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后,去拜访了几次黛玉,却都被拒之门外。又听说黛玉这几日里有些食欲不正,夜不能寐,便想着应该是之前受了惊吓的缘故。如今身边随行照顾的丫鬟都是城里的太守派来的,未免不妥帖。陈墨阳决定及早启程去青州,到了那里有了亲人,兴许黛玉便能好起来了。

黛玉知道陈墨阳常常在院子外面等着自己,她索性不出门,就这样不再相见。大队启程之日,她也只是低着头,未曾看陈墨阳一眼。

一路上两人都未曾再有机会说一句话。

经过几日的行走,终于到了青州境内。

忠顺早已得了消息,亲自出城来接黛玉。兄妹二人已经有了一年未见了,难免想念。车驾一直行到了忠顺王府中。

陈墨雪领着孩子在王府内正厅等着,待看到了黛玉满身风尘仆仆,又听到之前那些凶险的事情,免不了抱着黛玉哭了起来。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如今虽做了母亲,仍然被忠顺宠的一点也没有长大般。

“好了,都是做娘的人了,当着孩子的面,也不怕元宝和熹儿笑话。”

“你当着玉儿姐姐的面都欺负我,待会告你的状去。”说着斜眼睨了一下忠顺,拉着黛玉道:“走,先去我给你准备好的房间,咱们去里面聊。”

黛玉回头看了眼正看着她的陈墨阳,眼里纠结了一下,便随着陈墨雪进了里间。

忠顺看着陈墨阳,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有毅力,被玉儿拒绝了这么久还能坚持?”

陈墨阳收回看着黛玉背影的眼光,看了眼正得意洋洋的忠顺,他眼神一正,“王爷就等着喝喜酒吧。“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独留忠顺和元宝站在原地。

“好小子,口气还挺狂妄的。“忠顺满脸气愤,随即他低头看了看刚到自己大腿的儿子,幸灾乐祸道:”元宝,看你姑姑现在的模样,这小子还有的苦头吃呢。“

元宝似懂非懂的抹了抹脑袋。

在忠顺王府休养了几日,黛玉的精神倒是好多了。每日里和元宝元熹一道玩耍,陈墨雪也每日都陪着一道四处逛逛。只是却特意的避着陈墨阳。

“玉姐姐,你真的不能接受小哥吗?“陈墨雪知道自己兄长对黛玉心思,她实在是不忍心这两人这种你追我跑的感情之路了。

黛玉闻言,偏着头看向外面,她心里有过挣扎,但是还是沉下心,“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说话的却是一道清朗的男声。

黛玉心里一动,回头看去,只见陈墨阳已经到了亭子外面。她以为他今日和王兄一起出去了。

陈墨雪看着这两个自己深爱的人,摇了摇头,“感情的事情还是说清楚吧,我先走了。”说着便抱着自家闺女走了出去。留下陈墨阳和林黛玉,一个在亭外,一个在亭内。

为何不能在一起?黛玉其实也曾想过,她心里一直有这个念头,很久很久了。后来终于想清楚了。

自己身边的人都会走,弟弟、娘亲、爹爹,还要秦朗。他们都一个个的走了,所以自己是不祥的人。黛玉心里揪着疼,她不想再有人因为自己受伤了,更何况,她对陈墨阳并没有情义,何苦再让人为了自己白白浪费时间。

陈墨阳走入亭中,“公主,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不能在一起?”

“陈公子,莫要再跟着我了。即便我对你心存愧疚,我也无法把你放在心里。我的心已经随着秦朗走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她抬着头,眼神坚定的看着陈墨阳,手却在袖子中紧紧的握着,让疼痛来支撑仅有的勇气。

“我并不像让公主心怀愧疚,一切都是我自愿的。“陈墨阳走进一步,”公主,这一生还有很长,公主为何便不能放开心扉重新开始生活。难道公主要一辈子生活在回忆中吗?”

