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看样子也是松了口气,没多久,就给她准备了一份非常完整的身份履历,其实就是说,她是哪个家族哪一支的独女,父亲年轻的时候在外面行商,结果路上遇到了盗匪,死了,母亲守寡将她养大,从小订亲的人家因为儿子不慎出去考试,回来就病倒了,因着她们家孤儿寡母的,强逼着她嫁了过去,圆房没多久,丈夫就死了!好在母亲找来了一个远房表叔,帮她做主,才得以带着自个的嫁妆回来了,母亲因为她的婚事不顺,自责不已,前段时间也过世了,她如今就是一个人在这个庄子上守孝。
有了这样的过去,又有着不菲的家产,她长得也年轻美貌,再嫁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了。等到所谓的孝期过后,无论是她自己找一个,还是这边给她安排一个,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
徒景年这会儿正在跟承庆帝说话,承庆帝拄着一根藤杖,走了一会儿之后便有些喘气,旁边伺候的太监赶紧搬着椅子过来,伺候承庆帝坐下,徒景年也在一边坐了下来,先是将对那个女孩的处置稍微说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跟承庆帝说起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承庆帝摆了摆手,说道:“你马上就要登基了,以后这些事情,就不要跟朕说了,朕如今也是老了,这些也不想管啦!”
徒景年笑道:“父皇这些日子以来,一日好过一日,很快就全好啦!儿子如今还年轻呢,难免很多事情考虑不周到,还得父皇掌舵呢!”
承庆帝摇头道:“你也别这么说,阿鲤,朕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是,以后你就是皇帝了,可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父皇了!做皇帝的,别的都可以没有,却一定要有唯我独尊的心态,什么事情,就算是做错了,可以想办法挽回,却最好不要认错!你只要有一点软弱,下面的人就当你可欺!以前朕也跟你说过,那些臣子,什么忠君爱国,无非是骗人骗自己!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巴不得上头的皇帝十个软弱好说话能糊弄的呢!”
“儿臣明白!”徒景年点了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问道,“父皇,三弟那边……”
承庆帝脸色一下子黑了:“别说那孽子!”想到徒景睿,承庆帝就觉得自己以前简直是瞎了眼,居然会宠爱甄淑贞那样的女人,还有徒景睿,眼大心空,志大才疏也就算了,居然还大逆不道!没能力皇家不在乎给你一碗饭,你连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就想要学唐太宗!承庆帝想到这里,就一阵恶心!
咬了咬牙,承庆帝说道:“在皇陵那边安排一个地方,让他去守皇陵吧!留他一条性命,算是朕这个做父亲的最后一点慈悲!”说着,承庆帝神情也黯然起来,虽说不是最疼爱的儿子,也宠了那么多年,自个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这个儿子,就暂时留他一条性命吧!
徒景年也没赶尽杀绝的意思,徒景睿如今没人也没钱,让他到皇陵那边守陵,那边留守的太监都够他喝一壶的,倒是徒景睿跟徒景逸的妻妾子女,却是个麻烦。
承庆帝也不想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留给徒景年处置,他既然已经决定放手让徒景年做皇帝,自然在自己退位之前,先把首尾收拾好了,给徒景年留个相对干净的朝堂,再给他点施恩的余地。
因此,承庆帝回头便命人拟旨,之前一直没有收到旨意,只是被关在王府里面,连进出都不能的两家人终于等到了第二只靴子。
说什么不追究家人,那是不可能的。端郡王府那边,陆氏本来就是个空头的王妃,就算徒景睿做了皇帝,她也未必能做得上皇后的位置,但是,徒景睿坏了事,打头倒霉的就是陆氏,起码陆家在这次谋逆之中,哪怕没有参与其中,也被暴怒的承庆帝迁怒,谁相信端郡王的妻族什么都不知道呢!因此,倒霉的陆裕连闲差都没了,直接被夺了职,只得带着家人回老家了养老了。陆氏恨透了自己这个丈夫,王府被封之后,她也懒得出面,反正她有嫁妆,将来是陪着那个无情无义的丈夫一起死,还是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结果本来都有了被关一辈子的打算了,承庆帝那边下了旨,端郡王这一脉直接被从宗室除名,贬为庶人,又发了一些银子,然后放了出来,你们各自谋生吧,陆氏运气比较好,她被发还了嫁妆。陆氏也懒得管那些什么侧妃庶妃,庶子庶女的,清点了嫁妆,自顾自就走了,自个找了京城外面一家名声比较好的庵堂,带发修行,有她的嫁妆打底,就算真出家了,也过得不坏!
