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总是能让他震惊,看着她如花容颜上萦绕着忧虑,眼神间却有一份不为所动的坚定,林瑞恩沉默一刻,轻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身子半低下来,对上归晚的眼眸,轻声道:“楼夫人,失礼了。”

归晚闻言,微抬头,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发现那冷漠的表面下蕴涵着看不懂的情潮,还没完全消化他话中的含义,身子骤然一轻,腰部一紧,整个人已经被林瑞恩抱上马,惊诧间,归晚一时不能做任何反应。

一手把归晚固定在身前,一手拉起缰绳,有力的一挥,马立刻像离开弦的弓箭一般射出去。

还来不及说任何话,马已经飞奔起来,林瑞恩的马本就是最好的战马,比一般的马更高更快,在马扬蹄的一瞬间,归晚的头一阵晕眩,比起刚才马车的颠簸,战马要平稳一些,但是速度迅速得多,从没有坐过战马的归晚脑子一片空白,眼睛闭起,只有耳边呼啸声,本来就是初春时节,冷风刮进归晚的衣领中,冻得她瑟瑟发抖。

注意到归晚的不适,林瑞恩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减慢了马速,忽然听到归晚说了些什么,风声太大,模糊了她的声音,林瑞恩凑近倾听,明显虚弱的声音说道:“不要慢下来……”

这么柔弱的身子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意志呢,林瑞恩疑惑,手一箍,把她更加紧紧的搂在胸前,明知不合礼数,他还是在慢速的短短一瞬,脱下自己的披风,罩在归晚的身上,整个裹起来,顺便也将自己躁动不安的心遮了起来。

战马流星一般拼命赶速,归晚的心在呼啸的风中暂时得到安宁,从刚才起紧绷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下来,只有心中的忧虑不减,手不自觉地紧抓着林瑞恩的衣襟,把脸埋进披风里,意识渐渐模糊……

==========

一阵嘈杂声传进耳里,把她从朦胧中震醒,头脑立刻清醒,她倏地睁开眼,不敢置信得看着眼前的情景,这是靠着山谷的山坡,坡度有点陡峭,此刻的山坡一半沉沦在火海之中,远远的,竟有热气扑面而来,坡上,官兵和盗贼打成一团,高处看来,还是盗贼占了上风,心里明白,那些盗贼一定是国丈府的死士装扮的,不然不会有这么高的武功和组织性。

皇后啊,我还是晚来一步吗?归晚神伤,失望之情油然而生。

林瑞恩也看到这一幕,心下怔然,两个时辰的急赶,还是来不及,从没有想过,局面会变成这样,那个温婉的皇后居然会做出这样激烈极端的事,真让人有种匪夷所思之感,难道女人都是这样表里不一吗?就如同怀中的女子一样,明明是弱柳之姿,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坚强。

手一紧抓,脚夹紧,对着已经醒来的归晚道:“小心了。”一声长啸,马蹄高高扬起,一马当先地冲了过去,转眼间冲进火圈。不急着和死士打斗,林瑞恩东张西望地在混战中寻找皇后和萤妃的踪影。

刀声,人声,哭喊声,都像咒语般往归晚的耳朵里钻进去,震得归晚头痛不已,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如此的残忍,还是有种不能接受的感觉,归晚沉沉气,打足精神四望,一片火海中,没有看到萤妃和皇后的身影,热气拂到面上,胸口闷闷的,归晚难受不已。

死士的打法非常可怕,不顾自身安危地拼命,一副以命搏命的气势,而官兵乱成一团,有点不成章法,混乱之中,谁也顾不了谁,鲜血淋漓,死伤一片。

已经看不清周围的局势了,林瑞恩一拉马缰,准备回头,实在无法辨别情况,又没有皇后和萤妃的影子,不能再涉险了,自己倒没关系,可是怀中的人是如此的柔弱啊。

正当马儿转头,往回跑的时候,一个死士注意到归晚露出披风的脸,一震之下,大喊大叫:“萤妃,是萤妃,在这里。”声音刻板没有起伏,但是传出很远,仅仅一瞬,周围已经围过来一群死士。

