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很是镇定:“我夫君是荣国公府的二爷贾琏。”

凤姐猝不及防一个巴掌打了上去,然后和尤氏厮打起来,一边打一边骂:“千刀万剐的狐狸精,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

林宛如赶忙叫几个丫头去拉住尤氏,自己从后头抱住了凤姐:“凤姐姐别生气,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凤姐哪里听劝,她气的双目赤红,几乎要和那尤氏同归于尽了,尤氏被几个丫头架着,不能动手,挨了凤姐好几个巴掌,不管不顾的哭号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院子里跟着三个人出门的丫头婆子听见都跑了过来。林黛玉也被吵得吓了一跳,匆匆跑了过来:“怎么了?闹得沸反盈天的,谁要杀人?”

林宛如急道:“姐姐别问了。快把凤姐姐拉住。”又叫琐玉几个把尤氏也按住。

有几个婆子搭手,凤姐总算被弄到禅房去了,林黛玉陪着她,林宛如则回到偏厅见那个尤氏,尤氏发髻散乱,衣衫狼狈。她来时只带了几个小丫头,都不顶用,刚才一闹都吓跑了。

尤氏自己坐在椅上打理衣衫,忿忿不平的神色。

林宛如一双利眼紧紧盯着她:“你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她就是贾家的琏二奶奶,你究竟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为什么要冒充琏二奶奶,还不速速招来?”

尤氏气道:“我敬着你是陈家的少奶奶,来给你问好,没想到你竟连同那个疯婆子打我?我有什么可骗的?我姐姐是宁国公府的大奶奶尤氏,这门婚事是我姐夫和侄儿保的媒,我八抬大轿过的门,婚书庚帖一应俱全,我尤二姐还用的着去冒充别人?”

林宛如冷笑:“那你是在什么地方办的喜事?贾琏是荣国公府的公子,他成亲必要给亲戚送喜帖的,总不能一顶轿子就把新人抬进门吧,这是娶妻还是纳妾?你也不要混淆视听,你既然知道贾琏是荣国公府的二爷,那么也定然知道他已经娶亲了,如今你不过是个外室,今日闹到凤姐姐跟前,到底是为了什么?”

尤二姐忽然神色一松,笑了笑,道:“你可真聪明,被你看出来了,我今儿来什么也不为,就是要讨个说法,我跟着琏二爷也做了快半年的夫妻,可一直是见不得光的外室,我尤二姐凭容貌又比那王熙凤差哪儿?不过是人老珠黄生不出儿子的人了,凭什么和我比?二爷疼我怜惜我,把体己银子都交给我保管,我如今缺的不过是个名分罢了,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就是得到贾家的承认,能被人风风光光的叫一声琏二奶奶!”

林宛如却笑起来:“你的志向倒是大,只可惜你只是个外室,你觉得贾家会舍凤姐姐而要你么?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凤姐姐是王家嫡女,和贾家门当户对,你不过是一个破落户的女儿罢了,居然还肖想琏二奶奶的位置,凤姐姐的手段你也不是不晓得,如今惹恼了她,你有什么下场还用说吗?只怕琏二爷也不敢保你吧。”

尤二姐叉着腰,一副泼辣相:“那咱们就泼着闹一场,看看谁厉害!”她踢了一脚刚才摔在地上的蒲团,带着丫头往外走,林宛如也没拦着,看着她走远了,这才去看凤姐。

凤姐气的歪在床上,咬牙切齿的不住说:“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林黛玉刚才显然劝过了,却没有效果,无奈的看向了林宛如,林宛如道:“事情究竟如何,先回家叫了琏二爷一对质就知道了,上有老太太,中间有父母,下头还有孩子,难道能眼睁睁瞧着那人胡闹不成?”