恭郡王府这边,哪怕徒景逸当机立断自杀了,但是,皇后在自个的长阳宫里面搞什么巫蛊,承庆帝自然也没什么网开一面的说法,因此,依着端郡王府的例,将这些人发落了,曹氏倒是对徒景逸还有些夫妻感情,何况,她还有个女儿,她也没回娘家,曹家这次也栽了,他们这个曹家跟大长公主下嫁的曹家可没什么关系,这次自然也栽了,尤其,他们家可是掺和了一些徒景逸的事情的,因此,曹家自然获罪,虽说没有抄家灭族,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的人也被流放了,加上墙倒众人推,还弄出了不少别的罪名,族人恨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收容她,因此,她干脆带着女儿,直接住到了自己陪嫁的庄子上,准备一心一意抚养女儿长大了。徒景逸除了嫡女之外,不过是一个庶子和一个庶女,曹氏干脆全养在了自己身边,而徒景逸的那些女人,却被曹氏直接打发了。
重头还是皇后,皇后之前搞出了巫蛊事件,承庆帝当时就恨不得杀了她,只不过皇后那时候疯疯癫癫的,承庆帝也就是口头上说皇后不配为后,还没有正式废后,这回干脆直接命宗人府销毁皇后的金册,然后赐下了三尺白绫,皇后还想要挣扎,直接被几个力气比较大的太监勒死了,她如今连一个御女都不算,自然不可能葬入皇陵,承庆帝也不乐意自个死了还要面对这个愚蠢恶毒的女人,因此,最终,废后不过是随便葬在了终南山下,很快便没人记得她了。
所有的事情解决之后,已经是第二年春天了,三月十八那天,禅位大典举行,徒景年终于坐到了那个高高的龙椅上,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第104章
新帝登基,面临的就是改元,徒景年直接说了,上皇还在,继续沿用原本的年号。他从来不觉得年号这玩意有什么了不起的,在汉武帝之前,也没年号这回事,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刚刚流行年号那会儿的时候,改年号简直是家常便饭,换上七个八个也是挺正常的一件事。
徒景年登基名正言顺,自然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着急,他登基之后,自然是追封懿元皇后为皇太后,奉承庆帝为太上皇,移居寿康宫,承庆帝的诸多妃嫔算是倒了霉,后宫以后是安置徒景年这个新帝的妃嫔的,哪怕新帝如今加起来有名分的女人就三个,但是,你们这些太妃们,也不能占着不走,当然了,寿康宫就那么大,的确塞不下那么多妃嫔,偏生皇后被废了,德妃也死了,剩下淑妃、贤妃两个太妃,上皇也没有再弄个太后的打算,这纯粹是折腾儿子,折腾自己呢!因此,干脆,淑妃跟贤妃带着一部分年纪已经不小了的太妃太嫔去了慈仁宫,年轻一些的,就跟着上皇去了寿康宫,毕竟,上皇也是要人伺候的。
另外,就是徒景年的那些弟弟妹妹,承庆帝的战斗力实在是比较强大,如今,皇子皇女加起来已经有了二十五六个,年幼的还得跟着生母或者是养母住,总不能也跟着住到寿康宫和慈仁宫里头去,徒景年琢磨了一下,反正这几年承庆帝也没有新的皇子出生,干脆将那些皇子们直接送到兴安宫上学去,年纪大一点的,也该早早封了王,搬出去了,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公主也直接指了婚,一般指的还是武勋之家,之前抄了那么多家,正好空出了不少宅子,因此,直接叫内务府按照王府或者是公主府的规格修整一下,赐给这些已经大了的弟弟妹妹。小一点的那些皇子也是郁闷了,皇帝的儿子,和皇帝的弟弟,哪怕还有上皇在,那也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承庆帝到了这个年纪,他宁愿带孙子,对儿子也没太多的热爱了,没办法,儿子太多了!
除了封王,总得给刚刚从宫学出来开府的弟弟一点差事做,宗室能当差的地方无非就是宗人府和内务府,宗人府那边,徒晟衍之前担心的事情也没发生,他依旧是宗正,不过徒景年顺手将徒景平和徒景清也塞进了宗人府,给徒晟衍打副手,徒景年许诺了,等他们做出一点成绩来,就给他们封亲王,而刚刚封了循郡王的老六徒景盛、老七瑞郡王徒景瑄、老八璐郡王徒景谦都被塞进了内务府。想着下面还有一批正在茁壮成长的弟弟,徒景年一阵头疼,不管了,到时候再说吧!
宗室那边也不能漏了,各自都有赏赐,金银丝绸之类的那就不用说了主要还是爵位。就算是宗室,爵位也是有限的,皇家不可能真的一辈子养着他们,这样的话,这些宗室只要放开生孩子就是了。宗室的爵位继承也有规矩,世子要是嫡子,如果没有嫡子,庶子的话,就得再降一级袭爵,而除了世子之外的儿子,嫡子的爵位是一个档次,庶子就得根据生母的位份,决定往下要降几个档次。女儿也是一样,反正看你爹什么爵位,你娘什么位份,这些都有一定的规矩,对于一些爵位已经非常微末的人家而言,也就没什么袭爵的纠纷了,大家都没有!也就是比普通百姓稍微强点而已,没了爵位,就别指望皇家继续养着你们了,你们回家自谋出路吧!
