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良攥了她的手,捂在脸上,久久地不说话,泪光闪烁,明白茉莉啊啊的声音背后是怎样的焦灼,却无能为力。
茉莉绝望地望着他,千言万语拥挤在心里,却无从表达,只能哗哗地流泪,她又是多么的惊恐,另一个梦也终将变成逃不过的厄运光临。
浩良不停地给她擦泪,哽咽着说这是暂时的,她会好起来,她还是从他荒凉凌乱的眼神中看到了虚脱的安慰痕迹。
4.倪端
望着浩良奔波在求医问药上折磨成消瘦憔悴的样子,茉莉心如刀剜。
从医生们的谈话中,茉莉知道了自己是因过度依赖安眠药而导致的植物神经紊乱,也就是说她瘫痪并失去了语言能力,他们接治过的类似病人,康复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浩良的脸上渐渐有了平静的痕迹,是接受现实的妥协,她的心里,生满了疯狂的绝望。
一个月后,浩良艰难说:“茉莉,你需要安静的环境和恰当的理疗,你知道的,这些,我不懂,我想把你转到疗养院去。”
茉莉用眼神拒绝了。
浩良说:“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只要我活着。”
浩良理会错了,在这段毫无进展的治疗过程中,在茉莉的心里,始终的纠结着两个字:心柔,她会在何时出现呢?
浩良还是坚持送她进了疗养院。
被浩良背进订好的疗养房间时,茉莉看了一眼窗子,心轻轻地就跌落下来,看见了自己的劫数,原来,在某些瞬间,人是可以预知将来的,譬如,似曾相识却拼命去想都想不起来在曾何时见过的人、某条街道或某些细节,它们都曾在梦寐中出现过,只是大多被人模糊在记忆里,而自己的悲哀在于因爱得深了而患得患失而拼命追究,记住了预知的未来,然后用预知的碎片一步步导演了人生。
床正对的窗外,芙蓉枝叶轻轻摇曳,清凉的泪,缓缓滑过茉莉的鬓角。
当一位护士微笑着说:“我叫心柔,是你的特护护士。”茉莉想笑却再一次落泪了,对面的镜子告诉她,面部的神经已不听指挥,她笑得很难看,甚至有些狰狞,她还看见了浩良的泪,凄清地落下来,这个名字,一定让他想起了在良久以前的的某个温情之夜,她说要给他生一个女儿,叫心柔。
浩良白天打理公司的事,晚上会坐在她的身边,给她讲外面的事情,用虚弱的快乐逗她开心。早晨,心柔会来给她喂药,推她去理疗室做理疗,偶尔会说几句话,茉莉只听不做反应,这位面容温柔的女子,最终将成为她的情敌,她一试图做出反应,面部的肌肉就会显得狰狞不堪,喉咙会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茉莉只肯给她看见安宁从容的一面,不肯给她看自己的任何狼狈。
浩良对心柔,除了适当表达一些感激,再无其他内容。
只是,渐渐的,茉莉却看到了躁动在心柔内心的波澜,与爱有关。
5.隐疼
转瞬一年,茉莉用眼神表示请心柔把床对面的镜子搬走,镜子里的她,光洁的面庞正日益枯黄,手臂以及腿上的肌肉因失去了知觉而开始了无法遏止的萎缩,唯一能活动自如的嘴巴和眼睛,一个终日紧抿,一个盛满了哀伤的绝望。
心柔能读懂她的每个眼神,搬走了,然后怔怔地看着她,许久才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幸福的女人,因为你拥有世间好男人。”
说完,不看她的表情,转身出去。
茉莉还是看到了她眼角的晶莹,象冬季窗玻璃上的冰凌花,剔透而干净。
浩良来时,心柔总是飞快地交代完一天的事情,飞快地出病房,细细的高跟鞋在走廊中清脆响过,接下来的一幕,她看了,心会疼的,浩良会吻茉莉的额头,握着她的手说话,空气温暖而粘稠。
6.情劫
象往常一样,心柔帮茉莉活动四肢,谁都没有看谁地寂静无声。
忽然地,心柔直直看着她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茉莉眨了眨眼,淡笑无声。
“如果有一个浩良这样好男人,象浩良爱你一样爱我,我宁愿在床上躺一辈子。”