归晚从没有这么心慌过,心跳到嗓子眼,听到对方一声大喊,她怔住半饷,怎么会把她认错成萤妃呢,转而一想,这些死士并没有见过萤妃,现在错把自己当成萤妃了。可是这种时候也不能开口反驳,根本没有人会听。心紧紧收缩了一下,身体的痛苦和心理的痛苦一起袭来,无意识地伸手一抓,竟然抓到带着暖意的衣服,抬首看,一张冷漠,线条分明的侧脸映入眼帘,心里安定不少,紧抓他的衣服,希望借此带给自己勇气和力量。

感觉到归晚的紧张和慌乱,林瑞恩轻皱眉,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刀,此刻后悔都来不及了,右手在腰间一抽,银光一闪而过,手里已经多了一柄软剑,手腕转动,银光一片,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马前已经倒下四个死士,归晚仔细看去,软剑造成的伤口极细,血都不易流出来,仅显一条红丝,心里暗惊。

很难形容当时的情形,俊朗的少年将军脸色冷漠,手里银光闪闪,光所到之处,让出一条路,有的人甚至连他手中的武器也没看清楚,就已经倒下了。变幻莫测的角度,天马行空的招式。如霜的容颜和凌厉无双的剑法拼凑在一起,显得异常诡异,在场的人莫不胆寒。

死士也开始慌乱,其中有一个头领样子的,注意到林瑞恩只用一只手,很明显在护着马上的女人,大声喝止属下慌乱的情绪,打了几个手势,让他们从左边包抄,朝着归晚下手。

林瑞恩顿时有点吃紧,左边有点不胜负荷,越来越多的死士包围过来,顾及着归晚,无法突围,眉头深皱,他手上幅度加大,手上银光从点点闪成一片,顿时有种开屏的感觉,归晚眼前一花,借着这个时机,林瑞恩脚一夹马腹,向外冲去。

就在快要冲出去的时候,电光火石一瞬间,马突然受惊,狂奔起来,林瑞恩拉紧缰绳,低头一看,才发现马腿上中了一支箭,来不及顾马,紧紧抓住缰绳,手上剑顿时停下来,死士趁机靠近,一刀刀往归晚身上而来,林瑞恩抱紧归晚,往旁边一挪,刀落在马身上,马儿吃痛,不顾一切地乱蹦乱跳,不受控制,发疯地乱跑。

归晚摒住呼吸,紧紧抱住林瑞恩,脑海已经来不及反应当时的情况,只能任刀光剑影在眼前乱晃,呼吸急促,生命悬于一线。

马转眼跑到山坡边,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跑到这里,林瑞恩也不禁脸色一变,想要回头,死士已经逼近,没有办法再退,马早不受控制,林瑞恩提起一口起,想往后转,一道刀光从左边闪过来,这样回转,归晚必定受伤,哀叹一声,躲过这致命一刀,马蹄一扬,踩空了山崖。

林瑞恩抱紧归晚,两人一马,来不及惊呼,就往山谷中掉了下去……

=======傍晚时分,凤栖坡十里外的长亭,一队禁军扎营着,一道挺拔玉立的身影站在亭中,随手翻动手中的书册,显得一派潇洒自如,脸上挂着三月春风般微笑。

一道人影快步跑到亭中,单膝跪下,朗声报告:“丞相,凤栖坡那已经快要结束了,准备好了火箭,等命令一下,就可以向坡里齐射。”

楼澈温和一笑:“后宫女眷没有受惊吧?”声音懒懒的,不像很在意似的。

士兵头也不抬,恭敬无比地答道:“没有受惊,她们在距离此处两里路的地方休息。”

“皇后呢?”楼澈低问。

士兵略一停顿,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面有难色开口道:“皇后已经被雷将军看守起来了。”

楼澈微微笑了一下,眼睛看向凤栖坡的方向,远远看去,竟也能看到隐隐火光。

看着他的笑容,士兵困惑不已,面前这个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润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今天早晨突然带着禁军拦截下皇后和萤妃,把皇后软禁起来,明知前面有死士等待,还是让一批宫女和太监去做诱饵送死。难怪朝堂之上没人敢与他为敌。

“如果没有什么差错,就按计划进行,再过一会,就可以放箭,把乱党一举歼灭。”雅然的声音把士兵的胡思乱想打断。

士兵点了点头,正想领命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楼澈见状,问道:“怎么了?还有事?”