新帝登基,对于宗室来说,恩赏就是,爵位比较低的,额外多承袭一代,爵位比较高的,额外赐一个差不多的爵位,看最后落到哪个儿子头上就是了。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要是之前站错了队,那么,不把你现在的帽子削了就算好的了,还指望有什么赏赐,做梦去吧!
外臣自然也没那许多好处了,无非就是天下大赦一等,当然,徒景年额外圈定了不赦的人群,这年头本来就有十恶不赦之罪,这次牵扯到谋逆里头的,自然也没落下。徒景年额外又圈了一些,总不能叫一些作恶多端的人被放出去,继续祸害人吧!另外,便是恩科,不用等到三年一次的科举了,各省春天里头就可以举行乡试,秋天的时候就进京来举行会试,等于是提前两年就有了进身之阶,由不得那些读书人不激动。
徒景年自个的后宫也得弄好了,何瑜自然是皇后,住进了长春宫,阿明做了太子,住到了东宫里头,阿阳也到了上学的时候,住进了兴安宫,柳昭训和王昭训这么多年也没生下一儿半女,无功无妊的,因此,不过分别得了才人美人的位置,她们却也没有敢露出不甘的意思来,主要还是底气不足,王家也就算了,柳家这次却是有一房投靠了徒景逸,哪怕理国公府这边将这一房除了名,但是理国公府这次也算是栽了。
后宫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了何瑜,何瑜这几年被徒景年冷落了不少,两个儿子也跟她不亲近,之前承庆帝宣布禅位的时候,何瑜就有些担心,生怕徒景年另外立了皇后,如今入主长春宫,何瑜才算是放下心来。
她一向是个挺能干的,后宫又很是清净,尤其如今没有太后,后宫差不多就是她最大了,除了需要对寿康宫和慈安宫那边要注意一下之外,也就是要接见一众前来觐见的外命妇了。
因为她的原因,何家如今也是承恩公府了,连家里的次子都有了一个骑都尉的爵位,承恩公夫人进宫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感激涕零的模样,满嘴的圣人恩典,娘娘的恩德,何瑜想要诉苦,却发现无话可说,大儿子是太子,自然不能长在妇人之手,二儿子也大了,自然也该在兴安宫宫学读书,再说,在天下人眼里,徒景年足够尊重她这个太子妃,这个皇后了,前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东宫就没什么女人,更没有庶出的子女,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只是心里终究意难平,却也知道,自个根本不可能做一个所谓的慈母还有贤妻。想到之前被废的先皇后,何瑜心里一阵心悸,或许,得等到自己做了太后,才真的可以轻松下来吧!
徒景年登基的前两个月,几乎也没能处理什么事务,全折腾在这些事情上头了,各方面的赏赐都不能落下,各地的封疆大吏都得进京朝拜,还有藩国也派出了使臣,都得一一接见。
这里面除了承庆帝的老臣之外,还有就是出身詹事府的人,这些人如今自然就是帝党。不过,之前因为谋逆的事情,已经掀起了一场杀戮,徒景年并不打算用太过激烈的办法进行政权的过渡,还是要温水煮青蛙,一切都得慢慢来,因此,对那些老臣颇为和颜悦色,还给了不菲的赏赐,倒是让原本那些旧臣放下了心。
时隔多年,徒景年再次见到了林如海,林如海这些年日子过得不怎么好,贾敏前些年就去世了,他照样将女儿托付给了外家,并没有续弦的意思。徒景年记得林如海如今才四十多岁,但是看着已经两鬓斑白,颇为消瘦,颇有老态。这也难怪,林如海在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做得比较艰难,要不是顶着荣国府女婿的身份,加上他自己也比较警醒,估计早就被甄家干掉了。
这次甄家谋逆,林如海却是立了功,他早早发现了甄家的异状,急急忙忙给承庆帝发了密折,哪怕未必比锦衣卫来得早,但是,在承庆帝眼里,他自然是忠臣。
林如海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做的时间也太长了,徒景年如今也打算整改一下盐政,起码,原本煮盐法要改成晒盐法才行,如今盐税并非国库收入的大头,但是徒景年也不打算给那些大盐商还有私盐太多的生存空间,因此琢磨着将盐引法改成票盐法,先买盐票,再直接支领盐,中间少掉诸多渠道,自然可以省去许多麻烦还有贪腐的空间。至于以前那些靠着盐吃饭的灶户,他们也可以用来照看盐田,制作精盐,少掉上头的盘剥,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生计。
徒景年跟林如海稍微提了一下自己对盐政的预想,林如海琢磨了一下,发现这样的话,盐政的重要性下降了许多,因此委婉地表示,如此,是不是会引起盐商还有原本盐政上官员的反弹。
徒景年自然没想着一蹴而就,只是决定先在天津那边试试点,反正如今天津那边不过是个北方的一个出海口,吞吐量也不大,算不上繁荣,在那边试点,也影响不到什么人的利益,不过,盐引法的废除倒是可以先做了,林如海正在担心徒景年打算将这个得罪人的差事交给自己的时候,就听徒景年说道:“林卿这些年在江南实在是辛苦了,听说林卿之女如今在京城,如今也该父女团聚了!”