茉莉的心揪了一下,在肢体僵硬之后的一年多里,好象所有的敏锐都集中在了思维上,心柔向来是礼节性地称呼浩良为沈先生,而不是直呼其名。
茉莉安静地看着心柔,面容干净安宁,细发柔软,举止温存,是那种令男人一见之下心生怜惜的女子,茉莉忽然想起,浩良的唇很久没碰过她的额了,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并且平静解释说开会或是客户拜访……其实是,在她目光不能及达的地方,一个新的故事正在开始。
即使在道德意义上,他们亦不是坏人,只是情非得以而已。
茉莉的心,轻声凄笑。
晚间,浩良来时,茉莉转了头,任他在耳边温暖地絮叨,不去看他,他越是极力要逗她开心,她的心碎得越是零落,对自己的照顾或许是迫不得已的道义,或许是良心的负疚,都不是茉莉想要的,而是杀心利器,她管不住凄苍的眼泪滚滚而下……
不忍看他的哄劝里搀杂上了愤怒的焦躁,茉莉假装睡过去了。
浩良试探着在她耳边叫了几声,没见反应才放心出去,茉莉睁开眼,顷刻,就听到了浩良怒声的质问和心柔的低低辩解和隐隐的哭泣。
7.洞穿
早晨,心柔的眼睛是红的,进来后爱搭不理的望着窗外发呆,再转回来,眼神已镇定自如,一种有事铁定在心的样子。
她开始喂茉莉吃药。
吞下药片时,茉莉嗅到了永远不会忘记的淡淡药味,因为它,她躺在了床上,心柔用它们换掉了其他药,燃烧的爱情让她等不及了,她要慢慢杀死自己。
茉莉抿住微笑看她,一直一直把她看得落荒而逃。
第二天早晨,茉莉拒绝吃药,死死地抿住唇。
慌乱中,心柔手中的杯子啪地摔碎了,弯下腰去捡时张皇中扎破了手,她呆呆盯着滚出的血珠,直起腰,呆滞的目光怔怔转移到她的脸上,胸脯开始大幅度起伏。
茉莉看着她,如果她能说话,她一定会说:傻女人啊,你会毁了自己的。
可是,她只能用目光表达。
心柔僵硬的目光渐渐瘫软,烫着一样把玻璃片扔进垃圾桶,茉莉长长地吁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她帮自己活动一下胳膊。
心柔迟疑着,顺着她的目光,把她的胳膊放在脸上。
茉莉歪歪扭扭地笑了一下,轻吻着腕上的手链,示意她可以出去了,帮忙带好门。
心柔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茉莉努力把嘴靠到腕上,触摸到了微微跳跃的动脉,张开牙齿,这是她唯一能指挥动的武器了,然后,拼尽了力气,合上牙齿,再然后,一条鲜艳的彩虹喷薄而出。
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成全爱她的男人,而不是让他一下失去两个爱他的女人,哪怕最后的爱里,有了谎言。
窗外的叶子轻轻摇曳,她改写了梦境,用了牙齿而不是心柔手中的玻璃片,她笑了。
因为她看到了那个梦境的延续,浩良伏在心柔的肩上,她看到了心柔悲痛的面庞,那些悲与痛是真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所有的心事,被这个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的女子洞穿了。
☆、爱的价码
每一个女孩委托拍卖爱情都会化作一块小石头。
我的工作就是把这些石头变成璀璨的蓝宝石,然后拍卖——被厌弃的爱情好象破洞补丁的百衲衣,往往无法拍得好价;无疾而终的爱情,则象一颗未碎的水晶石,往往会被哄抬至天价。
爱的价码
上上签
1
我在女孩子们的梦里,开了一家拍卖行。女孩子们把她们的爱情委托给我拍卖。我的生意很好,虽然我在这个世界上垄断了爱情拍卖这个行业,可是我依然很负责、很尽心地完成每一次委托——很多生意只为谋利赚钱,而我将拍卖爱情视为使命。
我的办公室闹中取静,透过英挺的法国梧桐树,我常能看见女孩子们揣着自己的爱情,在楼下摁响我的门铃。叮咚,叮咚!我听见了爱情绝望的声音。
我从不问她们,为什么要拍卖掉自己的爱情——痴男怨女千奇百怪,大同小异的故事会磨灭我的事业热情。我往往只是让她们开一个价,这个价,是她们愿意用当下的爱情所去换取的。因为这是梦里,所以她们从不说假话,她们毫不矫饰,真诚可爱。如果梦醒时也是这样,我相信她们中的大多数不会来我这拍卖掉自己的爱情。
