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师父带你去长见识,江上美人多如过江之鲫,赏心悦目是极好的。”
王熙凤不知何时由平儿搀扶着走了过来,“偏你胡闹,那也是好人家姑娘能去的,妮妮,咱们不去,跟着师娘,晚上给你做荷叶羹吃,正巧拾掇库房找出了许多精巧别致的家什。”
“师娘,我想去。”张妮妮连忙走来搀扶王熙凤,言语之中透着坚定。
贾琏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就和羞羞怯怯、唯唯诺诺无缘,张妮妮主意正,小小年纪便心智成熟如同大人。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呢,女孩家家出去抛头露面如何使得,师娘是为你好。”
张妮妮一面把王熙凤扶到凉亭里坐着一边道:“师娘的好意我领受,只是好让师娘知道,自打做了师父的徒弟,走上这样一条路,我便不是一个普通女孩了,普通女孩子从小就要维护一个好名声,我却不需要,将来我是要继承师父的衣钵和鬼怪妖魔打交道的,大抵也是不会成亲生子的,我想要寻到我们这样人的终极归宿,我想要探寻彼岸黄泉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哪怕是轮回之门我也要一步步走到那里去看看,望师娘成全。”
王熙凤一听就沉默了。
平儿道:“姑娘是个有出息的,只是何必把自己逼的那样狠,便是你师父也是有妻子儿女有家族的。”
张妮妮冷静又理智,清淡的道:“师父是男子自然无碍,然而在这样一个世上是容不得女孩子抛头露面的,我心知,我懂得,已取舍,平儿姑姑莫要再劝。”
坐在凉亭廊檐下石梯子上钓鱼的贾琏笑道:“你们莫要啰嗦她,我的徒弟我知道,她主意正,谁劝也不管用,所幸由她去,是福非祸也未可知。”
既然一家之主的贾琏都发话了,王熙凤和平儿就闭了嘴,平儿笑着走至惜春身旁,笑道:“四姑娘的画越发进益了。”
王熙凤却看到了贾蓉怀里抱的梳妆箱子,笑道:“我瞧你拿的莫不是女儿家的梳妆匣子,怪精致的,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快拿来我瞧瞧。”
贾蓉连忙往身后藏,腆着脸笑道:“婶子,这可不是好东西,冷若冰霜,您身子重千万不能碰。”
王熙凤一声哼笑反而扶着腰从凉亭里走了出来,“你拿来,敢不听话仔细你的皮。”
贾琏笑道:“那是鬼物,通体冰冷,你莫要碰。”
“什么鬼物,打开我瞧瞧,既不能碰我照着打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了。”
“打开给你婶子瞧瞧,省得她惦记。”贾琏无奈笑道。
贾蓉从命,忙忙的拿到王熙凤跟前一一的打开了小抽屉。
这一开就了不得了,晃的王熙凤心动神摇,伸手就要去拿最得她心的东珠手串,贾蓉眼疾手快连忙合上了抽屉,“婶子快停手,不能碰。”
王熙凤一推贾琏的肩,“你莫不是骗我的,真是什么鬼物?连我都没有这样一个百宝箱呢,我竟连一个鬼都比不上了,真真气人。”
听见说什么百宝箱,平儿惜春孙美娇都走了来观看。
贾蓉只得再次打开,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碰。
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珠宝首饰的,见过之后心里便只有两个字:想要。
贾琏却从王熙凤不经意的“百宝箱”三个字琢磨开了。
他是从现代社会来的,现代社会网络发达,影视剧层出不穷,提到“百宝箱”最有名的便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而在这个红楼世界,大庆朝前面就是明朝,他记得不错的话,杜十娘的故事就是发生在明朝。
想到此处贾琏放下钓竿就道:“蓉儿,领着你的朋友去给我倒市井上买话本子去,你问问各书肆掌柜有没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就是一个京师第一名妓和官宦书生的故事,这个故事所不同的是,杜十娘有一个百宝箱,最后她投河自尽了。”