林如海大喜,当即拜谢了。徒景年也稍微暗示了林如海,准备将他放到户部,之前户部左侍郎是徒景逸的人,徒景逸那边自杀了,他当时也在宫宴上,当时没查他,但他回去之后,就留了一份遗书,吞金自尽了。左侍郎的位置自然空了下来,如今正好可以给林如海。
盐政的事情,如今正当其时,江南盐政几乎被甄家把持,诸多盐商跟甄家有勾结,这回直接被抄家灭族了,没了那些打头的盐枭,下面那些小盐商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这会儿改制,不会引起什么反弹。何况,徒景年打算对盐票进行限量供应,却是不希望再出现那种大盐商了,省得这些人欺行霸市,抬高官盐的盐价,从而给私盐更多的生存空间。
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上任自然也要来一回,徒景年这第一把火烧在了盐政上,顿时在朝堂上引起了一阵风波。
第105章
过了几天,徒景年便将整改盐政的事情说了,他直接拿了之前江南盐政的乱局做引子,说到盐商上下勾结,横行不法,哄抬盐价,私底下却是自己贩卖私盐的问题,下面的人只说这样打击盐商便是,徒景年却直接道,商人天生逐利,贪婪成性,杀了一批还有一批,而在这过程中,总不能叫老百姓总是买不上便宜的官盐,不得不买私盐,还不如釜底抽薪,直接绝了这些盐商的心思。
徒景年直接将自己弄出来的盐政章程说了一遍,无非就是不限定购买资格,有钱就能买盐票,另外,就是盐票限量出售,不许超出上限。盐票是按照各地盐场的产盐量印刷的,一式三份,盐场保留一份,盐政衙门保留一份,然后盐商拿一份,盐商拿着盐票去相对应的盐场,只要盐票对得上,就能支盐,这样,盐票售出的时候,盐税自然就已经收回来了。而且,小盐商为了增强自己的竞争力,肯定也不会故意哄抬盐价,盐价低了,也就没人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贩卖私盐,这样,盐业自然就稳定下来了。
盐政上的事情一说,徒景年又顺势说了,打算改煮盐为晒盐的事情,不过因为不知道具体产量如何,因此,在天津塘沽试行,原本的那些灶户转为盐户,专门打理盐田,精制细盐,徒景年琢磨着以后让盐也成为工业化的产品,开发一系列的周边产品,这些盐户自然就是最早的盐业工人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徒景年当年又不是搞日化的,也不记得有多少类似的工业产品,只得叫人自己摸索着罢了。
徒景年将事情一说,虽说朝堂上颇有一些在盐政上得了好处的人,但是,钱虽然重要,命更加重要,那些之前富可敌国的大盐商这会儿尸骨未寒,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了新帝的眉头。何况,这事就算是说到上皇那里,也是他们没理,上皇之前因为在盐政上被甄家蒙蔽,对那些盐商自然没有什么好声气,这会儿盐政改革,能够一劳永逸,上皇定然也是高兴的。
徒景年这事也跟承庆帝通过气了,承庆帝如今似乎真的对朝政放手了,只是闲暇的时候,带着阿明在身边,亲自教导。承庆帝如今日子过得颇为悠哉,徒景年对他很是敬重,身边那些年轻的妃嫔,一个个伺候得也很是体贴周到,平常按照太医的叮嘱,注意饮食,生活规律,身体渐渐好了起来,饶是如此,还是不敢过于劳累。承庆帝对那几个月几乎动弹不得的生活深恶痛绝,却是不想让自己再落到那个地步了,因此,保养更加精心起来。承庆帝如今也没什么所谓的退休综合症,徒景年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承庆帝说说,请教一下他的意见,这让承庆帝有一种微妙的自豪感,看吧儿子你做了皇帝,还是嫩了些,得多听听我的!
