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又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了二十两托凤姐给打一只金凤钗,当做是林宛如的生辰礼物,沈姨娘自然也给预备了新衣裳。

过了十四岁的生日,就意味着不是小孩子了,等一年后及笄了,便可以说亲事嫁人了,沈姨娘一边感慨时光飞逝,一边也有些伤感。

如今薛宝钗入宫,薛姨妈闲了下来,越发的和沈姨娘勤走动起来,倒是能明白沈姨娘的心思。

做娘的人,既盼着孩子快快长大,又盼着孩子永远长不大。

四月初五,沈氏便上门了,特地来给林宛如送生辰贺礼,林宛如换了沈姨娘做的新衣裳,蹦蹦跳跳给沈氏看:“姨妈看好看吗?”

沈氏笑道:“这孩子,说她稳重,又跟个孩子似的,宛如当然好看了,如今可长成大姑娘了。”

林宛如道:“可是我还是不如姐姐的个子高,你瞧瞧,别人见了还只当我才十二岁呢。”

沈氏笑起来,背地里却和沈姨娘闲话:“宛如的婚事你可怎么想的?”

沈姨娘苦笑:“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如今出不得门,见不得人,哪里能有什么筹算,只盼着黛玉出嫁了,能为宛如出谋划策一番。”

沈氏笑道:“黛玉才多大呀,靠她不如靠我,我帮宛如说一门亲事如何。”

沈姨娘连连摆手:“你认识的都是达官贵人,宛如是庶出,又没有爹,只怕人家也瞧不上,倒不如选个安安分分的能老实过日子。”

沈氏不以为然:“庶出怕什么,庶出就嫁不得好人家么?要不是瑞文的婚事得他祖父点头,我还真想叫宛如做我的儿媳妇。”

沈姨娘苦笑:“姐姐就别开玩笑了,瑞文是陈家的嫡长子,我们哪里高攀的起。”

沈氏也默然,陈家是国公府,瑞文又是嫡长子,婚事就连自己这个亲娘也说不上话,如今说这话也没意思,遂换了个话题,说起了薛宝钗:“这位姑娘能叫公主青眼相加,只怕也是个有本事的。”

沈姨娘道:“谁说不是呢,人长得也好,性子又温和,又是个能容忍的,将来只怕是前途无量呢。”沈氏不禁点头。

林宛如却不知道沈氏和沈姨娘的谈话,听贾宝玉说要单独给自己过生日,笑眯眯的很是高兴:“真的能出门吗?”

贾宝玉道:“我去求了凤姐,叫她带着咱们出去,准行。”

林黛玉道:“你就别说胡话了,外祖母肯定不会答应,就是姨娘也不会点头,你仔细找一顿骂。”

林宛如也觉得不妥,可是出门看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自从进了贾府,除了出门做客外一次也没出去过,京城的繁华她也只是听说,却没见识过。

贾宝玉笑道:“要不然咱们去找瑞文吧,他好歹是宛如的表哥,一定会帮忙的。”

林黛玉听不下去了,把他给赶走了,继而警告林宛如:“哪儿都不许去,不然告诉姨娘,叫她打你,如今年纪大了,又不是小时候,更应该注意自己的名声才是。”林宛如无奈,只好答应了。

王夫人本来就不喜欢林宛如,知道贾母大张旗鼓的给她做寿,心里很不高兴,便找了个由头回了趟娘家。

王夫人在家排行第二,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长兄王子朋是王熙凤的父亲,平平庸庸,在朝中做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倒是二兄王子腾任步军军统领,掌握实权,又与朝中诸人交好。

以往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以贾家为首,可如今王家有隐隐领先的兆头了,这都是王子腾得力的缘故。

王子腾刚应酬完回家便听说妹妹来了许久,一直在等他,想着许是有急事,遂去了内宅,王子腾的夫人阚氏正在劝说王夫人:“…她是做婆婆的,你多少忍让些不就完了?”

王子腾便道:“怎么,妹妹和老太太吵架了?”