林黛玉点头:“也好,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凤姐估计是真的被气着了,颠来覆去就是那两句话,被扶着上了马车也浑然不觉。

林宛如本想跟着去,林黛玉却拦住了:“知道你担心凤姐姐,可这样的场合你还是不去为妙,免得引火烧身,一有消息我便告诉你就是了。”林宛如想想也是,便坐车回府了。

林宛如比预料的要回来得早,沈氏命人把炕上收拾了,摆满了玩具,让诚哥儿和誉哥儿在上头自己玩,自己坐在旁边瞧着笑。

诚哥儿手里抓着一个布老虎,看着林宛如,林宛如笑吟吟的朝他伸手,他这才一瘪嘴哭了起来,一手拽着布老虎的尾巴,扑到林宛如怀里,林宛如拍着背哄他。

沈氏笑道:“这孩子就是和你亲,你走后好容易哄好了,安生的吃了饭,又睡了一会,这才起来,我想着总算是好了,没想到一见你又哭了。”

林宛如抱着誉哥儿坐在了炕边,誉哥儿也是见了母亲觉得委屈,哭了两声也不哭了,安稳的坐着玩布老虎,林宛如又朝诚哥儿伸手。

诚哥儿咧着小嘴笑起来,露出两粒米粒似的牙齿,他正挥舞着一个银质的勺子,使劲往炕上敲,见林宛如笑了,便丢了勺子扑腾着爬了过来,绿霓忙护住,看着诚哥儿顺利的站起来,抓着林宛如的衣襟,哦哦哦的叫着。

沈氏被逗得眉开眼笑的,道:“诚哥儿越来越有意思了,也知道逗人发笑,不像瑞文,他小时候倒跟誉哥儿似的,不爱和人说话,可也不爱跟人亲近,自己一个人坐着能玩半天,都说从小看大,这一准错不了,我们诚哥儿将来得是个又孝顺又风趣的美男子。”

林宛如笑道:“虽说是双胞胎,可两个人的性子一点也不像,誉哥儿黏我。”

丫头们端了点心过来,沈氏拿了一块藕粉糕递给了诚哥儿,藕粉糕入口即化,诚哥儿吃的口水直流,衣襟上沾的也是,绿霓便拿着帕子给他擦,誉哥儿也拿着一块,吃相却斯文多了,拿小牙齿一点点的磨,吧唧着嘴吃的很香。

林宛如和两个孩子又在沈氏那儿吃了晚饭,这才回了陶然居,陈瑞文在外和人喝酒,回来的较晚,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

陈瑞文问起今儿去上香的事,林宛如便把遇到尤二姐的事情说了,叹道:“我回来连娘也没敢告诉,也不知道事情怎么解决。”

陈瑞文却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你说的尤二姐,我听你姐夫说起过。”

林宛如讶然,忙问究竟,陈瑞文道:“这也是上次贾家办丧事,我去贾家随礼,你姐夫说家里请了尤氏姐妹来打理家事,还称赞尤二姐性情温柔,端庄大方,怎么你这么一说,尤二姐竟是个蛮不讲理泼辣的人?”

林宛如呆住了,她没见过尤氏姐妹,自然不了解她们的性情,可若是照瑞文这么说,那么今日遇到的很有可能不是尤二姐?那会是谁呢?

林宛如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了一夜,第二日林黛玉才派了紫鹃来送消息:“我们奶奶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气的不得了,请了尤大奶奶来问个究竟,尤大奶奶便叫了她娘家二妹妹,谁知竟不是咱们在寺里遇见的那个,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纷纷扰扰(二)

林宛如忙道:“那人究竟是谁?”

紫鹃道:“说起来只怕您也想不到,那人竟是尤二姐的妹妹尤三姐,不怕您笑话,如今府里都翻天了,老太太气的跟什么似的,一叠声的要大老爷拿家法管教琏二爷,又把尤大奶奶骂了一顿,说她两个妹子是狐狸精,会勾引人,琏二奶奶被气得病了,起不来床,王家的人也来闹,说琏二爷对不起二奶奶,奴婢来的时候,还正闹着呢。”

林宛如道:“尤三姐为什么要冒充尤二姐?”

紫鹃道:“二姐是个性子绵软的,三姐却是烈性子,她见二姐做了琏二爷的外室,见不得人,心里气愤,让二姐闹一场,把这件事捅破,也好叫二姐能得个名分,二姐又不肯,拉不下脸闹,三姐便装成二姐的样子了,要说起来,也是一场冤孽。”

林宛如也是十分感叹,又道:“琏二爷怎么说?”

