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宁道:“我今日约了李观见面。”

她出了桔园。但愿下次再出现时,阿宝已经忘记她,做细作查案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于她是一个锻炼,只是潜入刘府后。就不再有沐休日。不再可以随时回到大理寺。

茗香茶楼雅间。

江若宁静默地坐在这儿,时不时到外面瞧上一眼。

一壶茶,一叠糕点。一个人,从正午到未时,想等的人依旧没有来。

慕容琅走过雅间,蓦然侧目。才发现那雅间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静静地伫立在窗前。蚊丝未动,外外凝望。

李观,昨天我让师妹送的信,你究竟有没有收到?

如果收到。你怎么没来?

慕容琅正纠结着要不要打招呼,只见一个银灰袍男子拾阶而上,上回他在楼上见过。此人正是李观。

他一闪身进了江若宁所呆雅间的西壁雅间。刚进去便见阿欢亦在,一把捂住阿欢的嘴。低声道:“莫出声。”又好奇地道:“你怎么…”

阿欢面容微沉:“师姐今儿到茗香楼时,就发现被人盯上了,师姐是让我过来帮忙的,恐人偷听,我就留在这里。”

慕容琅道:“那东壁间…”

阿欢道:“不知是李二老爷还是七郡主包下的。师姐猜,李公子迟迟未能,跟那雅间旁边盯着的人有关。”

慕容琅只是好奇,心头更有对江若宁的怜惜。

李观走到雅间门口,江若宁快速回头:“少游,你来了!”

“我二伯、二伯母将我盯得紧,我好不容易才甩掉小厮出来的。”他温润如初,轻声道:“让你久等了。”

江若宁拉着他的手,“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过只要能见到你,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少游,二太太的忌日…你不回青溪县?”她倒了一盅茶递给李观。

李观道:“我想回青溪县,可二伯父不允,近日又逼我陪敏王府的七郡主逛街。”

李家三房,早有多年前就分家了,李二老爷即便是长辈,也不能逼迫他人,江若宁思忖片刻:莫不是李观被李二老爷要胁了!

像李家那样的大家族,外人看来风光无限,背里也是烂透了,各有各的心思,尔虞我诈。

江若宁想到那日亲眼瞧见李观陪敏王府七郡主逛街之事,心下不由得一阵酸楚,“七郡主是个美丽、灵动又不失活泼的女子,很招人喜欢。”

江若宁竟然夸七郡主,赞美是真心的,可脸上写满了不快。

李观垂首,眼里是繁复的表情,“你的信,我看过了,宋**奶到底是你的亲娘,你怎么能?”

“你觉得我这事没做对?”

“骨血亲情,这是斩不断,可你怎能抛弃,这与他们抛你又有何不同?”

“有什么不同”江若宁心头一阵揪痛,眼里含泪,心如刀绞,“少游,我一直以为这天下所有人都不理解我,你许是那个知我、懂我的人。”

只片刻,江若宁觉得李观不会说这话,李三太太在世时,李观最在首的人便是他的母亲、弟弟李阅,后来李三太太仙逝,李观最在乎的就剩下李阅。

这几年,因李观打理李家生意,李家大房、二房的老爷没少向他讨要银子打理前程,曾有一度,李观就对她说“真希望有一天,能不再与大房、二房有所牵扯。”可见,他心里也是不乐意的,只是迫于无奈。

一年到头,他辛苦挣来的银子,却得恭手捧给另两房的人,而他们占着是他的大伯、二伯,更是对李观指手画脚,甚至明知念慈庵是李三太太的陪嫁铺子,而药铺更是李观兄弟开的,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李观对他大伯、二伯的感情很淡泊,也曾表露过,想彻底从家族里挣脱出来的意思,至少不再成为另两房人赚钱的工具。

所以,以江若宁对他的了解,李观应是了解她的人。难不成,李观真有什么道之不出的苦楚?