一时间,父子关系还是比较和谐的,尤其还有阿阳阿明两个小家伙在一边卖萌做润滑油,又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故意挑拨父子关系,渐渐的,徒景年的日子轻松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徒景年还是在跟承庆帝商议军制的问题,本来之前承庆帝在的时候,就跟内阁说起过这个打算,但是,也就是一个初步的构想,内阁那边对大军区制没什么抵触,但是,却很反对兵符制度。
没办法,兵符制度加强的是君权,这对于臣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此,一直在扯皮,承庆帝也没有年轻时候的魄力,后来又中了风,这事自然不提了,他不提,内阁自然当做不知道,一个个一声不吭。
但是这会儿,承庆帝想起来之后,就是一阵冷笑:“内阁那些老不死的,哪里真心想看到什么一代圣主了!他们要的就是一个可以听凭他们指手画脚的皇帝,最好像宋朝的时候一样,真心跟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样他们才能活得舒服,过得快活!拿将皇帝的面子踩在脚底下,才能给自己增加名望!要是改了军制,以后,皇帝一声令下,就可调动百万大军,他们还怎么嚣张?别看他们总是瞧不起武将,那是因为出兵的权利掌握在文臣的手里,没有他们的认可,皇帝也别想随便动兵,真要是有人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有几个能撑得住!”
说着,承庆帝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阿鲤,如今正是好时机,你也该好好立立威了,要不然,他们还当你是那个好脾气的太子呢!”承庆帝对这个长子还是很了解的,别看他平常的时候,几乎是温文尔雅,十分好脾气,但是实际上,却是心志极为坚定的人物,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用尽办法实现他!以前他是太子,还需要通过迂回的手段,如今,他既然已经是皇帝了,就无需顾忌太多了!
本朝每个皇帝登基带来的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徒景年运气算是比较好的,真正的大清洗其实在承庆帝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这也让徒景年在人们的印象里面还是那个脾气谦和,还很好说话的太子,很少有人真正意识到,这位太子已经变成可以生杀予夺的皇帝了。
因此,第二天的朝会上,当徒景年看似漫不经心地提起,上皇在位的时候,跟内个提起的军制改革一事的时候,几个内阁大臣简直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一个个恨不得跳起来了。
立马就有打头的文官开始不厌其烦地说什么祖制,祖宗成法不可变之类的废话。
徒景年一直不觉得龙椅做着有什么舒服的,他靠在椅背上,放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扶手,金丝楠木的龙椅质地很是坚硬,敲击之下,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面那些恨不得死谏的大臣,忽然开了口:“这样吗?可是,太祖他老人家还有祖训,文官不可轻涉军事呢!”
“这不是军事,这是关系天下的国事啊!”立马就有人反应极快地开了口。
徒景年轻哼了一声:“在朕看来,这只是军事,朝堂上武将还没开口呢,你们就这么跳起来了,弄得朕还以为,本朝的军队,其实是你们的呢!”
下面的人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徒景年看向了站在右侧的武将群体,淡淡地说道:“诸位卿家或许不知道军制改革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先给诸位卿家说说!”说着,便叫人挂起了地图,将自己准备设立的军区地址说了一下,但是也没说死,日后可能还会有增加,武将对此其实很激动,虽说徒景年说了,军区实现轮换制,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便是这样了,只是这年头交通不便,轮换的主要是将领,等到日后交通方便了,什么时候弄出火车来,完全可以实行兵役制,连同普通的士兵也要异地从军了,省得军方与地方勾结,闹出什么事情来。
但是对于武将来说,他们的自主权却加大了许多,而且,很明显,徒景年设置的军区可比现在的边镇更多,而且军区的最高统帅级别也比较高,以前九边最高也就是个总兵,不过是三品,如今,军区的统帅就是总督,是二品,而且有了具体的管辖范围,军官轮换制度也决定了,他们总有机会能够轮换到能够获取战功的军区,晋升渠道也不缺了。
各个军区均有特制的虎符,一半由总督掌握,一半放在皇帝那里,虎符合符之后,总督就可正式出兵。若是没有另一半虎符,那么,出动超过一定数量的士兵,那就视为造反!
对这一点,这些武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要说起来,以前其实也差不多,没有兵部的公文,他们同样也没有出兵的权力!
