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原不同意,一听说是“那个人”,想到许是江若宁的亲人安排的,只是他们让江若宁去县衙做女捕快,这又是为了哪一遭,不明白啊,虽然她年轻时候在大户人家当过丫头,比寻常的乡野村妇要强上许多,可就算如此,她也看不透那人的想法。
太奇怪了!
那是人家亲人安排的,她虽养大了江若宁,但人家是给了他们家银钱的,她还真不敢阻止、拒绝。
刘翠钿嘻嘻笑道:“十七叔家的捕快还是祖传的咧,当年写的可是他爷爷的名字,这不也做了三代人。”她一转身,拉着铁柱的胳膊,“栓子他爹,你去了县衙好好干,到时候也把官差传给栓子。再过两年,我们让栓子进武学,学习拳脚功夫,到时候栓子大了,又能教他儿孙…”
仿佛,这捕快的差使已经落到河铁柱身上了。
012 意外之喜
江氏轻喝一声:“闭嘴!铁柱和水柱能做捕快吗?铁柱还是踏踏实实地种庄稼,庄户人不种庄稼做什么,水柱会写字,又会做账,自然要去县城谋账房的差使。”虽然她猜不透那人的意思,但那人替江若宁打算好了,定有他们的道理,她这个挂名的姥姥还真阻挠不得。
江氏道:“德平,去借辆牛车来,石氏婆媳、栓子留在家里,我们去趟县城,若宁只是个孩子,她哪懂得安排,还不得我们帮衬着打理。”
水柱忙道:“妹妹说要在县城附近买三十亩良田呢,还说要建一座体面的砖瓦房,说是置好东西交给爹来种,还不用交租子,祖母,我们家很快就有地种了…”
刘翠钿咬了咬唇,不停地冲铁柱使眼色。
江若宁的东西,不就是他们家的么。
自家养大的姑娘,难不成还跟家里收租子,还有一座砖瓦房,怎么说也该是这长子的。
河舅母笑道:“娘,看家又用不了两个人,不是还有翠钿么?我陪你们一道去,好歹也要帮若宁打点好不是。娘…”
“翠钿胆小,她一个人在家会怕。”
若以往,刘翠钿指定不应,可这会子立马道:“祖母,我不怕,晚上我叫隔壁媳妇二芹来陪我,娘和你们一道去。”末了,她伸手狠掐了怀里的栓子一把,栓子“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刘翠钿道:“娘,栓子舍不得你呢,要不你把栓子带上。”
河舅母怪异地看着刘翠钿,栓子才多大?早不哭、晚不哭,这会子哭起来了。
刘翠钿却知自家婆母最疼这唯一的孙子,想用栓子让河舅母偏着他们些,铁柱老实巴交,处处又都让着水柱,她就怕这回的好事,都落到水柱身上,她不同意,且极不同意这么做。
江氏恼道:“你们还磨蹭个甚?若宁一个人看那么大房子害怕,赶紧拾掇一下,去县城帮忙。再不出门,天黑前就赶不到县城。”
河舅舅转头去借牛车,可对方直说“我家大水牛刚从县城回来,不能再出去了,得让它休养两天。”
河水柱跑了两趟,与村里有牛的人家借了个遍,有的牛正在地上犁地。
河舅母急了,直接跑回隔壁村的娘家,借了娘家的牛车回来,扶了江氏上了牛车,一家四家人急匆匆地往县城赶。
待他们抵达县城时,天色已经黑透,黄昏后,冬天的风呼呼地吹拂过,吹打在人的脸上像是刀割。
江氏一路上催促着儿子、孙儿:“天就快黑了,你倒是快点。”
河舅母倒比江氏还急,“我哥还说这牛走得快,这牛…真是慢死了。”好几次,她都想从牛车上跳下来自己走。
水柱道:“回头我们家也买一头耕牛,备一辆上好的牛车。”
江若宁今儿一天,把前院的小摆件统络收到了后院的库房里,所谓库房早前原是一间客房,是被她重新整理出来做库房的,她已经决定将前院租赁出去,多少也能收些租金,至于后院则留下来自己住。
夜里,江若宁正在沐浴,突听到一阵敲门声,不是前门,而是从后门传来的。
河舅母扯着嗓子道:“若宁,快开门!你在不在里面啊!”