李观恼问道:“你在责怪我不懂你?若宁,你真是太任性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与我商量。”

他是装出的恼?他眼里,有与他表情不符合的情绪。

江若宁越发肯定:李观有苦衷。“你以为我不想与人商量,我有找过你,我入京以来,我托人给你送了五封信,五封!而你呢,却只给我回了一封。在我生辰那天送了礼物来。你明明知道。我不计较礼物,我只想见你,少游。我把琴带来了,你再弹几首曲子给我听罢。”

他坐在靠近西壁间的角落,相思琴摆放在他的双膝,她依靠在他的肩上。

琴声响起。她用极低地声音道:“少游,我想告诉你。说我被温大人算计的前因后果,说我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个夫君、女儿…”

李观面有动容,然手指未停,琴音在响。东壁间盯着的婆子好不容易找了个缝隙往里一探,发现江若宁依在李观肩,恼斥:“真不要脸。这大白日的,就勾引上四公子了。”

东壁间里的说话声。江若宁听见了,她因习武,听觉比寻常人要灵敏,果然,即便是李观出门,也有人盯着他。

李观滞留京城不得已,就算是与也见面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她,依旧要把一些事告诉他。

喜欢他,就要与他分担自己怕酸辣苦辣。

江若宁在他的琴音里继续道:“伍管事、半夏他们都知道实情的。四年多前,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我答应了温大人扮一日新娘拜堂…”

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只有李观能听到。

“你…”李观很是意外,江若宁与温如山的事,李阅写信告诉了李观,这些日子,李观一直想找机会问江若宁,却总是错过。

“李观,你让我说完好不好?”她央求着,这样的卑微,“当时,他们与我说的是新娘临到吉日病倒了,不能误了吉辰,只要我代替新娘拜堂,付我五百两银子。我当时就觉得异样,果断拒绝,可谢道明却点了我的穴道,给我下软骨散,逼我玉成此事。那时姥姥家有多穷,已经好几个月没米、没盐,我们吃过树皮、嚼过草根,便是这些都只能吃过半饱…”

四年多年,奉天府的那场大旱,河塘村有许多百姓都吃树皮、草根。依旧能吃米饭,怕只得河族长一家,河族长虽担着族长,对他来说,只要村里不饿死人,他就不会过问,更不会把自家的粮食分给族人,便是河家的下人也比族人吃得饱。

“当我莫名其妙被人推进洞/房,发现了异样,我当时就与他们吵起来,可他却打昏了我…”

李观怪异地看着江若宁:“你…没吃亏吧?”

江若宁惊愕道:“你怎么这么想,他们打昏我,是要在《婚书》上按下我的指纹印,他在奉天府官媒署办了《婚书》上面的名字是我的。可是次日,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那宅子空无一人。

与他争执的时候,他曾说,可以帮我完成一个心愿,我当时只是生气,说我想做女捕快。他真的兑践了承诺,在我醒来的屋子里,留下了县衙的捕快任聘文书。

四年来,《婚书》的事一直是我的心结,我把所有的功劳都给李大叔,只求李大叔有朝一日去了奉天府衙,可以帮我消了《婚书》档案。

就在今年三月,在你离开青溪县后,温大人带着个孩子出现在我面前。我从小没有父母,是姥姥将我养大的,我看着那孩子,就想到我小时候是那样渴望父母的关心、爱护,所以我答应温大人,会以孩子娘亲的身份出现在京城…”

李观恼道:“这么大的事,你就应了?”

“少游,阿宝只是个孩子,就算大人之间有多少恩怨,她是无辜的,她有权享受母爱,她应该像个正常孩子那样长大。”

她还是那样的心软善良,只为了一个孩子,就可以牺牲自己的名节,不,到了那一步,也不是她拒绝就能的,她的名节早被温如山所毁。

143 将计就计

李观连弹了好几曲,琴音停止,他知道这是她想要替温家掩饰隐密,生怕被李二老爷、七郡主的人听了去,故意让他弹琴说话。

他们之间,连说话都如此艰难,需要用琴音来扰乱他人的偷听,来遮掩他们的谈话内容。

李观用平常的声音道:“现在,二伯因你是和离妇,根本不同意我们的亲事,不仅不同意还逼我娶七郡主。若宁,你怎么能如此糊涂?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说什么,李家也很难接纳你的。”

“他们不接纳是他们的事,重要的是你的态度,大不了,就像你曾经说的,你放弃李家生意掌管人的身份。我抛却一切,我们携手云游天下,我们去南方寻我师父,从此后,你寻访天下名曲,整编成乐谱;而我收集世间奇案,编写成书。少游,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权势如何?那是当权者们玩的游戏;富贵又怎样?钱买不来快乐、幸福。

少游,只要我们依然相爱,其他人的都不是问题。终有一天,我们会向世人证明…”

她的话没说完,李观大喝一声“够了!”

江若宁无助地看着他,冷静得不像这个年轻的女子。

“你名声尽毁,李家在青溪县也是大族,我大伯、二伯说什么也不会接受你。我是李家的人,我不可能忤逆不孝!”