因此,琢磨了一下,大半的武将却是都同意了这个改制方案,他们又没有阴谋造反的心思,自然不会想到那么多,何况,这几年武将沉沦,对外战争太少了,平常也就是九边还算有点战事,另外,这些边镇那边还会有些外快什么的。他们这些武将平常根本没有用武之地,顶着一个什么将军的名头,有的这辈子都没见过一个敌人,很多人连家传的武艺都荒废了,不少人家不得不改换门楣,想着让子孙读书科举了,但是在这方面,他们真心竞争不过那些时代读书的书香人家,就算入了朝,也要被人排斥。如今可以世代从军,却是再好不过。这年头有句话叫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有着军功护身,将来的路也会顺畅很多。
因此,尽管那些文官找了各种各样的法子来反对,但是,徒景年直接一句:“朕意已决!”这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结果,那些文官很快就开始找到同盟了,打头的就是西宁郡王。西宁郡王金暄简直要气死了,他这些年将自个手底下的兵马养得膘肥体壮的,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平安州被划分给了陕西军区,再来一出军区轮换制,天知道,自个会被调到哪里去!自个这些年拼着少赚钱,养出来的强军,难道就便宜别人了啊!何况,离了平安州,哪里还有这么丰厚的油水啊,因此,廷议之后没几天,西宁王府的八百里加急奏折便送了过了。
徒景年冷笑了一声,西宁王府不是什么老实的,要不是甄家那边起事太快,平安州又离得很远,甄家还担心西宁王府带着大军仗着兵强马壮跑过来摘了桃子,之前逼宫的就有平安州的人马了,饶是如此,根据锦衣卫的消息,甄家曾经打着送寿礼的旗号,将一部分财产转移到了平安州,这会儿应该是被金暄给吞掉了。
知道消息之后,徒景年就起了削弱西宁王府的主意,只不过,因为碍于金暄手底下的人马,不好直接动手就是了,这次金暄冒出来做了出头鸟,就别怪徒景年下手了!
第106章
徒景年的手段非常简单干脆,跟承庆帝不一样,他对异姓王着实没什么好印象,之前平安州遇袭,按照徒景年的想法,就该将西宁王府给踢出平安州,做个太太平平的闲王就好,谁知道,承庆帝不光没有将金暄给赶出平安州,还让金家多袭了一代郡王的爵位,这不是给自己添乱嘛!
徒景年完全没有自个在逼人造反的觉悟,甚至,他巴不得赶紧逼着西宁王造反,好一举铲除西宁王府呢!
因此,徒景年直接明旨斥责了西宁郡王一番,当然,理由并不是西宁郡王不同意军制改革,而是,新帝登基,西宁王府居然只派了世子进京朝贺,实在是大不敬。
金暄傻了眼,的确,新帝登基,四个异姓王里头,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亲自道贺,只是让自己的嫡长子金淮代自己入京,他那时候正心虚呢,之前跟甄家的往来,他不觉得瞒过了皇帝,就担心自个进京就被皇帝扣住了,自然不敢动,只是将儿子派了出来,反正他不止一个儿子,皇帝要是敢拿金淮做质,自个这边反了又如何呢?结果,金淮好端端来,又好端端回去了,显得他异常小人之心!本来还想着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呢,徒景年直接抓着这事不放,开始问罪了。
金暄只得上书辩解,说自己当时身体违和,实在经不起长途跋涉,这才没有亲自进京,请求徒景年原谅。
徒景年这边完全没有原谅的意思,他直接一句,西宁郡王年纪大了,体弱多病,自个的确应该体谅一二,平安州那边素来是苦寒之地,实在不适合修养,因此,正好如今可以进行军区轮换了,西宁郡王你是老臣,自个选个好地方,好好疗养一番,要么,回京也行,自个定会让太医院出动,专门给你会诊的!
金暄差点没气死!他就是不想离开平安州才这样的啊,若是没了平安州,没了自个花钱养的这么一支军队,他可不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吗?
如今这事就这么陷入了死循环,金暄还没来得及想办法,朝堂上就有刚刚升上来的御史仗义执言,直接弹劾西宁郡王尸位素餐,私通胡族,走私军械,还私开金矿,中饱私囊,徒景年直接一声令下,命西宁郡王进京廷辩。
金暄算不上什么杀伐果断的性子,除非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否则的话,都得瞻前顾后一番。
金暄的那些幕僚,有的直接鼓动金暄造反算了,金暄想到当年救援平安州的那些人,心里就一阵胆颤,除非是出其不意,否则的话,他这边刚刚宣布造反,没准就被人碾死了!他心里还是怀着一些侥幸心理的,只觉得新皇刚刚登基,朝政尚且不稳,不会将事情做得那么绝,因此,最终还是拒绝了那几个比较极端的幕僚军师的建议,嘱咐几个儿子在家好好看家,又准备了一番退路,这才动身前往京城。
徒景年虽说没有对金暄赶尽杀绝的意思,但是,却也希望将西宁王府从平安州剥离,在他的计划里,平安州将会是一个重要的贸易区,虽说海贸兴起,但是跟大海相比,还是陆地上的丝绸之路更加安全一些,平安州的地理位置正好,完全可以成为从西域到中原之间的一个自由贸易区,而这里,也将成为对草原经济侵略的跳板。
因此,金暄不管来不来,都注定了要离开平安州的结局。
上位者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能够叫下面的人揣摩出几百种意思来,做皇帝的,只要不是傀儡,若是表达了对某个人的不喜,下面的人自然会卖力地让那个人永世不得翻身。
这边徒景年默许了御史对西宁王府的弹劾,又叫西宁王府进京廷辩,而不是上折自辩,就已经明确表明了徒景年的态度,因此,等到金暄到了京城的时候,才发现,自个这回要辩驳的罪名几乎要罄竹难书了!