江若宁三两下整好衣衫,打开后门,河舅母呵呵一笑,“你舅在前门喊了半天,也没个反应,还是水柱机灵,猜着你许住在后院。”
江若宁面露茫色,“舅母,你们也太赶了,这么晚了才到,还没吃饭吧?”
“还没呢!”
“舅母拿上灯笼,把前门打开,我去小厨房做饭,我今忙了一整天才把前院的摆件给收拾起来。”
河舅母接过灯笼,张望着夜色中的二进小院,越瞧越是欢喜,前院是用来会客的,后院是住人,前院外头有单独的厨房、下人住的小院,怎么看怎么好,这可是富贵人家的二进院子。
原想让水柱娶了江若宁,这样一来,这样的二进院子就是他家的,可想到江若宁的身世,只怕这院子、银钱都是江若宁父母给她的,弄不好啥时候她父母就出现了,人家要是带江若宁回家做千金小姐,他们也阻挠不得的,原本江若宁就是人家的孩子。
想到这儿,河舅母有些郁闷。
转而又想,趁着江若宁没走之前,他们与江若宁处好关系,若有了感情,就算江若宁离开,将来也少不得帮衬他们,十年前,那个算命先生不就说,他们一家会因江若宁过上好日子,看来这话是不假的。
河舅舅意外地发现,在下人房的旁边还有专门的牛马房,把牛拴在里面,又添了一捆牛马料,这才去了后院,离开前,还特意检查了一院门有没有上门闩,心情大好地穿过回风长廊进了后院。
小厨房里,江若宁正生火做饭。
河舅母看着厨房里现成的米面、肉菜,那架子上满满当当的各式蔬菜,比他们乡下可齐全多了,不想他家除了萝卜就是大白菜、大葱,人家这儿可是有好些样,还有些只有秋天才有的蔬菜都有。
江若宁炒了一海碗的蒜苗回锅肉,又炒了一大盆的醋溜白菜,一荤一素捧到堂屋的餐桌上。
看着多,可河舅舅父子三人都是干活的庄稼汉,连吃了两三碗白米饭,就是肉菜也消了不少,最后河铁柱见还剩了点菜汤,索性把菜汤也倒入碗里,拌了米饭吃个干净。
江氏轻声道:“若宁,你打算怎么办?”
江若宁垂着头,她撒了个谎,怎么全家人都坚信不疑。
真是奇怪啊,如果河舅舅父子没见过世面,她姥姥可是很精明的人,村里那些妇人遇上难事,也少不得找姥姥商议拿主意,怎么姥姥就信了?
太不正常了!
江氏不应该信的。
因为她说的这些事太过匪夷所思。
河舅母则道:“若宁,你有没有这座宅子的房契?”
江若宁面露异色,“舅母怎么知道我会有房契?”
猜的呗!一定是她亲爹娘给她置下的,现在江若宁还没到十四岁呢,过两年,一定还会给江若宁置嫁妆。
想到水柱娶江若宁无望,河舅母就倍觉遗憾。
013 置田
江氏道:“把房契都收好了,虽是二进院子,倒还够大,周围还有花园、空地。”
江若宁觉得河舅母问的话太奇怪,就好像河舅母能猜到一样,她得了人一座宅子,这不是太让人莫名么,她竟能想到把房契留给她了。
全家人都信了她的骗人话,而且瞧姥姥和舅舅的样子,竟然没有半分怀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若宁带着迟疑与试探地道:“姥姥、舅舅,我想把后院留下自己住,其他地方都租出去。另外,我想在县城附近买三十亩良田,再建一座体面的砖瓦房,良田和砖瓦房…就…就算是我给舅舅的。我们家一直没有自己的良田,虽说族里给分了五亩中等田,可每年还有交三成租子给族长。如果有了自己的田,除了给官府交的五分税赋,旁的都是自儿个的。”
河舅母乐成了一朵花。
江氏正色道:“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银子,你怎能给我们置成良田?”
“啊——”江若宁突地抬头,不解地望向江氏。
江氏眼神闪烁,忙解释道:“我…是那人给你的银子,让你买良田,你怎么能给你舅舅?”