“是。”贾蓉答应一声就要走,这时孙美娇红着脸开口道:“父亲,这个故事我看过。”
在贾府生活了也有些时日了,孙美娇知道贾琏不是那等迂腐刻板把世俗规矩当圣旨的酸儒,就大着胆子道:“原是我在孙家时花园子里捡的,父亲不是外人也不怕您笑话,我爹是个没规矩的人,常把狐朋狗友弄到家里吃酒,胡闹起来我们都去不得花园,那日花园无人我去花园闲逛真是偶然捡到的,我、我就看了,私自收了起来。”
贾琏笑道:“这有什么,快去拿来。”
孙美娇羞赧的抿嘴一笑,忙亲自去取。
不一会儿话本取了来,贾琏看过之后便和前世看过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对上了,再一看作者竟也是冯梦龙,贾琏便确定了大庆朝往前的历史和现代社会的历史是重叠的。
更有可能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在历史的长河中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个故事里那个负心人叫李甲,字干先,浙江绍兴府人氏,父亲是布政使,所生三子,李甲居长,自幼读书在庠,未得登科,援例入于北雍,在京坐监,生得俊俏脸庞,温存脾性。
如此,风流年少、斯文俊秀、官宦子弟、国子监监生四个共性便都能对上号了。
既有了眉目贾琏心里便安稳了,用过晚膳,是夜华灯初上时就带着贾蓉冯子文去了曲江赴和魏文羡的约。
俗语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色皎洁似雪,把人照的清晰可见,在桥头和魏文羡卢靖碰上,相互见礼之后就一同在岸边闲逛。
冯子文不了解贾琏,见贾琏始终没有动作就起了轻视的心思,把贾蓉拉到一边去嘀咕道:“虽说你叔叔是国师,难保不是半瓶子水晃荡,我怀疑你叔叔看上了咱们的百宝箱故弄玄虚想私吞呢。”
贾蓉怒了,抬手就拍了冯子文的后背一巴掌,拍的冯子文连连咳嗽,压低声音道:“你要谋杀兄弟啊。”
“休要说我叔叔坏话,再让我听见你不尊重我叔叔就和你割袍断义,哼。”
冯子文讪笑赔罪,“再不敢了,蓉哥莫恼我。”
他二人说悄悄话不知不觉就落后了许多,再抬眼就找不到贾琏魏文羡的人了,贾蓉心里一慌顿时四下环顾,便觉周围的人都像变成了木头人似的。
“你有没有觉得气氛有点怪?江上吹来的风吹的骨头冷。”贾蓉打了个哆嗦,双腿就开始发软。
“没有吧…灯啊人啊都还是那样,听,还有琵琶声从江上传来呢。”
冯子文和贾蓉一同转头去看就见一艘美轮美奂的花船靠了岸,船门上莲灯高挂,灯下站着一个浑身雅艳,仿佛遍体生香的绝色美人。
贾蓉实是个见过不少美人的,且不说荣宁两府里的姑娘们,便只说贪图他银子的尤二姐,那也是个水媚娇丽不可多得的,可是现如今见了花船上这个贾蓉整个身子都酥了,口水禁不住流了满嘴。
冯子文更不堪,嘴里发酸的直念白居易的《长恨歌》,“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一双眼早已又痴又呆了。
两个人四条腿便不像是自己的了,痴痴的像丢了魂似的往船上走。
这时传来一声轻笑,风、人、岸上的喧嚣声,江上的丝竹管弦声刹那恢复了正常。
“杜娘子可愿我等也一同上船?”
贾蓉一个踉跄回过神来,看看船上美人再看看含笑站在不远处的贾琏,心里咯噔咯噔的乱跳。
好在他没有色迷心窍,一把拉住冯子文就往贾琏身后跑。
“别拉我,我要美人。”冯子文犹然不觉,已被迷的神魂颠倒,爹娘不认。
贾蓉一巴掌拍冯子文脑门上,怒道:“醒醒,那是艳鬼。”
贾蓉一喊破,船上的美人就笑起来,笑声清脆如泉水叮咚,让人想一听再听。
“你是和尚?”
贾琏笑着摇头,“我有一头青丝,爱吃肉,喜小酌,我敬佛门,此生却不入佛门。”
“你是道士?”
贾琏再次摇头,“道家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顺应天命,无为而为,我行事虽也顺应道法自然,但却在追求一线生机,和道家亦无缘。”
“我明白了,你天生阴阳眼,故此能破我的虚妄幻境,在他们眼里我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可在你眼里我怕是一具白骨,对吗?”
