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了一场。
阿欢倒是高兴,她正不想与几个大男人住一院子。
江若宁带了阿宝的婆子、大丫头做向导,乘上镇北王府的马车出去采买,又请了木匠工人回来,准备把飘花园的屋子隔断起来,自己绘了个简易的图纸重新装修。
木匠工人忙活两天,终于将屋子隔断,将原该是三间的屋子重新弄成三间,东屋、西屋、中间是花厅,东西两屋又分里、外两间。
江若宁想着未来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屋子里挂了窗帘、添了些简单的家具、摆件,看起来像是要好好过日子的模样。
这一番折腾添补物件,江若宁又花了近二十两银子,同样的东西,在京城便贵了四成。
阿宝见江若宁的房间拾掇,吵嚷着不肯回谢少卿院子,非要与江若宁“一起觉觉”。
这是清晨,江若宁正用早饭,外面传来一个衙役的声音:“江捕快,有人送了件东西。”
阿欢出去后片刻,提回一个用锦缎包裹的盒子。
盒里是一身漂亮的夏裳,湖色的轻纱上绣着蔷薇花苞,图案简洁却又不失妩媚。里面还搁了一份书信。
信套上的字刚劲有力,宛如游龙,字字珠玑,跃入眼中,给人一种熟络感。
“是少游写来的信!”
江若宁欣喜无比,拆信细读,他知她已入京。但李二老爷近来盯得紧。派了心腹小厮跟着,让她静待消息,有了机会他会设法邀约一见。他亦很想她,在他心里唯她一人,又说了些他在京城的近况,诸如此类。等等。
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张琴,但见木沿上刻有“相思”二字。
她纤指一勾。传出一阵声响。
“这是他亲自为我做的,音质还不错。我的琴艺是他教的,我会弹的曲子不多,但他的琴技很厉害。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与我携手云游天下,他收集大燕民间曲子。整理成册;我收集天下各种奇案,著书立传。待我们老了。寻一个风景好的地方,一山一屋一片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奇怪,今儿李观为什么要给师姐送来礼物?
阿欢大呼一声:“师姐,今天是寿辰,今儿是五月初十,瞧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我去厨房拿点白面,给师姐做碗长寿面。”
“辛苦师妹了。”
“师姐说什么呢。”
阿欢离去,江若宁回房间穿上李观送她的衣裙,他果然是最了解她的,裙摆不算长,颜色、式样都很别致,干练又不失飘逸,她从大箱子里取出他送她的首饰,她有生以来第一支首饰是一对白玉栀子花钗,是李观送的;第二年生辰,他送她一套珍珠头面首饰;第三年,他送了她两瓶亲手调配的雪花膏;这一年,他送她亲自设计的衣裙,一把亲手雕制的相思琴。
相思,是他对她的相思。
她亲抚着琴,动作生涩地弹了一首曲子。
“江捕快!”飘花园又传来衙役的声音。
江若宁走到院门,衙役呆愣愣地望着江若宁:我的个天,这次来的女捕快,是不是太漂亮了!这一袭好看衣裙一穿上,简直就和仙女,虽没有任何脂粉,却天然去雕饰如出水芙蓉一般。
“衙役大哥找我有事?”
“那个…哦,你和阿欢姑娘的腰牌做好了,这是你的。”
衙役双手捧递,江若宁接过看了一下,正面是“大理寺”,背面刻有她的名讳。
衙役面露小心,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只,而是一只美丽的蝴蝶,一惊就飞走了。“江姑娘这是要出去?”
“出去?”