“是,我便是要生活在回忆中,你即便不是故意的,却已经让我困扰。陈公子,我只想要有秦朗的生活,不是你!“黛玉转过身子,紧紧的咬着牙,半响,方才一字一句道:“请你莫要再纠缠不清了!“

陈墨阳只觉得这一字一句都入刀尖一般扎到心口上,生疼生疼的,他伸手抚着心口,紧紧的抓着衣襟,墨色的眸子里满是伤痛。他以为自己可以慢慢等,等到她敞开心口的时候,原来她连让自己等的机会都不给了。

莫要纠缠,莫要纠缠,却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惹人厌烦的纠缠着。陈墨阳紧紧的闭着眼睛,挡住眼内的痛楚。

“微臣明白了,谨遵公主旨意。“说着转过身子,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日,陈墨阳便一人一骑的离开了青州,说是要回京都去,只留下了自己带来的精卫保护黛玉。

黛玉听到消息后,脸色沉沉的,却未曾说话。墨雪也不敢再为自己的兄长多说什么了。

过了几日,黛玉也无心再游玩,决定回京都去陪着肖容。忠顺和墨雪虽舍不得这个妹子,但是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除了来的时候带的侍卫外,忠顺另外又派了封地上的一千士兵护送黛玉回京都。

路上耽误了半月时间,黛玉方才回到京都。

肖容从墨雪的来信中知道黛玉和陈墨阳之间的纠葛,她知道这两个人迟早会在一起的,只是时间还没有到。

自从黛玉回京后,除了每日里在长乐宫看看书,便去陪皇后聊天,定期也会去当年忠顺送的园子里看看草药长势。期间也曾偶遇到陈墨阳,但是两人都是点头问礼,进退有度。

陈墨阳老大不小了,陈夫人心里也开始着急了,“阳儿,你该娶妻了。”

“娘,再等等吧,儿子还想再等等。“陈墨阳还想等着,他知道黛玉无心于她,可是她未曾嫁人,未曾倾心于人,他便无法将她真正放下。这辈子还很长,总有一段路会是两人共同走过的。

他没有等来黛玉想他敞开心口的机会,却等来了西疆来的急报。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走过,亲们,都大结局了,能留点言鼓励一下吗?~~~~(>_<)~~~~ ,我这两天日更上万啊,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啊

第八十四章

西边的州县时隔二十年,再次燃起了狼烟。黑烟升到空中,如一大片乌云压顶。压得百姓们、大臣们、乃至君王都喘不过气来。这场终究要来临的疾风暴雨终于还是来了。

“陛下,臣请求出征。”陈墨阳跪倒在御前。

皇帝皱着眉,如今义忠王一党的人都被清除了,在朝中他需要陈墨阳这样的人才来协助他。私心上,他是不想让陈墨阳去出征的。突厥人沉寂了二十年卷土重来,其势是凶猛的,这一战必定凶险万分。

他看着台阶下跪伏在地上的陈墨阳,叹了口气,“阿阳,你姐姐也不会舍得让你去的,况且你的两位哥哥都已经请求出征了,他们比你经验更丰富。”

“陛下,微臣亦是有过战功之人,誓要踏破突厥铁骑,否则誓不还朝。”陈墨阳背脊坚硬,语言铿锵有力,透着决绝。

“兄长们都已成家立室,难免心中牵挂。微臣孑然一生,誓死将突厥人赶出大元的国土!”

这是第一次,皇帝发现这个自己一手栽培的舅弟真正的长大了。

“好吧,朕封你为西征将军,领兵平定突厥叛乱。”皇帝走下台阶,扶起地上的陈墨阳,认真嘱咐道:“阿阳,在疆场之上也莫要冒进。你做事一向妥善,可是到底年轻了,凡是要与军师和副将商议。”

“微臣谢过陛下!”陈墨阳躬身叩谢皇恩。

陈墨阳出御书房后,便去与自己的姐姐辞行。这一战他并无十分把握,也许这一次是永远的离开这里。不过交谈之中,他并未表现出来,倒是让皇后安了心。

接受了皇后的一番嘱托,陈墨阳便出了坤宁宫。

此时上的艳阳已经慢慢的暗淡了,走在大理石的路面上,前方的宫门出便驶进来一辆华盖马车,车子的四边壁上都散着轻纱。他认得那是安平长公主的马车。

定定的站在路边上,他犹记得那日的言语,所以并未曾说话。

马车哒哒哒的慢慢行驶过来,陈墨阳觉得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终于,马车经过身边之时,他轻轻唤道:“公主。”

马车停了下来,里面的人却未曾说话。两人静静的这样隔着车窗。

半响,黛玉方才开口了,“侯爷出宫?”