贾琏没有否认,笑道:“便是你精雕细描,灯火璀璨的花船在我眼里也是一艘长满青苔破破烂烂的陈年旧船,那莲灯也不是灯,而是无数萤火虫聚集而成。”
“这便没得玩了。”美人娇叹,模样可人,让人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爱护。
冯子文见不得美人叹息,心都碎了,嚷嚷道:“美人,我陪你玩,我陪你到天荒地老!”
美人轻笑,对冯子文招手,“你来呀,上船来。”
霎时,冯子文就疯了,对抱着他腰的贾蓉又抓又挠,“你放我过去,放我过去,遭天劈的混蛋,你撒开!”
“叔叔,救命啊!”贾蓉被抓挠的受不了,扯着嗓子就嚎起来。
“撒开他,让他上船,咱们也去。”贾琏笑望着船上美人,“杜娘子怕了吗?”
“你们不怕,我还怕什么,上来吧。”
如此,贾琏打头,魏文羡卢靖随后,贾蓉死死拽着冯子文亦步亦趋的跟在贾琏身后上了船。
船,无桨自动,阴风四面吹拂,魏文羡卢靖早有准备,身上竟都披上了毛领大氅,故此并不觉寒冷,可怜了贾蓉冯子文,一上了船就像置身冰天雪地冻的缩成一团。
贾琏望着茶几上放的一把腐朽琵琶,笑道:“曾听闻在明朝时杜娘子名满京师,有京师第一名妓之称,今夜相逢便是有缘,可愿弹奏一曲?”
“你为何笃定我就是那个杜十娘?”
贾琏笑道:“杜娘子这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杜十娘一挥流云袖,魏文羡卢靖贾蓉冯子文四人便都不见了,所处环境也一下变成了香闺绣阁。
贾琏在锦绣旖旎的床上坐着,杜十娘光着雪白的臂膀从后面搂住了贾琏的脖子。
“我有名字,叫我媺儿。”
贾琏低头见一只白骨爪正摸在自己的心脏上就笑道:“你在做什么?”
杜十娘媚眼横波,吐气如兰,“在感知你的心可会为我这样一个艳鬼而剧烈跳动,谁知你这人忒不识趣,你这颗心啊真个不懂风情,欺我不是人而是鬼,给不了你销魂蚀骨的滋味吗?
如是这样,我悄悄告诉郎君,在我的幻境之中那份销魂蚀骨的感觉更甚,你一试就会深深爱上,也不必纠结我会从此赖上,我是鬼,不要金银更不要名分。”
贾琏握着杜十娘冰雪一般的手笑盈盈询问,“媺儿那你想要什么呢?”
杜十娘娇笑,含着贾琏的耳朵细细舔舐,明眸似水,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我只要你的爱,最纯粹的爱,你若能给我,今儿我便放你那几个朋友安然无恙的回去,我若得不到最纯粹的爱,今夜你们将死在江心,被我镇压在水底墓中,永世为水鬼。”
“最纯粹的爱?”贾琏失笑,“十娘做了百年的鬼竟还是如此天真啊。”
“我想要最纯粹的爱就是天真吗?我不信!”
贾琏斟酌了一会儿道:“十娘以为何为最纯粹的爱?”
关于自己想要的爱,杜十娘已经想了百年了,因此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道:“我要他,见色不动心,见钱不眼开,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人,事事以我为重,从身到心对我忠贞不二,绝不能像李甲,为了一千两白银就能把我卖给别人。”
杜十娘的手紧紧贴在贾琏的心窝上,“我感受到了,我这样搂着你挑逗你你的心都没有剧烈的变化,我不知你是因看穿我是白骨才不动心还是真正是个柳下惠,但这一关你过了。”
“是不是还有金钱关?”
话落,贾琏就打开了杜十娘的百宝箱,“你的东西一件不少,我还来了。”
杜十娘拿起东珠手串在贾琏眼前晃荡,“郎君可知这串手串价值几何?”
贾琏凑趣的道:“一千两白银可能买得到?”
