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沉着脸转身坐了下来,怒道:“你说。”

“母亲,敏妹过世,妹夫哀痛至极,外甥女儿幼年失母,怎么还能让她们父女承受分离之苦,若是我们执意要接外甥女儿,岂不违了人伦正道,荣国府赫赫百年,断不可背负如此恶名,此其一。”贾政也不去看贾母的脸色,只自顾自的说着,却不知老太太的脸色越发黑沉了几分。

“再者,母亲有意亲上加亲,这儿子是明白的,只是宝玉整日只在内帏厮混不求上进,而外甥女儿灵秀聪慧,深肖敏妹,宝玉配不上外甥女儿,再者老太太往日也和妹夫敏妹提过联姻之事,这些年来林家都没有答应,想来也是不愿的,我们何苦再强人所难。外甥女儿是林家嫡女,他们怎肯让外甥女儿背井离乡的受委屈。”贾政说到宝玉,恨得牙根直痒,若非老太太护的紧,怕不是早就揭了他的皮,看他还敢不敢整日不知上进。

“糊涂东西!你知道什么?”贾母喝骂道。

贾政只跪着低头不语,贾母捯了口气,沉声说道:“敏儿去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岂有不痛的?你也说玉儿极象敏儿,将她接了来,也能稍稍慰我思女之主,荣国府是玉儿的外祖母家,有我在这里,谁还能让她受委屈不成,你们兄弟两个虽没有大出息,却不是那狠心的,大太太二太太也是和气的,还能亏待了玉儿?宝玉性子好,又是知要知底,两个玉儿作了亲,总比嫁到外面去在婆家立规矩受委屈来的强,何况你妹夫不过四十岁,他岂能不续弦,娶了新人,敏儿的孩子在林家才会受委屈。将敏儿的孩子接来,一则我能亲自照顾着,二来也不会断了与林家的关系,如今你妹夫是巡盐御史,圣眷正隆,大阿哥代帝祭奠,这是何等的荣耀,政儿,元丫头正参加小选,以我们包衣的出身,她能有什么好前程,可是若你林妹夫在大阿哥面前提上一句两句,大阿哥开口讨了元丫头,或者同慧妃娘提一句,元丫头就能不用普通宫女,你也是当爹的,怎么就这么糊涂!”贾母素知贾政很有些牛脾气,发过火之后便放缓了声音一一分说,指望着能扭过贾政的心意。

贾政长叹一声,跪着说道:“儿子没有出息,连累母亲为家里费心,儿子不孝。元春能否入选只看她的造化,以儿子的拙见,选不上还太平些。说句诛心的话,那宫里不是什么好去处,元春才十三,母亲,儿子不忍心呀!”

贾母的脸黑了下来,喘着粗气怒道:“你给我滚出去。”贾政磕了个头,恭敬的说道:“请母亲息怒,儿子告退。”然后便站起来退了出去。贾母看着贾政的身影,气得直哆嗦。贾赦贾政兄弟两个是过继来的,贾赦过继的时候已经十三了,而贾政过继时才八岁,老国公见贾政是个好学肯上进的,便请了家学里的太爷对他格外严厉,还时常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诲,贾政倒还有几份老国公的风骨,断断不肯做那些投机钻营之事。老国公去了,老太太掌家,贾政因着孝道,便有不同的意见,也只藏在心里不说出来。老太太将孩子们养在身边,调教了大女儿元春,将她送去参选,这些贾政都没有说过什么,若不是亲自见到黛玉,只怕这一回也不会表达什么意见。

贾政走后,贾母过了好一阵子,才沉声唤道:“鸳鸯,去叫琏儿过来。”

贾琏一直在院子里候着,鸳鸯出来请,贾琏边走边低声问道:“老太太生气了么?”

鸳鸯轻轻点头,贾琏无奈叹了口气,垂头走了房中。贾母看着贾琏,沉声说道:“琏儿,既是你二叔做的主,我不怪你。眼下快过年了,过了十五你就起身去扬州,只说我想敏儿想的病了,要接黛玉过来一慰思女之苦。”贾琏躬身称是,又将林家为老太太准备的礼物交与鸳鸯,才退了下来。回了自己的院子。

鸳鸯将箱子打开,贾母走过去看了一回,见和从前差不多,四季衣裳各一套,都是江南最时新的面料最时新的花样,贾母随意拿起一件翻开,只见衣领内里用梅花小篆绣了锦绣坊三个字,贾母点点头,锦绣坊的名气早就灌满了她的耳朵,据说这锦绣坊兴起不过一年,却从江南一路北上,开到了京城,锦绣坊所出皆是精品,一套衣裳少说也要三百两银子,拥有一套锦绣坊的衣裳已经成为京城贵妇的体面,上次随国公夫人穿了一套锦绣坊的连云如意银丝缎衣袍,得意的不行,说那袍子抵得上一个四品大员一年的俸禄,足要一千两银子,不是谁都穿得起的,贾家的衣裳虽有针线房的人做,用的也是好料子,可总做不出那般的好样式绣不出那般精美的花纹,若说花钱去买,贾母摇了摇头,贾府外面风光,内里早就空了,那还撑得住这样花费。如今林家一送便是四套,可是能给她撑着体面了。