阚氏笑道:“哪里的事,是说到了宝玉的婚事,老爷也知道,妹妹一直喜欢宝钗,想亲上加亲,可老太太偏生喜欢黛玉,妹妹又是儿媳妇,做不得婆婆的主。”

王夫人沉着脸坐在一旁不说话,王子腾叹了口气,道:“宝钗已经进宫了,听说公主很是喜欢她,起居坐卧都离不开,这也是好事,既然不能嫁给宝玉,也是两个人没有缘分,那黛玉虽然无父无母,可到底出身江南名门,又是你小姑子的女儿,也是一门好亲事。”

王夫人气道:“哥哥不知道,黛玉是个病秧子,若是病起来一日三顿的汤药不离口,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啊?而且那丫头又是个尖酸刻薄的,最会使小性,又有老太太撑腰,她要是进了门,是我管着她还是她管着我?”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出谋划策(一)

王子腾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她不好了,老太太自然会说,难道还眼睁睁瞧着你受委屈?而且林家还有一门故旧沈家,沈家虽然很少有人入仕,但是皇上下江南微服出巡时可是与沈家大老爷有过一拜之交的,皇上最喜欢这些清贵的读书人家,齐国公的长孙陈瑞文,他的生母就是沈家人,沈大老爷的亲妹妹,说起来都是拐着弯的亲戚了,你看皇上多喜欢陈瑞文?有沈家在一日,皇上就念着林家一日,如今是林家无子,若是黛玉进门,咱们叫元妃娘娘帮着透些口风,皇上知道黛玉是林家的后人,能不封赏?宝玉成了林家的女婿,沈家能不提携?你的眼光总要放长远一些。”

王夫人却更加烦躁:“就是没有沈家林家,哥哥也能替宝玉谋前程,这些我都不稀罕,说起来沈家,哥哥可知道黛玉的庶妹林宛如,她的生母沈姨娘就是陈家大奶奶的堂姐妹。”

王子腾也吃了一惊,细细的想了,道:“这就更好了,那以后宝玉就和陈家也成了亲戚,不是好事么?”

王夫人怒道:“好什么呀,林家那两个丫头我一看着就烦,整天就知道狐媚子迷惑人,把老太太迷得团团转不说,就连凤姐都认了那小蹄子做干妹妹,要是黛玉嫁进来,越发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我不管,我就是不能叫宝玉娶黛玉,哥哥若是不帮我,我就去求娘娘,有她发话,老太太也不能说什么。”

王子腾忙道:“你可千万别,事情闹大了,就算老太太妥协了,一来没你的好果子吃,二来新娶进门的儿媳妇老太太也未必喜欢,那时候二房失了宠,你大哥大嫂该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王夫人想起一直对管家之权虎视眈眈的邢夫人,越加的烦躁:“哥哥一定要帮我想个好主意。”

王子腾无奈,只得替她盘算,其实要说借口也不是没有。

皇上如今虽说年富力强,可膝下的几位皇子都各自长大了,且各成一派,贾家便是忠实的**,虽说大家都清楚太子的太子之位是如何得来的,可只要皇上点了头,就没人敢质疑。

如今放眼朝中,唯一能与太子匹敌的就是二皇子,二皇子酷似皇上,又是文采非凡,风度翩翩的少年儿郎,皇上见一回夸一回,甚至委派了不少重要的差事给他,连太子都把他当成一个劲敌,而二皇子,是陈盈妃所出。

陈盈妃正是出身齐国公府陈家,若是从皇子的派系来分,贾家和陈家应该是对立的,而作为贾家和陈家中间唯一的联系的便是林宛如,林宛如又是林黛玉的妹妹,如果从这一方面来说,贾母应该会犹豫吧。

王夫人却不大信服,道:“如今太子之位稳固,众位皇子更是一团和气,要不然老太太也不纵容我们和陈家交好,这个借口可糊弄不住老太太。”

王子腾笑道:“你们内宅妇人懂什么,你可知道,前两天上朝皇上决定秋天去泰山祭天,按着道理来说皇上祭祀的时候应该由太子陪祀,但是皇上却叫太子留在京城监国,反而点了二皇子陪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夫人愣住了,王子腾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听说太子这几天都很生气,面子上不敢表现,背地里却在东宫发作了好几个人,娘娘被封为贤德妃是太子妃提携的吧?若是这个时候贾家和与陈家有亲戚关系的人结亲,太子知道了会怎么想?”

王夫人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太子肯定以为贾家想脚踏两只船,看他失了圣宠就迫不及待的和陈家交好,到时候一怒之下说不定会拿贾家开刀,杀鸡儆猴。

王夫人顿时坐不住了,不行,她一定要把林家那两个丫头赶紧赶出去,不然若真是受了牵连可不是小事,王夫人赶紧告辞回了贾家。

贾母正听贾宝玉说什么,笑的眉不见眼的,旁边林家两姐妹坐在一处,笑眯眯的,本是如花的笑靥,看在王夫人眼里却跟蛇蝎一般,心里是掩不住的厌恶。见王夫人神色不虞的回来,贾母也有些奇怪,微微沉了脸色:“发生了什么事?”

