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我要回家,我哥哥在等着我,我要回去,不要把我抓到这里来。”

“你哥哥?向晚清?”他小心地说着。

如溺水之人抓到了稻草,她眼一亮,甩开被子冲向他,挺着肚子让人害怕,他抓稳了她的身子,她兴奋地说:“你认识我哥哥是吗?我要回去,我再也不敢不听话了,为什么,我的肚子变得那么大。”她哭泣着,捶恨的拍着肚子,那声音让楚天恨到入骨。

他大声地喝:“住手,向晚歌,你敢动我孩子一分试试看。”

她哭得更大声了,躲在楚观云的背后:“我不认识他,我不是他的晚歌,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他抓着拳头,她不是晚歌,一醒来,就惊惧的如惊弓之鸟一样,甚到竟不认识他,然后又害怕,晚歌把孩子当作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她竟然可以随意拍打,真是该死,明明是晚歌,却又不是晚歌。

“晚歌,你还记得什么?”楚观云细声地问。

她止住哭:“我有哥哥,哥哥很疼晚儿,我还记得有向琳,不,向小姐,向夫人,向老爷,淳哥哥。”

“贺兰淳?”楚天疑惑地说。

在外蒙没有抓到他,看来还有些事要去办,要他把他的晚歌还回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好怕。”她躲在他的身后:“他好凶。”

“别怕,他不会伤害你的,你是向晚歌,你今天十七岁,你住在向府的小院里,院里有白花,是不是?”见她点头,楚观云的心在低落,这个晚歌不是那个晚歌,她曾经给他们讲的事,难道是她又回去了。

这一次,皇兄又会吃多少苦啊,上天的折磨,什么时候才会完结。

他拍拍她的手:“没事,你好好休息,不能让孩子有什么不适。”

“你,你不要离开。”只有他没有凶她,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如果是平时,他会多高兴啊,他叹了一口气,门外缩起来的人影是可可,他不能再沉迷下去了,那个世界里,只有黑暗,对她的爱,是生死之情,爱得深了,走出来,伤了多少心。她的世界里,只能容下皇兄。

轻轻地扳开她的指:“我还有事。”

“可可。”他轻叫着,门外的缩影怔了怔,走了出来,眼里没有怨。他迎出去,并排而走的身影很美。

问题必定是出在贺兰淳的身上,他知道晚歌的生辰八字,根据外蒙所说,他还潜伏在契丹。而可可告诉他,那晚契丹耶律烈找了很多人,奇奇怪怪的都有。

自然界里,有很多的灵幻,都是很难以理解的。

他带着大军包围了契丹,断了水,断了粮草的救援。但是,并不进攻,也没有杀戮,她说过,她不喜欢因为她而多杀生,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善良总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枯瘦的脸颊,疲累的双眼如死水一般的孤寂。

两虎相争,二人相视着,谁也不让谁。

他眼里有伤痛:“把朕的晚歌还回来。”

“真的没了啊,真的高兴。”耶律烈大声地笑着,笑着他的无可奈何,笑着自己心里的狼狈,笑出了他的泪,明明是他让人这样做的,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并不痛快呢?

“你对不起她。”他冷冷地说。“如果不是她,真不会放过你。”

“我无能为力?”他的心如荒漠一般,每一次都打着她的旗号,可是,每一次都没有将他赶尽杀绝。

他闭上眼:“真的无能为力吗?”痛啊,好痛好痛。

“相士算出,她命也到了。”他舔舔干裂的唇。必有一场生死之战要打了。

命到了,命该如此,这就是红颜命薄吗?不,那这个向晚歌的灵魂又为什么回来?

“你走吧!”他扬起手:“撤军回定都。”

三军都震动,包围了三天,才逼出耶律烈,而他们的皇上,竟然要放走这池中之鱼,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而耶律烈也震惊:“你要放我走?可不要后悔。”

“朕的耐性不多,晚儿不喜欢杀生,你走吧!以后不要再逼她。”他相信,她会回来的,想尽办法,也会回来的,因为她很爱他,她舍不得他。

他有些感动:“大月皇上。”

“撤军。”响彻九天的声音,他扬起鞭子往定都而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得这样,其实他想将耶律烈碎尸万段,将揪出贺兰淳五马分尸,可是他竟然还想着晚歌说的,为什么要杀戮啊,人性本善,只是他想不开,想开了,就没什么了,后悔的人是他。