与四套衣服相配的还有四套头面首饰,贾母唤道:“鸳鸯,把那放大镜儿拿来。”鸳鸯送上放大镜,贾母拿起一只金镶橄榄石点钻镶边的戒指细细的照着看,看到戒指内侧暗刻着点石轩的字样,方才满意的笑了。再看看其他的摆件饰物,也都有点石轩的暗记。这点石轩是这两年才开起来的首饰铺子,与锦绣坊的情形差不多,也引领了京城的时尚。看来敏儿去了,林家还没和贾家生分了。贾母暗自想道。她那里知道,这锦绣坊点石轩全是林家开的,在黛玉的运作之下,只一年时间便将分店从江南开到京城,这只是黛玉商业计划里的第一步。黛玉图着方便,才命铺子送了衣服首摆设等物,不想却让贾母会错了意。

在心里盘算了一回这些礼物的价值,差不多有五六千两银子,贾母点点头,她知道林家家底丰厚,那接黛玉来的心便更加坚定了。

贾敏去后,林海将全副心思都放到公务上,家里的一切事务都交给黛玉和管家,自己则每日黎明即起,赶去府衙办公,直到天色黑透了他才回府,便是休沐之日,林海也不让自己休息。看着父亲一天比一天憔悴,黛玉心里着急,这一日黛玉特意起了大早,命奶娘抱着正在酣睡的弟弟跪在林海房外,林海一开门便看到黛玉跪在阶下,忙上前想扶起黛玉,黛玉却推开父亲,从奶娘手中抱过弟弟,含泪问道:“爹爹,娘亲离开玉儿和弟弟,难道爹爹也不要我们了?”

林海蹲下来搂住一双儿女,悲声道:“爹爹只有你们了,怎么会不要?玉儿,爹爹只是衙门里的事情多,并没别的,你快别多想。”

黛玉哭道:“玉儿知道爹爹公忠体国,可是爹爹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您瘦多了,脸色也不好,玉儿问过墨语,爹爹每日连一小碗饭都吃不上,爹爹,您不能这样!”

林海喟然长叹,点点头道:“玉儿,爹爹没事。爹爹不会丢下你和青玉的。”

黛玉扬起头哭道:“爹爹,今天是休沐,您在家里好好休息成么?”

林海无奈的接过青玉,拉着黛玉站起来,这一站他便觉得头晕眼花,一个趔趄便要栽倒,墨语赶紧扶住林海,黛玉忙站起来说道:“墨语,快扶爹爹到床上躺着,雪雁,快去请叶伯伯来为爹爹诊脉。”

林海无力的说道:“玉儿,爹没事,不要麻烦你叶伯伯。”

黛玉却是不听,只和墨语一起扶着林海,到底将他送回床上。叶天士很快赶过来,他一见林海的脸色,便心头一沉,只沉道:“玉儿,你先出去,墨语,将烛台拿过来。”

黛玉只道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便领着弟弟出了房门,只坐在外间等着。过了好一阵子,叶天士才紧锁眉头的走了出来,黛玉起身迎上前,叶天士沉声道:“奶娘,带公子回房,玉儿,你跟伯伯到药房去。”

黛玉紧张的拧着手里的帕子,忐忑不安的随着叶天士来到药房,将两名药僮打发出去,叶天士沉声道:“玉儿,你爹爹中毒了。”

祸不单行黛玉掌家

黛玉大惊,急忙问道:“爹爹中了什么毒,叶伯伯,您能解么?”

叶天士长叹一声道:“玉儿,你爹爹中的毒名为相思绝,此毒可说得无解,不过要想保住性命,也有法子。”

“叶伯伯,是什么法子,快用在爹爹身上呀!”黛玉抓着叶天士的袍子急切叫道。

“这个…玉儿,你还小,不懂的,你爹就算是知道了这法子,也断断不肯用的。”叶天士长叹一声说道,他和林海相交甚深,林海是什么样的性情他再清楚不过的,若是要不去思念贾敏才能缓解身体的痛苦,林海永愿痛死。

“叶伯伯,中了相思绝的人是否只要不动心动情,就不会毒发?”黛玉心里有些明白,只含泪问道。

叶天士点点头,惊讶的看着黛玉问道:“玉儿,你怎么会知道?”黛玉暗道:这相思绝难道是情花提炼而制的,那么解药岂不就是断肠草?不过那神雕侠侣是虚构的,能是真的么?只顾着想心事,黛玉一时忘记回答叶天士,只自言自语道:“到哪里才能找到断肠草?”

黛玉之言听在叶天士的耳中,他忙蹲下来问道:“玉儿,你刚才说什么?断肠草?”黛玉回过神来,想了想才说道:“玉儿曾经听说过有种花名为情花,通体生刺,若是有情之人被情花刺伤,一动情后就会痛苦不堪,情越深痛苦越深,在这情花下生长着一种小草,名为断肠草,居毒无比,可是却能解情花之毒,叶伯伯,您说这断肠草能解了爹爹的相思绝之毒么?”

叶天士惊讶的看着黛玉问道:“玉儿,这是人命关天之事,你告诉伯伯这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是否确实可信?”