士兵脸一正,回答道:“刚才在凤栖坡发生一件怪事。”

“怪事?”楼澈闻言,低低笑了两声,似乎有点好奇,“什么怪事?”

“刚才有一男一女闯进凤栖坡,被乱党围攻。”

楼澈依然笑着,沉吟一下,问道:“他们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围攻?”

“乱党误把那个女子当成了萤妃。”士兵老实地回答。

眉轻轻蹙起,楼澈喃道:“误认为是萤妃?”到底是什么人?

士兵听到楼澈的低语,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又接着说道:“据在场的人说,那女子美如天仙,比萤妃丝毫不差。”刚开始士兵还以为这又是楼相的计谋,后来看来不像。士兵微抬头,看到春风温和的楼相脸色一变。

“那女子是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声音里含着紧张,不祥之感突然窜上心头。

暗想,美得像天仙还不是特征吗,可惜这话不能宣之于口,忽然想到什么,士兵答道:“那女子的头上带着一条银色发带。”

楼澈顿时震住,心微微一痛,开口问:“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话音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带着颤抖。

士兵惊讶不已,从没有看到楼相这样过,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实话实说:“那一男一女已经掉下山谷。”生死不明四个字楞是被他咬牙吞下,做士兵这么多年,早就懂得察言观色,眼看楼相脸色越来越差,风云突变,再说下去,只怕生死不明的就会变成自己了。

心越来越痛,不知名的心慌笼罩住他,楼澈一瞬间不知如何反应,骤然站起身,他扬高了声音:“去凤栖坡,全部去凤栖坡,一定要把落下谷的女子给我找到。要毫发无伤的给我找回来。”说完,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脸上满是阴郁,大声吩咐:“马上备马。”

士兵傻住,立刻跟上去,追问道:“那乱党的事呢?”

回头冷冷得瞪着士兵,声音像是结了冰一般:“先找到归晚,”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想起归晚被乱党围攻,落下山谷,他就有一股怒火从胸口燃烧开来,决不会饶了那些人。

寒霜不减的声音对着士兵补充道:“把那些乱党给我通通杀了。”

错种祸源 一夜之间

[更新时间:2006-1-29 19:39:40 本章字数:4084]

头好痛,一阵像针刺一般的疼痛感从四肢传到脑海,缓缓睁开眼帘,一片盎然的春意映入眼瞳,淡淡的绿,薄薄的春意,沁入心肺的自然味道。这里是山谷吗?归晚疑惑,张眼四处张望,寻找林瑞恩的踪影。

眼光在周围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有看到林瑞恩的影子,归晚有点心慌,只手撑起身子,一阵头昏眼花,手脚发软,竟然站不起来,无处着力,她只能倚在石上,漫漫调整呼吸,闭上眼,平复自己慌乱的心。

“你醒了吗?”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传进归晚的耳里。

偏过头,林瑞恩走近,当仔细看清对方时,归晚忍不住笑出声来,衣服大概是因为顺着山坡滚下来的原因,破烂不堪,平时冷漠的将军穿着这样的衣服,说不出的怪异和落魄。

注意到林瑞恩面有异色,归晚敛去笑容,定定地看着他。

脸上显出为难的表情,林瑞恩一手把刚切来的马肉放在一块大石上,在旁边坐下来,对着归晚,淡淡说道:“你睡了一天了,我在周围看了一圈……”忽然停顿下来,眉头微皱,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辞,“…以现在的情况,我们爬不上去。”

闻言,归晚脸色黯然,想起自己刚才站不起来,心一颤,问道:“我刚才怎么站不起来,难道是摔下山谷的时候,受了伤吗?”想到这里,就是再洒脱,也笑不出来了。

明白她在想什么,林瑞恩露出安慰笑容,嘴边划起一道浅浅的线条,稍嫌冷硬的面部顿时柔和几分:“不用担心,你是摔下山谷时轻微撞伤,加上躺了一天,血气不顺,等会就会好的。”

他的声音自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归晚揉揉手臂,缓缓坐起身,果然比刚才好多了,力气恢复不少。心安定下来,抬首看看林瑞恩,他正在把柴堆在一起,搭起架子,似乎打算烤马肉的样子,突然间,归晚脸色一变,声音略扬,诧异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用左手?”