衙役挠着头皮,“对啊,今天可是沐休日,江姑娘来了京城还没出去逛逛。”
阿欢一路从厨房那边跑回来,“师姐!师姐!今天沐休日,大厨房的厨子、衙役都休息。师姐,今天阿欢请客,请你到京城最好的酒楼吃顿好的。”
两个人都在忙收拾房间的事,昨天才收拾好,夜里美美地睡了一觉,今儿一醒来,完全忘了今儿是沐休日。
衙役看着阿欢,虽然生得小巧玲珑,却也眉目清秀,招人喜欢,这次来的女捕快瞧着以往的都顺眼,怕是待不了多久就被挖走了吧,唉,大理寺的女捕快总是被刑部明镜司的人给抢走,谁让明镜司出了个玉面捕快,往跟前一走,再抛几个媚眼,女捕快就被迷住了。又或是,明镜司抛出种种好处,刑部的女捕快可比大理寺强多了…
大理寺就留不住女捕快,不,换句话说,是留不住优秀的捕快,总被刑部抢走人,这也是刑部与大理寺这几十年不对付,互挖墙角的原因。
若不是铁血、郑刚两人是孤儿,又是朱大人夫妇养大的,还唤朱夫人一声“义母”,就连他们也被挖走了,但他们算是朱大人的半子,又讲义气,无论刑部给出什么好处,他们就是不走,要不是他们在,这大理寺的名声还真保不住。
江若宁抱拳道:“多谢大哥跑一趟!”
衙役笑了笑,今儿是什么日子,这江姑娘未免打扮得太漂亮了些,就这俏生生的模样,如果与刑部玉面捕快白锦堂面前一站,这被迷的该是白锦堂了吧。衙役如此一想,心情大好,一眨眼就走得没影儿。
阿欢在西屋里换衣准备,江若宁已经准备得差不多,虽然大理寺很安全,可自己的房间还上锁上的好,又恐被人误会,写了张“防小人不防君子”的告示纸条贴在东屋上。
阿欢望着那纸条,“师姐要锁门。”
“女儿家的闺房,不容人私撞,锁上吧!”
阿欢应声,从箱子里寻了把锁,也将西屋的房给锁上。
然,刚出院门,一个粉衣小人飞扑而来,抱住江若宁的腿,仰头打量:“娘亲,你好美美!”
阿欢笑道:“宝小姐,我师姐生辰,我请客陪她出去玩,你要不要也跟着。”
阿宝摇摆着小脑袋,依旧抱住江若宁的腿,“娘亲,阿宝想爹爹,我们回家看爹爹好不好,我想和爹爹住两天,娘亲…”
大丫头立在一侧,垂首道:“今儿是沐休日,镇北王府的二公子、三公子都在家,王爷也在,王妃昨儿就安排好,还做了宝小姐爱吃的菜,定是盼着一家团聚的。”
“娘亲,我想爹爹,娘亲跟我回家好不好?”
江若宁蹲下身子,“阿宝,我和你爹爹玩家家儿结束了,然后他回他的家,我有我的地方住…”
阿宝连连点头,“可今天沐休,娘亲可以陪阿宝回家看爹爹,我也想哥哥、想姐姐,还想祖母、祖父…”
“要不我先陪你回家,最晚吃过中午晚我就要离开,你可明白?”
阿宝笑着点头,拉着江若宁的手直往大理寺的偏门而去。
阿欢欲言又止,手往怀里探了一下,为了给师姐过生寿,她可是去缠着淳于先生借了几两银子呢。
江若宁解释似地道:“我实在不忍拂了阿宝的意,陪她走一趟镇北王府,我答应过温大人的。”
答应帮他演一场戏,答应扮成阿宝的娘亲。
镇北王府位于城南荷花里,这里云集了整个大燕最富贵的人,亲王府、公主府、郡王府及朝中重臣。
镇北王温鹏远,聚几代军功,方有了异姓王的封号,引领京城温氏“武温文谢”齐名的两大世族门阀。
阿宝一下马车,依旧拉着江若宁的手,嘴里叫嚷着:“爹爹,阿宝回来了!爹爹!”