黛玉眉头轻蹙,她没有办法解释,毕竟《神雕侠侣》是后世杜撰之作,情花与断肠草,谁知道有没有?而且…她身体里有一半是来自未来的灵魂,这样的事情她是怎么都无法解释清楚的。叶天士见黛玉没有说话,叹了口气道:“唉…”

黛玉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叶伯伯,玉儿有一阵子总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连着做了好久,情花与断肠草就是在玉儿梦里出现的。”

叶天士哦了一声,对黛玉说道:“玉儿,你说的情花叶伯伯不知道,可是这断肠草叶伯伯知道,相传神农尝百草,尝的最后一样就是断肠草,断肠草剧毒无比,神农氏便死在断肠草上。”

黛玉瞪大了眼睛,这事儿她还真没有听说过,叶天士又道:“玉儿,伯伯并不精于解毒之道,不过伯伯早年认识一个朋友,法名无嗔,于用毒解毒一道极为精通,人称毒手药王。他常年居于药王谷内,伯伯需得亲自走上一回,方能将他请来。”

黛玉忙问道:“叶伯伯,药王谷在哪里?远么,要多久才能将他请来?爹爹他…”

叶天士忙安慰黛玉道:“玉儿,当年无嗔也曾送我几颗解毒丹药,虽然不能解了你爹爹中的毒,略缓解些总是能的,药王谷离扬州也不太远,伯伯日夜兼程,十天之内定能赶回来。”

黛玉福身行礼,感激的对叶天士说道:“多谢叶伯伯高义。”

叶天士摸了摸黛玉的头,对她说道:“玉儿,伯伯这就动身,你爹爹病着,家里全由你照应,你当心些,紧守门户,令家丁加强戒备,免得被贼人有机可乘。”黛玉没有说话,只紧紧抿着唇,面上尽是坚毅之色,叶天士摇头微叹,拍了拍黛玉的肩膀,便大步走出书房。黛玉紧跟着叶天士走了出去,命守在外面的王嬷嬷传来管家林忠,让林忠为叶天士准备了林府最好的快马,叶天士翻身上马往北急驰而去。

黛玉命林忠加强府里的防卫,林忠这两年来见识了这小主子的智慧手段,对她早就服服贴贴,因此毫不犹豫的去安排,黛玉坐在哪里想了一会儿,便又去了父亲的房间。

林海醒了过来,看到黛玉正站在床前,林海勉强笑着问道:“玉儿?”

黛玉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气鼓鼓的问道:“爹爹,您中了毒,为何不身告诉玉儿?难道您真的不要玉儿和弟弟了?”

林海长叹一声道:“玉儿,爹爹何曾中毒,只是每每想起你娘亲,心痛罢了。”

黛玉急道:“爹爹,您这是中了相思绝,只要一动了想念娘亲的念头,就是心如刀绞,方才叶伯伯都告诉玉儿了。”

林海先是愕然,后又愤怒的喝道:“竟是中了毒?相思绝,好狠!”

“爹爹,叶伯伯已经去请毒手药王,最多十日便能回来,玉儿求爹爹,这十日不要想念娘亲好么?”黛玉含泪跪了下来,轻泣的恳求。

“玉儿呀,你还小,不会明白的,你娘亲就在爹爹的心里,爹爹不用刻意去想,她就在那里!”林海话未说完,脸色陡然一变,那种绞痛的感受又狂涌而来,林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黛玉慌忙站起来为父亲抚胸顺气,可是却与事无补,那种深放骨髓的痛,根本无法缓解,这相思绝的绝便在此处,只要动了情,便心痛如绞,却又不会直接要了人的性命,中毒之人足要痛上一百天,才会心脉痛断而亡。

“雪雁,快去请孙伯伯!”黛玉惊慌的大叫,虽然叶天士给林海服下了解毒丹药,可是看到父亲这样痛苦,黛玉还是忍不住叫了起来,那孙御医虽说精于儿科,可是能考上御医的,其他各科也差不了。

雪雁忙将孙御医请来,孙御医把了脉,只摇头说道:“玉格格,老朽实在无能,林大人这是中了毒,老朽只能开些保护心脉的汤药,还是得寻到解药才能彻底解除林大人的痛苦。”

黛玉擦了脸上的泪,对孙御医说道:“孙伯伯,叶伯伯已经为父亲寻解药去了,请您开了汤药,玉儿这就煎了伺候父亲服下。”孙御医点头道:“这样便好,玉格格,您去歇着吧,回头我熬了药看着林大人服下,您这样劳神费心,身子如何能好起来。”

黛玉轻轻摇头道:“孙伯伯,侍奉父母是为人子女的本份,请您开药,我这就去为父亲煎药。”

孙御医叹息了一声,坐下来飞快开了药,亲自去药房里抓了,黛玉在小厨房里细心的煎了药,服侍父亲喝了,看着父亲睡着了才轻轻退了出来,此时已经是中午了,黛玉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她才发现自己忙了一上午,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黛玉自经母丧,身子便一直不太好,又忙累了一早上,这会儿让太阳一晒,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直打晃。跟在后面的王嬷嬷忙上前扶住黛玉,心疼的说道:“小姐,可是头晕了,快回房歇着,府里的事情交与管家去办也就是了。”

黛玉摇摇手道:“不妨事,只是饿的紧了。”

