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三尖瘦的脸涨红,大骂道:“你血口喷人你们大家评评理,她不想听我的话,就诬赖我,我这做老的一片心啊”说罢,快步往外头去,嘴里还叨叨着:“我现在就去衙门告你个不孝之罪,看皇上还用不用你这样的官”

红绣声音淡淡的,“随你吧。”

连三脚步一顿,骤然转过身来,见红绣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意思,抖着胡子道:“你,你当真不听我的话”

红绣浅笑道:“我说了,婚约我娘亲已经订下,我没理由听你的。”

“你好我现在就去”连三说罢,气冲冲的奔出了兰思院。

这一切发生,前后也不过一盏茶时间。红绣似笑非笑的眯着杏眼,目光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一众下人。明明她面上含笑,柔若春风,可众人身上却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纷纷低着头退下了。

红绣这才回了屋子,笑着对老太太说:“祖母,今儿个倒是叫你看了笑话了。”

可不是笑话么?老太太这会子心情大好,看着商少行报复性的一笑,你能为了诸葛红绣不纳妾,到如今人家家老人找上来不同意,看你还能如何是好。老太太现在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态,不参与,也不多话,只想看红绣和商少行如何解决此事。

与老太太致了歉,红绣与商少行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陪着老太太话家常,过了三炷香的时间,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福全在屋门口轻声道:“三少爷。”

商少行出了门,福全将一封信交给他。

红绣回头望着门口,见商少行看完了信面露自信的笑容,心里便有了谱。

这时候王妈妈进门道:“哎呀,不好了,老太太,那亲家老爷当真去衙门将红绣姑娘给告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佯作焦急,声音含笑。

红绣站起身来福了一礼,笑道:“祖母不必担忧,我去去就来。”

大理寺的公堂她都上过几次了,区区圣京城府尹的衙门,她还怕什么?更何况不但府尹刘大人与她同朝为官,在大理寺还打过官司,对她颇有些忌惮,她的准备在来时路上也做足了。

如今衙门开堂审理红绣不孝的案子,公堂门前围了许多的老百姓,都在交头接耳,说什么“绣妍楼”的诸葛红绣竟然不孝顺外公,更有人质疑,诸葛红绣的家乡不是在“沿海”么,娘亲是不是也该在沿海,怎么突然又冒出个连家村的外公来。大家对这位女官,又一次有了新的质疑。

红绣俏立在公堂上,仰头望着府尹大人,正色道:“刘大人,方才我外公说的话并不属实。”

“哦?”刘大人道:“你且说来。”

“是,我没有听我外公的话去与商府退婚,此事确实不假,可刘大人您应当清楚红绣的身份,我复姓诸葛,我是诸葛家的女儿,诸葛家为我定了亲事,又哪有连家来插手的道理?”

连三跪在地上,仰着脖子指着红绣道:“你这个不孝子,对长辈不敬你还有道理了那诸葛家从来都没承认过你的存在,你还舔着脸往人家身上靠?”叩首行礼:“大人啊,请你定要为小老儿做主啊”

连三的话,惹得围观老百姓一阵议论,看来诸葛红绣的身世当真蹊跷。

刘大人有些为难,诸葛红绣的底细当初诸葛老爷在世的时候他就清楚,他的确是诸葛家的外室女没错。可是,前一阵子出现了城中商户游行的案子,大理寺那边都奉旨贴了布告,说明了情况,今日出了这样的乱子,这案子他要怎么断?一个弄不好,他可就犯了忤逆皇上意思的大错了。

正当此刻,红绣笑着道:“大人,我有证人作证,我确实是诸葛家的女儿。”

刘大人顺水推舟,道:“将人证带上堂来”

不多时,就见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身穿着白色的直缀进了门,姿态优雅的下跪,端正的叩头行礼,道:“草民诸葛言然,见过府尹大人。”

是他?诸葛老爷的长子,当年被人打了一棒子晕过去,最近才醒来的,刘大人怎能不认识?

“诸葛言然,你可认识此女子?”指着红绣。

诸葛言然看了眼红绣,笑着道:“回禀大人,此女名为诸葛红绣,乃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子。”

哗——

一言激起千层浪,公堂前围观的老百姓们立即开了锅。诸葛红绣原来是诸葛家的女儿?人人都知道诸葛言然是嫡出,与庶出的弟弟掰了脸,现在自立门户。同父异母的妹子,那不就是说诸葛红绣是原来诸葛老爷的庶出女儿了?

