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生平头一回听到这样的事,颇觉新奇,却又有些不相信,“杜陇应该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吧,他之前是如何度日的呢?一直这般被女子追逐么?”

江蕙声音轻轻的,“陛下,杜叔叔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罢了。”

皇帝呆了呆。

江蕙已经过了十五岁生日,冯夫人无论如何也该有三十多岁了。皇帝没有想到,杜陇竟然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

阿若已经四五岁,也就是说,杜陇和冯夫人成婚的时候,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皇帝只呆了片刻,便恢复如常了。

他又问了江蕙一些家常,才命江蕙带着阿若、江蓉离开。

淮王目送江蕙窈窕的背影,依依不舍。

皇帝感慨的道:“小火,朕有点同情你岳父了。”

淮王轻笑,“从前您觉得他抛弃了冯夫人,冯夫人无奈嫁了深山中的猎人,很可怜,对不对?现在您知道了,事实并非如此。”

冯夫人之所以隐居山林,原因之一,便是杜陇太好看了,觊觎他的女人太多,烦不胜烦,惹不起躲得起。

皇帝感慨了一会儿,目光含笑落在淮王俊美面庞上,“小火,为了你这个小王妃,以后你要和你穆王叔叔斗智斗勇百般周旋了。她人虽小,麻烦却大啊。”

“为了她,我不怕麻烦。”淮王声音低低的,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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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江老太爷在田间徘徊良久,终于命人把他的二儿子江峻博给叫来了。

江峻博有了上回的教训,一见面就陪笑脸,“爹,儿子替您拨草。”蹲下身子,真的替江老太爷拨了几颗野草。

他从没干过农活,这拨草的活儿虽然不重,但拨出野草带出泥,还是挺脏的。几粒泥点儿落在江峻博的新鞋子上,他登时满脸懊恼,“唉,等下我还要出门会友,还得换鞋子!”

江老太爷见状叹了口气,“二郎,你别拨了,过来陪爹说说话吧。”

江峻博乐得答应,忙把手里的野草扔了,到小溪边洗了手,陪江老太爷在地头的小凳子上坐了。

这小凳子或许不是给大人坐的,又小又矮,江峻博坐得浑身不舒服。

“这拨草,真还挺累的。”江峻博勉强笑了笑。

江老太爷喃喃,“拨草,拨草,唉,这田里长了草,还真是得给拨掉,要不庄稼便长不好了啊。”

江峻博听得很是乏味。

什么野草、庄稼,这些事他根本不关心,半点儿也不想懂。

“二郎,从明天起,你们二房全家搬回老宅去住。”江老太爷吩咐。

“什么?”江峻博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从明天起,你们二房全家搬回老宅去住。”江老太爷严厉起来。

这回江峻博算是听明白了,如睛天霹雳一般,无比震惊,“为什么?爹,我在侯府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老宅去?老宅和侯府如何能比,爹,我不回去,我说什么也不回去。”

江老太爷心肠软,见江峻博惊慌得嘴唇都青了,心中不忍,叹气道:“二郎啊,这侯府是你大哥的,不是爹的…”

“那又怎样?”江峻博大为不满,高声说道:“侯府是大哥的,大哥孝顺爹,自然要接爹过来。我是孝顺儿子,自然要服侍在爹左右。爹,我随您住在侯府,这合情合理,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你以为这是天经地义。”江老太爷不由的苦笑。

“我又没有说错。”江峻博振振有辞,“有您老人家在,我们兄弟几个便不能分家。既不能分家,大哥的侯府便是我的侯府,我如何便住不得了?”