王夫人没回答,反倒对贾宝玉道:“我和老太太有话说,你们都出去。”

她的语气很是严厉,贾宝玉有些惊诧,可还是乖乖站了起来,林宛如和林黛玉对视一眼,也跟在后面出去了,不一会,连丫头都散了个干净。

贾母的声音有些不悦,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夫人迫不及待的低声把王子腾所说的祭天的事说了,贾母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祭天可是大事,一般是皇上主祀,皇位的继承人陪祀,若是皇位的继承人未定,那就由嫡长子或是长子陪祀,以示香火延续,如今太子既占了嫡长,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却被二皇子领先一步,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贾母沉默半响,看向了王夫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夫人被贾母盯着,有些不自在,半响才道:“我知道老太太的心思,想亲上加亲,黛玉是我的外甥女,我也没什么可挑的,可她的妹妹和姨娘可是与陈家有亲的,若是太子知道了会怎么想?太子固然不在意咱们这些小事,可架不住有心人上眼药呀。”

贾母的眼神越发犀利起来:“那你是什么打算?”

王夫人琢磨着,要是想把林黛玉赶出去估计是有些难度,先把林宛如母女弄走也是好的,到时候林黛玉孤身一人还不是任她摆布?

王夫人犹豫着道:“要是黛玉嫁给宝玉,得让黛玉和那对母女先断绝关系才成,这样才能永绝后患,那丫头毕竟是庶女,那一个又是个姨娘,只要黛玉点了头,这事不难。”

贾母难掩失望之色:“你觉得黛玉会答应么?我告诉你,黛玉宁愿和咱们贾家断绝关系也不会和宛如母女断绝关系,毕竟她们才是至亲骨肉,别看黛玉平日亲近我,可谁亲谁疏她分得清,再说了,你别忘了,林家留下的那些家产林如海去世前是发过话的,宛如和黛玉一人一半,别人不清楚,那沈姨娘日日在林如海跟前伺候,能不知道?她一状告到衙门,说咱们家侵占家财,名声还要不要?”

王夫人想起从林家得来的那一大笔财产就犹豫了,是了,若是贾家不把林家人留下,那么那分家产也留不住。

贾母皱着眉头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也不要慌张,也不要和谁乱说,毕竟这京城里头每一家拐着弯的算都算得上亲戚,太子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顶多先把黛玉和宝玉的婚事放一放,过阵子瞧瞧状况再说。”王夫人只能答应了。

贾宝玉和林家姐妹出了屋子,都觉得奇怪,可谁都没说什么,一起去了沈姨娘那儿,沈姨娘依旧住在寻芳斋,林宛如一搬走,屋子宽敞了不少,沈姨娘笑盈盈的倒了热茶招呼人,说起了过寿的那天的事:“…你姨妈说你过寿那天她也来,带着陈家姐妹一起来热闹热闹。”

贾宝玉笑道:“那陈兄来不来?倒是许久没见他了。”

沈氏笑道:“自然也来,只不过少不得劳烦你招待了。”

贾宝玉笑道:“姨娘放心,有我呢。”

贾母乍闻消息,心中免不了一番思量,只是众人都不知道罢了,仍旧热热闹闹的给林宛如过寿。

四月初七,一大早林宛如就被沈姨娘叫起来细细的装扮了,叫林黛玉陪着一起去各处行礼,一路回来收了不少寿礼,刚回凹晶溪馆,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便来拜寿了,众人笑闹着行了礼,又和贾宝玉,李纨,林黛玉一起吃了寿面。

正宴设在了晓翠堂,众人簇拥着去玩笑了一番,贾母便来了,后头还跟着王夫人,邢夫人,沈姨娘,凤姐,薛姨妈等人,还有来贺寿的沈氏和陈家三姐妹,贾宝玉则出去负责招待陈瑞文。