林瑞恩用右手堆着柴堆,听到归晚的话,手下没有停止,平静地说道:“摔下来的时候,受了点伤。”语气始终是平静无波的。

很容易让他骗过去呢,归晚暗道,如果没有看到他左边袖子出隐隐透着暗红的污渍,她也会相信那只是轻伤而已。想起掉下来的时候,是他紧紧护着她,愧疚之感涌上心头,现在也总算明白,他们爬不上山谷的原因了。

注意到归晚不再说话,林瑞恩专心地堆柴,打算把马肉烤来吃了,这本来是陪他决战沙场的战马,现如今居然拿来裹腹......正想着,一转头,对上归晚含着担忧的瞳眸,林瑞恩小惊了一下,是思考得太沉,居然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正疑惑着,一双他见过最美的手,轻轻地触碰他的左手,本能想要躲开,可不知道为何,他最后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她拉开左衣袖。

拉开林瑞恩的衣袖,归晚眉深皱,左手上拉开一道长约半臂长的口子,伤口最深的地方几可见骨,上面涂了一层药膏,血也止住了,但是伤口的恐怖样子还是把她吓了一跳,心里暗想,这个伤口,她也许要付上一半的责任。

抬头露出一个笑容,归晚幽然问:“这伤,会好吗?”

听到她话语中有着真切的担心和自责,林瑞恩拉下衣袖,遮住那丑陋的伤口,朗声道:“骨头已经接上了,没有大碍,回去修养两天就行了。”

蓦地睁大眼,归晚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断骨,他居然能如此轻易讲出口,沉吟了一下,她走到柴边,从柴堆抽出两根平整的,在林瑞恩错愕的眼光下,把柴枝夹在他的左手上,林瑞恩恍然,她是想给他的左手做个固位,防止骨头的错位,心里微微一震,一股暖流慢慢流出,蔓延到全身。

注意到没有任何的布条可以绑住柴枝,归晚有些为难,林将军的衣服已经很破了,不能撕他的,可是自己的衣服也不能撕,一转念,她伸手把自己头上一直戴着的银色丝带抽了下来。

银色的淡光一闪,一头如绸般的黑发瞬间散了开来,林瑞恩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滑落一般,受到迷惑似的,他伸出能活动的右手,轻轻掬过几丝靠前的散发,突然间,左手因为受到柴枝的夹力,隐隐有点疼痛,他一惊,右手立刻松开,心不受控制地急跳。

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归晚绑完,显出欣慰的笑意,伸手把头发随手一拢,眼角瞥到山谷旁,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心里雀跃一声,匆匆走过去,林瑞恩见状,颇为不解,想起她身体柔弱,正想喊她注意,只见她在小池塘边跪坐下来,对着水镜,梳起头发,整理仪容,林瑞恩一阵哑然,忍不住淡笑出声。

转身继续堆柴,把马肉放在架子上,他打开火折子,点起火,想起归晚昏睡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他转过身,开口想唤她,却在转眸的一瞬间,无法开口说话。

山谷因为地势特殊,温度较高,春意浓烈,风景美如诗画,可是如此美丽的景色在她的身边只成了陪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脂粉不沾,越显得她清艳无双。

思绪沉沉地,情不自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他因为要捉拿弩族的王子,便服在“来福楼”布网,正在吃饭时,同桌来了一个少年,头一次见到这么俊美的少年,动作幽雅自如,随便的一个动作在“他”身上表现出来就带着一种独特魅力。