王嬷嬷忙道:“霜华,快去把煨在灶上的血燕羹端来,服侍小姐用了。”霜华飞跑向小厨房,王嬷嬷半扶半抱,将黛玉送到林海房外抱厦里的绣榻上,将她的鞋袜除了,拉开锦被盖上,又在黛玉背后垫了个弹墨软枕,然后将血燕羹端过来喂黛玉吃下,一切收拾好了,王嬷嬷才心疼的坐在脚踏上,不高兴的说道:“小姐,你今年才六岁,虽说夫人教了您管家,可您到底还小,外面有老爷,家里有管家婆子和一大堆的佣人,哪里就要您事事亲自过问,夫人就是心思太细,才损耗了心血,老奴万不能看着您也这样,孙御医说了,您若不善加调养,怕是要落下大症候的,这万万不行。”王嬷嬷的娘是林海的奶娘,她比林海大四五岁,一直跟着娘伺候林海,后来嫁给林府老管家的儿子林忠,她们夫妻两个对林家极为忠心,黛玉出生前一个多月,王嬷嬷生下她的第三个儿子,谁知那孩子胎里带着毛病,还没过百天就夭折了,她便做了黛玉的奶嬷嬷,将一腔母爱尽数移到黛玉身上,平日里比贾敏还疼爱黛玉,看到黛玉这般挣命,王嬷嬷那里还看得下去。

黛玉蹙眉轻叹,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到伺候青玉的小丫环锁哥儿在外面哭着大叫:“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黛玉脸色一沉,薄怒道:“这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嬷嬷,叫锁哥儿进来。”

王嬷嬷挑帘出门,见锁哥儿满面泪痕的跑了过来,便沉声道:“锁哥儿,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锁哥儿一看到王嬷嬷,便飞跑上前抓着王嬷嬷的手哭道:“嬷嬷,少爷忽然吐了,然后就昏过去了,快请姑娘去看看呀!”

黛玉大惊,哇的一口将血燕羹尽数吐了出来,她雪雁霜华上来帮她收拾,黛玉只将她们两个推开,胡乱套上鞋子便往外跑,王嬷嬷气得直摇头,向呆立在抱厦里的丫头们喊了一声:“还不快跟上!”便飞快的追了上去。

黛玉奔到青玉的房中,见青玉面色发青,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奶娘丫头慌成一团,竟没人想起去请孙御医。黛玉气得叫道:“雪雁去请孙伯伯,王嬷嬷,叫管家将伺候少爷的人全都关起来。”

黛玉坐在床上抱起青玉的身子,见他眼底口唇青黑,明显是中了毒,黛玉的泪珠落了下来,自从弟弟出生后,一直是黛玉在打点照顾弟弟的一切事情,在黛玉心里,将弟弟看得比自己还重。孙御医飞快赶来,他忙抱过青玉,翻开眼皮看看,又试了脉,神情凝重的说道:“玉格格,快命人以三两甘草三两绿豆煎成三碗甘草绿豆饮喂青玉少爷。”

黛玉抬眼看了看,冷着脸命令道:“雪羚,你去煎药,不错眼的看着,不许其他人接触。”

雪羚福身领命,赶快去煎甘草绿豆饮,没过多会儿药煎得了,黛玉亲手喂弟弟,只吃了半碗青玉便翻身吐了起来,吐出些黄黑色的东西,孙御医忙说道:“再喂!”如是五次,直到青玉不再吐出那些黄黑色的东西,孙御医才长出一口气,对黛玉说道:“玉格格,小少爷这会儿不碍事了。”

黛玉心里一沉,忙追问道:“孙伯伯,弟弟中的毒还没彻底解了么?”

孙御医点头道:“青玉少爷中毒时日不短,至少有半年以上。今日才发了出来,若想彻底解毒,不易。”

黛玉的泪珠落在青玉的脸上,咬牙轻声道:“孙伯伯,还有法子彻底解毒,是么?”

孙御医点点头道:“用我的法子,大约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彻底解毒,不过这样小少爷的身子是要吃大亏的。若是叶兄能请来毒手药王,或许还有转机。”

黛玉点了点头,对孙御医道:“孙伯伯,这些日子就请您多费心看顾弟弟了。”孙御医心中轻叹,应承道:“玉格格放心。”

青玉醒了过来,看到姐姐抱着自己,露出甜甜的笑容叫道:“姐姐!”青玉的声音奶声奶气极为可爱,黛玉贴着青玉的脸蛋儿,轻声说道:“青玉,有姐姐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孙御医抱过青玉,对黛玉笑着说道:“玉格格,这几日就让青玉少爷跟着我吧,别担心,我家里的小孙孙就是我一手养大的。”

黛玉起来深深行礼道:“孙伯伯的大恩,林黛玉永世不忘。”

孙御医伸手扶起黛玉,叹惜道:“玉格格,你着实太不容易了。”他暗自决定,回头就却写密折,以六百里加急发回京城,让皇上知道林家发生的事情。

康熙南下黛玉审案

京城里的康熙收到孙御医的密报,脸色铁青,大怒喝道:“李德全,拟旨,着太医院院判既然赶往维扬为林海父子诊病。”

李德全略略迟疑,轻声提醒道:“皇上,发明旨么?”