红绣道:“刘大人,若是您还不信,诸葛府上许多下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您说,我既然是诸葛家的女儿,我死去的娘亲和我的兄长都为我的亲事做了主,这婚事又哪有连家人说话的道理?此次是真的逼得我走投无路才将实情说出。皇上的旨意,红绣不敢违抗,请原谅先前红绣于身份多有隐瞒。”说到这里,对着刘大人福了一礼,转身又对围观的百姓致意。

百姓们不是傻的。前一次在大理寺的那宗案子,就看得出诸葛红绣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她开绣妍楼也好,入朝为官也好,恐怕都是皇上给她安排的。如今真实身份揭穿,就证明了她的确女扮男装了,皇上肯定是知情的。皇上知情都不反对,老百姓又怎会反对?

人群中有许多围观的女子,真心佩服起红绣来。当世女子第一人,当数诸葛红绣,低声议论之时,语气中颇有敬佩之意,毕竟在古代,能活的如她一般精彩的女子是少之又少。

连三气结的道:“大人,就算她是诸葛家的女儿,小老儿说话她不听,也是不孝”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又见姬神医

(16点)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又见姬神医

“三殿下。”

“嗯,事情办的如何?”三皇子李彧身着对襟水红色蟒缎长袍,慵懒的斜歪在罗汉床上,手上把玩着白玉雕刻的酒盏。

抬头,却见管家赵慰冬面露难色。

李彧放下酒盏,坐正身子理了理外袍,声音并不严厉,可透着无可抗拒的威慑。

“说吧。”

“禀三殿下,连三到大堂上,把红绣姑娘给告了,说她不孝顺,意图逼迫她乖乖与商少行解除婚约,可没想到,红绣姑娘她,她…认祖归宗了。”

“什么?”

李彧腾的站了起来,背着手踱了两步,“她怎么会认祖归宗?那诸葛言然的亲娘杜氏不是与她有害母之仇吗”

“回殿下,奴才猜想这便是红绣姑娘的高明之处吧,奴才也想不到,她竟然能屈能伸到如此地步,也不知她到底许了诸葛言然什么好处,那诸葛言然同意了不说,还到公堂上为她佐证。现在街上百姓,尤其是女子,不论什么年龄,没有一个不对红绣姑娘赞不绝口的,甚至还传出一句口号来‘为女当如红绣娘’。”

赵慰冬禀报之后,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观察三殿下的神色,这次的事弄砸了虽说没他什么事,可主子迁怒的话他也只能忍着。

李彧眸光阴郁,抿紧了双唇。看来,他对诸葛红绣还是不够了解啊。本以为她那样善良温柔的人,必定是个孝顺的女子,用她娘亲的生父来压她准没错,可是知道她竟然能为商少行做到如此地步。竟不惜推翻了之前大理寺公告的内容,直接承认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实。

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李彧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赵慰冬暗暗松了口气,才刚要退下,突然想起一事来,“殿下。”

“还有什么事?”

“连三那一千两银子…”

“事都没办成,我三皇子府也不是开善堂的。”

“是,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赵慰冬行礼便要退下。

三皇子却道:“仔细些,别漏了身份。”以红绣的聪明,怎么会想不起跟踪连三呢。

赵慰冬毕竟是三皇子手下的得力助手,一句话便明白了意思,点头道:“殿下放心,奴才定会将事情办妥,奴才告退。”行了礼,赵慰冬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李彧负手踱步到窗前,院中的木芙蓉如今正值盛放之际,大朵大朵的粉色花团在枝绽放,伸手,摘了离窗口最近的一朵芙蓉凑到鼻端闻了闻,一系列动作优雅淡然,可是他的心思已经飘到很远的地方。

最近父皇对他颇为重用,神机营由他主管,研造部由他参与,迎接北冀国使臣也由他主事。更何况他还促成了秦城的开放。一时间,朝野中拥护他的人风头更胜,相比较,太子一派便萎靡了许多。

这样出风头,李彧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可在父皇面前表现,得一隅可以施展抱负的天空,却是他内心深处最想要的。现如今,美人与江山并不冲突,他会奋力去兼得。找到连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计谋而已。往后诸葛红绣女扮男装的事情公开,她的风头也会更胜。他伺机而动,就不信寻不到一个接近她的机会。

思及此,李彧心中信心大增,心情也越发的敞亮,将手中芙蓉花随手扔在地上,转身往书房走去。打磨光亮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在盛放中凋零的芙蓉溅开几片新鲜的花瓣,静静的等待枯萎。

九月初八,北冀国使臣启程回国,临行之时,红绣也在相送的队伍之中。看着闵大人身旁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她至今仍不知这二位是何人,可不经意间,发现右侧山坡之上那身着白衣骑着枣红郡马的熟悉人影,红绣才突然间明白了。那二人之中,必有一人是商少莫。不然商少行那样性子的人,又怎会与寻常百姓那般好奇的来凑热闹?