江峻博这歪理讲的还特别顺溜呢,一张口就出来了。有江老太爷在,儿子们不能分家,那安远侯的就是江峻博的,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江峻博自以为很有道理,忙着给江老太爷举例子,“譬如说段氏绸缎铺的老板吧。他是家里的老大,家里也是兄弟四个,父母高堂都在,不曾分家。他家里精穷精穷的,其余的三个弟弟连饭也吃不上,唯独他冒险到海外走了一趟,发了个大财,从此以后就开起买卖赚大钱了。那又怎样?他的高堂父母、他三个弟弟,现在不都是他养着的么?爹,段家才是咱们应该学的呢。”

“咱家虽然是安远侯府,那规矩还不抵人家段氏绸缎铺!爹,您别看人段家是生意人家,规矩可真是不差,段老板的三个弟弟整天什么也不干,吃的穿的和段老板一样,孙子辈儿也是一模一样的待遇,段老板的子女和他弟弟家的子女完全相同。看看人段家,再瞅瞅咱家,蕙蕙这孩子把便宜都占尽了,芬芬莲莲两个孩子跟她们的大姐姐一比,就是个可怜虫。爹您说说,都是江家的姑娘,凭什么这样啊?”

“要依我说,孩子们便应该一体教养,蕙蕙有什么,芬芬和莲莲也应该有什么。大哥和郡主也别那么小气了,给得起蕙蕙的,也给得起芬芬和莲莲。蕙蕙能到大哥私帐上随意支银子,芬芬和莲莲也是大姑娘了,花钱的地方多,也能和蕙蕙一样。爹您想想啊,这一家子的三姐妹,如果蕙蕙出了门体面讲究,芬芬和莲莲却寒酸寒碜,到头来丢的还不是江家的人么?大哥和郡主一个是侯爷,一个是郡主,这么高的地位,做事可得漂漂亮亮的,别弄得堂堂安远侯府,还不如开绸缎铺的段家呢…”

江峻博侃侃而谈,越说越高兴,脸泛红光。

江老太爷愕然,“爹方才知道,原来二郎你的口才这般好。”

“过奖,过奖。”江峻博得意的两腮发红,言不由衷的谦虚道。

江老太爷苦笑摇头,“二郎啊,你方才说的这番话可不完全对。你说的那家绸缎铺我是没去过,也不知道实情,可若是兄弟四人单靠着大哥赚钱养家,三个弟弟只管吃喝玩乐任事不理,这绝对不是个道理。二郎,做人得靠自己,靠大哥养算什么本事?”

“我就是没本事,就是得要大哥养。”江峻博悻悻的道。

他才不离开安远侯府呢。在这里吃的好住的好不说,出了门谁不敬他是侯府的二爷,谁不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他要是离开安远侯府,灰溜溜的滚回老宅,以后谁还看得起他?

“你不走也得走。”江老太爷虽然一向慈爱,也被江峻博弄得恼了,沉下脸来。

江峻博虽是庶出儿子,但江老太爷从小便疼爱他,他在老父亲面前也是敢放肆的,梗着脖子犟嘴,“大哥和我又没分家,他家就是我家,我就是不走!”

“好,我现在就把族里的长辈给请来,立即给你们分家!”江老太爷被江峻博这个不孝儿子气得浑身发抖。

江老太爷性子一直很软,江峻博难得见他发回脾气,心里也是害怕的,气焰就低下去了,扑通一声跪下陪罪,“爹,儿子方才喝多了几杯,说混话呢,您老人家莫和儿子一般见识。爹,您打我吧。”跪爬几步到了江老太爷面有,抓着江老太爷的手往他头上脸上抽打,“您打我几下出出气,您打我几下出出气。”

“我没力气打你。”江老太爷心里烦,把手抽开了。

江峻博跪在地上呜呜哭,“爹,我真的不能回老宅啊,我自己的事先不提,几个儿子的事也不提,芬芬和莲莲现在都该找婆家了,要是回老宅住,哪家王孙公子能看得上她们的家世,肯娶她俩过门?爹,您得为您孙女想想啊。”

江峻博也算聪明,知道他的儿子还小,不管住在侯府还是住在老宅,反正都是要到书院读书的,故此不提他的儿子,却拿江芬和江莲说话。

“女孩儿找婆家,门当户对最好,低嫁固不可取,高攀也没有好处。”江老太爷知道江峻博爱慕虚荣,对江芬和江莲的婚事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便毫不留情的打破了。

江峻博本是想要哀求江老太爷的,可听到这里,心里恨极,忿忿的道:“爹既然说了高攀没有好处,为何还应了淮王和蕙蕙的婚事?蕙蕙嫁给淮王殿下做王妃,难道不是高攀?”