“可那人说,给我了,就是我的。”她说得有些失了底气。
是自己的谎言太美,还是一家人都是傻子,难不成是哪里生了误会。
父母?
这个词一闪,江若宁抬头问道:“姥姥,你是说…说我爹娘吗?可是给我东西的是个年轻奶奶啊,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样子,怎…怎么可能?”
难不成,是江若宁的父母托了子女来办的这事?
如果是这样,江若宁的兄弟姐妹也当知道有一个妹妹存在啊?
江若宁满肚狐疑,同样的,江氏也想不明白。
但江氏越发觉得,能把这样一座宅子留给江若宁,除了她的父母不会有人这么干。
河舅母笑道:“娘,若宁给我们置良田,这是若宁孝顺…”
河舅舅心下欢喜,可面上没有半点流露,而是喝了一声:“你懂个屁,快收拾碗筷,宁儿收拾屋子忙了一天,你收拾一下吧。”
河舅舅性子憨厚老实,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江氏,什么都听江氏的,江氏不在家时,大小事方由河舅母做主。
河舅母虽然爱贪小便宜,但对江氏还是很敬重的。换成往日,河舅母会恼,可今儿她心情大好,收拾好碗筷进小厨房,一边收拾,还把小厨房的水缺、瓦坛的一一打开瞧了个究竟,看到一只瓦坛里腌着的猪肉、米缸里的大白米,面袋里的白米面,心情越发好了。
收拾完厨房,她又拿着灯笼把前院、四下都看了个遍,心情更是飘到了天上。
他们家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江若宁若知道,家里长辈猜想的和她知晓的事原就是两码事,估计会又是一番琢磨思量。
七年前,原身江若宁跟着大哥河铁柱去山上掏野\鸡蛋,她不小心摔下山坡,一觉醒来,她就穿越到这具身躯上。
河舅舅夫妇住了东厢房,那屋里有现在的床榻被褥,被面是芙蓉花茧绸,榻上罩了两层帐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用的。河铁柱兄弟又住了西厢房一间,屋子里摆设齐全。
江若宁则与姥姥挤一床,因是冬天,挤在一起倒也暖和,穿越前,江若宁就有奶奶,她七八个月时,父母因为要上班,就将她送到奶奶身边生活,奶奶一直将她照顾到小学毕业,她才在万般不愿中被父母接到了身边,所以,她与奶奶的感情最好。
祖孙二人又说着话儿,江氏宠溺地搂着江若宁,“我们宁儿是个有福气的,虽然以前吃了一些苦,将来会越来越好的。”
只是江氏还是不明白,他们都做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不干脆把江若宁接回家呢。
她轻叹了一声。
“姥姥,我不苦,有你疼我,还有舅舅疼我,我过得最开心了。虽然爹爹重男轻女,可是娘每年都会给我捎东西回来。”
德秀夫妇不是她的爹娘啊!
德秀把她抱回家时,还没嫁人呢。
只是,为了给外人一个说法,江氏才谎称,说江若宁就是德秀的女儿。
次日一早,江若宁还在睡觉,河舅母就起大早,在厨房里开始忙碌开来,又是打水,又是洗手做饭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厨房什么吃食都有,准备早饭便容易得多了。
有了家里人帮忙,次日只用了半天,就把前院给收拾好了,贵重的东西都放到了后院的库房里,后院一些贵重的摆件也得收了起来,只摆了一些小户人家寻常的东西。
吃罢午饭,江氏道:“我们家日子好过了,昨晚若宁给了一百两银子,我思忖着得给若宁添个丫头服侍。”
河舅母立马道:“应该的,应该的。”