紫鹃道:“琏二爷说是见二奶奶久无子嗣,想着尤二姐也是尤大奶奶的亲妹子,亲上加亲,这才收了房,原想等着生下一男半女,才敢说这事,不成想就被三姐闹了出来。”

林宛如蹙眉,无子,这是凤姐的硬伤。

她灵机一转,想到一个主意,因此笑道:“你回去告诉姐姐,就说我明日去瞧凤姐姐,让凤姐姐千万别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毕竟是亲戚,伤了情面对谁都不好。”紫鹃应了。

第二日,林宛如去了贾府瞧凤姐,凤姐依旧躺在床上。说什么都不理,也不吃也不喝。平儿几个都不敢近前,林宛如见状也明白,凤姐这是被伤透了心。

凤姐见林宛如来了,倒是没发脾气,可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怎么这么命苦。”

林宛如看看屋里无人,便道:“凤姐姐,你一向是要强的,如今这样,无非是因为事情闹大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罢了,我有个主意,凤姐姐不如听我一言。”

凤姐被林宛如说中心事,没做声。要是这事没闹出来,她自有狠毒的手段收拾尤家姐妹,可这件事闹到了老太太跟前,她即使有手段也不能使出来,不然就会留下一个狠毒不贤惠的名声,更何况贾琏拿无子来堵嘴,这的确是她的硬伤。

凤姐听林宛如有主意,忙问是什么。林宛如笑道:“凤姐姐不妨应下这件事,风风光光的把尤二姐纳入府里。”

凤姐脸色一变,大骂道:“她做梦!我死也不能让她进门。”

林宛如安抚道:“姐姐听我一言。这么做有三点好处,一来,尤二姐进门,琏二哥哥必会觉得对不住姐姐,心里定然有所歉疚,二来。也会给老太太太太等人留下一个宽宏大量能容人的印象,三来,等尤二姐生了子嗣,凤姐姐便可以嫡母的身份抱过来喂养,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只要尤二姐进了门,生下了子嗣,凤姐姐名声,儿子都有了,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您又是受了委屈的,将来即便出了什么事,旁人也只会说姐姐大度,那尤二姐不知好歹罢了。”

凤姐愣住了,半天才道:“尤二姐可是尤氏的妹妹,到时候生了儿子,怎么可能抱给我养?况且我也不愿意养她的儿子,养大了也只会知道生母,哪里还认我?”

林宛如笑道:“所以姐姐就要这个时候把话说清楚,要尤二姐进门,可以,你是嫡妻,那她就是妾侍,这个是无可指摘的,等尤二姐生了儿子,便交给你抚养,琏二哥哥至今无子,你问问他,是想要个嫡子还是想要个庶子?再去求老太太,老太太定然向着凤姐姐的,若是那尤二姐不答应,那就是别有居心了,老太太一个不高兴,她又能得着什么好?至于孩子的事情,只要凤姐姐悉心养育,跟谁亲,还不是你说了算吗?”

凤姐姐还是有些踟蹰,林宛如明白,凤姐性子刚烈,出了这样的事,她宁愿把尤二姐千刀万剐了,让她迎尤二姐进门,实在是为难她了,可过刚易折,如今凤姐处于劣势,那就得以退为进。

林宛如回去后把这件事和陈瑞文一说,陈瑞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女人就怕她贤惠,她若是贤惠,你什么话也不能说,一说就错,你这个主意倒是好。”

林宛如道:“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凤姐姐吃亏,那尤二姐自甘为人外室,自甘下贱,还想让别人都瞧得起她吗?据说她也是个美人儿,什么样的亲事找不到?非得做人家的妾侍,我最讨厌这样的人,说是什么愿得一人心,其实还不是贪图荣华富贵?”

林宛如少有这样言辞激烈的时候,陈瑞文微微惊讶,可随即明白过来,林宛如这是替林黛玉唇亡齿寒呢,凤姐嫁到贾家也有几年了,还生了个巧姐,可就是因为没有儿子,才会受这样的气。

林黛玉却是成亲快两年了,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纵然贾宝玉没起什么外心,王夫人可是急着抱孙子的,又一贯的不喜欢林黛玉,还不得变着法子的发作?