“蕙蕙和淮王的婚事,还真不是江家高攀。”江老太爷提起江蕙,但满怀骄傲,腰都挺直了,“蕙蕙和淮王叫做郎才女貌、才貌相当,两个孩子谁也没有高攀谁,般配得很。”

“嫁给皇子还不叫高攀啊?”江峻博听江老太爷这么说,气得急了,觉得江老太爷太过偏心。

“一则确实般配,二则是淮王登门求婚的。二郎,芬芬和莲莲如果有豪门公子主动求婚、百般央求,爹也不会说你们高攀的。”江老太爷道。

江峻博愤愤不平,“您老人家这分明是故意的了。除了淮王殿下,还有哪个名门贵公子会不顾身份,亲自登门向女家求婚的?”

“还有潞王、郑王、何相的幼子。”江老太爷得意的道。

江峻博差点没被气得晕过去。

他头脑发昏,眼前冒金星,过了许久才缓过神儿,颤声说道:“爹,为了芬芬和莲莲,您就让我们一家人在侯府再住个三年五年的吧。等芬芬和莲莲找了好婆家,风风光光的出了门,您让我住哪儿,我便住哪儿。”

江峻博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到时候就说江备该说媳妇了,不能担误终身大事,还得赖在侯府,打死不离开。

江老太爷一脸疲惫,“二郎,你听爹的话,爹是绝对不会害你的。你现在先离开,安安生生到老宅住上几年,以后爹找个机会再把你们一家人叫回来。”

安远侯之所以要撵走江峻博,完全是为了江蕙着想,不想江蕙在娘家最后度过的时光当中,还要常常和江峻博、吴氏这家人斗心机。江老太爷想着,如果江峻博、吴氏现在听听说说的走了,安份几年,不要惹事,那么等江蕙出阁之后,他再委婉提出想江峻博了,二房这家人还是能回来的。

“不要,我不走。”江峻博拼命摇头。

江老太爷被江峻博闹得没了办法,一声长叹,“我本不想说的。二郎,你和你媳妇儿,还有芬芬和莲莲,你们都拿出金银来赌蕙蕙会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么?”

江峻博惶恐之极,背上全是汗,“爹,那…那大哥知道么?”

江老太爷温和又忧伤的看着他,不说话。

江峻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凉气从心底一丝儿一丝儿的往上冒。

安远侯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他背地里拿出金子银子赌江蕙,不定会怎样呢…

“不想和你大哥撕破脸,你就搬回老宅去。”江老太爷性子实在太绵软了,对着江峻博这样的人他也能耐心细致的说上半场天,“只要别和你大哥撕破脸,爹以后就能给你想办法,让你再回来。二郎啊,你一个是必须要搬走,另外一个,你也得管好你自己、管好你的妻子女儿了。你若再不悔改,我便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江老太爷语气并不如何严厉,江峻博听在耳中,却暗暗心惊。

他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075

江峻博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吴氏正和江芬一起商量着要制新衣, 见江峻博这样,大惊失色,起身相迎, “二爷, 你这是怎么了?”

江芬也着急,“爹爹, 你脸怎么白得跟张纸似的?病了么?”

“没事,我没事。”江峻博少气无力的摆摆手, 一屁股坐到了榻上。

他虽说没事, 但吴氏和江芬还是担心, 围着他问长问短。吴氏握着江峻博的手摸了摸,越发心慌,“你这手怎么冰凉冰凉的?”