康熙眉头紧锁,沉思片刻沉声道:“罢了,传太子明珠索额图来见朕。”李德全忙低头退出御书房,往东宫而去。

没过多会儿,太子胤礽随着李德全来到御书房,少倾,明珠索额图也赶到了御书房,康熙看看他们,板着脸沉声道:“朕要出微服出京,仍旧由太子监国,让明珠索额图辅佐。”明珠索额图忙跪下接旨,胤礽眼神一暗,垂头道:“儿臣遵旨。不知父皇何日动身,去往何处,带上哪几位皇弟?儿臣也好安排。”

“嗯…朕谁也不带,即刻动身。”康熙沉声回答。

胤礽一惊,他的父皇微服私服是常事,不过身边多少会带上几位阿哥,这一回?胤礽不免多想了些。康熙沉声道:“胤礽,此番朕出宫,不发明旨,不许张扬。你只做好监国便是对朕最好的孝敬。”

胤礽忙跪下称是,康熙又交代了一番,才让胤礽和明珠索额图跪安。李德全跟随康熙多年,早就明白康熙的用意,只去了御书房后面的小阁子里取来便服,服侍着康熙穿了,主仆二人正要趁着夜色出宫,却听苏麻喇姑在外面说道:“皇上,太皇太后请您过去。”

康熙眉头一皱,瞪了一眼李德全,李德全忙摇摇头。他服侍着康熙换回龙袍,才急急去了太皇太后的慈颐宫。太后太皇一见康熙,便问道:“皇上要出宫?”

康熙垂手躬身道:“是,孙儿想出宫走走。”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微笑道:“孙儿,你是想去扬州,对不对?”

康熙那白净略带麻子的脸上红了红,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太皇太后明察秋毫,孙儿是想去扬州。”

太皇太后点点头道:“嗯,也该去瞧瞧,你那义弟和敏丫头夫妻情深,敏丫头去了,他一定极为伤痛,玉儿这孩子小小年纪没了亲娘,怪可怜的,孙儿呀,若是江南安定了,不如调林海进京吧,我想着玉儿这孩子没有亲娘呵护,若是进了京,我还能多照看些。对了,玉儿好久没写信来了,孙儿呀,别不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情?”

康熙想了想,斟酌着说道:“义弟病了,他的儿子又中了毒,孙儿总觉得不放心,这才想去扬州,一来探望于他,二来,孙儿想把两个孩子接到宫中,养在老祖宗这里,在您这儿,凭是谁也算计不着他们。林海也能放心。”

太皇太后面色一沉,怒道:“是什么人下的毒,好大的狗胆,孙儿,你只管去,将孩子们接回来,告诉你那义弟,这两个孩子,我保了。”一方面因着对贾敏和黛玉的喜爱,另一方面也为了江南安定,让林海死心踏地的用命,大皇太后怒了。

康熙忙应了下来,又将朝政上的事情对太皇太后说了一回,若是有什么大事急着决断的,还得要太皇太后拿主意。

李德全秘密出宫到了太医院院判的府上,传了康熙的秘旨,命他换了便服坐了马车悄悄出城,在城外与康熙会合,一行数人往扬州赶去。

江南,扬州,林府,黛玉端端正正的坐在后花厅的主位上,两旁雁翅站着绣绮素绢彩绫云锦,这四个原是服侍贾敏的丫头,如今贾敏去了,林海便命她们去服侍黛玉,她们四人原就是贾敏为黛玉准备的,只不过先放在自己身边调教着,年纪都在十一二岁之间,个个聪明能干,且又识文断字,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

绣绮天生一双巧手,她绣的花样儿活灵活现,有一回为贾敏绣了一双芙蓉花的绣鞋,真得引来了蝴蝶;素绢沉稳大方,难得的有过目不忘的好记性,无论人或事,她见过听过一回再不会忘记,一直是贾敏的活帐本,要查问些什么,只叫素绢来回就行了;彩绫有一手好厨艺,她做的菜肴点心,是连康熙大帝都赞不绝口的,也是她养叼了黛玉的嘴巴,有一丝儿味道不对,黛玉便不肯吃;云锦是这四人里年纪最小的,看上去娇憨的她梳出来的花样儿新巧大方,就连一向要求高的贾敏都十分满意。这四个丫头除了各有所长之外,还有一点共同之处,那便是她们一直是贾敏管家的助手,寻常的事情她们都能做主。在这四个丫头旁边,还站着黛玉的雪雁雪羚霜华霜月,二雪二霜年纪小些,只有七八岁,一边服侍着黛玉,一边还在跟着学本事。

王嬷嬷将一直伺候青玉的奶娘丫环带了上来,黛玉板着小脸看着,沉声道:“李奶娘,一直是你喂少爷吃奶,其他人从不沾手,少爷中毒之事你有什么话说?”