是啊,是晚歌的语气,可是,她在哪里啊。

在华丽而又美得不可思议的皇宫里,向晚歌抱着她哥哥的灵牌咬着唇小声地哭着。

从定都慢悠悠地回来后,她就安排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她好害怕,那个阴晴不定的皇上,会来瞧上她一眼,又叹着气走了。

而且,还要她把肚子养大,她哥哥什么时候丢下她一个人,她不知道。

她不想在这里,她真的害怕,紧紧地抱着自己单薄的身子,她直发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她不要在这里。

桌案上,他伏在那里,明显是瘦了好几圈的身子,他只能伏在这里,将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政事中,才不会心如刀割,寒冷的冬天都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回来,新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回来。

一月一月地过去,他一天天地期待,从渴望,从每天的希望,变成了绝望。

“皇上。”周公公小心又恭敬地说着。“四王爷进宫了。”

“又有什么希望了吗?”他着急的眸子看着那甫进门的楚观云。

他摇摇头,看着皇兄的眸子又黯淡下去,觉得自己很没用,搜寻天下的能人异士,都无法帮助晚歌回来。

“有什么事?”他的语气有些冷,有些咳,必是昨晚在莲湖上又冻着了,春天的气息还是有些冷。

“皇兄,你多保重自己。”他好心酸,这样怎么吃得消啊:“办法总是有的。”

“晚歌快要生产了吧?”他小心地问着。

他点点头:“差不多了吧!”他不想去面对那个害怕他的女人,可是她的肚子里,孕育着他的孩子,一个注满着她的爱的孩子。

无言的叹息声,他感概,皇兄真的会吃不消的。

大月的皇上,是个英明,爱民如子的皇上,上天看在他的这份上,必定会给皇兄一个好的答复的。

“皇兄,母妃回来了,我把母妃接回来了。”他轻轻地说着。

楚天也没有抬,只是嗯一声表示知道。

“皇兄,你不能这样子。”他生气了,狠狠地一拍桌子。

这一拍,几乎没有把那些公公和宫女的心都拍出来,竟然对着皇上敢这样。“你站起来,你打我,我曾经,和你争晚歌,我几次都是强亲吻她,你打我啊,来啊,往我脸上砸过来啊。”他痛快地大声叫嚣着。

如他所愿,狠狠的拳头迎上了他的鼻子:“朕听一次,凑你一次。”他有了的生气,不过是恨的,跳起来如他愿,一点也没有留情地揍他。

两兄弟,扭打在一起,明黄色的衣袍和白色的衣袍混在一起,让冲进来的侍卫不知如何是好,要怎么将他们的皇上挑出来。

周公公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皇上,也是人,让他发泄一些,会更好的。

第二卷 第七十二章

都说蝴蝶美丽,可是美在哪里,却没有人知道,都说蝶儿贪饮,贪在哪里,也不知道。

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觉得,世上很空洞,曾经热烈执爱,生死相随的心,也很清楚,都以为他摆脱了过去,从新走出来了,哪是他表演得精彩。

如果,晚歌回来了,就皆大欢喜,是啊,皆大欢喜,她不想亏欠他的,所以,想他幸福。

他知道,一辈子,要想走出来,真的难啊!真是难啊,铁戈提马当头,万丈深渊里,他抱着她,那等的深情执爱,呵,连他都骗不了自己,竟然可以忘记。

可爱吧,可悲吧,他不得不骗,连自己都骗,酒不能多喝,不然,可可还会暗地里伤心,知道他的心,还想着晚歌,楚观云啊,楚观云,你竟然变成了这样。

他大笑着,明明是暗夜中,怎么还看见了幻影一般,是真的幻影啊,怎么有一个道姑看着他呢?

他擦擦眼睛:“你是来开导本王的吗?”

“你想解除这些痛苦吗?我可以,帮你洗去你之前的记忆。”道姑笑着,步不沾尘,飘飘欲仙。“你已沉陷进去了,你现在很痛苦,你无法解脱,你想死,是不是?”