此时的凤姐却强撑着身体去见了贾母和王夫人,贾母见她蜡黄着脸,神色憔悴,心疼道:“你身子还没好全,起来做什么?快回去躺着。”

凤姐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到贾母跟前,哭了起来:“老太太,我嫁进这个家也有几年了,不敢说有什么功劳,可苦劳总有几分,二爷总说我拈酸吃醋,说我生不出儿子,可我何尝不想要个儿子呢?不过是我的命不好罢了,如今二爷看中了西府大嫂子的妹妹,说要纳入府,我却是心寒了,这不是实打实的打我的脸吗,老太太是知道我的,我若是应下了这件事,将来可怎么出门见人呢。”

贾母也颇为心痛,含泪道:“好孩子,你的苦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一定要替你做主。”

凤姐却摇头道:“为了我的事叫老太太太太操心,是我的不是,我也想通了,愿意叫尤二姐进府,可老太太有一件事定要替我做主。”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俱是一愣,贾母道:“你尽管说。”

凤姐道:“二爷无子,若是尤二姐有了子嗣,我想求老太太发话,把孩子养在我跟前,不是我藏着私心,实在是嫡子比庶子说出去名声好听,对孩子的前程也不一样,况且这孩子将来有了出息,还能忘了生母不成?”

王夫人迟疑的看向了贾母,两个人都有些疑惑,凤姐怎么突然间变了个人,要知道她可最是善妒的。

可既然凤姐如此说了,还说的合情合理,贾母断然不会拒绝,当下便夸赞凤姐识大体,答应了她的请求不说,还把贾琏叫了来,把凤姐的话重复了一遍,又骂贾琏:“你媳妇如此大度,你若还有点良心就知道该怎么做,看着凤丫头的面子,尤二姐就让她进门吧,可嫡庶分明,尊卑分明,万万不要错了规矩,不然我叫你老子捶你。”

贾琏愁得也是叫尤二姐进府这件事,如今听凤姐松了口,不禁大喜,哪里还管生了儿子谁养的事,不管谁养,不都是他的儿子吗。

遂赶忙应下了,又恭敬地给凤姐赔了不是,说不该瞒着她养外室,凤姐也顺水推舟的说了两句原谅的话,贾母见两个人和好了,笑的合不拢嘴,叫他们小夫妻下去自去商议事情。

王夫人笑道:“凤丫头的确懂事多了。”

贾母道:“凤丫头知礼,回头尤二姐进门你好生瞧着,不能叫她蹬鼻子上脸踩到凤丫头头上去。”

王夫人自然应了,又叹气道:“也不知怎么了,孩子们的子嗣竟这样艰难,凤丫头也就罢了,好歹还有个巧姐儿,黛玉进门也一年多了,还没有动静,真是叫人愁得慌。”

贾母眼神微暗,没吱声,王夫人觑着贾母的脸色,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想着袭人和麝月两个丫头都是打小服侍的,之前虽抬了通房,却一直用着避子汤,如今不如把汤药停下,若是能有个一子半女,交给黛玉养着,黛玉也算有个依靠了。”

贾母没做声,好一会才道:“你可问过宝玉的意思了?”

王夫人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宝玉没说什么。”

贾母有些失望,道:“那你看着办吧,只一点,等生了子女才能抬成姨娘,这是府里的规矩。”

王夫人没想到贾母居然答应了,赶忙应了下来,回房后便命人把林黛玉叫了过去。

沈氏却在和林宛如说陈瑞武的婚事:“你二婶瞧了好几个都没有相中,回来跟我抱怨,说那些姑娘要不就是老气横秋的,要不就见识浅薄,一个合心意的也没有,我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是想请我帮着相看着,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我一提这件事,果然她就说要我帮着说几个。”

林宛如笑道:“娘见过的好姑娘还少么?做了这个媒人也无不可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纷纷扰扰(三)

沈氏笑道:“这夫妻俩过日子谁说的准呢,媒人可不好当,一不小心就要落埋怨,我也懒得去忙活,还是看我的乖孙子要紧。”林宛如想起两个儿子活泼可爱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琐玉却匆匆走了进来:“水柔姑娘叫人来传信,说容仪郡主和她夫君打起来了,请少奶奶去劝架。”

林宛如腾地站了起来,沈氏忙道:“你快去瞧瞧,新婚的小夫妻定是拌嘴了,你去帮着劝劝。”

林宛如应了,也来不及另换衣裳,坐着车去了柳萱出嫁后住的地方。

原先两位郡主出嫁,皇上要格外恩赏另辟郡主府的,可两位长公主却推辞了,说没有这样的规矩,可林家并不是大富之家,长公主也不舍得闺女出嫁,就另外置办了一所五进五出的大宅子叫小夫妻俩搬了进去。