江芬便要命人去请大夫, “娘,您先别问了,快请大夫来给爹爹瞧瞧是正经。”

“对,快请大夫。”吴氏懊悔的拍拍头, “瞧我,见二爷这样都没主心骨了,还是我芬芬有主意。”

横竖二房一家人吃住医药都是公中的, 江峻博看病请大夫自有安远侯府打发医药费,吴氏只是一开始没想到,江芬一提醒,她再没有不愿意的。

吴氏便扬声叫人, “阿金,你跟管事的说一声,二爷不大舒服,让他去请吴大夫。”

侍女掀帘子进来了,江峻博却连连摆手,虚弱的道:“不必了。阿金,不许去。”

“不请大夫怎么成,爹爹,您都病成这样了。”江芬心疼父亲,一脸着急。

“是啊二爷,芬芬说的对,你都病成这样了。”吴氏也柔声道。

江峻博看看妻子,看看女儿,差点儿哭出来,“娘子,芬芬,莫叫大夫了,我没什么大事,自己能挺过去。唉,从前咱们可以有个头疼脑热的便请大夫,以后住到老宅,还是节俭些吧,能省则省。”

“什么?住到老宅?”吴氏当时便呆住了。

“怎么可能住到老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住到老宅?”江芬失声尖叫。

母女二人都是大惊失色,急切看着江峻博,眼泪在眼眶中盘旋打转。

江峻博心里难受,挥泪道:“老太爷吩咐了,命咱们一家人明天便搬回老宅居住。唉,我知道你们受不了,我也受不了,但是暂时只能这样了。咱们先搬回老宅住一阵子,以后再想办法回来。”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江芬痛苦又绝望,“老家都已经六七年没有人好好住了,为什么忽然要咱们一家人搬过去呢?侯府这么大,又不是住不过来…”

“二爷,老太爷为什么忽然要咱们一家人搬回去?”吴氏攥紧了江峻博的胳膊。

江峻博被吴氏弄得生疼,脸沉了下来,“你还有脸问?你还有脸问?你也不想想,是谁出主意要把咱们这些年来存的钱拿去赌蕙蕙输的?”

江峻博方才在自怨自艾,现在很生吴氏的气。江峻博这个人虽不精明,也不算太惷,家里的事他心里也有数:吴氏执意要把江蕙说给她的娘家侄子,大大得罪了安远侯;吴氏执意拿家里的存银去赌江蕙输,事情败露,再一次大大得罪了安远侯。今天虽然是江老太爷出面撵他,其实是安远侯的主意。因为这两件事,安远侯现在已经容不得二房的人继续住在他的侯府了。

江峻博把帐全算到吴氏身上了,对吴氏怒目而视。

吴氏心虚的低下头,“二爷,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孩子们好,我这不也是想给咱家弄些进项么?你也知道的,孩子们一天天的大了,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弄些进项?哼,钱没弄来,反把多年来的积蓄全赔进去了!不光把积蓄全赔进去了,还弄得咱们一家人被赶出侯府!”江峻博怒气冲冲。

“我也不想这样的。”吴氏虚弱的、没底气的为自己辩解。

“侯府是什么日子,老宅又是什么日子?你这是把全家人都害苦了啊。”江峻博痛心疾首。

江芬本是个孝顺的女儿,但这会儿她被江峻博的话吓懵了,竟然没顾得上为吴氏辩解,追问江峻博道:“爹爹,难道咱们真的非搬出侯府不可么?您去求求祖父啊。祖父最心软,最好说话了。您去求求祖父,去求求他老人家…”

“芬芬,你别说了,今天就是你祖父知会我的。”江峻博烦恼的摇头。

“不,我不信,祖父一定不会这样的。”江芬肤色本来不够好,这时却白得像冰雪一样,嘴唇却发了青,含泪摇头,“祖父是脾气多好的老人家啊,他怎么忍心把咱们一家人赶走呢?难道他不想儿孙围绕膝前,不想一大家人和和气气么?”