江氏又道:“若宁说要给我们家置三十亩良田,家里的农活也不能耽搁,铁柱先回家。我和你爹娘要四下瞧瞧,要添三十亩良田,买了田还得建屋。我的意思,不能离县城远了,离得宁儿近些,也好方便照应…”
“应该的!”河舅母又跟着附和,看着江若宁时,双眸熠熠生光,仿佛这不是人,根本就是一个宝贝。
江氏道:“回头,我去找族姑帮忙,她是人牙子,与牙行的人熟,托她帮我打听,可有转卖的良田,另外再买个丫头,水柱翻年就十七,也该娶媳妇了,再托了媒婆打听一下,就娶个县城附近的姑娘,多门亲戚,也能多个照应。”
江若宁抬头,笑了一下,“还是得给家里买耕牛,备牛车呢。我早前绘了个乡下砖瓦房的图纸,趁着家里有钱,买了良田就早早儿把砖瓦房建起来,翻年一开春就要忙农活,可不能耽误了庄稼。”她顿了一下,“河塘村的房子是茅屋,赶在现在还来得及,先备了了木料,改建成穿斗房瓦房,姥姥年纪大,不能再住那样的茅屋。”
江氏迟疑了一下“这…”
“姥姥,别说了,这是我的意思。当年大哥成亲,人家就嫌我们的房子破,房子修好了,三哥的亲事也好办。”
014 造屋
014造屋
腊月二十日,冬雾缭绕,整个大地都似穿了层层轻纱衣裳一般。
江氏与河舅母去寻了族姑牙婆帮忙,因有人领,还真打听到了几处要转卖田地的人家,有的是十亩,有的几亩,有一处竟是五十亩的,若买零散的,几处之间相隔了好几里路,也不方便耕作侍弄。
若买五十亩的,少说也得五百两银子。
这会子,江氏倒真是犯了难。
好在河舅母口才了得,又有族姑帮忙,硬是与人磨了半天,对方才同意分割出三十亩卖给他们。
正讨价还价间,江若宁寻了过来,一进来就听到前地主轻叹:“若不是我家少爷要去外县赴任,少奶奶留下这陪嫁田庄不好打理,还真舍不得卖,你们买了三十亩,这剩下的二十亩…”
江若宁道:“五十亩,都卖给我们,还请先生给我们少些银子。”
河舅母凝了一下。
江氏道:“宁儿,我们只买三十亩。”
“三十亩给舅舅,另二十亩留在我名下,离舅舅家近,舅舅也能替我照应。”
河舅母倒巴不得多买些,忙道:“是这道理。”
族姑道:“那地方,我去瞧过的,便是今年春天闹天旱,也是有收成的,离运河有三里路,离县城也有三里,正值中间,地也是成片,附近还有村庄。像这样的良田得十一两银子一亩,因卖得急,才卖十两银子一亩。”
河舅母道:“先生,五十亩我们要了,你少算些银钱。少算些,可好?四百五十两银子如何?”
“这位大嫂真会开玩笑,这整个青溪县,别说离县城近的,就是离县城外的地儿,也没九两银子一亩的上等良田,要不是少奶奶翻年要去少爷任上,哪会这么低价就卖了。不能再少了!四百九十五两银子,便宜的五两,就当是我请各位吃茶。”
五两银子对庄户人家来说,已经不少了,这能买一个水灵又能干的十二三岁小丫头。
当天交割了房契,在县衙办了手续,因族姑是知道那个地段的,一家人也都信她,待到那地方一瞧时,还真和河牙婆说的一样。
为示感谢,江氏给河牙婆包了一两银子的封红。
置了地,接下来就请风水先生在那选地建新房,图纸是江若宁一早就绘制好的,分前院、后院,前院的格局有正房四间,东、西厢房各两间,东边设有厨房,西边设有库房,后院又设有牛马房和猪圈、鸡圈等,又将前院、后院用围墙圈起来,再建一座体面的大门,越发看着大气。
对河塘村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这边的新房才开工没几日,整个河家都知道,河德平一家发达了,在县城附近买了三十亩良田,又在县城外建了体面的新房。
消息一传出,立马就有许多人向刘翠钿打听实情。
刘翠钿扬了扬头,得意地道:“是真的,都是托了我们家的福星照应才有的。”
“福星,谁?”
“自然是若宁妹妹。”
难不成是河德秀在京城发达了。
不可能啊!