这些还不足以迷惑他,但是席间那个笑容却着实打动了他,在战场数年,没有见过如此透明的,自然的笑容,见到“他”因为付不出钱而显出的尴尬和窘迫,他心下一软,居然帮“他”解困。原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三天后,他居然又遇到了“他”,打开门,那个俊美无双的少年笑盈盈地站在门边,当时的他真的迷惑了,发现“他”是女儿身,情不自禁有些欢喜。

第三次见到她,又给了他震惊,她居然是楼相的妻子,看她仪态万千地从马车里走下来,当时的心情复杂得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你在想什么?”莺声入耳,把他从沉思中惊醒,看向归晚,她已把头发编成一条长辫,清丽自然地好象从山中走来的精灵似的。

注意到她从掉进山谷后精神似乎很高扬很开心,比起赶往凤栖坡时的慌乱和无助,简直是天渊之别,似乎不再担心外面发生的大事。暗暗称奇,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担心吗?”说完,就有点后悔,难得她精神这么好,自己何必要提醒她伤神的事呢,想要弥补,也不知如何说。

稍稍黯然,她转而宛然一笑:“已经没有什么要我担心的了,事情都成定局了不是吗?”笑容虽然灿烂,但隐隐透出失落。

林瑞恩轻点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闻到一股马肉的气味,转开话题:“看来马肉快熟了。”

不一会儿,马肉烤熟了。

马肉粗燥,难以入口,这也许是归晚此生吃过最难吃的一顿,但是饥肠淋漓,也顾不得滋味,硬是吃了一些下去。林瑞恩看她吃得难受,心有不忍,开口说道:“再等两天,我们就能回去了。”

“一天。”不在意林瑞恩有些质疑的眼光,归晚自信地说道,“不到一天,上面就会有人来这里找我们。”顾盼之间,因自信的笑容而光彩照人。

林瑞恩不语,眼不经意扫过四周,这个让人忘俗的谷底,竟然让他生出一种留恋的感觉。

归晚吃着马肉,食不知味,脸上神采熠熠,笑意盈然,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深深的失落和忧郁,余光瞥过山谷,有些失意,这么脱俗自然的风景,连她都对这里生出依恋的情怀。

可惜上面的世界太多的事等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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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坡上,禁军不断忙碌着,一个士兵边跑边指挥,旁边突然插出一个士兵,开口说道:“副队,能不能让士兵休息一下,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兄弟们都累了。”

被称做副队的士兵脸有难色,情不自禁向着左边的高坡望去,一抹雅彦俊朗的身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似的,回头答道:“不能休息,看到楼相的脸色没有,都不想活了吗?”想起昨天跟楼相汇报后就变成了这样子,暗暗一叹气,自从知道掉下谷的是楼夫人,楼相就处于寒怒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越来越差。

报告的士兵也感慨无限,小声埋怨道:“这凤栖坡的大火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才扑灭,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根本就没办法下谷去找人。”

闻言,副队也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办法,如果真的找不到人,我们只怕......”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想想就觉得胆寒不已。

士兵无奈,望了一眼楼相站的地方,莫名的寒意窜上脊椎,突然回头说道:“对了,那个少年怎么办?”话音低沉,显出疲惫的姿态。

副队皱起眉,想起昨天下午急马赶来的少年,头疼起来。自从楼相通知家里,楼夫人坠谷的事情,下午时分,一个少年急马赶来,刚一下马,马就因为过度劳累倒地身亡,想起那场景,他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那种少年,任谁见了都不能忘怀吧,听说他是楼相的得意门生,一表人才,更难得那种如水清澈的气质,真是个俊秀的少年啊!当兵这么多年,就这两天内见过的人物最出彩了,昨天还在纳闷,难道出色的人物都聚集到楼府去了吗?