“你祖父当然想了,可这是你大伯的府邸…”江峻博长长叹气。

“是侯爷的府邸又如何?”吴氏眼中闪过丝不甘,“侯爷和二爷弟兄之间又不曾分过家,侯爷的便是公中的,公中的便是老太爷的,老太爷的便该有二爷的一份!这个家里是咱们二房人口最多,二爷肩上的担子最重,老太爷应该偏着二爷才是。他老人家若有一万两私房钱,至少该给二爷四千两,这才公平了。”

其实江老太爷是有四个儿子的,但江峻节是义子,不是亲生的,吴氏便不肯把江峻节算在内,只当江老太爷有三个儿子。三一三十一,但江峻博这房孩子多,人口多,应当多分,所以每一万两当中,江峻博应该得四千两。

江峻博虽然正对吴氏嫌弃厌恶着,吴氏的这种算法还是讨得了他的欢心,引起了他的共鸣。是啊,如果江老太爷有一万两,应该分给他四千两才对,因为他孩子多啊。

“侯爷只是供着咱们的衣食罢了,体己银子咱们一分也分不着。二爷听到了吧?侯爷亲口跟蕙蕙说,让蕙蕙到他的私帐上随意取银子,几万两都行。这像话么?老太爷老夫人并没给咱们分家,这个家孙子辈的人应该吃穿用度是一样的,可芬芬每月只有那可怜巴巴的二两银子,蕙蕙要花几万两随便取!”吴氏脸色阴沉得可怕。

江芬掩面哭泣,“我知道,我和大姐姐没法比,根本没法比…”

江峻博唉声叹气。

吴氏看看江峻博,抿起嘴角,这时的吴氏不再憨厚,有几分阴险,“蕙蕙设了这个两个赌局,两回她都赢了。第一回她便投了一万两白银啊,敢问二爷,当时若是你也在场,你也要下注,可能拿得出这一万两?”

江峻博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吴氏阴冷的笑了,“着啊,你这位江家二爷都拿不出来的巨额款项,蕙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轻轻巧巧便拿出来了,跟玩儿似的那般容易。二爷,你说侯爷这事做得地道么?对弟弟如此刻薄,对女儿如此纵容娇惯。”

“不对,很不对!”江峻博咬牙。

不只吴氏对安远侯有怨念,江峻博对安远侯又何尝没有意见呢?安远侯既不给他谋差使,又不任由他大手大脚花天酒地,江峻博早就心中不满了。

他有安远侯这么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哥,不应该活得这么窝囊,这么憋屈。就算他不能像安远侯似的大权在握,至少也能沾安远侯的光踏入仕途做个官吧?总是个白身,像什么样子。退一步说,如果安远侯真的不看好他,认为他不是当官的料,那也得经常补贴他些银钱,让他这位江二爷出了门不至于太寒酸,在其他的豪门子弟面前抬不起头来啊。

吴氏成功激起了江峻博的愤恨之情,心中一喜,柔声道:“二爷,这几年来你也努力想结交些王孙公子以图上进的,我焉能不知?可侯爷既不替你铺路,也不补贴你银钱,你空有这个心思,一直怀才不遇,真是可怜。”

江芬惴惴不安的看看吴氏,不明白吴氏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挑拨江峻博和安远侯么?可这又有什么用?

“娘。”江芬拉拉吴氏,不安的低声叫道。

吴氏看也不看她,轻轻把她推开了,直视江峻博,“二爷,老太爷年龄大了,大概已经当不了侯爷的家了。你是侯爷的二弟,不能任由侯爷做错事,得去劝劝他。二爷你想,蕙蕙就要做淮王妃了,这个时候安远侯府若是起了内讧,争吵来争吵去的,是不是对蕙蕙很不好,对安远侯府的名声很不好?侯爷是聪明人,他若想侯府安安生生的,想让他的宝贝女儿顺顺利利嫁做淮王妃,便不应该在这时候做出刻薄兄弟的事,引得二爷和他离心。”

江峻博被吴氏挑动了心思,激动的搓着手掌,“对啊,大哥的闺女就要做淮王妃了,这个时候安远侯府一点岔子不敢出,大哥就算烦我,他也得和我作出兄友弟恭的样子,不能落人口实…”

“二爷说的对极了。”吴氏温柔的夸赞。

吴氏附耳细语,和江峻博说了许久的话。

江峻博被吴氏一再鼓励着,雄纠纠气昂昂的找安远侯讲理去了,“我就不信了,如此这般,大哥还敢撵我!“

吴氏看着江峻博的背影,自负又得意的微微笑了笑。

“娘,这样行不行啊?大伯可不是好惹的…”江芬惶恐不安。

吴氏淡笑,“你怕什么呢?江蕙虽说已有了圣上的旨意,可她这只是定了亲事,并未过门,她就不怕这中间安远侯府有了什么丑闻,圣上会改变主意么?芬芬,你别忘了,传言中要成为淮王妃的可是苏相之女啊,现在半中间被江蕙截了去,苏家难道会甘心?”