“奴婢…奴婢…”李奶娘浑身乱颤,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平日里看着小姐总是笑着的,几时见过她这般沉静,散发着无形的威严。

“李奶娘,二十年前你家因为家里穷,吃不上饭,将你以十两银子卖到咱们府上,当时签的是死契,十六年前,夫人问准了你的意思,将你许给刘嬷嬷的儿子,你男人跟着义叔,也是个勤勉的,你家大小子蒙了老爷的恩典,在学里上了两年学后便去了铺子里做事,前阵子听崔嬷嬷说他又勤快又能干,小姐还打算提拔他,而你,因让你做少爷的奶娘,老爷夫人还特意赏了二十两银子,也免了你婆婆的差事,让她专心照顾你的二丫头,李奶娘,这一家子三四辈了的老脸,你都不要了,竟还不说么?”素绢在黛玉的授意下一句一句的说着,只见李奶娘跪在地上,头越垂越低,低声啜泣起来。阿奶娘因当初卖的是死契,又嫁给林家家生奴才,也算是家生子儿了,似她这样的奴才,生死全在主子手里握着。

黛玉双眉皱眉,沉着脸道:“罢了,她既不肯说,便将她绑了送到官府,将她一家子逐出林府,永不许回来。”

李奶娘吓得扑倒在地上,哀求道:“小姐不要呀,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这话还要从大户人家的规矩说起,大户人家里对于奶妈,都会提供极好的饮食,可是所有的饮食都不放盐,因为放盐会让母乳变少质量下降。而这李奶娘偏又是个口重的,吃了大半年不放盐的饭食,着实让她难受。大约在半年以前,李奶娘的娘家表姐来看她,还给她捎来些盐,她那表姐让李奶娘每次吃饭时悄悄放一点儿,说这盐是特制的,奶妈们吃了不会对母乳有任何的影响,李奶娘的表姐也是在大户人家做奶妈的,因此李奶娘便收下那盐,起初她悄悄的放了一点在汤里,发现喝了之后母乳非但没有变少变差,反而比先前还浓还多,她便放了心,将那盐用小瓶儿装了放在身上,每次吃饭时都背着人悄悄放一点,一直也没有什么事情,她便放了心,这盐也是越放越多,当初李奶娘的表姐嘱咐她,每顿只能用指甲挑一点点,不可多放,李奶娘现在却一次要放一指甲盖儿那么多。结果少爷真的吃出问题了。李奶娘只当是自己吃盐太多害了少爷,却不知道这里面别有内情。

黛玉听完这话,冷着脸问道:“那盐可还剩下?你那娘家表姐在谁的府上当差?她是一次将盐给你,还是过段日子送来一些?”

李奶娘伏在地上回道:“回小姐的话,奴婢这里还有一点儿盐,奴婢表姐是在盐商陆家做奶娘,表姐每个月都会来看奴婢一回,给奴婢送盐,每次给的盐只够一个月的。”

黛玉点点头,又问道:“这个月她还没有来送?”

李奶娘磕头道:“回小姐,还不曾。”

黛玉转头道:“彩绫,把盐拿过来,分成三份,送一份到孙御医那里,请他查验。”彩绫应声走了下去,李奶娘哆哆嗦嗦的将一只粗瓷小瓶交了出来,烟罗打开看了看,见果然只剩下一点瓶子底。

黛玉又道:“李奶娘,老爷夫人信任你,才让你给少爷当奶娘,你若是受不了不吃盐,大可以说出来,难道我们府里是不能说话的地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偷吃这来路不明的东西,你自己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李奶娘哆嗦着磕了头,哭道:“奴婢知罪,奴婢害了少爷,是死罪。奴婢领死,奴婢只求小姐开恩,饶了奴婢的家人。”

黛玉看着李奶娘,缓缓开口道:“方才只是你一面之辞,不足为信。”

李奶娘忙磕头道:“回小姐,奴婢字字属实,并无半句虚言,算算日子,奴婢娘家表姐这两日便要送盐来的,到时小姐一问便知。”

黛玉点头道:“好,我便等你那娘家表姐来。王嬷嬷,将李奶娘关进柴房,等她那娘家表姐来了,查明真相后再发落。”守在一旁的王嬷嬷答应一声,快步走到李奶娘身边,低声道:“还不快谢小姐开恩。”李奶娘磕头谢了恩,才垂头随王嬷嬷走了。

雪雁不解的问道:“小姐,怎么不绑着她,回头再跑了可怎么办?”黛玉淡淡说道:“素绢,安排人在暗地里监视着,有任何动静立刻来回我。”素绢答应一声,立刻去安排。

果然没过两日,李奶娘的娘家表姐在后角门上求见,黛玉命人将李奶娘带到角门旁的门房里,在那个娘家表姐将盐包掏出来交与李奶娘的时候,林忠带着几个小厮冲将进来,拿了个现行。

关心则乱老康情真

没等黛玉细审李奶娘的娘家表姐,云锦便飞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姐,叶先生回来了。”黛玉惊喜的站起来,急切问道:“可有人随叶伯伯一起回来?”

云锦喘着粗气直点头,她知道黛玉一直盼着叶天士请回解毒高手,因此一听门上的小厮来回话,便飞跑了进来。

黛玉忙说道:“快帮我换衣服,我去迎接叶伯伯。”

雪雁霜华忙为黛玉换了见外客的衣裳,黛玉一路小跑的迎了出去,刚到中庭便看到叶天士陪着一位眉须皆白,脑袋光光的大和尚走了进来。黛玉看到叶天士,眼圈儿不由的一红,哽咽道:“叶伯伯,您总算回来了!”