像那个亲切俊秀的少年,没有人不喜欢吧。他一到,万分着急,似乎有种痛苦纠缠着他一般,一定要到谷底去,明明是个文弱书生,谁敢让他冒这个险,何况凤栖坡昨日还是熊熊烈火。最诡异的事发生了,那个少年像化石一般在山坡上站了一夜,不吃不喝不说话,今天早上再看见他,简直跟昨天判若两人了。

昨日看见他时,是个清澈无比的少年,那种俊美甚至有点跨越性别的界限,但是今天的他,头发早被大风吹散,面容有点憔悴,昨日还清澈透明的眼眸今天充满了深沉,和一种寒冰似的凉意,是少年一夜之间变成了男人吗?一夜能改变一个人这么多吗?

“副队啊,那个少年真有些可怕啊,昨天还不是这样的。”士兵无奈地说道,“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要不要给他送去啊。”

副队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我去吧。”拿过士兵手里的竹篮,向着右边的坡边走去。还没有走到那个少年的跟前,少年就倏地回过头来,问道:“能下谷了吗?”前一日还显得清脆的声音,今日已经变成冰霜似的寒冷。

摇着头,副队正想把吃的东西递过去,却看到少年看也不看地转过了头,继续盯着谷底看。心里暗叹一声,副队注视少年,本想要劝,突然想到劝也没有用,也就不开口了。

少年的头发被风刮起,半边的侧脸一夜之间生硬起来,眼神因为下定了某种决心显得坚韧不拔,深沉难测,俊雅的脸庞失去了如水透明,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冷酷和偏执,一夜的改变在他身上透出一种异邪的俊美,让人移不开目光。

东风难醉 恍如隔世

[更新时间:2006-1-29 19:40:37 本章字数:3840]

这里是凤栖坡,站在这里,可以把整个山谷映在眼里,天色早已暗了,眼下黑茫茫一片,似乎是个无底的黑洞一般,什么也看不清,他定定地站着,许久许久,到底有多久了?

风很大,咆哮般地刮过耳边,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在哪里,在谷底出事了吗?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很痛,想是缺了一块,痛得他刻骨铭心,痛得他无法思考,只能无助地失神地深深凝望着谷底......

那一天,遇见她时,也是这样很暗的黑夜......

......

戏班要进皇宫唱戏,班主兴奋无比,说什么昆圆戏班从此就是天下第一的戏班了,戏班中的任何人,都显得异常快乐,只有他,无法融入快乐中。

他出生在一个没落,从小生活甚是清苦,也许是受到父亲影响,他本性无欲无求,人人夸奖他亲切清澈的气质,又有谁知他内心也如水一般,透明,无我,任何人都是水面的倒影,人走开了,也就消失无痕了,一直以来,他在追寻,自己想要什么呢?到底什么人能在他的心中长留印痕呢?

皇宫宴会开始了,他远远地躲开,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看书,没有想到,竟然看到了宫闱中最禁忌的一幕,等待他们的离开,他刚认为麻烦远离了,就遇到了她,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脸,只是她的声音清脆,淡然,自如,让他有点喜欢。

你愿意离开戏班跟我走吗?

她说出了他当时最想做的事,戏班的环境他已有所厌倦,早已决定报考科举,也许做官会非常有趣吧,当时的他是这么想的。

前途变的一片光明起来,心里波澜不惊,并不高兴,只是单纯地接受,改变环境也许能找到自己想珍惜的东西吧,他一直这么坚信着。

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女子叫归晚,人人都说她是个大美人,最初的他是没有注意到的,他只是很喜欢听她的声音,清清的,淡淡的,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优美动感,听得习惯了,竟然让他有了想念,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也是件赏心悦事,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声音让他有了牵挂。

想起在梅花林中看到她的那幕,他才真正明白美人的含义,春意灿烂,她笑如春风,淡怡动人;夏木苍翠,她静如雨石,幽雅可人;秋叶幽忧,她悠如夜月,明净醉人;冬雪惨淡,她傲如寒梅,清晖怡人。

那一夜,他梦中也进入梅林之乡......

什么时候起,梅花酒的香味萦绕鼻尖,难以忘怀?

什么时候起,他下笔触情,吟念春思,难以舍弃?

什么时候起,他如镜水之心常泛涟漪,难以平静?