女孩子们以各种价拍卖自己的爱情,三五块钱,一两千万,我从来没有惊讶,亦或不屑。只要她们认定某个价,我的工作,便是将她的爱情以她想要的价钱拍卖掉。公开拍卖的时候,台下有看客,高价拍卖他们会惊呼,低价拍卖时他们会叹息。我不动声色地敲下定价锤,爱情再华丽,再卑廉,它终归都仅仅只是爱情。
我的朋友仙栀评价我说:“你对爱情看得太透,所以你很难拥有爱情。”爱情是傻女孩的专利,每一桩爱情都在我的档案室里有记录,偶有爱情与我擦肩而过,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它在拍卖行里的战绩历史。A女孩花三千块将它买了去,却又被B女孩以五万块卖了。
女孩们所拍卖的每一份爱情,都依附在某个男人身上。有人说爱情是女人的价值证明,其实不是的。女人是买卖行家,经手一笔又一笔的爱情。男人是寄主,我有时怜悯他们。
2
我的朋友仙栀是一个很妖媚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是祸害。我很想告诉男人们,这个女人是有千年修行的妖精,吃人不吐骨头,远远见她便请绕道而行,倘若不幸被她招惹上,定要回家用艾叶草洗澡,去去邪气。可是我想我还是守我拍卖的本分为安。
这世道做生意不容易,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考了资格证,来女孩子们的梦里开拍卖行,我不想轻易失去这份工作。何况,仙栀与我并无利益冲突。其实,要说起来,我能成为女孩们梦里一个受欢迎的服务场所,多亏有了仙栀的推波助澜。
如果说我是一个指引爱情买卖的中介,仙栀则是炒卖爱情的专业投机者。她比所有女孩都更懂得爱情拍卖的规则,爱情在拍卖时都有差价,你在低点买进,高点卖出,便能获利。
我的档案室里有记录,仙栀不断地从我的拍卖行里套利,她渐渐地将女孩们粉色的梦染成阴暗的霉黑色,女孩们伤心地贱卖了自己的爱情。仙栀的出手从来没有闪失,一击即中。她说,爱情是手段,男人是货品,金钱和权力是梦想。
这天,仙栀对我说起一项拍品,这是我拍卖行自成立以来第一件无底价拍卖。通常我们拍卖都要出一个底价,再在这个底价上往上加价。可这一次,这桩爱情没有起价。如果仙栀出牌叫价一元,无人再应,那这份爱情就归她了。可我总是怀疑她能否成功。
一件拍品能否拍到一个好价钱,完全要看这份爱情破裂的程度。被厌弃的爱情就好象破洞补丁的百衲衣,往往无法拍得好价;无疾而终的爱情,象一颗未碎的水晶石,却往往会被哄抬至高价。
几天前,那个女孩走进我的拍卖行,她用温柔的语气,微笑着对我说:“我想拍卖我的爱情,无底价。我们相处甚安,情同兄妹,只是不再有爱,我希望他能投入一段新的恋情中。无底价意即无价。”
每一个女孩委托拍卖爱情的梦境都会化作一块小石头,她的委托在我这化作了璀璨的蓝宝石。消息不翼而飞,在每一个女孩的梦中雁过留痕。然后第二天,拍卖的入场券便被卖掉脱销。
这对仙栀是一个不利的消息。除了她的拍品,她不愿意任何爱情,在拍卖行里卖出高价。这个自私的女人!
3
我对仙栀说,这一次我无能为力。我无法左右拍品的受欢迎程度。
仙栀说:“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只求你帮我一个忙,下次会面他们的时候,让我躲在隔壁观望。”
这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也不违反任何规则。我答应了仙栀。
那个女孩带着她的拍品来到我拍卖行的时候,门口围满了记者。很多媒体都乐观地预测这也许会是爱情拍卖史上一个新高价。
女孩和男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年后,爱情变了,却不是变质的变。象一瓶老酒,发酵出醉人的香味。她坐下之前,他帮她拉椅子;我问他们喝什么,她为他点了依云矿泉水。一切便是那么的熟捻,和谐,只是不再有爱。恐怕因为没有爱作祟,才能这么的安好吧?