之前那场清洗,不少御史倒了大霉,他们原本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枪,当年秉承着自个主子的意思,拼命攻讦对头,比如说那会儿的东宫,结果,徒景年大获全胜,原本那些人自然只能倒霉,能够留下性命都已经是祖宗保佑,新上来的御史要么是之前几次科举出来的,要么干脆就是在詹事府待过的,一个个都是一颗红心向皇帝,徒景年一声令下,就算是要对付漫天神佛,他们都能将罪名编出花样来,何况,不过是个异姓王呢!
西宁郡王的罪名有很多,而且很多都是陈年旧事了,比如说吃空饷,克扣军需,勾结胡族,杀良冒功,然后就是豢养私兵,私藏军械之类非常要命的罪名。
按照那些御史列出来的罪名,只要其中有一半是真的,西宁王府这次就逃不脱抄家灭族的下场了,何况,很多罪名有实有据,这也让金暄慌了手脚,暗自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回京,回头就命人写信给自个的家人,叫他们做好应变的准备。
但是金暄没有发现的是,他的信使第一时间就被拦截了下来,而平安州那边,原本承庆帝在的时候,就埋下的钉子也发动了,直接将那边的军队控制了下来,隐隐包围了西宁王府,时刻监视。
一封伪造的密信被送入了王府,只说一切都好,没有发生什么变故,估计最多就是被斥责一番,削去几年的俸禄而已,不过平安州这边只怕是呆不久了,应该会和另外几个王府一样,以后只好长居京城了。
西宁王府这会儿主事的是西宁郡王妃和世子金淮,西宁郡王妃出自东平郡王府,当年也是封了县主的人。他们收到了信,自然是松了口气,他们想不到太远,何况在他们看来,自家与朝廷是有功的,当初要不是第一代的西宁郡王,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还不一定是徒家人呢!因此,一个个很是笃定,虽说舍不得平安州这块富得流油的地方,但是,在见过长安繁华的人眼里,平安州这地方实在是太偏僻落后了,论起享受来,远远不及帝都,西宁郡王妃本来就是长安长大的,金淮也在长安生活过一段时间,没有对比还好,有了对比,顿时觉得这边陲之地,实在不是人过的地方,何况,西宁郡王妃如今还要给自个的女儿还有几个庶子庶女筹备婚事,这等乡下的地方,哪有长安方便呢!因此,干脆就命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举家迁往长安了。
西宁王府俨然成了瓮中之鳖,郡王府里的密探已经摸清楚了王府的一些密室密道的所在,如今时刻盯着,生怕郡王府的人狗急跳墙。
金暄在朝中几乎举步维艰,他天天到处联络原本的世交故友,但是,大多数人都是极为知趣的,一个个闭门不出,东平王府是姻亲,但是这会儿,东平王府只剩下一个郡公的爵位了,当家的是老东平郡王的继室之子,可是西宁郡王妃却是原配嫡女,两人原本就不怎么融洽,金暄厚着脸皮上门,结果没几句话,就被端茶送客了,气得七窍生烟。
另外几家同样如此,南安郡王府这会儿自保还来不及,他们之前也是在徒景逸和甄家那边都掺和了一手的,为了脱罪,他们不得不识趣地将仅有的兵权交了出来,还连本带息地将欠了国库的钱给还了,一家子都缩在王府里面不敢出头,哪里敢掺和金家的事情。至于北静郡王这些年来,跟他们已经走得挺远了,老北静郡王前两年过世了,新任的北静郡王是原本的世子水溶,水家当年早早就交出了权力,又两度尚了公主,自然是要向皇室靠拢的,这会儿水溶打着关门守孝的名义,谁也不见。天知道,这年头守孝说是三年,实际上也就二十七个月,时间早就过去了,之前水溶在外面参加社交的时候,不提什么守孝的话,这会儿拿着这个当借口,金暄即便是暴跳如雷,也没有办法。
到了廷辩的时候,金暄准备不足,被那些御史问得哑口无言,只是连声喊冤枉,徒景年轻描淡写地暂时夺了金暄身上的职司,命其在京城的郡王府暂时闭门读书,案子交给有司查办,如果确实冤枉,自然还了他的清白,若是罪名确定,那么自然也不会姑息。
说是闭门读书,实际上就是软禁,金暄被拘禁在王府的正院里,只能在正院的范围走动,身边居然只有几个亲兵伺候,这让金暄更加不安了。
