不开朗,这位呼凤公主却是太开朗了,两个人要是能互相均均,那便和谐了。”
“能那样就太好了。”苏老夫人叹息。
阿若和江苗、江蓉这三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知在商量啥。
阿若:“哎,三公主不抢姐夫了,那她是好人了吧?”
江苗不是很确定,“应该是吧?”
江蓉一脸认真,“我娘说过,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她不抢姐夫,她就不坏了。”
三个小姑娘讨论了一会儿,一致认为现在的三公主,可以划到好人的行列当中了。
既然三公主是好人,小姑娘们决定去帮帮她。
三个小姑娘们手牵着手跑过去,阿若推开杜陇,“爹爹,你挪挪好不?我想坐小叔叔旁边。”杜陇自然依她,给她腾出位子,阿若便在江峻节身边坐下了。江苗和阿若坐在一起,都冲江峻节笑,“小叔叔,三公主蛮不错的,她是好人。”
江蓉干脆攀到江峻节怀里坐好,笑嘻嘻的道:“小叔叔抱。小叔叔,我给你笑一个,你给三公主笑一个,好不好?”
“对呀,小叔叔你给三公主笑一个嘛,三公主冲你笑好几个了。”江苗道。
“小叔叔,来而不往非礼也。”阿若推推江峻节。
江峻节一向清冷,三个小姑娘围着他叽叽咕咕,他却露出了浅浅淡淡的笑容。
“还是妹妹们本事大。”江蕙不禁笑了。
冯兰和文氏也笑。
江峻节一笑,呼凤觉得他更好看了,看他的神情越发着迷。
江蓉要吃水晶糕,江峻节拿过一块,很有耐心的慢慢喂给她吃。
呼凤感动之极,“你对小孩子真好。哎,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对她这么好吧?”
江峻节眼眸中蒙上一层雾气。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
呼凤笑咪咪看着江峻节和三个小姑娘,想像着她和江峻节成了亲、生了好几个孩子,一家人热闹又温馨,越想越美。
呼凤回到江蕙身边,“咱们有缘份,就是应该成为一家人的。江姑娘,你小叔叔很好。”
江蕙见她这么坦率,说话便也很直接,“我小叔叔是孤儿,由我祖父收养的。他很渴盼家庭温暖,如果他将来娶妻成家,希望他的妻子能一心一意对他。”
“嗯,一心一意,我很专一的。”呼凤笑咪咪。
江蕙:…
专一,您可真专一…
淮王这次请客,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促成了江峻节和呼凤公主的姻缘。
呼图王子请了江老太爷的同年好友周老翰林到安远侯府说媒。江老太爷一听是位北国公主,就紧张起来了,“公主不行吧?还是位北国公主,善于骑射,她要是欺负阿节怎么办?阿节可是文弱书生。”
周老翰林乐呵呵,“她再怎么是公主,也是从北国嫁到咱们家的,还敢欺负自己的丈夫不成?王子说了,三公主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所以这桩亲事如果成了,是三公主嫁到安远侯府。江兄,你这一大家子人呢,又有安远侯这样的儿子,还怕令郎受欺负?”
“那倒也是。”江老太爷觉着有道理。
江老太爷一开始是担心呼凤欺负江峻节,后来又想到了一个紧要的问题,“周兄,这不对吧?三公主若在我朝选驸马,难道可以不通过陛下么?”
周老翰林笑,:“我朝和北国的和谈已经结束,陛下答应呼图王子,三公主可在京城王公贵族子弟当中任选夫婿,若双方有意,陛下赐婚。所以呼图王子才请小弟登门说媒,江家和呼图王子若彼此有意,到时候我这个媒人便不管用了,赐婚旨意自宫中出。”
江老太爷这便放心了,“原来如此,这我就放心了。”
毕竟是江峻节的婚姻大事,江老太爷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周老翰林道:“应该的,应该的。”双方约好了三天之后再见面。
送走这位同年,江老太爷便找苏老夫人去了,“你看着这桩婚事如何?”苏老夫人把她这段时日给江峻节相看的人家一一说了说,“…还真的没有比三公主更合适的了。这位三公主我见过,番邦女子,太过活泼了些,不过相貌不错,人也热心。”
江老太爷还算满意,“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总有短处。心地好,这是最要紧的。”
这是江峻节的终身大事,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少不了要把儿子儿媳妇都叫过来,问问他们的意思。
安远侯道:“陛下本来有意把呼凤赐给六皇子,但六皇子对呼凤无意,呼凤也对六皇子无感,只好作罢。现在定了阿节,也很好。”
安远侯没意见,丹阳郡主便也不说什么,“爹娘做主便是。”
江峻朗哈哈笑,“那位三公主我瞧着倒是挺热心的,古道热肠,阿节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淡了,俩人真成了也不错,让三公主把咱们阿节给捂热了,省得他一天到晚冷着张脸。阿节这张脸吧,夏天见着了还不错,清清凉凉,冬天见着就不行,本来天气就冷,见了他更想结冰。”
说的大家都笑了。
江峻节有些不好意思。
江老太爷殷切的看着他,“阿节,你怎么想?”