这还是林宛如头一回来呢,却没心思看四处的景致和摆设,跟着丫头到了正堂,正堂里一片狼藉,一地的碎瓷片,砸烂的摆设,只有两个小丫头在打扫,东次间却传来柳萱的哭声。

林宛如掀帘子进去一看,石爱珠和水柔都在,默默看着趴在炕上哭的柳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柳萱性子刚硬,可从来没这么失声痛哭过。

见林宛如来了,石爱珠忙道:“你快劝劝表姐,她要闹着和离呢。”

林宛如道:“两人拌嘴总得有个缘故,好好地怎么说起和离的话来了。”

水柔无奈道:“林若江说为人子女应克尽孝道,要把父母接到京城来,萱儿也答应了,可今天接到家信,说不光父母,连他的哥哥嫂子侄儿也要过来,萱儿便说孝敬父母也就罢了,难道连他们也要孝敬?林若江便说都是一家人。不能分这么清,萱儿便说即便他哥哥嫂子来了也休想她给好脸看,林若江便生气了,两个人吵嘴也没什么,偏生萱儿拿茶盅把林若江的头砸破了。还把他脸上抓伤了两道。林若江气的拂袖而去…”

林宛如有些无奈,道:“再生气也不能动手哪,把他砸成那样。萱儿你脸上也有光么?”

柳萱哭的抽抽噎噎的,只是要和离,石爱珠蹙眉道:“还没敢告诉姨母呢,这可怎么办。”

几个人都劝柳萱,柳萱却毫不松口,一直僵持到了中午,林若江才过来,说是给柳萱道歉。

林宛如无奈,只得和石爱珠几个避了出去。到偏厅喝茶,也不知两个人是怎么说的,最后是个丫头出来,说不方便招呼客人,请她们先回去,好在三个人也不在乎她的失礼。问了没事了才各自回去。

林宛如被柳萱哭的头都疼了,歪在马车里歇着,柳萱性子太骄横了,素日里还不觉得,如今成了亲。是要事事顺意,不顺意就要发脾气,林若江这样的好脾气也不能忍受便可见一斑了。

也不知道柳萱是在气什么,是一开始对婚事就不满意,还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要是说柳萱蛮不讲理没事找事,林宛如肯定不信的。

柳萱的事情还没解决,沈姨娘却上门来了,要林宛如和陈瑞文跟着她去贾家给林黛玉撑腰:“还是我叫人去送东西才知道,大姑奶奶的婆婆说大姑奶奶没有儿子,要断了两个通房的避子汤,难道是想要个丫头来生长子?这也就罢了,昨儿又听说那个叫袭人的有人身孕,今儿摆酒抬成姨娘,这才断了汤药多长时间,怎么就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我可不信,这是欺负咱们家姑奶奶呢,姑奶奶好性,我可不依,照这么下去,姑奶奶哪还有立足之地呢。”

林宛如一直以来替黛玉担心的就是这个,没想到还是发生了,那个袭人居然还有了身孕,可见不是省油的灯,林宛如当即叫上陈瑞文,跟着沈姨娘去了贾府。

说是抬成姨娘热闹热闹,可到底没张扬,不过是在怡红院摆了两桌酒,请素日要好的过来喝杯酒罢了,贾母更是没有出席,她也正气这事呢,一听沈姨娘带着女儿女婿来了,心里咯噔一下,忙叫人请了进来。

沈姨娘倒也没有摔盘子砸碗的闹,客客气气道:“听说姑爷抬了姨娘,我这不带了我们家二姑奶奶和姑爷来瞧瞧,新姨娘在哪儿呢?听说还有了身孕?”贾母陪着笑,却没说什么。

沈姨娘哼了一声,道:“主母没有身孕之前居然让通房有了孩子,我竟不知道贾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规矩,我记得把两个丫头抬成通房的时候老太太就发了话,说我们大姑奶奶没有身孕就一直给两个通房丫头服避子汤,怎么一眨眼都怀上了,我倒要问问,这避子汤究竟给谁用了?如今竟还大张旗鼓的办酒席抬姨娘,贾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么?大姑奶奶是我们家的嫡长女,受这样的委屈,老爷太太在天上也要替鸣不平!”