我常常怀疑爱情。因为怀疑,偶尔会有默默地不快。久而久之便有了阴郁的气质。
可这天,他们俩却如夏日傍晚时的一阵凉风,将所有的阴郁一扫而空。
仙栀隐藏在我的脑部褶皱中,在别人的梦境里隐身并非难事。
女孩说着男孩所有的好,用我听过的最优雅的措辞——如果你是在卖一件千难百舍的宝贝,你就等着卖出一个好价钱吧!
我可以感觉到仙栀在我潜意识中的不安。我的意念化作一道身手灵敏的梭子,直穿入她的思想中。我终于知道她的担心了。她囤积着好多好多的爱情,每一桩都是品质很高的拍品。她象一个投机家一般,大肆买进好爱情,囤积在自己手上,造成市面货源紧张,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便一举在拍卖行里拍出一个又一个天价。
其实我有另一份担心。多年来,我在仙栀的帮助下,为爱情建立起一个又一个新秩序,我们定义了爱情,制定了它的衡量标准——爱情取决于男人是否帅,爱情取决于他送你的礼物够不够品位,爱情取决于他的家世,爱情取决于他的甜言蜜语技巧……
如果这个无底价拍卖真的一举轰动,我多年来努力建立的权威,将倾城而塌。
4
我对那个女孩说:“你最好再慎重考虑一下。因为我看你们真的很好,说不定,爱情并没有完全灭绝。如果你们藕断丝连的话,是会影响拍卖的声誉的。”
女孩坚定地摇头,她说她已考虑良久。
我看了看男孩,我问他:“你愿意被拍卖吗?”男孩不语,在女孩的梦境里,他没有发言权。但我看他的表情里,有一种震撼的美感。
女孩说:“你知道爱到无疾而终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我摇头。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爱情,更别提感受它的结束了。我看《梦境时报》的封面报道里,经专家研究,无法功德圆满的爱情占所有爱情的百分之九十强,而这分手作罢的大多数爱情里,一千桩里只会有一桩,是无疾而终的。
女孩说:“说极端些,拿死做比方,有些人是惨死,车轮下血肉模糊,有些人是病死,最后的时光备受病痛折磨……我们这种是寿终正寝。当知道不得不完结的时候,和生命仍是友好地握手,真实地感受它的存在。爱着分手,然后不爱,总比不爱才无奈分手要好。”
我觉得她说得不对。具体哪里不对,我却无从辩驳。人在做梦的时候,常常会无能为力。
5
象我这样在梦境中身担要职的人,想要偶尔放自己一个假,得灌下自己十大杯清咖。
然后,那天我终于没睡意。在我翘班的这天,女孩们梦境中的爱情拍卖行里人满为患,大家翘首期盼着我的出现,来主持爱情拍卖史上最受关注的一次拍卖。然而左等右等,就是没见我出现。
我在现实中并非无事可干。我的手机通讯录里有长长的人名,形形色色与我擦肩而过的男人化作一个个符号存在这个256兆的狭隘空间里。
楚是我相亲的第一个男人,那次我拒绝了他,因为我想我和天蝎座也许合不来,星座书上说,我们时间久了会有矛盾。可是这天我给了他电话——喂,你是谁?我是祖儿。谁?祖儿。你打错了吧?——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笑着挂了电话。
晨是我从前的上司,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是我拒绝暧昧。我想暧昧是一件危险的事,办公室恋情容易出错。可这天我给他电话——他已经结婚了。
我给海打电话,大学里穷追不舍我的男生,我嫌他冒失幼稚不懂事——他说他正去幼儿园接女儿。
我给李打电话,我给丰打电话……我给手机里所有的男人打电话。终于,客户关系分类里的邓清未等我开口,便急切地约我:“我一直想给你打个电话,却又怕冒失唐突。有空一起吃顿饭好吗?”
我翻箱倒柜找一件靓衣去赴约。如果无疾也会终,那又何必畏疾不前呢?爱情不可能百分百顺遂的,我想我应该勇于尝试。
然后没一会,我就在我堆积如山的衣服上睡着了。
6
拍卖行门口挤满了人,甚至有胆大的女孩爬到法国梧桐上朝我办公室里望。
我向梦境行为委员会递交了一份辞呈,我说我不干了。
女孩年轻的时候,都以为爱情很大不了,没什么事都要做作地理论它,退避三舍,亦或牵强地为它寻各种名目来文饰过非,矫枉过正。爱情拍卖行滋长了女孩们的任性狂妄,让她们对爱情予取予求。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应该善待我们的心,勇敢地追求爱情,悉心地维护它。
我对那无底价拍卖爱情的女孩说:“无疾,终什么?”我很霸道地退了她的拍卖申请。
我去我的档案室,我找到仙栀寄放在我这的所有爱情,解禁了它们。从此它们再不会成为仙栀手里低价买、高价卖的生意了。它们都是无价的爱情,不是女人之间的交易砝码。
一簇簇灵魂从我的档案室里逃逸而出,突然,我看见一桩爱情上贴着的标签——邓清——这不是我在现实中即将赴约的男人么?