叶天士素知黛玉的性子,上前摸了摸黛玉的头,安抚的笑道:“玉儿不哭,伯伯请来无嗔大师,你爹爹一定会没事的。”

黛玉敛衽行礼道:“小女林黛玉拜见大师。”

自黛玉一奔出来,大和尚无嗔大师便一直在打量她,见黛玉年纪虽小体态虽怯,可是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那双眸子清淩淩的,看着极有灵气。无嗔大师只合什点头道:“小施主请起。”

叶天士看了看黛玉,双眉渐渐皱了起来,只看着跟在黛玉旁边的丫环们沉声责问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我只走了几日,便让小姐憔悴成这样?”叶天士在林府地位尊崇,连林海都以兄长视之,责问几个丫头自不算什么。

众丫环都跪了下来,年纪小些的雪羚委屈的说道:“回叶先生,我们少爷也中了毒,先生不在的这些日子,小姐要照顾老爷,还要照顾少爷,累得紧了,什么都吃不进去。”

叶天士锁着眉头,将黛玉拉到自己的面前,先把了一回脉,眉头才略略舒展些,黛玉忙说道:“叶伯伯,玉儿没事,请您和大师先休息休息,黛玉这便奉茶。”跟随叶天士学了一年多医术,黛玉自是知道无嗔大师风尘仆仆的赶到,必要定气凝神调息一番,才能开始诊脉的。

无嗔大师点头微笑,怪不得一路上自己这位老朋友又是催着赶路又是惦记着这小姑娘,果然是个极难得的孩子,不仅色色想得周到,更难得的是不带一丝烟火气,老父弱弟相继中毒,她还能这样镇静。

黛玉正要引着叶天士和无嗔大师往堂上用茶,却见林忠急慌慌跑了过来,他看到黛玉忙收住脚步,先向叶天士和无嗔大师行了礼,才躬身对黛玉道:“小姐,京城的艾老爷来了。”因不知道无嗔大师的底细,林忠不敢贸然说出皇上来了。

黛玉秀气的小眉头轻轻蹙起,叶天士听了便笑道:“玉儿,你去招呼艾老爷,伯伯陪着无嗔大师,回头便去看你爹爹。”

黛玉矮身向无嗔大师行了礼,歉意说道:“大师见谅,小女家中长辈自京城了,容小女先去接,稍后小女定来向大师敬茶。”

无嗔大师长眉微颤,只笑道:“小施主言重了,只请自便。”

黛玉避让一旁,对叶天士说道:“叶伯伯,您和大师先请。”叶天士点点头,引着无嗔大师向自己住的留园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问道:“大师,我这小侄女儿果然是个不凡的吧?”无嗔大师微笑点头,淡淡赞道:“不错。”

康熙带着御医日夜兼程,只用了三日便赶到扬州,这一路上他们主仆几人谁都没有惊动,是以官面上无人知道皇上已经到了扬州。黛玉命大开中门迎接康熙,她知道康熙定然是微服而来,也不张扬,只将康熙接到正厅,才行大礼参拜。康熙看着眼前憔悴的玉娃娃,心疼的将黛玉拉起来抱在怀中,柔声安慰道:“玉儿,你爹爹和弟弟的事情大伯伯都知道了,别怕,伯伯就是为这事来的。”

黛玉听了这话眼圈儿一红,忙低下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才抬头道:“大伯伯,玉儿真的好害怕。”康熙心疼的拍着黛玉的背,哄她道:“玉儿乖,不怕呵,有大伯伯呢!”康熙抱着黛玉,对垂手躬身立于下方的太医院院判陈御医沉声说道:“陈卿,速去给林大人诊脉。”

黛玉听了这话,轻轻拉了拉康熙的袖子,让他将自己放下来,然后说道:“大伯伯,陈大人一路奔波,连气都不曾喘定,这样子把脉也诊不准的,还请陈大人休息片刻再去诊脉也不迟。”陈御医听了不由惊讶的看了黛玉一眼,没想到这灵秀的小娃娃竟连这个都懂。康熙点了点头,黛玉便唤道:“素绢姐姐,请陈大人去休息。”素绢上前施了礼,引着陈御医去客房休息。康熙仔细看着黛玉,见她身着重孝,小脸儿苍白干瘦,纤弱的身子好似能被一阵风吹起来,康熙直摇头,又将黛玉抱了起来,对黛玉柔声道:“玉儿,带伯伯去看你爹爹。”黛玉实在太轻,康熙又回头道:“李德全,把老祖宗给带的药材送到叶天士那里,让他好好给玉儿调养着,传朕的话,若是七日之内玉儿的身子没好起来,朕答应他的事情就不算了。”李德全忙应了一声,他身上背着个包袱,里面全是太皇太后准备的珍稀药材,全是些千年血参金边玉灵芝金丝血燕之类的,李德全早就知道这小玉主子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一丝不敢怠慢,立刻去将东西交于叶天士。

林海这些日子总是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康熙抱着黛玉来到林海的院子,黛玉想下来唤醒父亲接驾,康熙却摇头道:“玉儿,你爹爹是病人,哪能让他起来接大伯伯,咱们只悄悄进去瞧瞧。”

守在外面的洗砚见康熙来了,忙上前跪下磕头,康熙淡淡道:“起喀。”洗砚退到一旁,康熙抱着黛玉进了林海的房间,转过黄花梨花大插屏,便能看到林海躺在床上,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面上尽是痛苦之色,小厮墨语在一旁守着,不时拿温热的帕子拭去林海额头的汗珠。

康熙一看林海,惊呆住了,这哪里还是他那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的二弟,竟是个垂死的老人。两年不见,他的须发竟已半白,瘦得皮包骨头,看上去让人好不心酸。康熙坐在床前,一把握住林海的手,颤声唤道:“如海,如海…”

好似听到了康熙的呼唤,林海缓缓张开眼睛,看到康熙,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颤颤的想撑着坐起来,康熙忙俯身压住林海的双肩,关切道:“你好好躺着。”

林海双唇颤动,轻声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康熙半是内疚半是生气的说道:“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不来?如海,就算不为我,为了两个玉儿,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你…我带了最好的御医过来,你给我听着,若是你不尽快好起来,我就将所有为你诊病的大夫都杀了!”康熙帝说到后来,威严尽现,吓得小厮墨语浑身直颤,黛玉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康熙和自己父亲的互动,总觉得有些奇怪。

林海无力的闭上眼睛,轻轻呓语道:“你又这样,治得了病治不得命,何苦!”