大丫头提醒道:“宝小姐,你在门口喊,大公子是听不到的,大公子这会子应该在桔园。”
阿宝低应一声,扯着江若宁往桔园去。
镇北王府房屋气派庄严,朱栏鲜丽,黄瓦闪耀,亭台楼阁移步换景;绿枝如云,繁花似锦,雕梁画栋,美如阆苑仙境,精雕细琢。
花园凉亭里,坐着几个锦袍妇人,丫头婆子垂手侍子,一侧还有几个小孩儿。
一个五六岁的男童立在亭子石阶下,面露诧容地看着阿宝:“宝妹妹,你不是去大理寺作客了么?”
阿宝得意地道:“我娘亲美美,像大仙女,我是小仙女哦。”
二\奶奶起身,细细地打量着江若宁。
三奶奶怀着身孕,此刻亦在审视:江若宁在镇北王府住了几年,她也是有接触,人还是那个人,不对,人好像比以前高挑了一些,二十多岁的人几月不见还能长高?这更不对了。她的眼神不对,江若宁的眼神总是傲慢的,对什么都挑惕,所用的东西要最好的,还最是忌讳谁说她是乡野村姑。早前的大奶奶是妇人,面前的女子则更像是少女,一身的风姿也截然不同。
人还是那个人,怎么气度、神态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二\奶奶道:“江姑娘是陪阿宝回来瞧瞧的?”
江若宁微微福身,“给二\奶奶、三\奶奶请安,沐休日快乐!”
这声音、语调完全不同啊。
126 作客王府
几个月不见,连声音都变了?
这未免变化也太大了,以前的江若宁仗着自己是长房长媳,处处都是她们与她请安,主动打招呼,以前的温大\奶奶巴不得人人都追捧着、讨好着。即便妯娌在花园遇上,能正眼打声招呼就不错,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让二\奶奶、三\奶奶颇是不喜,可她们还不能发作,否则各自的丈夫就要说她们失礼,毕竟长幼有序,谁让江若宁占了一个长媳长嫂的身份。
阿宝道:“二婶婶、三婶婶,大哥哥、二姐姐,阿宝想爹爹,阿宝要去看爹爹…”拉着江若宁往桔园去。
二\奶奶心里微沉:这才是真正的江若宁!
瞧起来可比宋清尘让人舒服多了。
即便两个人长得酷似,可语调、声音、神态、气度完全不同。
三\奶奶惊道:“二嫂,江姑娘几月没见,怎的完全换了一个人。”
以前的“江若宁”与现在的江若宁根本就是两个人。她们认识的江若宁原不是真的,现在这个才是真的。
但,二\奶奶不能说破,这是温如山相信温令宽才把这秘密道破。温如山也着实生了让出世子位给温令宽的意思,是镇北王和太后不同意,说“长幼有别,各家世子皆是嫡长子承继”,但温如山却是拿定了主意要让,现在镇北王与太后都说要考量。
大少爷此刻仰头望着**奶,“母亲。”
**奶道:“今儿虽是沐休,你可不能耽搁了功课,玩一会儿就回屋,莫要贪玩。你祖父、父亲对你寄予厚望。”
“孩儿明白。”
二\奶奶一扭头,对身边的婆子道:“给大公子院里送些精致的糕点、糖果去。让大厨房准备一桌酒席,晌午时送到桔院。”