江峻节道:“爹爹看吧。”
江老太爷:“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不必害羞,有什么话只管说。”
江峻朗笑着提意见,“爹爹,为什么阿节的婚事您就这么耐心细致,非要问问他的意思?我那时候您可是一句话都没问过我,便替我做主了啊。”
江老太爷瞪了他一眼:“我还用问你?你一天往文家跑三趟,我还用问你?”
说的大家又笑了,文氏满脸飞红。
江峻节一直不说话。
江老太爷担心这个小儿子是害羞了,便不再追问,却挑了个没人的时候单独问江峻节,定要他说说自己的想法。江峻节被逼不过,道:“爹爹,孩儿有个不情之请。”江老太爷忙道:“你说,你说。”江峻节道:“孩儿想见见那位三公主,问她一个问题。”江老太爷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江峻节想见呼凤那是一点也不困难。江蕙替他传了个话,把呼凤请到了蘅芷轩。
呼凤见到江峻节,十分高兴,不知该如何表达心意,憋半天憋出一句,“那个,江四公子,我心地真的很好,我不欺负人的。”
“我知道。”江峻节轻声道。
呼凤得到他的回应,大喜,“江四公子,我很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她不惯遮遮掩掩,当面便大大方方的问出来了。
江峻节眼神没那么清冷了,“请不要轻易说出喜欢二字。你还不了解我,也许了解我之后,你便不喜欢了。”
“不会。我很专一的。”呼凤很自信。
面对朝气蓬勃又美丽单纯的呼凤,江峻节有片刻失神。
他走到一丛不知名的、开着金色小花的香草前,“公主请看,这里有一颗野草,旁边全是香草,野草从生下来便是野草了,出生不好,无论如何努力,它也只是野草…”
这时的江峻节,有些伤感。
呼凤虽然大大咧咧,这时也知道江峻节在感伤身世,“你不是江老太爷的亲生儿子,这个我知道啊,我不在乎你的出身。”
“可是,如果我生母身份卑微,而生我的那个男人,人品十分低劣呢?”江峻节艰涩问道。
“人品低劣?”呼凤愣了。
她圆睁双眼,迷茫又慌乱。
江峻节心一阵一阵钝痛,低声道:“我生母是风尘女子,生我的那个男人抛弃了她,也抛弃了我,他…他在我最无助恐惧的时候抛弃了我…”
一个抛弃自己亲生儿子的男人,人品岂止是用低劣二字所能形容的?简直让人恶心。
“那,你还会回去找他们么?”呼凤小心翼翼的问。
“我生母已亡故多年。至于生我的那个男人,就是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再见他的。”江峻节冷峻又倔强。
呼凤长长松了一口气,又是笑咪咪的了,“你又不会回过头找他,那他人品低不低劣,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野草,出生不好…”江峻节下意识指指那颗野草。
出身不行,江峻节知道自己出身不行,有那样一个让人羞愧的生父…
“哎呀,你净胡思乱想,你是人,又不是草,你生父人品不行,你以后不和他打交道就行了啊,想那么多干啥?一点儿用没有!”呼凤声音清脆。
江峻节眼睛明亮,“你,你真的不在意我的出身?”
“不在意。”呼凤豪迈的挥挥手,“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别的我都不管!”
江峻节热泪盈眶。
这位姑娘是真的喜欢他,丝毫不嫌弃他那令人难堪的出身…
“我,可能会些冰冷…”江峻节斟词酌句的想向呼凤解释。
呼凤毫不在意,用热情洋溢的眼神看着他,“我会把你捂热的!你就算是块冰,我也能把你捂化了!”
江峻节又觉感动,又有些好笑。
这位北国三公主,真是快人快语。
呼图完全尊重妹妹的意思,江家上上下下没人反对,呼图和安远侯一起向皇帝汇报了,皇帝大喜,“此乃天作之合。”命礼部拟旨赐婚。
江峻节还在读书,身上只有秀才的功名。虽然是江峻节娶呼凤,但其实这是两国联姻,江峻节代表的是大梁,不能太寒酸了,皇帝特旨封江峻节为忠义伯,享受伯爵俸禄。
礼部官员到安远侯府传旨,引得无数百姓围观,指指点点,“安远侯府可真行,大姑娘才做了淮王妃,四公子又尚了北国公主,成了北国的驸马爷,大梁的忠义伯。”“可不是么?这安远侯府就是块风水宝地啊,一年到头全是好事!”
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一直犯愁江峻节的婚事,旨意一下,皆大欢喜。
“阿节要成家了,阿节要娶妻生子了。”江老太爷流下幸福的泪水。
苏老夫人对江峻节的感情没那么深,见江老太爷高兴成这样,也替他开心,“儿子养大了,成家立业了,以后你也可以少操心了。”
文氏开起玩笑,“哎呀,这可不好了,本来只有位郡主嫂嫂,现在又来了位公主弟妹,以后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丹阳郡主拍掌道:“弟妹你这可提醒我了。我是郡主,四弟妹是公主,比我高一级,以后她冲我摆架子怎么办?我得未雨绸缪啊。”
说的大家都笑。
江蕙笑得最开心。她一个是为江峻节高兴,另外一个呢,淮王安全了,杜陇也安全了,她舒心啊。
苏相和苏馥父女本想着让呼凤给淮王、江蕙添乱的,不料却成就了江峻节和呼凤,气得心肝儿肺都是疼的。
江峻节和呼凤的婚事月初定下来,月中便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