林宛如是寿星,少不得被大家打趣一番,大家说笑了一阵子,便分次序坐下来听戏,林宛如因是寿星,被贾母安置在身旁坐着,叫她先点戏。

林宛如想着在座的都是年轻姑娘家,点那些麻姑拜寿之类的又是早听腻了的,便点了一出紫钗记,一出拜月记,这两出戏都是阴错阳差,好事多磨,虽是才子佳人的套路,却别有一番趣味,她小时候就爱听这样的戏。

众位年轻姑娘果然高兴,听得津津有味,连林黛玉这个不爱听戏的也一时间听住了,贾母笑眯眯的看着小辈们,和薛姨妈,沈姨娘说笑起来。

外头贾宝玉陪着陈瑞文也在吃酒,因只有两个人,到没有听戏,只是一起说笑喝酒,话题间自然离不得林宛如,贾宝玉说起了初次见林宛如的情景:“明明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玩笑起来也是个古怪精灵的,可沉静下来却跟小大人似的。”

陈瑞文也抿着嘴笑起来,他想起那天在假山的第一次见面,小小的如花骨朵一样脸庞仰起来看着他,因为吃惊小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恐慌与惧怕,反倒有一丝好奇,还有那双深深的沉静的眸子,叫他的心一下子软成了一汪春水。

贾宝玉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陈瑞文露出了甚至称得上温柔的笑容,越发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笑起来,给陈瑞文斟了一杯酒:“说实话,宛如妹妹和林妹妹虽然是亲姐妹,可性子一点也不一样,林妹妹有些爱使小性子,宛如妹妹却和气的很,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我可真想象不出来她发脾气的样子。”

陈瑞文想了想,脑海里都是那张有着笑容的脸庞,他也想象不出来。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出谋划策(二)

过寿总免不了喝点酒,今儿林宛如生日,大家闹得高兴了些,纷纷上前敬酒,贾母和沈姨娘也只是笑着看,都没有上前劝,林宛如便多喝了几杯,林黛玉看林宛如脸红红的,便上前替她喝了两杯,叫笼烟和琐玉扶着林宛如去醒醒酒。

一离了晓翠堂,被微醺的暖风一吹,林宛如越发迷迷糊糊起来,这儿离凹晶溪馆又远,笼烟想了想,便叫琐玉陪着林宛如在沁芳亭稍坐片刻,自己去找人弄个软轿来。

谁知正好遇到贾宝玉陪着陈瑞文喝完酒出来,见笼烟急匆匆的跑,贾宝玉便叫住了:“你这是去做什么?”

笼烟一见也有陈瑞文,匆匆福了福:“宝二爷不知道,我们姑娘多喝了两杯酒,奴婢想找个软轿来把姑娘送回去。”

贾宝玉忙道:“醉得厉害吗?告诉凤姐姐了么?”

笼烟笑道:“倒不是醉的厉害,只是困了,睁不开眼,这离住的地方还一段路呢。”

贾宝玉想了想,道:“你也别去找了,今儿老太太进园子,各处都忙着,你去凤姐姐院子里找平姐姐,她肯定在家,叫她过来帮忙就是了。”

笼烟赶忙应了,不敢停歇,一溜烟跑了。

贾宝玉这边就送了陈瑞文回去,出园子时经过沁芳桥免不得瞧见林宛如,远远地瞧着,那人靠在栏杆上昏然欲睡,旁边丫头扶着,倒也安静,陈瑞文看了两眼,这才回去。

那边平儿听了笼烟的话赶忙叫了两个妥当的婆子进园子把林宛如抬了回去,林宛如还不知道呢,只是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琐玉笑着走进来:“姑娘这一觉睡得长。”林宛如有些不好意思,是给她过寿呢,她这个寿星喝醉了酒就跑回去睡了,太失礼了,遂问酒席散了没有。

琐玉笑道:“知道姑娘喝多了睡了,姨娘回来瞧了一回,叫奴婢们伺候着,那边倒是乐了好久,老太太高兴起来又逛了会园子,天黑前才回去,刚刚琏二奶奶那儿派人送来了酸笋鸡皮汤,说姑娘醒来给姑娘吃,大姑娘那儿也叫人送来了一碗燕窝粥,说姑娘喝多了酒,不许再吃旁的了,免得伤了肠胃。”

林宛如点头,那边笼烟已经叫人把送来的汤和粥都热了,又端上来两碟子小菜,林宛如先是一气喝了酸笋汤,又就着小菜慢慢喝了燕窝粥,浑身暖洋洋的。

因睡足了觉,也不困,便说出去走走散步,谁知还没出门就有小丫头拿了帖子来:“栊翠庵送来的。”