镇北王府主理后宅的是王妃,再就是二\奶奶襄助处理。
镇北王这一脉有家规,所有男子不得纳妾,温如山兄弟三人,个个都只娶一妻。且这妻子皆是父母本人乐意娶的。这也是三房公子皆夫妻恩爱的缘故。
三\奶奶还在那儿沉吟:“莫不是江姑娘在青溪县遇上了什么事,这人的变化未免太大了些。几月不见,人都变年轻了…”
二\奶奶知晓真相。却不便挑破,毕竟这件事,是二公子、大公子兄弟间的秘密,笑道:“三弟妹还怀着身孕。此胎若一举添个儿子,三弟、婆母定会欢喜。”
三\奶奶捧着大肚。不好意思一笑,“令宣说了,无论男女他都喜欢。”
“话虽如此,我们家原是武将世家。到底还是男孩好些。三弟妹,天儿要热了,你回屋歇着。”
妯娌俩各自散去。
二\奶奶走了一程。对身后的丫头道:“把二小姐送回怡然阁。”
二\奶奶近了桔园,下人通禀。
镇北王妃谢氏正坐在贵妃椅上。对面坐着一袭锦袍的镇北王温鹏远,夫妻二人正对奕饮茶。
二\奶奶行罢了礼,轻声道:“母亲,江若宁入府了。”
谢氏的纤手微微一抖,棋子掉落“当”的一声跌落棋盘。
镇北王妃谢氏婉言,出自与“武温文谢”的谢家,其胞兄乃是谢氏族长、肃毅伯谢万林。
镇北王府的**奶,也是京城大世族杨家嫡女,闺字锦心,虽嫁的夫君是次子,可因行事得体,一直帮衬谢氏打理王府,待字闺中时就以端庄贤淑闻名,与二公子温令宽也算是青梅竹马,现已育有两子一女,镇北王府的嫡长孙儿、大孙女便是杨氏所出。
镇北王温鹏远问道:“婉言,你真要下这里。”
谢氏心不在蔫,真正的江若宁入府作客,是不是可以打消他人的疑惑,定定心神,道:“不小心滑下去的。”
温鹏远道:“兵家有云,落子无悔,你下这里怎是滑下去的。”
谢氏要悔棋,被温鹏远拦在上面不许动。谢氏气恼,不悦地道:“儿媳还在呢,真是滑落的。”
“不许返子,这是你定的规矩,你输不起。”
“净胡说!”谢氏无奈,“锦心,你与桔园送些好吃的过去,才着大厨房给他们备一桌酒席,虽说她与如山和离,可到底是阿宝的亲娘。”
温鹏远略有恼意:“这女人还真是,当初我们家看在她与如山情深一片,同意她入门,现在又闹出和离。镇北王府的面子全被他给折腾得没了。老四前儿看到我,还在问这事是不是真的,直说我们大房丢了温家的脸面…”
这会子,三\奶奶正与温令宣说江若宁的事。
温令宣正在练字,他自幼便知与世子位无缘,一心读书,想做个与三叔温思远一般的文臣,“江氏完全变了一个人?”
三\奶奶道:“可不是真的,言行举止就连眼神都变了,瞧上去一下子年轻了几岁,现在这模样倒让人更喜欢些。你说她原就是乡野村妇,非得摆出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镇日的还玩琴棋书画,着实让人厌恶得紧。”
温令宣想了一阵,心里好奇,“大哥早前便是被她迷住,我瞧着大哥的模样,许是还没完全放下。母亲也是,总是一味纵容,两人都和离了,还让阿宝住到大理寺,这都算什么事儿呀?”