杜十娘噘嘴,不屑的往地上扔,“这一串十八颗金色东珠,圆润璀璨,一颗也值一千两白银,这串手串贵在凑齐了十八颗一模一样的,价值万金。郎君再看这是什么。”
随着杜十娘话落,香闺绣阁一下漆黑如墨,却又陡然飘起了一颗散发荧蓝明光的宝珠。
贾琏见这颗宝珠有少女拳头那么大就道:“莫非这就是夜明珠?”
“郎君见多识广,不错,正是夜明珠,郎君估价这颗夜明珠价值多少?”
贾琏道:“千金万金也有人争抢吧。”
杜十娘道:“别看他李甲是官宦子弟,可他整个李家的身家垒在一起也比不得我一颗夜明珠,可笑他竟把我贱卖了,郎君,你说那个李甲是不是有眼无珠啊,若是你,你可会卖我?”
贾琏笑道:“若是我喜欢的女人,不论她出身何处,经历过多少男人,我都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父母断了我的财源又如何,我自己也养得起。”
杜十娘感动的泪眼汪汪,搂着贾琏道:“我若遇上的是郎君你就好了,你为何不早点出现呢?”
“难道这就是你要的最纯粹的爱吗?”
“是啊。”
“李甲背叛了你,你从李甲那里没有得到纯粹的爱,所以你怒沉百宝箱做了鬼之后阴魂不散,每至中秋佳节就出来害人,是不是?”
杜十娘笑泠泠的道:“是呀,我心有不甘,每年这个时节都要出来寻爱,我可没有害死他们,只是他们往我身上扑的时候我躲开了,他们就自己跳进江心去了,‘咚’的一声就上不来了,我告诉第一个贪图我美色的鬼,若想轮回超生就要拉人下水,有了替死鬼你就解脱了,他们啊就一个拉一个,无休无止起来。”
话落杜十娘娇笑,面色如生,艳媚可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小姑娘。
“你恨李甲所以把这份恨转嫁到了每一个贪图你的美色和百宝箱的男人身上,对吗?”
“我凭什么不恨他,是他毁了我最后的希望!”杜十娘激动起来,刹那,香闺绣阁变成了长满青苔爬满水草的破船,魏文羡卢靖贾蓉冯子文也重新出现在了船尾。
“叔叔!”贾蓉激动的跑了过来。
“没事,后面站着去。”贾琏道。
贾蓉听话的猛点头,拉着冯子文畏惧的躲在贾琏身后。
“那你究竟是因为恨才滞留人间还是因为寻不到纯粹的爱才滞留人间,你自己弄清楚了吗,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若不知,便听我说说如何?”
杜十娘意兴阑珊的趴伏在贵妃榻上,冷淡的道:“你说。”
她蛰伏了起来,像一个随时准备要人命的阴鸷秃鹫。
贾琏往船外看去,就见这艘船不知何时已行至了江心,而水下是一双双顶着水草赤红阴冷的眼睛,想来便是被杜十娘害死的水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81章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你的故事流传了下来,我从一本话本中知道, 杜十娘, 十三岁破瓜, 十九岁从良跟随李甲离开了妓院,也就是说你落入风尘长达七年之久, 在这七年之中你迎来送往想必也练就了一副玲珑心智,看人定然也有几分章程, 我来问你,那李甲便无一可取之处了吗?那李甲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畜生吗?”
杜十娘怔然,即刻应答,“自然不是!”
“他若无一可取之处当初我也不会认定了他, 想和他百年好合共度一生。”杜十娘喃喃道。
她神情凄迷, 仿佛又陷入了百年前和李甲相恋相知又遭背叛的甜美又苦涩的时光,故此忽而笑忽而又怒。
“你可曾真心爱过李甲?”
“自然!”杜十娘铿锵有力的回答。
“李甲可曾真心爱过你?”
杜十娘先是满面怒色,张张口想要说“没有”, 可最终又纠结烦恼起来。
“看你的模样李甲是曾真心爱过你的。”
贾琏定定望着杜十娘,笑道:“十娘,你可曾听过情出自愿,事过无悔这八个字?”
“情出自愿, 事过无悔…”杜十娘缓缓站了起来,眸色恍惚,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情出自愿, 事过无悔…”
“原来,竟是我错了吗?”杜十娘猛然拉住贾琏的手,泣泪落地滚成血珠。
“十娘,李甲早已烟消云散了,说不得他已投了无数次胎,重新做了无数种人,他早已离开,早已忘记了你,放下了这段情,只有你还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出不来,执念不散,化为艳鬼蹲守在这曲江寻那份最纯粹的情爱。我所料不错,你和李甲第一次相遇便是在这曲江,对吗?”