林宛如赶忙看了,原来是妙玉写的,说恭贺林宛如芳辰,请她去栊翠庵喝茶。

林宛如兴致勃勃的去了。

妙玉正指挥小尼摆桌子,紫檀雕万字不断头花样的小方桌,上面摆着一整套旧窑的粉彩花鸟茶壶茶碗,旁边的高几上摆着一盆君子兰作为点缀。栊翠庵的地势本来就高,如今又是在开阔的地方,放眼望去竟连远处贾府的正宅都瞧得见,因是夜晚,各处点了灯,瞧着也别有一番趣味。

林宛如一来便笑了起来:“真的只有茶呀,你好歹也叫人弄两碟子点心。”

妙玉也笑了,叫小尼端了一碟子梅花糕,一碟子桂花糕上来:“这两样糕点都是挑了刚开的花骨朵腌渍了,放在坛子里,如今拿出来做糕点,味道还是不错的。”

林宛如拈了一块尝了,果然不错,笑道:“今天白天这么热闹,怎么也不见你出来。”

妙玉笑道:“我早就置身红尘之外了,倒是你的生日巧,你可曾记得我说的那位旧友,她也是今天生日,你们两个不光容貌相似,更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这缘分可不小呢,就跟孪生姐妹一般。”

林宛如笑了笑,妙玉却叹气道:“也不知她的父母如今正如何伤心呢。”

林宛如神色一黯,父亲母亲最是疼爱她,每当她过生日总会提前一天大宴宾客,等到正日子只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母亲亲自下厨做的长寿面,父亲会带着她和母亲去铺子里逛上一天,给她添置新衣裳,新首饰,有时候还会带她上香拜佛,去赶庙会,那时候一家人在一起不知道有多高兴,如今没有了她,父亲母亲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两个人相对无言,静静坐了一会,直到新月初生,夜风有些凉了,沈姨娘叫了彤霞来找,这才各自散了,妙玉命人收拾了,回房念了一回经,这才歇下。

林宛如却是辗转反侧睡不着,今世虽然重生,却处于完全陌生的环境,唯一的一个旧相识就是妙玉了。

但是自己也不能对她实话实说,如果她想见到前世的父母,那就得自己当家作主才成,从贾家搬出来,自立门户,那时候便可以任意自由的去扬州,哪怕隔着人群看上一眼也是好的,总好处如今困死在这深宅大院里。

黛玉已经及笄了,宝钗也进宫了,那么贾母应该很快说两个人婚事了吧,等到黛玉嫁给宝玉,自己和姨娘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到时候再离开贾府也能放心了。

林宛如幻想着去扬州见父母的情景,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林黛玉来找林宛如,一起去给贾母请安,见林宛如还睡着忍不住笑:“懒丫头,昨儿喝的也不算多,怎么就醉了。”

林宛如嘟嘟囔着,迫不得已被拉起来,梳洗好和林黛玉出了园子。

到贾母那儿,凤姐正跟贾母说种树的事:“…到了夏天树多绿茵多,也凉快些,就是春天开了花也是热热闹闹的,外头管事拟了单子,说多种些海棠树和柳树。”

贾母道:“这事你瞧着妥当就行,也不必来回我。”

众人见了林宛如免不了又要取笑一番,贾母笑道:“昨日你姨妈带了表姐妹亲自来给你贺寿,今日你免不了去一趟磕头,也不必急着回来,你姨妈昨日还埋怨我呢,说我把她的外甥女给扣住了。”

林宛如没想打贾母会松口主动叫她过去,心里疑惑,可也是笑眯眯的应了,回去告诉了沈姨娘,沈姨娘也高兴,嘱咐她:“这回我就不去了,你带着笼烟和琐玉过去,若是你姨妈留你你就住下,多亲近亲近,叫人回来拿包袱也是一样的。”

林宛如笑着应了,带着沈姨娘给沈氏做的衣裳过去了。

沈氏果真留林宛如住下,一边叫人去打扫凝香斋,一边叫人去贾家拿林宛如的包袱,又叫人去喊陈家三姐妹:“她们如今都跟着先生念书呢。”

林宛如好奇,道:“听姐姐说,贾家的姑娘原来也是请了先生教导的,不过学了两年就罢了,没想到瑞雪姐姐她们也一样。”