她怎么知道,她的眼里那么透明,那么能把人看穿,她必不是一般的人,楚观云跪了下来:“请救救晚歌。”

“那你呢?”她笑着反问。

“我,我不重要。”舔舔唇,他不重要,他只需按着该走的路走就好了。

“多情不似无情苦啊,本道早也劝过向晚歌,可她不听,如见,又多了个你,四人中,最苦的,何尝不是你。”

心酸啊,他的心空空的:“我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你是人,你不是神。”她一语指出他的心:“你永远都忘不了的,她的命是到期了,除非,有人拿命帮她赎,本道还可以帮得上一些忙。”她的灵魂,让她锁住了,不然,早就让小鬼抓了去。

他笑了:“我是最合适的。”

“你不是。”她摇摇头:“最合适的,当有人也,如果你此刻跟本道走,你会少些痛苦,你可愿意?”

“不愿意,你告诉我,晚歌,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如同是沙漠里的看到了黑去凝聚啊,他苦苦追问着。

道姑没有说什么,身影由远而远,想一个光圈一样,慢慢地消失,长长地叹息着。

春天,总是多雨,绵绵的霏雨,洗净了所有的尘埃,京城,就笼罩在这半明半湿的雨气之中。

观王府里,可可猛地咳着,色色还在责怪她:“看看你,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着凉了吧!”

“好姐姐,你就不要再说了,念得我头皮都麻了。”她依在色色的怀里撒娇,以前的那个可可,又回来了,不再是可怜兮兮的可可,她美丽,她聪明,她善解人意,她不遮掩自己的爱。

“看看,又下雨了,四月清明了,色色,姥姥就是清明节去的,可惜今年不能回去拜祭姥姥了。”可可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滴滴答答下个没玩没了的雨,再一次重申:“我讨厌下雨天。”

色色慎地一眼:“你有了楚观云,你那里想回去啊,过了四月,就要做新娘子了,我可没有嫁妆送给你,到时观王会说,怎么娶了个穷媳妇啊。”

“哪有啊!色色你真讨厌。”她不依地笑闹着,眼里,很快地闪过一丝愁色。

还是让色色看到了,她咬着唇:“可可,你真的想好了吗?虽然姥姥说,他是你命定之人,可是,未必一定要嫁给他啊,因为,他的心里,到现在,还是不爱你的。姥姥总是叹息,我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我知道了,是为你在叹息啊!”色色似在感触地说着。

可可淡淡一笑:“是吧!色色,不要难为他,他真的很痛很痛的。”

“你现在就会为他着想。唉,向贵妃人真是很不错的,不过我们家可可也是个人才。如果先后没有颠倒,你就不至于会那么痛苦。”

“这种事,很难说的,色色,你还是去看看十四吧!听说他这段时间不舒服,你快点去看看吧!”她推着她。

色色叹着气笑:“这个时候,是他要回来了吧!见色忘了亲人了。”

说人,人就到了,楚观云高大的身子就出现在门口,有些笑意,手上提了个东西:“可可,风寒可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她下去迎接他,看他发上犹带着雨滴,轻轻地拂了去,满腔地柔情:“要小心身体啊?”

他笑着:“来,喝点热汤吧!从月色楼打包回来的,就要做新娘子了,身体得调养好一些。”

“嗯。”她笑着点头,将他手中的汤倒了二碗,推一碗到他的面前:“你也用一点,你瘦了很多,哪个,我相信,向贵妃的事,一定会有办法的,真的,你相信我。”她盈盈的大眼看着他。

他点点头:“嗯,是有办法的。”这段时间,一定要对可可更好一些,也许,欠可可的,他没有机会还了。他在黑夜中狂叫:“我最合适,我一定要救她。”叹息声,很浓很浓,他知道,她听进去了。

她轻轻地喝着,像是猫咪一样地发出声音:“真好喝,观云,你试一试啊。”

他依言地喝了进去,热热的汤入了喉,有些酸意却涌上了心头,他一饮而尽:“可可,我带你去见我的母妃吧!你还没有见过,去敬一杯茶。”母妃入了宫,又自请出来了,还是在紫云寺里。

“现在吗?”她看看下雨的天气。

“是的,现在。”落下的话,坚定而又执着。

她一笑:“有何不可。”无论是什么地方,她都会跟着他去,有他在,修罗殿算什么呢?