“嗯,刚刚来和皇后娘娘辞行。”顿了顿,又道:“公主,微臣要出征了,这几年都不会回来了,望公主保重凤体。”

马车中的黛玉心里一动,朝着车窗外看去,看着一层纱,可以看到那人的轮廊。出征?西突厥来犯,黛玉是知道的,只是却没有想到他会出征。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闲散的侯爷,是皇嫂的弟弟,出征这般危险的事情自然不会落到他身上的。

一时间,黛玉心里闷闷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样怪异的宁静了片刻,陈墨阳嘴角含着苦涩的笑意,“那微臣告辞了。”随即提着袍脚,转身向宫门走去。

车中的黛玉紧紧的抓着裙摆,眼里一片挣扎。

良久,她终于掀起了轻纱,伸出头向后看去。那人的身影已经很远,模模糊糊的消失在宫门处。

建元十一年五月,西突厥来犯,圣上点陈候为西征大将军,领兵西上,抵御西突厥大军。

建元十一六月,西征大军初战告捷,捷报传入京都,朝野大悦。

七月,突厥大将领兵于邙野草原上与西征大军正面交锋,此战出动大批的兵将,双方损失惨重,纷纷退兵休整。两方主将受伤。

“砰,”茶盏落在地上,黛玉脸上有些楞住了,“受伤了?”

肖容点了点头,“受伤还算轻的呢,,战场上随时都是马革裹尸,好多人都是少年参军白发方归。所以战争带来的痛苦是很重的。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多少妻离子散,都是这战争惹的祸。”

“那,陈侯爷还会回来吗?”黛玉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心揪得紧紧的。

“哀家不知,”肖容摇了摇头,“这些日子皇儿为了这事也烦恼,皇后也愁眉苦脸的,哀家便更加不敢过问了。如今哀家老了,能做的便是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黛玉低着头,心里一起一落,仿若找不到方向。一想到那人再也回不来了,便觉得自己当日太过无情,用那般言语伤人,如今兴许一辈子都不能给他道歉了。心里一阵阵的发紧,似是喘不过气来。

肖容看着黛玉的反应,便知道黛玉并不是完全对陈家那小子无意。没准人家小子早已进了她的心里,只是她自己未曾发觉,亦或是不敢承认罢了。只希望这次的事情能让她认清楚自己的心,日后陈佳那小子平安回来,二人修成正果,便了了自己最后这心事了。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久,战事起起落落,牵动着大元天下百姓的心,亦让黛玉整日里提着一颗心。

终于,在二人离别了一年后,黛玉终于决定写一封信过去,只有几个字“君若归来,妾便于归。”

信送出去了很久,黛玉每日里都在数着日子等着回信,可是等来的一封封战报中,并没有等来那人的回信。她想,兴许是战事太忙了,亦或是那封信根本没有到那人的手上,亦或是…他已经收回了那颗心。

虽然每日琢磨,日日担忧,黛玉却最终决定等陈墨阳回来。她想当面确定两人之间的这份感情,曾经失去过一次,这次,她不想再放弃了。

建元十二年的秋天,秋风起,百花谢。虫鸟归穴居,万物始凋零。

已经有三个月未曾受到战报了,连皇帝亲自派出去的使臣都没有回音。没有人知道前方的情况,只知道最后一封战报上写着,这将是最后一场征战,也是最壮烈的一场战斗。

“母后,他会回来的,是吗?”

黛玉靠在肖容的腿上,两人坐在花厅里看着外间。

肖容伸手抚着黛玉的发顶,眼中亦是带着担忧。古今多少名将都难道马革裹尸的下场,所以陈墨阳,她不敢确定。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玉儿,人这一生要经历很多人和事,这些都难逃一个缘字。所以若是无缘,便只能坦然放手。”

黛玉蒙着头,未曾说话。她知道,母后这意思便是要让自己准备好让那人成为自己生命中的过客。可是,可是谈何容易?

就在紧张的三月之后,西疆终于传来了捷报。最后一战,双方相战于蒙山脚下,以三十万精兵对西突厥三十万铁骑,一场恶战后,终于用滚石之计将突厥的大败。突厥人终于被赶出了大元的国土。

只不过随着捷报而来的还有一封信,是陈墨阳写给皇帝的。心中说明西突厥乃是西疆隐患,他希望能乘胜追击,直入突厥王庭,最起码要让突厥人在三十年以内再无力攻打大元。所以陈墨阳在蒙山一战后,便领着十万大军追击突厥人。而据西疆守将禀明,他们已经与陈墨阳失去联系半个月了,而此时西疆正是苦寒之时,到处一片白雪茫茫,很多地方积雪很深。他们派出去寻找的人很多迷了路,只好无功而返。