江若宁双眸含泪,却粲然一笑,让人心疼不已。

李观连忙改口道:“若宁,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你若为嫡妻,怕是…长辈们不会同意。”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若做不到,当初又何必答应?”

东壁间的婆子愤然道:“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乡野村姑,还敢独占四公子。”

一侧是个态度傲慢的丫头,正俯身从木墙缝里盯着里面的人,“我家郡主说了,他若不与江若宁断得干净。休想让她下嫁给李观为妻。”

婆子连连点头。“姑娘放心,今儿四公子定与江贱人断干净。”

丫头冷哼了一声。

雅间里,李观道:“若宁。不是我变,而是你的名节尽毁,你…让我怎么说你,你的出身就算低些也无妨。”

她落漠无助地坐桌前。手里捧着茶,眼神空洞。“李观,你说实话吧,无论真相是刀、是剑,是让我痛苦的深渊。我要知道实情。”

“我…”李观垂首。

江若宁那天看到他陪七郡主逛街,如果是被逼,他怎么能温润地笑;如果他不喜七郡主。怎么会引得七郡主看他时眼里情深脉脉。

“你也是喜欢七郡主的吧?”

“若宁,我心里最在意的人是你…”

“别说这种鬼话。你、我都是聪明人,交往四年,我们大家是什么样的性格,彼此心里都有数。我江若宁,宁为瓦全为为碎玉。如果给能给我的心,不是完整的,即便是美玉,我也不要。但若,即便你是乞丐,你能把完整的心给我,我依旧视之如宝。”

“大伯、二伯的意思,七郡主必须为我的…我的嫡妻,就算我与她成亲,我也可以…可以纳妾,我可以给你贵妾的名分。”

七郡主并不是敏王府的嫡出郡主,虽有郡主之尊,却无郡主封号,但颇得敏王府疼爱,就是庶女,那也是郡主,是皇家的金枝玉叶。

江若宁仿似听到最可笑的事,按抑住心痛,不让自己露馅:“哈哈…少游,你太有意思了。当年,你说你为我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来是骗我。是啊,那时候的我,真是太出色,替你们李家设计假二件、假三件,替你们李家设计那样完美的鞋子式样,还帮你们李家重振药铺,还素膏的秘方、青霉素的提炼方法,蒸馏水的制作秘方…

你怎能不答应?如果应了我,我就是你们李家的摇钱树。一旦我情深,最后,你再说实话,委屈我为妾,一辈子操控我,把我当成你们李家的棋子。

李观,你敢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吗?”

李观垂首:她对他失望了吧?她吃过很多的苦,他心疼她、欣赏她,懂她、晓她更爱她。她说得没错,从一开始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可后来相处日久,他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她的性子,她喜欢的笑,他为她动心,为她学会了洁身自好。

隔壁的慕容琅则是心下大骇,他没想到,江若宁做了这么多的事。

“李观,二十万两银子,我给你一个承诺,还素膏的秘方、蒸馏水秘方我不外传第二人。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一剑两断,只有一种关系:同乡。”

“你…”李观倏然起身,“你竟然如此无情!”

“是啊,我就是无情,亲生父母敢不要我,我就敢当着她的面大声地说:我不要你们。现在,你背弃诺言,又从一开始对我心生利用,难道要我如其他女子一般,哭哭啼啼地求你,还是委屈自己给你作妾,我做不到!

二十万两银子,一分不能少,我…只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你不把钱送来,李观,秘方我就会宣布整个京城。这秘方原就是我提供给你李家的,我为此收些银子也是理所应当。”

她垂首倒水,动作优雅自如,仿佛之前那个多情的人不是她,“不要打别的主意,我的行事风格你应该知道,我留有后手,别想杀人灭口。我一旦有事,两大秘方会传得遍天下皆知。你要知道我的本事和能耐,我江若宁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有这功夫瞪着我,还是快些准备银子。”

“你在念慈庵还有一成的干股…”

“以现在念慈庵的声誉来折价,应该有十万两,不十五万两,这一成干股如果在京城转卖,能得一笔钱。”

“你…”李观气恼得紧,他根本就没想到,她会翻脸这么快,“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如果喜欢过,以你已损的名节,我给你一个贵妾的名分…”