他本是无欲无求的,遇到她后,却有一种自己也难以明白的眷恋,她常问,他没有自己的信念,如何进官场,心底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到底是什么呢?他不明白,也不太想明白。

上天惩罚他了,当时的一松手,就传来她坠谷,生死不明的消息。听到消息的一瞬间,他大概已经死了,心都痛得不能跳动了,这时候才明白,他明如镜水的心原来也是会痛的......

不想再尝试那种通彻心肺的感受......他静静地看着谷底,他等待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确定自己的心,十九年来,他第一次产生如此的欲望,自己越来越贪心了吧,本来只是想听她的声音,渐渐地想欣赏她的美,后来想伴在她的身边,现在......他多么想得到她......

他想笑,想放声大笑,他找到了自己的坚持,自己的珍惜,明净的心从此不再空荡;他又想哭,想倾声大哭,原来不知道,情的滋味如此酸涩,如此苦闷难言......

“找到了,找到楼夫人了......”耳边骤然传来的声音,震醒了他混乱得几欲疯狂的神志,脚不听使唤地往人声传来的地方走去,早已麻木的脚一步步加快速度,小跑起来,嘈杂的人声中,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力的,平稳的,他的心又跳了,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心跳......

他找到了,找到自己想要珍惜的......

他想要的是.......

*

“找到了,找到楼夫人了......”士兵匆匆忙忙地跑到谷的上坡大声喊道,欣喜的声音瞬时传遍凤栖坡。

听到这句话,楼澈的脸终于松动下来,先是高兴,接着担忧,转而又有了点愤怒之情......脸色一连三变,情绪波动不定,还没等其他士兵意识过来,他已经飞快的奔了出去,直往谷崖边跑去。

天色才有点微光,谷边一阵骚动,找到楼夫人,全谷的士兵都感到由衷的高兴,两天没睡了,终于能休息了......看到楼相神色纷乱地冲了过来,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谷崖边坐着刚被救上来的归晚,头一次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衣服有些破乱,容色苍白,心微微一痛,针刺的感觉蔓延到全身,脸色沉郁,本来打算狠狠骂她一顿,看到现在如此状况,满腔的郁愤竟只能化为一声长叹,低身搂过她,抱进怀里,柔声问:“受伤了吗?”

这句话,如此简单,却温和地不可思议,不知为何,这一声像水一般,只有一滴,却滴进归晚的心里,化了开来,脸色复杂,百转柔肠,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楼澈心疼地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才知道自己已经流下眼泪。

一滴,两滴......不停地划落泪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而哭,是生死之间的恐惧?是无力无助的悲哀?还是......

看着她无声地落泪,又是一阵心悸,伸手抚过泪水,想为她檫去忧愁和恐惧,却在触手之际,感到炙手的疼痛和烫,那泪水,好沉......

轻搂着她,不在乎身旁早已诧异一片的眼光,楼澈感到心阵阵慌乱,正想抱起她回身,突然注意到谷崖边的士兵又背上一个人,那就是和归晚一起坠谷的男子吗?看着他被救上来,眼神一瞥,淡银色的光芒映入眼帘,他受伤的手上似乎绑着归晚的发带,凝视半饷,看到他的脸,一怔,这不是林瑞恩吗?

对上林瑞恩的眼神,颇为冷淡,此人和他一样的重权在握,可惜他常年在关外,两人并无任何交集,心下一转,有些诧异他和归晚在一起的原因,可惜现在并非深究此事的时候,楼澈冷静地开口道:“林将军,伤无大碍吧?”

如霜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仅是轻点几下头:“没事。”不自觉地,眼光移到那纤细的身影上,看到她因为听到声音而回转的脸,上面竟然隐然带泪,一震之下,脸色乍变。

“林将军,”归晚轻挣开楼澈的怀抱,对于刚才的哭泣有点不好意思,礼貌地对着林瑞恩微笑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明意味地又点了两下头,被她泪水所震,他无法移开眼光。

“林将军,”楼澈冷然的话语打断他的凝视,林瑞恩对上他无波的眼眸。

楼澈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多少有些不甘,但也有几分感激之情:“林将军,你救了内子,我感激万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开口,我欠你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