河德秀不是在京城大户人家当管事娘子么,若是得主家赏识,打赏银钱的机会还真是不少。
村民们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立马就有媒婆上门,给水柱说亲,说的都是十里八村出名的灵巧姑娘。
因有河氏族姑婆帮忙,前院在年节前就被一个生意人给看上了,签了租契,一年三十两银子的租金,自此前院归了那生意人,通往后院的长廊便堵了起来,将后门扩大,改成了一另一道门,一院分两处。
江若宁在腊月二十二这天去了县衙应卯。
江氏坚持给江若宁添了一个丫头,家里姓周,唤作二妞,早前家里原准备让二妞与另一个古姓人有的儿女换亲,可二妞一听说那家的儿子是个傻子,打死也不乐意,父母急了,便放出话,“说好是换亲,虽说他家儿子傻些,可他家里有三亩田地。”二妞哭道:“爹娘还是把我卖了吧,我今年十六,虽说黑些,长得还算清秀,这个年纪能卖六两银子,家里有了六两银子,就能给哥娶上媳妇。”
家里经不住二妞死活不乐意换亲,只得寻了门道,将二妞给卖了。
河牙婆听说江氏要给江若宁买使唤丫头,一大早就带了三个丫头上门相看,江氏一眼就相中了周二妞,不为旁的,这丫头比江若宁大两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想来也是得知分寸、进退的。
江氏花了六两又三百纹钱就买下了,另三百纹被族姑婆得了,另六两得交给周家。
江若宁回到“江宅”时,家里便多了一个穿着葛布补丁衣裳的丫头——周二妞。
江氏坐在堂屋上,一侧坐着河舅母。
河舅母道:“二妞,小姐在县衙当差,往后你要服侍好小姐,到了饭点上,小姐要是没回来,你就要做好了饭给小姐送去。”
“是,奴婢记下了。”
江氏道:“去厨房做午饭,做四个人的,一荤一素。”
周二妞应了,想着进的不是大户人家,看河家人待还好,只是听说她服侍的小姐才十四岁,竟还在县衙里当女捕快,又听河舅母夸“我这外甥女,最是能干聪明,在县衙没当差几天,就破了几桩案子。”心里好奇得紧,女儿家不少,可像江若宁这样,能做女捕快的还真不多。
周二妞刚进厨房,就听到一个女子欢快的声音:“姥姥,我回来了!姥姥,我们县衙发俸禄了,我买了些过年吃的点心、还买了葛布、茧绸。”
河舅母立马站起身,笑盈盈望着门口方向,江若宁穿过回风长廊进来,呵呵一笑,“舅母也在,不是在五谷村盯着匠人建房子么?”
河舅母“哎哟”一声,“哪里用我盯,有你舅舅、三哥在那边盯着呢。宁儿说的法子真好,承包给工头,说是最晚大年三十就让我们家搬进新房,我的个天,他们的速度可真快,砖、瓦源源不断地从县城的砖瓦窖送来,正房、东、西厢房都起来的,后院的牛马房、猪圈、鸡圈也都建好了,啧啧,不夸声赶工快都不行。”
015 添仆
江氏见不得河舅母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以前动不动就在背后说江若宁坏话,而今得了好,又一个劲儿地夸,“那可是近三十两银子呢,得三亩良田了。”
河舅母迎上江若宁,接过她手里的包袱。
江若宁一转身就提桌上的茶壶,江氏忙呼“二妞,桌上的茶水凉了,换了热茶来。”
“是,老太太。”周二妞刚生火准备做午饭,一听到声音,立马就奔了出来,提了凉茶壶,看着面前这个长得白净、秀气的丫头,比自己还显清瘦,倒是那双眼睛突闪突闪的很是漂亮。
江氏道:“这是周二妞,是仁和镇周家庄人,你族姑婆给推荐的丫头,有她服侍你,姥姥也能放心。”
“二妞见过小姐!”
“你且去忙,二妞,回头你挑块布给自己做一身过年穿的新赏。”江若宁坐在江氏身边,“姥姥,我今儿扯了几身葛布,我给姥姥扯了身茧绸的,给三嫂买了紫底白花碎布,舅母的是蓝花布,舅舅、大哥、三哥也有。”
江若宁笑呵呵在江氏身边坐下,江氏搂着她,“你上差才四天,这么快就发俸禄了?”