“红绣。你来与我一同坐车。”李彧下了命令,便背着手走向自己的马车。

红绣蹙眉,抬头又看了右侧的山坡,发现商少行已经离开了,这才缓步跟了两步,断然道:“三殿下,此事不妥,微臣自己坐马车就是了。”说着也不管三皇子瞧不瞧得见,福了一礼,便转身走向一旁自己那辆青帷的华盖的小马车。

周围朝中官员不少,见状不敢妄加议论,可谁心里头没有个猜想?

李彧眉头紧蹙,定定的看了红绣的背影半晌,孙清出言提醒了,这才上了自己的马车。

一路颠簸,从城郊去往张府去近的很,不过也就是盏茶的功夫。红绣端坐在车中闭目假寐,耳边只听得外头的马蹄声与木质的车轮声,不多时车夫和下人提醒她到了,这才踩着垫脚的红漆木凳下了马车。

理顺了裙摆,一抬头,便对上三皇子带有深意的目光。红绣脸上是疏离的笑容,对着三皇子有礼却疏远的行礼,然后款款迈步走向张府府门,与三皇子擦肩的瞬间,并没有看他一眼。

李彧苦笑,对于她明显的拒绝。他并不是看不出来,可世间女子何其多,识得的不是巴结便是奉承,唯有她一人待自己如此,这份冰冷和疏远,就显得越发珍贵。

入了张府,到了旁日工作的书房,红绣便继续上次未完的工作。

李彧并无别的事,只是坐在红绣书案旁边的圈椅上,一面喝茶,一面瞧着红绣专注于图纸时候表情微微严肃的俏脸,心中在暗暗揣度,到底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她甘心臣服于他。

却不料这时,红绣突然抬头道:“微臣的外公事没办成,一文银子都没得着,昨儿个来臣府上问臣要银子,臣没给,派人将他送回连家村去了。”

李彧面色不变,心里却是一惊,她说这些,难道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即面露迷茫,随即安慰道:“老人家关心你,也是一片苦心,虽然方法不得当,可你也莫往心里头去。”

红绣微虚双眸,打量李彧的神色,可以怀疑的人有很多,面前这位便是其中之一。以三皇子的能力,去农村挖出个小老头来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只不过这方法太过于下作。不管是不是李彧所为,她对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心里也筑了一层更加坚实的堡垒。

“殿下说的是,微臣谨记在心。”说罢不无嘲弄的一笑,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竟在不抬头看他一眼。

李彧心里阴晴不定,她这个反应,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对他真是更加疏远了。内心烦躁,在这里枯坐着也是坐不住,放下茶盏,不再多言,便离开了张府。

红绣松了口气,他不在,她做起事来才更自在。

谁知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外头竟然传来下人的通传:“太子殿下到了。”

红绣一愣,忙放下手中计算的满满的配比图纸,正了正衣裳迎出去。

才刚到了正院,便看见太子一身玄色交领锦缎便服,负手走了上来。

红绣连忙行大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在她身后,张府的诸护卫和仆从也都行礼,口称:“千岁”。

李珏摆了摆手示意下人都起来,亲自到了红绣跟前伸手相搀。

“诸葛大人免礼。”

“谢太子殿下。”

红绣顺势起身,不着痕迹的打量眼前人。

从前虽然见过他,可从未细心看过,印象中只觉得他与当今圣上长的特别相似。如今一瞧,却真是如此。方正的脸型,剑眉入鬓,目若点漆,炯炯有神。鼻梁挺直,嘴唇棱角分明。五官虽不如皇帝生的那般俊,却也称得上朗朗男儿,破有些男子气概。

“太子殿下,不知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李珏毫无架子的往前走,吩咐自己的人都在外头候着,温言道:“自研造部敕建,我还从没来瞧过,今日是特地来看看。”

听着太子毫无大架子的话,并且没在她面前自称“本殿”、“本王”,她颇有些诧异。印象之中,太子殿下是颇有威仪的,事出无常必有妖,他今日突然前来,目的到底为何?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红绣往常办公用的屋子,下人们立即上了茶点,太子端坐当中,红绣则是俏生生在一旁垂手而立,并不多话。

“诸葛大人乃是国家栋梁,惊采绝艳,我身为太子,理应为父皇分忧,往后若是有什么不懂之处,还希望诸葛大人能不吝赐教。”