“胡闹,简直胡闹。他怎么便这般不稳重。“皇后哭红了眼。

皇帝坐在坤宁宫中,脸上已是愁色。浓黑的眉毛紧紧的皱着,原本墨黑的发已经染了几根银丝。他是明白陈墨阳的决定的,西突厥从太祖时候起一直便是心腹大患,这么多年来屡犯边境,烧杀抢掠,扰的名不聊生。若是能趁此机会重击突厥人,日后大元才有喘息的机会,才能让国力更加强盛。可是他也知道在这茫茫大雪的草原上,消失的军队只怕凶多吉少。

他伸手牵着爱妻的手,紧紧的握着,安抚着自己的妻子,“梓潼,放心吧,他一向都是有办法的。你要相信他。”

皇后靠在皇帝的肩膀上,脸上满是泪痕,“臣妾真的很害怕,皇上,臣妾怕见不到他了,呜呜…”前几日里母亲来看她时,那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从来都是精神饱满,举止高雅的母亲,那日里却那般憔悴,甚至连发都是随意的梳着,眼睛都肿了。可是母亲竟然还安慰自己“身为男子报效国家,这是他应该做的!”

“会没事的,梓潼。”只是语气却显得很是苍白。

黛玉听到消息后,把自己关在殿内整整一天一夜,她没有哭,也没有想不好的地方。她只是在静静的回忆以前两人之间的一些事情,突然发现自己记得这般清楚,第一次的相见,后来总是如影随形,然后是她决绝的对他说着那些话,最后,都变成了那个消失在宫门的背影,模模糊糊的,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她不敢睡熟了甚至不敢睡觉,她真是怕应了那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她想着,只要自己没有梦到那人,那人便自然是活着的,他会平安的回来,现在只是风雪阻了路,等来年春天风雪化了,便会回来了。

肖容每日里除了劝慰,便再也不知道如何做了。她没有经历惊天动地的爱情,但是她想着,若是这些孩子有一个下落不明的,她必然也会这样的心情。

所有人都在来年春暖花开,柳暗花明。

建元十三年的新年,因为这场最终还没有结果的战争,都没有大闹,平平静静的,便过了这个年。

事实上,民间已经有百姓收拾了东西,准备去西疆去寻找亲人的尸体了。他们马革裹尸,他们的亲人却仍然希望他们接回故土,安置在祖坟里,世世代代受子孙的拜祭。他们是为国捐躯的英雄,不应该在荒野之上暴露。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成群的往西边去了。

官府曾经出动了官兵前去阻拦,但是看着那些失去儿子或者丈夫的孤寡之人,他们最后都心软了。向朝中递了折子,皇帝看了折子后,沉思了半响,在上面批了一个朱红的准字。

所有人都开始绝望了。

就在春天即将离开的时候,边疆传来了急报。

西征大将军带领十万精兵穿越苦寒之地,一路追击到突厥腹地,活捉了突厥大将和突厥王,大军即刻还朝。

朝野震动,群臣和百姓都开始载歌载舞的庆祝这场大捷。准备着迎接他们的英雄回来。这场迟来的,压抑已久的欢喜终于爆发出来,商贾们,百姓们,官兵们都走在街上,脸上洋溢欣喜的笑容。

那日春暖花开,那日阳光明媚。

黛玉双手提着宫装的裙摆,拼命的往前跑着,跑过巷子,穿过一重重的宫门,连身后的太监宫女们都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她听不到身后的叫唤,顾不得路边的风景。只是一直奔跑,奔跑,她从未感觉到自己这般精力充沛过。

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金光洒在大理石的建筑上,显得温暖而璀璨。

黛玉一直跑到宫门的大道上,当日两人分别的地方。她站在那里,喘着气,心口剧烈的起伏,眼睛却仍然直直的看着前方。

终于,宫门处慢慢行来一个人影,迎着阳光走来。模模糊糊的,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还是那样的身姿,还是那样的轮廊。熟悉的眉眼,温柔的笑容。黛玉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一步步缓缓的向自己走来。

眼睛开始湿润了,脸上却洋溢出最欢喜的笑容。

母后曾经说过,每个人生命中会有许多过客。有些人来去匆匆,一旦离开,便再也不见。而有些人一旦留下,就永远都留在你的生命里。

幸好,这个人终究是留下了。

建元十三年,西征大将军陈墨阳放弃皇帝赏赐的国公封号,于太和殿内,文武百官面前,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求娶安平长公主为妻。

上准奏,亲自下旨赐婚。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这个结果大家能喜欢,后面还有一章是整个故事的大结局了。

第八十五章

建元十七年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此时正值初春,黛玉牵着一身喜庆金童小袄的小女儿一大早就到了长乐宫.