贾母一听提起过世的女儿女婿,眼圈也忍不住红了,沈姨娘到底心软,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可想想林黛玉,又气的慌。

林宛如见状笑道:“老太太别生气,姨娘也是替姐姐委屈,姐姐自幼在老太太跟前长大,身子一向不好老太太是知道的,如今没有子嗣,大概就是体弱的缘故,原也不是什么大错,姐姐姐夫也年轻,只要好好地养身子,多少孩子要不得,如今竟让一个通房抢了先,有了身孕,又抬了姨娘,这叫姐姐怎么抬得起头来?知道的说那通房狡诈,私自停了避子汤,想生子争宠,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夫宠妾灭妻呢,姐夫的前程还远大着呢,若是被这样的传言所累,将来还怎么平步青云呢?姨娘又是生气又是担忧,老太太您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母被这么一提,倒是猛然醒悟,是了,虽是为了子嗣,可有心人说成宠妾灭妻也是无可争辩的,一旦名声坏了,宝玉的前途可就毁了。

可事已成定局,怡红院那边连酒席都摆上了,贾母深深地后悔,自己怎么就被王夫人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呢。

沈姨娘道:“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不成?只盼着将来嫡庶分明,别坏了规矩才成。”

贾母竟是一个字也不能说,沈姨娘和林宛如又去看林黛玉,怡红院摆着酒席正热闹呢,沈姨娘站在院门口不愿进去,道:“见了就生气,宛如去把你姐姐叫过来,我和她说两句话就走。”

林宛如应了,怡红院里摆了三桌酒席,丫头们穿红着绿的正吃酒划拳,热闹极了,见林宛如进来,先是一愣,继而纷纷上前行礼,酒席就空了一半,林宛如笑道:“听说袭人有了身孕,怎么不见她人?我还要赏她呢。”

晴雯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见是林宛如,忙跑到跟前道:“少奶奶不知道,花姨娘身子不适,正在屋里歇着呢。”

林宛如笑道:“那也就罢了,姐姐姐夫呢?”

晴雯道:“二奶奶去栊翠庵找妙玉说话,二爷也跟了去。”

林宛如微微点头,道:“你去把他们叫过来,就说姨娘来了,要见姐姐。”

晴雯应了,忙去传话,林宛如对剩余的人笑道:“你们照旧热闹着,别坏了兴致。”

沈姨娘和林宛如在怡红院旁边的小敞厅等候,哪知没等来林黛玉,却等来了雪雁,她像是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地模样,脸上却带着笑:“姨娘,二姑娘,大喜事,我们奶奶被查出有孕了。”

沈姨娘和林宛如俱是吃惊,赶忙跟着去看望林黛玉,林黛玉已经被送到了贾母那儿,正坐在贾母身边,贾母高兴地什么似的。

王夫人却有几分不自在,今儿摆酒是庆祝袭人有孕,升为姨娘,结果黛玉却偏偏在这一天被查出有孕,简直是在她脸上打了个响亮的耳光。

林黛玉神情微赧,对沈姨娘道:“是我不好,要姨娘为我操心。”

沈姨娘忙道:“哎呦,你只要好好地就成了。”又对贾宝玉道:“女人十月怀胎最是辛苦,你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再受委屈。”

贾宝玉连连称是,含笑望着林黛玉舍不得移开眼睛。

陈瑞文被贾琏招呼到书房喝茶,听了这件事也是又意外又高兴,说了两句恭喜的话,贾琏笑道:“要说子嗣上的事谁能有陈公子有福气呢?成亲一年就有了两个儿子,哪像我,七八年了还没有儿子呢。”

陈瑞文也听林宛如说起过凤姐的事,道:“子嗣乃是上天的福气,强求不得,二爷也且放宽了心,福气都在后头呢。”贾琏笑道:“借您吉言了。”

在贾家待了一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在沈氏那儿见到诚哥儿和誉哥儿,两个人正坐在榻上滚两个金质镂空花纹的香球玩,见了林宛如,誉哥儿就先哭了起来,林宛如有些内疚,抱过来哄了好一会。

回陶然居的路上,誉哥儿紧紧抱着林宛如不撒手,诚哥儿则被陈瑞文顶在肩头高兴地跟什么似的,陈瑞文看着小儿子,叹了口气:“誉哥儿太娇气了,你看诚哥儿。”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纷纷扰扰(四)