红绣听的心中一惊,将诧异的目光敛于眼底,不卑不亢的道:“太子殿下过谦了,微臣不过一介女流,于国事之上又怎敢胡乱出主意?更谈不上赐教,您真是折煞微臣了。”

她终于明白太子来做什么了。三皇子与神机营,研造部均有不凡的表现,这一次又为南楚国迎来了开放贸易的秦城。这是多么大的功劳,看朝中众臣的反应便知道了。而近来,太子却毫无表现的机会。他此番前来,拉拢之意明显。

红绣蹙着眉,皇上的四个儿子,大皇子戍边,太子和三皇子如今各有千秋,四皇子尚且年幼,如今看来,似乎争夺皇位最大的对头便是太子和三皇子,而在太子眼中,自己恐怕已经站在三皇子的一边了。这两边,她是谁都不想帮的啊。

红绣沉思之时,太子已经将她的话咀嚼一番,道:“诸葛大人何须谦虚?其实我对数术天工颇感兴趣,往后若是遇上什么难题,若诸葛大人不忙的时候,咱们也可以一同探讨啊。”

“微臣不敢。”红绣微微福身,道:“说到数术,微臣懂得也是皮毛罢了,即便是如今研造部的实验,也大多是下面的能工巧匠在做。”言下之意,你有事别来问我,去问那些个能工巧匠。

李珏入鬓的剑眉微拧。与面前这个南楚国的传奇女子接触不多,初见面便觉着惊艳,待了解她才情之后,更有将她收纳于羽下的心思。可如今,眼看着她与三皇子走的近,帮三皇子赢了使臣,立了大功,李珏是真的着急了,若不是别无他法,他也不必要纡尊降贵的来与一个女流之辈套近乎。

心中转了好几个弯,面上却并不表露。若想成事,就不能操之过急,他的意思表达到了,往后慢慢渗透便是。在一切未成定局之前,能拉拢拉拢,不能拉拢,那也只好让敌人也用不得了。

将狠厉藏在心中,面上带着亲和的笑容,接下来的谈话太子不再碰触敏感的话题。

过了午时,太子便离去了。红绣心思纷乱,可手头的工作也得继续,她申时还约了诸葛言然在“名绣布庄”见面,那日信上与他提到的事情需要进一步的确认。毕竟亲情归亲情,生意归生意。

未时末,红绣收拾了图纸离开张府,车夫是京畿卫叶大人派来的,对她从来都毕恭毕敬。为她摆了垫脚用的红漆木脚凳,温言道:

“诸葛大人,请上车。”

“多谢了。”红绣提着裙摆上车坐正,道:“咱们先不回府,直接往名绣布庄去。路上慢点就是。”

“是,大人。”

马车启程,缓缓的从城郊往城里走,红绣微合双眸,听着马蹄规律的踢踏声和市井的喧嚣。心也慢慢的静下来。似乎这样便能将一整日的疲惫的清空一般。

正在脑海中计划待会见了诸葛言然她都要谈些什么,突听得远处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熟悉声音:

“银子?我没银子”

红绣浑身一震,猛地掀开窗口的布帘探出头去,就见右前方云吞铺子门口,一个她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他身上大红色的纱料外袍是她亲手缝制的,长发未挽,披散在背后,那云吞铺子的小老板,正面红耳赤的道:

“想不到看你一表人才的,竟然是个吃白食的主今儿个要是不结账,我就抓你去官府”

“洛寻快停车,快停下”红绣掀了车帘,不等车夫将马车停稳便跳了下去,叫着姬寻洛的名字,往云吞铺子门前冲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是我害了他

(8点)

第三百一十三章 是我害了他

那个人,即便红衣上沾满污渍和草屑,即便长发纠结,似是许久未曾洗过,当他站在人群中,仍然是满身的清华,于千万人之中跳脱而出,成为你视线的焦点。

红绣提着裙摆,视线模糊的奔向他的方向,只觉心跳加速的快要从口中跳出来。她一直在找他,想不到今日会在这里相见。看到他还安好,她激动的简直要跪下来感谢上苍仁慈。这个陪着她上屋顶看烟火的人,陪着她同生死共患难的人,对她说只要看着她幸福就足够的人,还活着,还活着啊。

“洛寻”

街市上人来人往,日暮西斜中,一身白色云锦袄裙的纤细女子奋力的推开身旁拥挤的人群,往一个方向而去,这不仅让许多百姓诧异又好奇的侧目。就连骂人的云吞铺的老板和店小二都愣了一下。