贾琏抬手轻轻捧起杜十娘艳美的脸,柔声似水,“十娘,情出自愿,事过无悔,不论结局如何,当初相爱时那份情是真的,难道那不就是你游荡曲江百年之久所要寻找的纯粹的爱吗?
你要的爱情一直都在,只是你不敢承认那份爱不完美,你不敢承认自己沦落风尘七年磨砺出的心智所选定的人不完美,对吗,杜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杜十娘滚泪,血珠如豆,眼睛望着贾琏,拉着贾琏的手使劲的摇头。
“鬼,是人死后化成的,若滞留人间被人间的浊气日复一日的污染便会失去心智,脱离人性,若无奇遇便会被消磨的烟消云散,我观你得知你死亡之地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更没有修成什么邪法,你的魂魄早已风流云散了,滞留人间游荡不去的不过是你的执念。”
“不是这样的!”一声尖啸,从杜十娘体内爆射出了无数苍白的光芒。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情出自愿,事过无悔,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可我不甘心,凭什么爱情终究抵不过现实!
我本是官宦之女,走投无路落入风尘,风尘七年,我受尽屈辱,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积攒下百宝箱只想寻一个一心一意只爱我这个人的男人过下半辈子,我偏不告诉李甲我有百宝箱为的就是试探他的真心,可男人啊,男人的真心在金银面前就是土鸡瓦狗,为了一千两白银他就把我卖了。
人都笑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在我眼里男人比婊\\子戏子更不如,他们为了钱什么都会抛弃,他们才是金钱的奴隶!
我恨李甲,我恨和李甲一样的男人,我要戏弄他们,挑逗他们,然后再把他们狠狠的杀死埋到江心,我要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一句一句,字字都爆射出无穷的力量,银芒炸裂,上冲云霄,下激荡起巨浪滔天,翻出无数白骨。
刹那,江上花船剧烈摇颤,随浪翻倒,惊的船上花娘金客无不变色,惨叫连连,落水者无数,而当人一落水便有水鬼拽着人的脚脖子往水底拉扯,“咚”的一声就沉没了。
“杜十娘,风尘里游荡七年你打从心里就不信男人,更不信这世上有纯粹的爱,你的心在你落入风尘的那一刻就死了,活下来在青楼陪客的不过是一具游戏人间的行尸走肉!”
贾琏反握住杜十娘的手,从身体里爆出金光,金光形成一片柔软的水幕企图把肆虐伤人的银芒包裹,可是那银芒却是杜十娘执念的力量所化,杜十娘执念不散,银芒只盛不败。
“杜十娘,你想要一个怎样的了局?”
杜十娘哭道:“我要我自己从未落入风尘,我要父亲没有被杀头,我要一切都回到最初,我站在秋千上欢笑,父亲在廊下读书,母亲在一旁弹琵琶。”
“时光不会倒流,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改变,媺儿,你该放下了。”
“我放不下!”杜十娘长啸,啸声再度掀起狂风大浪。
顿时,曲江之上,除了贾琏杜十娘所在的这条船,其他花船都散了架,不幸的人被水鬼拉走了,幸运的则死死扒着漂浮的木板痛哭嚎叫。
“该结束了。”贾琏猛然把杜十娘搂在怀里,金芒璀璨的手掌放在她的头上,低声絮絮如在讲述一个温情甜美的故事。
“你闺名媺儿,乃是杜氏夫妻的掌上明珠,这一世你的父亲官至大学士,一生平安顺遂,你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公子,公子脸庞俊俏,性情温柔,婚后你二人比翼双飞,如胶似漆,很快你就生下了一双儿女,公子待你一心一意,一生无二色,儿女孝顺听话,如此,百年易过,你与公子相约下世再遇还做夫妻。”
金芒一点点渗透到了杜十娘的身体里,在她的身体里给她编织了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她像纯真无邪的孩童一样趴在贾琏的怀里笑了。
银芒刹那消散,江上风平浪静。
明月西落,别枝惊鹊,贾琏怀里遍体生艳的美人化作星星点点的银光,散去了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