“宁要全瓦不要碎玉,你是不是还没听明白。”她往怀里探了探,只见那簿子上写着“念慈庵还素膏秘方”几个字,然后她扬头笑着,“你是买断秘方,还是看着我从这楼上将秘方传下去,哈哈…

李观,四年,你与我扮了四年的情深。我江若宁真是可悲,直至今日才瞧清你的真面目。曾经情深,怨何要恨?你放心,我不恨你,感谢上苍让我看清你的真面目,你不配得到我的恨。二十万两银子买断秘方,另外,那一成干股,你想要便十五万两银子,不想要,我自找京城世家的人合作。”

李观气恼地大喝:“我李观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女人,好,断干净,我这就回家找二伯商议。”

钱!在他眼里,江若宁并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她一直以来:要钱,凭自己的双手去挣。别人钱再多,那也是别人的。钱,不用太多,只要够用就行。

世间,也许有人不会嫌自己的钱多,但江若宁却是一个知足的女子。

四年的感情,四年的相处,他们早已了晓彼此是什么的人。

一声沉重的关门声,李观离去,他怕自己会流露出真实的情绪。若宁,对不起!到底是我辜负了你,我是不得已…

江若宁坐在案前大吼,“二十万两银子,一分不少必须由你亲自送来,你准备好回头我如何羞辱你!”

她静默地站在窗前,她看到大街的李观捧住胸口,在他将要上马车的一瞬,“噗——”的一声吐出口鲜血。

江若宁紧走两步,可这是窗户,是在沿街的二楼,眼泪扑簌簌地滑落。

东壁间里,婆子笑盈盈地道:“姑娘可以圆满地回去与七郡主回禀了。”

“哼!二十万两银子,她还真敢开口讨要。”

婆子垂首答道:“阎罗好说,小鬼难缠,说的就是江贱/人这种女子,这是李家与江贱/人之间的事,还请七郡主要相信李家的诚意。”

丫头挺着胸膛,“要不是见李公子生得仪表堂堂又确有才华,我们郡主还未必瞧得上李家这样的门第呢。”

婆子掏了个荷包出来,双手递过。

丫头掂了一下份量,“看你们李家还识趣,我这就回禀七郡主。我先走了!”

婆子见丫头一走,脸色立马就变了。

另一边的丫头道:“刘婆子,其实江姑娘…也挺不容易的…”

“这是主子们的事,我们回去复命,把这里发生的事如实禀报给二太太。”

东壁间的人,终于走了。

江若空如释重负,软坐在桌前,泪难控制。

阿欢急奔过来:“师姐!”

“少游吐血,我的话是不是说重了?我只是想陪他演一出戏。我知道他不易…阿欢,我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做?我心疼少游,他不能离京定然有他的难处。”

她看出来:李观已失自由,就连来这里与她相会,也有人盯梢。

“师姐,李家会给银子吗?”

“会,因为李家无论是大老爷还是二老爷都想做李家真正的当家人,想赚更多的银子,他们一定会花钱买断秘方,怕是回头就要逼少游把秘方交给他们保管。我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我能配出现在的秘方,我就能研究配制出更好的。

少游为什么会听他们的话?他们到底拿什么要胁他。师妹,你帮我看看东壁间还有没有,如果没人,你出钱把它包下来,一会儿他来了,我想与他说说真心话。”

144 暗潮涌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阿欢包下了东壁间,坐在江若宁的面前,心疼地看着她,“师姐,要不你让李公子带着你私奔吧,以你们俩的本事,走到哪儿都能活下去。”

江若宁笑着摇头,“师妹,如果能走,少游为什么不走?他不走,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师妹,我原以为,少游上无父母,李家便没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我没想到…我终究没想到,大宅门里的算计、争斗,是我无法想像的。”

阿欢一直在观察着四下,她要不要告诉师姐,西壁间里有慕容琅,他从头到尾都听到了李观弹琴时江若宁说的每个字。

可是,慕容琅却对她说“尚姑娘,为了你师姐,我听到、看到的事我万不可说出去,你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师姐。”

不会伤害!

瞧起来,慕容琅是真心的。

两个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这是缘份,更难得的还是同时辰生,且曾一处共度生辰。

李观在酉时一刻来了,面容苍白无血,后面跟着十六与一个不知名的小厮,他冷着声儿,“三十五万两银票,我…全都带来了!”