“娘是让爹爹拿着苏家来威胁大伯?”江芬吓得够呛,失声叫道。

吴氏往四周看了看,嗔怪的伸手点点江芬的额头,“你这个孩子,娘被你吓了一跳。芬芬,你就放心吧,爹娘自有计较,不会让你吃亏的。”

“是,娘。”江芬信服的点头。

吴氏和江芬信心满满,就等着江峻博得胜归来,欢天喜地的告诉她们不必搬家,还可以继续在安远侯府享受荣华富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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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峻博在吴氏面前威风得很,到了他大哥安远侯面前,气焰不知不觉就低了,没有了,习惯性的陪起笑脸,“大哥。”

安远侯官服还没换下,大红地罗锦衣袍,胸前栩栩如生的麒麟图案,更映衬得他面容如玉,威严有加。

“有事直说。”他不惯和江峻博闲聊,简短的吩咐。

江峻博不敢违背安远侯的意思,闲话一句话不说,开门见山,“大哥,今天爹把我叫了去,说让我搬出侯府住到老宅去。我以为不妥,特地来和大哥商量的…”

安远侯冷冷看着江峻博,江峻博手脚冰凉,吱吱唔唔,声音渐渐低了。

“说重点。”安远侯沉声道。

江峻博胳膊颤了颤,勉强挤出丝笑容,“大哥,是这样的,蕙蕙就要嫁做淮王妃了。为了蕙蕙着想,咱们府里也应该兄友弟恭的,您说对不对?这想做淮王妃的人多了,听说连苏相之女也对淮王殿下一片痴心呢,若是咱家闹出了什么兄弟相争的丑事,这想取蕙蕙而代之的得有多少人?蕙蕙这个淮王妃…这个淮王妃…”

安远侯目光如电,凌厉锋锐,好像要杀人似的,江峻博冷汗直流,吞吞吐吐,哪里还敢再说下去?

“江峻博,你这样的人在我家里再多呆一时一刻,我都无法容忍。”安远侯一字一字吐出,异常清晰。

江峻博腿脚酸软,跪坐在了地上,“大哥,我不是威胁您,我真的不是威胁您…我就是想和大哥亲近亲近,说说心里话…”

“来人!”安远侯一声大喝。

他这声音威严中又有愤怒之意,侍卫不敢怠慢,飞奔着跑过来,“侯爷有何吩咐?”

两排黑衣侍卫齐刷刷单膝下跪,手按刀柄,江峻博文弱之人,这常见的场面竟把他吓得战战兢兢,身子颤抖。

安远侯看也不看江峻博一眼,沉声命令,“立即把江峻博和他的妻子儿女赶出安远侯府!”

侍卫得令,毫不犹豫,“是,侯爷!”当即便有人过来架起了江峻博。

江峻博吓得尿了,“大哥,别,别这样…”

安远侯面沉似水,毫不理会,侍卫知道安远侯的脾气,架着江峻博便冲二房去了。

吴氏和江芬母女以为江峻博会给她们带来好消息,正满怀信心等着江峻博回来呢。谁知江峻博回来是回来了,却是被安远侯的侍卫们给架回来的,狼狈不堪。

“二爷!”吴氏尖叫。

“爹爹!”江芬声音比吴氏更尖。

侍卫连连冷笑,“叫什么?想叫到外头叫去,休要扰了侯府的清宁!”

吴氏、江芬气得满脸通红

侍卫不耐烦的指着吴氏、江芬,“你,你,自己收拾行李,赶紧离开侯府,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吴氏气得直哭,“小小一个侯府侍卫竟敢这样对我了。二爷,你要替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