肖容前些日子身子不好,一直没有出门,今日一早起来,竟然精神出奇的好,连用了两碗米饭,喜的皇后立马便赏赐了膳房的厨子.

肖容靠在软榻上,怀中抱着黛玉的小女儿金陵县主。看着窗外的景色,嘴里不以为然道:“你皇嫂就是小题大做,后宫的事情都不够她忙的,天天担心我这个老婆子。”

黛玉给肖容递上一块芙蓉枣泥糕,岁月没有在她这张美丽的容颜上留下丝毫的印记,反而添了成熟女子动人妩媚的气质。她抿嘴笑道:“皇嫂倒是一片孝心呢,偏偏您还总是不听御医的嘱咐,上次偷偷吃了块雪花肉,是不是坏了肚子?”

上次因为肠胃突然不好,几日里没有沾荤腥,肖容实在忍不住,便背着皇后偷偷的传了雪花肉,没想到才吃了几口,就拉了一下午,整个人都虚脱了。每每想到这个,就觉得真是晚节不保啊,如今听到黛玉说起这个,脸上亦是颇为不自在。

“好了好了,你这做了母亲后,便越发啰嗦了,比哀家这个老婆子还啰嗦。还是哀家的金陵好,对不对啊,金陵?”说着亲了亲小金陵光滑白嫩的小额头。

小金陵点了点头,肖似她父亲的那张小脸布满了肖容,“是,外祖母。”声音甜糯糯的,嘴角还有一丝晶莹的口水。

听到这可爱孩子的应声,肖容心里软哒哒的,收手抱紧了孩子,“哎哟,我的小金陵,外祖母最疼你了。”

“外祖母骗人!”小姑娘突然不乐意了。

肖容笑道:“哪里骗你了?”

小金陵歪着头,严肃道:“上次清远哥哥说外婆最疼的是他!”

“…”肖容无语。清远是黛玉的长子,模样肖似其父,从小便极为伶俐,如今看来,聪明伶俐上能和他有的一拼的,便是忠顺没人家的小狐狸了。

“呵呵呵呵…”黛玉早已捂着帕子笑了起来。边笑着边又接过肖容手上的小金陵,“金陵,过来,别累着外祖母了。”

“哦。”小姑娘乖乖的爬了下来,回到自家母亲怀里。

肖容哭笑不得,“现在的孩子也特聪明了,陈家那小子那么蠢,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孩子,肯定是随了你了。”

黛玉:“…”貌似只有母后您一人觉得鬼才陈候蠢笨吧…

肖容吃了口枣泥糕,喝了口果茶,美滋滋道:“珍儿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哎,哀家可真想他们了。”

黛玉笑道:“前些日子收到墨雪的信,说是等暖和了,就带着孩子们进京来。当初便让他们不走了,偏偏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如今见上一面都难了。”

肖容眼内有些暗淡,“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当日成亲之后,忠顺就自请回青州封地了。肖容为了这事情难受了好久,却也无可奈何。亲王都有自己的封地,忠顺这么多年来亦是为了方便行事,一直待在京中。可是皇室之间关系复杂,此时珍儿虽然和皇帝手足情深,可是日后难免会有生嫌隙的一天。如今自己在还好,日后自己不在了,这两兄弟会不会闹矛盾,这个可真说不准。所幸那青州封地是亲王中最肥沃的地方,环境好,气候好,民风更好。他们小两口过去了,应该比京中更加舒服了。

轻轻叹了口气,万般不由人啊。

建元十八年春,皇太后病重,帝王急召忠顺王进京。

忠顺亲王得到消息后,连夜单骑奔袭千里赶往京都。王妃陈氏携世子和郡主乘马车随后。

亲王赶至京都时,皇太后已经陷入昏迷当中。亲王当场嚎啕大哭,并随侍于太后病榻前。及至三天后,太后方才隐隐苏醒。

来到这里十余年,历经风风雨雨,肖容终于明白——世间没有白来的福气。你得到了富贵和权势,必定要经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和磨难。事实上这具身体的身子一直不好,可能是年轻的时候没有修养好,再加上年老后又诸多事情,已然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