一匹马,二个人,像是落汤鸡一样,在雨中纵马,穿过大街小巷,行过京城里的每一处,雨水湿透了他们的衣服,没有人会在乎,模糊了视线,抹抹水便是。

在雨中,二人尽情地叫着,像是疯子,像是发泄,在雨中,可以尽情地哭,因为脸上都是雨水,谁知道,会流泪呢?谁知道,谁看得清楚呢?雨水可以将心灵上的东西,都用力的洗刷。

到紫云寺的时候,二个落汤鸡已是一身的水。

小沙弥拿了干净的衣服给他们,素白色的衣服穿在可可的身上,更显得楚楚可怜,她的发,还在流着水。

二个人相视着,继而又一笑。

一间静房里,可可拜见恬太妃,奉上一杯茶,乖巧地坐在一侧。

恬太妃越看是越满意,又下又有些叹气:“观云,终于雨过天晴了,可可真是功不可没啊。”不然,她的观云走不出向晚歌的影子,他会,孤身一辈子,无论她怎么劝,他还是一意孤行,不肯娶妃纳妾。

“太妃娘娘。”可可害羞地低下了头。

“你们真是疯狂,外面还下着大雨,什么也不顾,就跑了来也不怕着了风寒。”

才说完呢?可可又咳着,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太妃娘娘。”

“孩子,过来,长得真是好看,和向贵妃几乎一样,观云,你可不能负了可可。”关于定都的一些事,也吹到了她的耳内,她也感叹,世上,竟然有那么像的人,而且还是那么专心一致地对她的观云。

楚观云自然是明白恬太妃的意思,不要把可可当成是晚歌,他心里苦笑,如果可以的话,倒也是好。

他看看可可,努力忍着咳,像是生怕他母妃会觉得她不好,是个病坛子,又怕她会不高兴一样,他轻轻地拍拍她的背,让她好受一些,才说:“母妃,我会对可可很好的。”真不该冒雨的,这下又会加重可可的风寒了。

恬太妃笑了,慈祥地说:“那你们什么时候大婚啊?”

“不。”二人同时叫出声,又觉得诧异,相互看着,快速的移开眼。

“可可,你不肯嫁给观云,还是观云,你不肯娶可可这好姑娘?”

楚观云叹着气:“母妃,观云自有观云的打算,我绝对不会亏待了可可的。”

可可点点头:“太妃娘娘的美意,可可心领了,可可今年是犯冲,不能嫁,可可过几天还要回天竺,去拜祭一下祖先,所以,要成亲的话,可能也要到明年了。”

“你要回去?”楚观云看着她,忽然拍拍她的肩:“没事,回去看看也好。”

“真不知你们二人是怎么回事,古里古怪的,可可,你脸色真不好,风寒也是病啊,这里的大师也略识医理,让他瞧上一瞧也好。”她关心地说着。

可可一笑:“不用了,太妃娘娘,可可已经喝过药了,只是喉咙有些不舒服。”忍不住的痒。

楚观云还是看出来了,她不想失礼在母妃的面前,可他也不想她那么辛苦:“可可,你到外面等我一下。”

如特令般可可赶紧行礼出去,终是忍不住,捧着喉咳了出来。

她用帕子捂住,浓浓腥腥的味道也涌了出来。

背后有脚步声,她赶紧将帕子藏住,看见是一个着明黄色的衣服的大师,她双手合十:“大师。”

“阿弥陀佛,施主的气色真是不好。”他的眼里,有着看透世间五情六欲一般。

可可苦笑着:“大师,我可以去求个愿吗?”

“当然可以,这边请。”他恭敬地将可可引到正殿大佛前。

神像总是似喜非喜,似笑非笑地看着人世间的恩恩怨怨,今天下雨,不然这里,必是香火鼎盛。

她恭敬地拜着,看着佛像。

“我知道,为什么姥姥对我叹气,我知道,我选择了爱他,不是恨他,不是弃他。”她一笑:“真的,好爱好爱他,今天向神许愿的人一定不多,我就多贪心求三个可好。”

她笑着,她一定是痴呆:“第一个愿:我要楚观云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第二个愿是:我要楚观云忘了我。第三个愿:我好想他一辈子都快乐,不要压在心底。”

她闭上眼,源源从心底冒出的是寒气,是痛。

“信女天竺可可,命中注定该绝,还请众位大神,能圆我三个愿。”恭敬地叩下三个响头。

泪缓缓地流了下来。

楚观云跌坐在地上:“可可?”

“观云,你怎么在这里?”她站起身来,却又是一阵狂咳,赶紧再掏出一条帕子挡住,不让他看到血迹。

可是,他仍是眼尖,坚定地摊开了她手中的帕子,一团乱糟糟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