康熙紧紧抓着林海的手,霸道的说道:“我不管!”

房门被轻轻叩响,李德全在外面轻声说道:“老爷,叶先生请了毒手药王来为林大人诊脉。”

康熙“唔”了一声,林海抽出自己的手,强撑着说道:“玉儿,请大伯伯从隐门出去。”

康熙沉下脸道:“如海,你少费心,我只坐在这里瞧着,难道我还见不得人么?”

林海无奈,他可是知道这个大哥的脾气,只得罢了,黛玉命墨语开门,自去迎接叶天士和无嗔大师,叶天士见康熙坐在林海床前,铁青着一张脸,他脸上原本浅浅的麻子点都变成麻子坑了。叶天士快步走进来,向康熙躬身行礼,康熙冷着脸道:“免礼,快给如海看诊。”

无嗔大师向康熙合什微微点头,然后便走到林海床边,先看了气色,后又翻了翻林海的眼皮,尔后才是把脉,无嗔大师诊的很细,足足用了一刻钟,方才向叶天士点点头,两人去了外间。黛玉忙跟了出去,急切的轻声问道:“大师,家父的病情如何?”

“小姑娘,令尊果然中了相思绝,此毒仍是用忘情草所制,素来无解,不过叶贤弟说过你提起断肠草,老纳试了试,倒是能解。不过那断肠草剧毒无比,这用量上极为讲究,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老和尚不打诳语,解令尊所中的相思绝,老和尚一分把握都没有。”此言一出,黛玉的泪珠儿便顺着面颊滚落下来,而刚走出来的康熙听到这句话,也变了脸色,他快步走过来,将黛玉抱到怀中,铁青着脸对无嗔大师说道:“你会配相思绝么?”

无嗔大师点点头道:“老纳会。”

康熙沉声道:“那好,你去配了来,大牢里的死囚由你用,只要有试出解药的份量。”

无嗔大师倒吸一口凉气,他疑惑的看着康熙,又回头看了看叶天士,康熙沉声道:“朕乃当今天子。”

无嗔大师合什躬身道:“见过皇帝陛下。”

康熙手一抬,冷声道:“免礼,法师只要救了如海,朕便封你护国禅师。”无嗔大师心里一惊,不由猜测起这林海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若说他只是巡盐御史,打死无嗔,无嗔都不信。

“启禀万岁,用死囚并不妥。贫僧倒也有个法子,只是要林大人多受些苦楚。”

康熙双眼微眯的看着无嗔,冷冷道:“是何苦楚?”

无嗔觉得自己背上已经在冒冷汗了,忙说道:“贫僧需要取林大人血来测试断肠草的用量,可是林大人身体很虚,需要用血的量又大,而且至少需要七天的时间。”

“这七天里,你能否保证如海平安?”康熙铁青着脸相问,无嗔忙点头道:“贫僧能保证。”

康熙看了看怀中的黛玉,见黛玉决然点头,康熙亦点头道:“好,即刻取血。”

无嗔点头,正要和叶天士向屋子里走,却又听康熙缓缓说道:“救了如海,当年之事朕一笔沟销,若是…那便数罪并罚,朕的天牢如今空得紧。”无嗔脚步一滞,也没回头,只轻声应道:“是。”

康熙将黛玉放了下来,对着黛玉便是温和的笑脸,只柔声说道:“玉儿,你先出去,大伯伯进去瞧着。”

黛玉也要进去,康熙却拍着黛玉的头哄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能见血,乖,让李德全陪着你。”李德全似应声虫儿一般,康熙话音一落,他便出现在外间,对黛玉躬身笑道:“小玉主子,老奴陪您出去。”

黛玉知道自己拗不过康熙,便点点头道:“大伯伯,玉儿请李谙达陪着去审一个人,行么?”

康熙挥手笑道:“行,李德全,好生照顾玉儿,她若是受了欺负,朕要你的狗头。”

李德全忙陪黛玉出去,康熙敛了脸上笑容,板着脸往内室去了。

慧黛玉巧审刁妇

李德全服侍着黛玉到了偏厅,命人将那盐商陆家的奶娘押上来,那奶娘眼珠子乱转,她看到上座只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姐,不由松了口气,她做奶娘日子不短,哄小孩子还是很有经验的,在她看来,象黛玉这个年纪的小丫头不懂什么,几句话也就糊弄过去了。只糊弄了这位小姐,还怕那些下人抓着她不放么。

黛玉小脸儿紧紧绷着,冷声道:“是何人指使你将毒盐交于李奶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