“县令大人和捕头大叔夸我了,虽说我小,可我帮着李员外寻回了走丢了的孙子,李员外为谢县令,今晚要在太白酒家设宴款待他们,县令大人、师爷、捕头都要去,今儿县令大人高兴,县衙领俸禄,我的那份也给发了。”
河舅母“啧啧”两声,“县令大人可真好。”
江若宁心里闷闷地想,第一天,李铺头看江若宁是个女娃,虽然穿了一身捕快服,因个头儿太瘦小,怎么看都不像自己的,倒像是穿了别人的衣裳。立时大不乐意,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县令大人就聘了这么一个小丫头来做捕快,但李捕头隐隐知道,好似这小丫头身后有什么靠山,连县令大人都不得不卖个面子,不仅卖面子,还不能开罪了这小姑奶奶。
第一天,城西郊外的孟家村丢了两头牛,报案让人找,江若宁便跟着两捕快去了,半天就寻了回来,百姓们为示感谢,送了一篮子鸡蛋,又有些寻常的蔬菜。
第二天,李员外家的管家来报案,说李员外的孙子在灵隐寺丢了,让县衙帮忙找人。
第三天,又有城外的百姓报案,说邻村有人偷了他的猪。
太平盛世,没有杀人越祸的大案子,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不少,尤其是县城周围的几十个村子,屁大点事都要来报案,就是村里有人打架斗殴,也会有人来说。
县令石大人已经当了六年县令,一直没有什么政绩,就想建了政绩再升官儿,好不容易有个名门公子递了话来,近来对江若宁也特别好。
江若宁第一天帮百姓寻回了两头牛,那两个老油子的捕快回去后就进了李捕头的公差房嘀咕了半晌。
第二天,李捕头便领了江若宁去灵隐寺打听李员外家孙子失踪的案子,江若宁分析是头头是道:“据李家老太太所讲,李少爷每次出门都有下人跟着,就算是小孩子跑丢,后面有小厮、婆子,也不会丢得这么奇怪,且婆子昏了,小厮又在那时候不见了,以在下之见,这不是孩子跑丢,而是有人劫持,是一次有预谋的劫持案。”
江若宁抽丝剥茧间,将全县几个泼皮无赖、无良人牙子进行逐一排查,最后,竟然在一个人牙子家里寻回了李少爷,原来竟是李大爷开罪了一个泼皮,那泼皮为了报复,便抓了李少爷,准备把李少爷贱卖他乡,然而,人牙子还没来得及卖掉,县衙的捕快就寻回来了。
李员外为感谢县令大人寻回他的孙子,特奉了一百两纹银以作感谢,又在太白酒家定了酒席,今晚要宴请县令、师爷和李捕头。
李捕头与李员外原是同族,觉得这件事办得很光鲜。
江若宁只作不懂,县令大人生怕开罪了江若宁后面的靠山,今儿发俸禄上,也给江若宁算了一个月的,不仅发放了,还给发了五两银子,“小江啊,多余的那部分算是给你的赏红。”
正兴年间,天下清明,当官的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贪墨,听说太上皇、太后、敏王最爱玩的就是微服私访,这二十一年来惩处了不少贪官污吏、地方恶霸等。
但,李员外感谢县令寻回孙子的一百两,县令大人是收了的,不仅收了,回头还给了李捕头十两银子,师爷十两银子,而他自己白得了八十两。
江若宁拿着银子,回来的路上看着布店里有些年节前新进的货,无论是花色还是布料都不错,便给家里人各扯了一身拿回来,葛布向来比较便宜,是百姓们最常穿的,十五纹一尺,茧绸要贵些,一尺得六十六纹,全家人的衣料买下来,也只花了一两多银子,又称了桃杏干、冰糖、红糖、白糖等物。
“你好不容易挣几个钱,怎么又给家里人买东西。”
江氏是心里过意不去,江若宁给河德平置了三十亩良田,连那院子也花了三十两银子才建起来的,虽院子不如族长家的大,可那建房的用的材料都是极好的。
江若宁又道:“我经过罗记木材铺子的时候,定了三个木床、又定制了桌椅板凳,这是货契。除夕上午,舅舅和三哥就可以去罗记拉货。这些东西都是家里要用的。”
河舅母立时乐成了花,近来待江若宁越发好了,在村里依然就是“我家若宁就是我亲闺女”模样。
江氏厉声道:“你舅舅、舅母藏有私房钱,怎能老让你贴补,回头让你舅舅出二两银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