江若宁一把接过,一张又一张地清点着。

十六的脸里蓄满了担忧。

而另一个小厮则是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李少游,有钱就了不起吗?哈哈…师妹,找店家取火盆来,三十万两,在我江若宁眼里就是一堆狗屎,我宁可烧了。也绝不便宜你们李家。想要秘方,就陪着我一起烧银票。”

李观的身子晃了一下,这就是他认识的江若宁,不爱钱财,宁可烧了也不会要。

十六急道:“江姑娘,你…”他好想说出真相。

后面的小厮轻咳一声。

十六对李观心疼不已,又着急地看着江若宁。

“李少游。你那些羞辱我、利用我、算计我。今日我要全都还给你!你们两个下人,是想看我如何羞辱的你家公子么,那就打开门。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瞧个清楚。”

十六立马拉上了门。

李观的身子又是一摇,是他辜负了她,可他真的不得已,他知道自己伤害了她。然后,她却一把搀扶住了他。用极低地声音道:“少游,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他们要胁你的,你这样洒脱的人,怎么可能甘愿听他们摆布。少游…这样的你,让我看着心痛。我要银票,是留给你。我不要你被困。我不要你失去自由…”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脸,“你早就猜到了?”

“是。我猜到了。我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而你却迟迟未到,以前在青溪县,每一次相约,总是你先到的,你从来舍不得让我久等。东壁间被人包了,那里面有李家的下人、还有七郡主的丫头,他们一直在盯着你。

少游,对不起,是我伤了你的心。我之前说的话,都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让他们信以为真。这是三十五万两银票,你小心收好,我让师妹准备一叠假的,一会儿,我将假的烧掉。

少游,我相信你,就如你对我的信任。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若有事,我必覆灭整个李家!”

江若宁紧紧地抱住了李观,仿佛要与他连在一起。

“傻子,傻子,我能猜到你不得已,你怎么就分辩不出我话里的真假,四年啊,四年的情感,我们早已彼此深晓对方。少游,你受的痛,只会让我更心疼。少游,你告诉我,他们到底把你怎样了?你告诉我呀,你不要一个人承受。”

同来的一个小厮怕是李二老爷派来的耳目,为演好这出戏,江若宁突地提高嗓门:“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想要银子,我宁可烧了也不给你,一文也不会给你。”

李观从未这样演过戏啊,这会子望着外头,正巧看到李二老爷派来的心腹小厮在外头瞧,生涩地道:“啊!我们认识四年,你不要,就给我吧!”

“不给,我就是烧了也不给,你想耍我是不是?这里有一张假的,这一张居然假的,你们李家是不是不想秘方了。”

“不可能!这是我二伯备的银票。”

“什么不可能?这分明就是假的,你自己拿去看,想要秘方,居然用假银票糊弄我。”

真真假假间,西壁家的慕容琅直接被绕糊涂了。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波三折,江若宁很聪明,怎么就喜欢上这种书呆子,居然因早前江若宁的话气得吐血。

李观对外头大喝一声“刘三!”

小厮推门而进。

李观拿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江姑娘说是假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厮迟疑片刻,接过银票,“不应该呀,这可是二老爷让二太太拿的,这不会是假的。”

江若宁冷哼一声,“你们还真当我是乡野村姑不分真假,拿几张假银票来哄我是不是?师妹!师妹!”

阿欢手里拿着火盆,正往楼上雅间来,“师姐,怎么了?”

“去,把就近钱庄的掌柜取来,请他替我辩一辩这些银票真伪,我可告诉你们《大燕律法》使用假银票这可是要蹲大狱的,你们李家敢拿来,我就敢把这事捅出去。”

完了,完了,这里面怎么会有假银票?

刘三吓了一跳,与阿欢一道去请了就近钱庄掌柜。

掌柜拿着三十五万两银票,一张又一张地查看,“不错,这两张十万两的与这张五万两都是假的。”

有两张假的,居然有两张假的。

江若宁一把将银票砸在李观脸上,“李公子,你这是在羞辱我吗,拿假银票来买秘方,你们李家再这个样子,信不信稍后我发话,让其他商家来竞买秘方。”

这几年,李家因还素膏、青霉素赚了个钵满、盆满。

“你别气!别生气,我…我立即让刘三回去想办法。刘三,快把这些银票都拿回去,赶紧找二老爷,怎么能拿假银票了,要是朝廷追究下来,可是犯法的。”

刘三接过银票,一溜烟上了对面街上的马车。

阿欢送走了钱庄掌柜,另给掌柜赏了二两银子的辛苦钱。

江若宁见刘三离开,“少游,还有没有旁的人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