待到了跟前,红绣一把抓住了姬寻洛的袍袖,激动的语无伦次:“洛寻,你在这,你真的在这,太好了,你还活着,你怎么样,怎么样啊”

一身红衣的男子木然的转过身来,一样的剑眉,一样好看的脸型,一样直挺的鼻梁,可变化的,是他那双原本含着戏谑和浪荡的桃花眼如今已经赤红,唇角悠哉的邪魅笑容也不见了踪迹。一张俊脸没有丝毫表情,目光冷若冰霜。

“洛寻…”眼泪成串的滑落,在红绣苍白的脸上留下一串串泪痕,“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了你。”红绣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一把搂住了姬寻洛,以娇小的身子将他保护在怀内,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不受到任何伤害。这个人,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啊。

这一副久别重逢的景象,让周围多少人为之动容,那云吞铺子里急着要饭前的老板和店小二也不再催了,可谁知这时,姬寻洛却一把推开了红绣,冷冷的望着她:

“我,认识你?”

“洛寻?”

红绣急急的抓住他袖子,生怕他逃了:“你怎么了?我是红绣啊。”

“红绣?红绣,红绣…”

口中重复这两个字,姬寻洛变的赤红的双目满是迷茫,脑海中似乎闪现出另外一幅画面

——红衣的男子,将木桶中虚弱的人搂在怀里,在她耳边无比凄凉的说了一声“我爱你啊。”

“红绣??”

“是,我是红绣。洛寻,你跟我回去,我一定会解了你身上的蛊毒,我已经求了叶大人帮我寻找解蛊的人,你跟我回去。”

红绣泣泪纵横,双手拉着姬寻洛的胳膊往马车的方向去,云吞铺子的小老板刚要吆喝给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的车夫已经扔给他们一吊钱,随即到前头为他们二人分开人群。

姬寻洛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迷茫,赤红的双目似乎更红,却在到了车子跟前,一把甩开了红绣的手,险些将她掀翻在地。

“洛寻”

“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红绣啊,洛寻,你跟我回去,寻辰还在等着你,我一直都在找你,求你跟我回去”红绣踉跄着上前,再一次去抓姬寻洛的袍袖,可这一次,却被轻功江湖第一的神医轻飘飘躲了开。

姬寻洛双眸充血,瞳仁血红,摇着头,长发散乱,目露癫狂。

“我是谁?我是谁?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双手抓着头发,骨节分明的拳头青筋暴起,随即腾空一跃,右手向着红绣脖颈掐来。

印象中的他,待她从来温柔可嘉,生怕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仿佛说话声音大一些都会吓到她。可眼前的人,却要杀她?红绣已经吓得呆住,不知躲闪,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他的手马上要抓到她的脖颈时,身旁横出一把长剑,倏然挡在了她面前。是叶潋清。

“叶大人,别伤了他”

叶潋清并未回话,而是合身上前,施展剑招,竟当街与姬寻洛动起手来,俨然有要活捉他的意思。周围的百姓见状,均惊呼着退了开。

红绣不懂武功,加上二人都是高手,她就只看得到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在眼前晃。焦急的绞手中的帕子,红绣恨不得能马上就抓住姬寻洛,带他回去医治,即便他再癫狂,她也要将他治好,让他恢复原来的样子。

可谁知这时,却听一声闷哼,叶潋清捂着胸口退后一步,红影一闪,姬寻洛已经施展轻功窜上了屋顶,在围观百姓的惊呼声中飞掠而去。

“洛寻”

红绣向前追了几步,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眼泪再一次滑落下来。

“叶大人,你还好吧?”

“我没事,请大人上车,速速回去。”叶潋清受伤不轻,声音已然颤抖。

红绣苍白着脸顺从的上了马车,歉然的道:“叶大人,对不住,我…”

“大人不必介怀,保护大人安全,是卑职分内之事。”叶潋清为红绣放下车帘,随着跳上车,与车夫并排而坐,马车立即离开了热闹的集市往城里去。

红绣靠着马车墙壁,难过的闭上眼。姬寻洛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不记得她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看他迷茫的眼神,似乎是心智已经不全。他身上的袍子是她亲手缝制的,她还记得他收到礼物时候欢喜的表情。

而这件袍子,如今满是污渍,姬神医是最爱干净的,又怎么会让自己如此狼狈?唯一的解释,便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不然又怎么会说杀人就动手呢?

马车一路回了商府,红绣谢过叶大人之后,便面色惨白的回了馨苑。

梅妆和丹烟本想询问小姐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好了要去名绣布庄的吗?但看到她哭的红肿的双眼和恍惚的神情,吓的不行,惊慌失措的去外院禀报给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