林宛如道:“本来孩子也不大,离不开我也是有的,诚哥儿胆子大,也爱笑闹,誉哥儿胆子却小,若是板着脸训斥他,我可舍不得。”

陈瑞文叹了口气,宛如在别的事情上都是深明大义,唯独一遇到孩子就心软没有原则了,要是如今小也就罢了,若是大了还这么着,定要养成两个纨绔子弟,陈瑞文暗暗下了决定,等两个孩子满五岁了,自己一定得严厉教导才成。

接下来的几日,林宛如都没有出门,或是陪着两个孩子,或是和沈氏一起听陈二奶奶抱怨陈瑞武的婚事,陈瑞武是陈家的二少爷,又是二房的嫡长子,身份仅次于陈瑞文。

陈二奶奶要找的儿媳妇要求也高,一般的人家看不上,看得上的人家则不大敢把女儿嫁进来,一来二皇子成了太子,陈家就是外戚,身份敏感,清贵之家不想把女儿嫁过来,唯恐被人说是图谋富贵。

勋贵之家则是观望着朝中动向,不敢轻易站队,要知道,和陈家结了亲家,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二皇子一党了,虽说废太子已经去世,太子妃也跟隐形人一样不受重视,可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万一生下男孩儿,那就是皇上的嫡长孙。

皇上看着孙子,会不会后悔,最终效仿明太祖将孙子立为皇太孙,跳过儿子直接把皇位传给孙子呢?

不是大家乱猜,实在是皇上这一年又是废太子又是复立太子,如今立了二皇子为太子。可大家真不敢保证二皇子能一直把这太子之位坐的稳稳地。

陈二奶奶忙活一阵子,见没有结果,也懒得折腾了,问起董姑娘的事情,沈氏笑道:“我看董姑娘是极好的,知书达理,等瑞武成亲了,我就上门提亲。已经和董太太订好了。”

陈二奶奶羡慕道:“还是大嫂清闲,两个儿子都不用操心了,哪像我。”

沈氏笑道:“瑞武相貌英俊,为人又很和气稳重,说什么样的亲事没有,依我说,是你太着急了,有的人家相看看了两三年才定下来的也有,你这么心急。别人倒是疑心有什么问题,还是悠着点。”

陈二奶奶叹道:“大嫂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

进了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了。林宛如跟着沈氏进宫去给陈盈妃请安,陈盈妃赏了两块好皮子给林宛如:“给两个孩子做件小皮袄,瞧这样子,今年冬天肯定冷。”

林宛如谢了恩,陈盈妃又说起柔嘉贵妃托她办的事:“大嫂也知道,朝凰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如今爱珠和萱儿都已经出嫁了,朝凰实在耽误不起了,柔嘉贵妃几次去求皇上,请皇上帮着挑个好夫婿,皇上却以身子不适为由。把这件事交给了弘宣来办,弘宣也为难的很。毕竟挑选驸马是大事,又要家世好,又要人品好,还要能和朝凰说得到一块,弘宣去问五皇子的意思,五皇子却说要广选驸马,将京城乃至江南的杰出子弟召集到一块,优胜劣汰,挑出最好的一个选为驸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柔嘉贵妃怕弄巧成拙,责骂了五皇子一顿,又托了我,想让大嫂在宫外帮着瞧着,别的都不说,人品一定要优秀才成。”

沈氏笑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急着把子女打发了,二弟妹在家里也操心瑞武的婚事呢。”

陈盈妃很感兴趣:“哦?我倒是见过几次瑞武,虽说有些沉默寡言,可很是忠厚细心,是个好孩子。”

沈氏开玩笑道:“既然一个要娶,一个要嫁,不如亲上加亲,把两个人凑成一对罢了,左右我们瑞武也配得起。”

虽是玩笑话,可陈盈妃却是心中一动,朝凰若是嫁给了瑞武,成了陈家的媳妇,柔嘉贵妃势必要帮着陈家的,帮陈家就是帮二皇子,到时候自己岂不多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更何况柔嘉贵妃虽然身份高贵,可却没有让儿子做太子的心思,也不会有什么嫉恨之心,若这件事成了,一定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