不仅温令宣不满,听闻和离之时,镇北王府上下谁人心里会痛快。
三奶奶道:“照我说,大哥当初就该休,而不是和离。她上顶撞母亲,下不睦妯娌,哪一条不可以休妇,也就大哥仁慈,处处由着她闹。其他几房就瞧着我们笑话了。”
温令宣不紧不慢地道:“我们着急有甚用,大哥自儿个乐意。”
他是弟弟,又是幼的,不好点评长兄的得失功过,虽然不喜大嫂,但也只求大哥可以幸福安好便成。
三奶奶想着今儿见到的江若宁,怎么看都觉得奇怪,虽然长得很像,可她就是觉得与早前所见的人不是同一个,“我不放心,我得去桔园瞧瞧。”
温令宣搁下笔墨,却听三\奶奶道:“我陪你去,我心里正好奇得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人上眼睛长在头顶的人,突地眼睛又落回到眉毛下面了。”
温令宣笑道:“你这张嘴,骂人不带脏字儿,可得好好改。”语调里全是宠溺。
“我改个甚,我池颖就这个性子,这辈子怕是改不了啦。”
三\奶奶冯氏,是晋西都督嫡次女,当年冯大人在兵部任左侍朗,见一双儿女两情相悦临离京去晋西任职时,就将爱女许给了温令宣为妻,又恐耽搁一双儿女亲事,而冯家在京城又无可靠的姻亲朋友相托,两家商议后,赶在二公子沈令宽成亲后第二月替冯氏与沈令宣完婚,彼时,冯氏年方十三。直至前年冯氏及笄后,二人才举办了圆房礼。
谢氏又由冯氏年幼为由,不允她生育太早,直至年满十六才停了她的避孕汤药,刚停不到一年便怀上了。
夫妻二人并肩来到桔园时,一进院门,就看到院中梨树下的石桌旁,温如山、江若宁、阿宝正坐在那儿说话,一侧又有个俏生生的少女。
阿宝吃着糕点,一张小嘴上全是粉沫,江若宁拿着帕子给她拭嘴:“慢点吃,还多得很。”
温如山双眸温情地看着江若宁与阿宝。
母慈,女儿可爱,这是怎样温馨的画面,可是他却知道:这是假的。
阿欢吃了几块糕点,的确很好听,只是不知何故,这味道总给她一种似曾尝过的感觉。
她如此一想,脑袋又是一阵刺痛。
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平息下来时,刺痛感也消失了。
阿宝点了一下头,将小嘴里鼓囊囊的食物咽下。
温令宣笑道:“大哥!”
温如山道:“是三弟和三弟妹,快进来!”
服侍丫头添了两个座儿,给三奶奶备了舒适的贵妃椅。
江若宁拿了茶盏,“别咽着,喝两口茶。”然后往茶盏里瞧了一眼,微微凝眉,“以后别给阿宝喝大人才喝的清茶,这是凉性之物,女孩子要多饮红枣茶,虽是避署,就泡酸梅茶、山楂茶…”
冯氏笑道:“大\嫂还懂养生了,说出的话儿,一套套的。”
江若宁凝了一下,面容刷的一下就红了。
阿宝抬头带着几分恼意,“我娘亲可厉害…把那些叔叔都丢下擂台了,他们都说,从没见过像我娘亲这么厉害的…”
冯氏眨着眼,立时怔在哪儿:江若宁会武功?听阿宝的意思,还是很厉害的武功。不对啊,她在镇北王府住了近四年时间,她有没有武功,会有什么喜好,就算三奶奶与江若宁相处了一年多,也算是了解,这最了解的当是温如山。
不,杨氏也了解,她嫁入王府可是最早的,只因温令宽十八岁就娶妻成亲,而温如山自幼在外学艺,直至年满双十年华方才回京,那时温令宽与杨氏的亲事都订下了。
谢氏原想照着长幼有序的法子来,可温如山却坚持“我的婚事不急,二弟都订亲多年,且先办他的婚事。”这一拖着,后来温如山又随父亲去北疆打仗,待他从北疆归来时,温令宽的长子都能满地撒欢了。
127 端倪
王妃谢氏也是被二房、三房的人逼的,人家一个个都娶儿媳妇抱孙子,可她长子却一直没相中合宜的姑娘,最后只得让温令宽先娶。
杨氏过门肚子争气,五年添三,长子、长女、次子,长子、长女都比阿宝要大,而这幼子今岁也有近两岁。
温如山道:“若宁一直就会武功,只是以前没露出来。”
冯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江若宁瞧。还真是稀罕,过去几年都没听说大嫂会武功,而今突然就会了,且武功还不俗。