不过,我想,这一次,我应该义无返顾,勇往直前。
醒了的时候,我便出发。
☆、致命男人香
她的眼角上挑,很媚。皮肤极好。身上有强烈的诱惑的香味,我几乎整夜都在快乐着,快乐得要晕过去。可是醒来的时候,她冷冰冰的完全不是昨夜那个人。
致命男人香
凌霜降
楔子
她的眉毛长而清秀,眼睛狭长,眼角有些向上挑起,让人想起一个词,眼儿媚。她是一个眼儿媚的女人。都说人老珠黄,我通常从女人的眼睛判断女人的大概年龄,可我判断不出她的年龄,她穿灰色的丝质上衣黑色的长裤,无疑她的身材与气质都很成熟。我喜欢成熟的女人,她们在床上有迷人的滋味。可我看她的眼睛,又不能断定她是成熟的。她的眼珠是纯粹的黑色,更显得她眼睛的黑白分明。眼神是清亮的,却带着似是而非的迷离,与她的成熟气质相背离。但没关系,这使她看起来更加神秘而迷人。
她也在看我。我知道自己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有强壮的身体与翩然的风度。我举杯对她微笑,算是打招呼。这是我的酒吧,也是我的猎艳场所。我喜欢她这样,陌生,神秘而迷人的女子。
她走近了,对我说:嗨。我也说:嗨。我看见她不言而喻的眼神。我闻到她身上致命的毒药香水味。
她一定是一个要命的女人。
A
房间里,有奇异的香气。我不忍心张开眼睛去探求香气的来源,我把头埋入床上凌乱丝绒里,深深地深深地呼吸,只有呼吸,才能全情地享受这奇异的诱人的香气。
我记起昨晚,一整夜的香艳。我跟着一个眼儿媚的灰衣女子,进了一处老式别墅。她的皮肤在汗水的滋润下像乳酪的润滑,她的嘴唇不是朱色,但火热,似可燎原的火种。夜那么短,怎么够,尽诉我对欢情的无限贪恋。
醒醒,你得离开了。一个女声在叫我,这声音绵厚,在暗夜听来有别样的性感。我顺着声源一把抓住,把她拉过来:来,和我一起,闻这欢情的异香。她身上冰冷的衣料使我终于睁开眼睛,天,眼前这个一身白色盔甲的人就是昨晚那个活色生香的眼儿媚么?她在做什么?科学试验?她是谁?专门研究地球人的火星人?
她站在床边,着一身厚实的白色化学工作服,她是一个冰冷的强硬的女人,她说:你得离开。我得开始工作了。
门外阳光很亮,我快步地离开。有些晕眩,以致我一直走到街上,我才想起要看一眼昨夜我在怎样的房子里和这样一个女人一晌贪欢。
街的两边,是各式殖民时代的欧式别墅,刚才,我到底是从哪一间走出来?
B
我的朋友朱颜说:成功的一夜情就是天亮之后完全地彻底地陌生,最好的结果是你除了记得夜晚的香艳外忘记其它所有的一切,甚至不能记起她的模样。朱颜说从我对那个夜晚眼儿媚白天冷冰冰的女人念念不忘的程度来看,我是一个失败的一夜情经历者。
朱颜是一个女人。她外表与个性均向男性化靠拢。她不是同性恋者,她也不玩一夜情。我们同情她的男友郝男,但是喜欢她。有一个时出妙语荤素不忌的女性朋友,是大多数男人都愿意的。如我。觉得自己因为迷恋一桩神秘的一夜情而变得洁身自好,甚至想为之重做良家好男是一种作贱,而更作贱的,是还要把朱颜叫来被她一针见血地刺上一刀。
我想让自己更痛一些,来忘记一些在这个城市里为了在一排殖民时代的旧式别墅找一处特别的异香而四处乱窜的无奈。
我说:朱颜。我越找不到她,越觉得我爱上她。她的房间里,有一种奇异的香味。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异香。我一定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