沈氏笑道:“贾家请的是老先生教书识字,我们家请的是女先生教导规矩礼仪,女红刺绣,这可不一样。”

林宛如笑起来,难怪陈家三姐妹个个都是温和绵软的性子。

陈家三姐妹听说林宛如来了,也十分高兴,小姑娘嘛,又是春光正好的时候,簇拥着到花园子里玩,陈瑞文晚上才回来,见到屋檐下站着和灵芝说笑的笼烟便知是林宛如来了,忙进去,就听到东面暖阁传来的笑闹声,还有沈氏的笑声:“…快把她按住。”

陈瑞文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掀帘子一看,四个年轻姑娘正脱了鞋在炕上玩笑,陈瑞霜扑在林宛如身上咯吱她,旁边陈瑞雪和陈瑞雨帮腔,林宛如笑的脸色通红,嚷嚷着:“你都欺负我一个人。”

沈氏坐在旁边椅子上也是笑的前仰后合。

见陈瑞文进来,大家都止住了笑闹,陈瑞霜站在炕沿上笑道:“大哥你快来,宛如姐姐输了赖账。”

陈瑞文笑起来:“你们玩什么呢。”

陈瑞雪笑盈盈的:“玩猜枚呢。”

林宛如已经坐了起来,抿了抿头发,笑眯眯的:“表哥好。”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出谋划策(三)

陈瑞文笑着点点头,坐到了沈氏旁边,有丫头过来上茶,沈氏问陈瑞文:“你早上不是说中午就回来?这又是和谁喝酒去了?”

陈瑞文不想母亲担心,只说和石光珠一起出去了,沈氏也没多问,只看着四个女孩子玩笑。

陈瑞文也不好多呆,事实上他在旁边时陈家三个姑娘都有些放不开,林宛如也不好意思再嘻嘻哈哈的,沈氏便叫陈瑞文去给齐国公陈翼请安:“你祖父中午还叫人问你呢。”陈瑞文便去了陈翼的书房。

陈翼正在烫脚,年纪大了,再加上年轻时候留下的病痛,有时候关节就隐隐作痛,夜里也睡不好,请太医看了也说没法用药,只能平日里注意保养,陈翼便养成了睡觉前用热水烫脚的习惯。

旁边小杌子上坐着一个小厮给陈翼按摩脚心,见陈瑞文进来忙起身行礼,陈瑞文便叫那小厮退下了,自己坐下来帮陈翼洗脚。

陈翼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孙子的手劲大,按起来舒服,也能按到穴道上去,陈瑞文这也不是第一回了,轻车熟路的按了一会,拿起帕子帮陈翼擦了脚,又叫了小厮进来收拾了。

陈翼从椅子上挪到了躺椅上,舒服的叹了口气,这才问道:“又碰上什么烦心事了?”

陈瑞文想了想,其实也算不上烦心事,只是他觉得有些不妙罢了,便把今日听来的消息说了:“…他们都说皇上既然选择带二皇子去祭天,那就是想改立太子了,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会不会怀疑是二皇子故意造势?”

陈翼沉思一会,道:“二皇子是什么样的人皇上最清楚,而且皇上请了邓园教二皇子读书,邓园那个老家伙可是一味的假清高,整日的以编书为乐,皇上若真是有意培养二皇子,完全可以叫内阁大学士来教导,何必交给一个老儒生呢,我看你们都多心了。”

陈瑞文道:“二皇子的性子咱们都知道,可是太子疑心甚重,本来就对二皇子很是忌惮,如今只怕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陈翼叹了口气,太子的确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只怕这次的事要气死了。

陈翼道:“过两日你把二皇子请到家里来,我和他谈一谈。”

陈瑞文应了,服侍着陈翼歇下了才回去。

第二日一早,陈家三姐妹要去学规矩,林宛如闲着无事,也说跟着去,陈瑞雪便有些犹豫:“先生很严厉。”

沈氏也道:“她们左不过去半日,你若是无聊,我就叫你表哥陪着你,冯先生最爱板着脸教训人了。”

林宛如便罢了,不一会陈瑞文也过来了,三个人一起吃了早饭,沈氏便叫陈瑞文带着林宛如去花园玩,陈瑞文求之不得,叫小厮去买两个风筝,说带着林宛如一起放风筝。

陈瑞文身边没有丫头伺候,一应饮食起居都是四个小厮照顾,其中泠溪和渠月主要负责家里的事,夜雨和横江负责外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