温令宣也在审视,还真如冯氏说的,除了一模一样的容貌,言谈举止,神态、气度截然不同。大嫂在他家住了四年,倒听说镇日的琴棋书画,一听到哪家有宴会就要去凑热闹,早前人家不愿给她下帖子,还缠着温如山要去,后来各家给镇北王府面子,知她爱热闹,这才下了帖子。怀着阿宝四个月后,因她不想让世人瞧见她大肚子的样子,才有半年时间没去,再之后,她因生阿宝发福,一坐满月子就吵嚷着减肥,还与温如山闹,说为给他生孩子,自己变丑了。
温如山为了让她恢复体形,求了太医院的院正,给她开了好些养颜纤体的方子回来。
要说这折腾,以前的江若宁折腾的功夫一流。
时常气得谢氏干着急,越发不愿见到江若宁。偏生谢氏因着温如山自小离家、在外学艺,又多有愧疚、迁就之心,故而也不与江若宁一般计较。
可今儿的江若宁,不仅拿着自己的绣帕给阿宝拭嘴,还嘘寒问暖。又说小孩子要少饮大人吃用的清茶,又说了一堆的道理,但这与以前的命令、挑剔不同,更是真情流露。
温如山脑海里忆起那年,阿宝方才九个月,正长牙,镇日流着口水。江若宁就会在凉子里弹琴。时不时还嫌弃地道:“婆子,快把小姐的口水擦了,脏死了!哪像我生的。”
婆子便拿了自己的帕子给阿宝擦拭嘴角的口水。离开的时候,还嘟囔道:“真是稀罕,天下哪有嫌弃自家孩子的亲娘。”用她下人的帕子都行,宁愿在那儿弹琴。也不给自家女儿擦小嘴。
阿宝喝了几口茶,嘟着小嘴“娘亲”。
江若宁又用帕子给她拭嘴。
阿宝甜甜地笑着。又喊“娘亲,啊——”
他们正在猜阿宝在作甚,却见江若宁取了块糕点,扳了一小块喂到阿宝嘴里。
江若宁道:“不能再吃了。回头晌午吃不下饭。你不是得了好些耍玩意儿么?拿出来与哥哥、姐姐玩,娘亲是如何教你的?”
阿宝想了一下,“娘亲说。好东西要与亲人、朋友一起分享。娘亲给阿宝做了耍玩意儿,阿宝要和哥哥、姐姐一起玩。”
“阿宝真聪明!”
江若宁夸着。阿宝就挺着腰板,一副我就是最好的模样,眼睛里闪着光芒。
这样的阿宝,他们以前何曾见过,这是骄傲,更是自信。
阿宝大叫一声:“绣薇,把我大少爷、大小姐唤来,我要和他们一起玩耍玩意儿。”
大丫头早先不解“耍玩意儿”是什么意思,后来听得阿宝说多了,也就明白了,立时吩咐了跑腿的丫头去。
阿宝领着丫头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多会儿就让丫头抱了个大箱子出来,她从里面一样样地捡出耍玩意儿来,“这是木马!这是耕牛,娘亲说,农夫伯伯用它犁地。”
江若宁与温令宣夫妇不熟,径直蹲在地上,问道:“阿宝,那首诗是怎么说的。”
阿宝想了一会儿,“《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要爱惜粮食,珍惜他人的劳动成果,所以要把饭饭吃干净,每一粒米,都是农夫伯伯的一颗汗水。”
“哎呀,阿宝真是厉害了,将来大了能做女状元。”
阿宝那小模样越发得意了。
冯氏只觉要是换成自己,肯定脸红,偏阿宝很受用,“她这样夸孩子,是不是太过了,你瞧瞧阿宝,现在都变了一个人似的。”
温如山道:“阿宝现在很快乐。”
“可这也把孩子夸得太过了吧?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跟以前完全不同。大哥,是不是在青溪县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是长得和以前一样,我真要怀疑是换了一个人。”
温如山的脸越发难看了。
原本就是两个人。
“宝妹妹!宝妹妹…”一个稚嫩的童音传来,着杏黄衣裙的小女童在乳母、丫头的陪同下进了院子。
阿宝道:“玉姐姐,我有好多耍玩意儿,可好玩了!”
她指着一个又一个的木制玩具给进来的二小姐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