金暄的预感是正确的,有了皇帝的示意,有司的效率前所未有地高,很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大堆的苦主证人,指证西宁郡王在平安州任上,暗杀朝廷命官,勾结胡人,倒卖军械,杀良冒功,私开金矿,然后还有私藏军械,图谋不轨的,总而言之,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原本风光无限,被人寄予厚望的西宁王府彻底倒塌,平安州那边的军队直接被徒景年派出去的人接手了,中间没有发生什么波澜,西宁王府被查封,原本打着回京享受富贵的王府之人回京是回京了,却是被关在囚车里面,一路押送进京的。而查抄西宁王府的过程,也让知情的人心惊不已,金银之类的也就算了,西宁王府居然在平安州外面私自开了一个马场,豢养了数千匹良马,而且还制造了大量军械,足以武装一两千的骑兵还有五千左右的步兵了,这般手笔,说他不想谋反,也没人相信了。
加上查抄出来的跟甄家,跟废后一党往来的信件,西宁郡王府别说爵位没了,金暄直接被赐死,除此之外,王府的男丁除了两个还不懂事的男童留下了性命之外,剩下的人都被判了秋后处斩,西宁郡王妃、世子妃因为也牵扯到了其中,自然没能留下性命,剩下的人尽数被打入奴籍,分批发卖了。
徒景年当政的第一年,就拿着西宁王府满门的性命,告诉天下人,自己这个皇帝不是什么可欺之主,甚至容不得什么妥协!
第107章
西宁王府的烟消云散顿时让有些想要跟徒景年讨价还价的人消停了,很显然,徒家的人,哪怕是当年以仁慈出名的仁宗,都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好在徒家人也不是什么暴君,不会搞出什么不教而诛,随便杀人的事情,尤其,没了西宁王府,平安州那块空出来的利益,足以让不少人打得头破血流了,谁还有心思给金暄他们一家子喊冤啊!
朝廷现在各个部门都很忙,作为新鲜上任的户部左侍郎,林如海如今同样天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问题是,在外面忙也就算了,回了家,还是省心不起来。
这年头有五不娶之说,其中有一条,便是丧妇长女不娶,甭看林如海如今挺风光的,自个的独女却正在五不娶之列,因此,他只得将女儿托付给岳家帮忙教养。结果等他回了京,心都凉了。
贾家根本不是自个岳父还在的时候那个贾家了,岳母也算不上什么明白人,之前贾家被抄了一回家,抄家的人见贾家压库的银子还是有不少的,回去禀报了上头之后,发还家产的时候便将贾家的欠银给扣下了,如此一来,贾家账面上就没有太多的现银了,还有很多小巧值钱好变卖的东西被抄家的人私底下吞了,贾家如今也不好追究,因此,虽说没有什么省亲别墅的说法,但是贾家如今是真的穷了。
偏偏贾家养了一群比主子还款大的奴才,抄家的时候,他们损失惨重,发还家产的时候,也没发还他们的私产,这些人习惯了当年比不得势的主子还要舒服的日子,如今想要恢复,自然得加倍地侵吞主家的财产,问题是,如今可不是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是地主家也没余粮的年景,前些年二房王夫人当家,可劲地把公中的财产往自己屋子里面划拉,但是她仗着自个有个含玉而诞的儿子,元旦出生,还进宫做了娘娘的女儿,中饱私囊是有一套的,但是,在经营上却没太大能耐,加上她的那些心腹,哪个不是油锅里面有铜板都要捞出来花的性子,她想要从宫中套出一百两银子,起码有一百五十两叫那些家奴给过手分润了。
因此,贾家的日子愈加捉襟见肘,这会儿薛家还没上京,自然史太君打起了林家的主意。
林家几代单传,不说别的,哪怕是几代主母的嫁妆,都是个极为可观的数字,何况,林家历代入仕,做的都不是什么清水衙门的官,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贾家跟甄家有亲,自然知道当年甄家打理盐政的时候,是何等光景,林如海做了七八年的巡盐御史,要说没捞到什么好处,也没人相信啊!
加上贾敏历年来送回来的节礼年礼,以史太君的眼光,林家起码有个两三百万的家私。尤其,林如海只有林黛玉一个女儿,连个儿子也没有,贾家自然不会希望这笔钱最后落到林氏族人的手中,因此,打定主意,要最疼爱的贾宝玉娶了林黛玉,好将林家的百万家财弄到自己手里来。
因此,林黛玉如今都已经到了讲究男女大防的时候了,居然还跟贾宝玉一起,住在史太君的屋子里面,几乎是同吃同卧,毫无忌讳。
林如海虽说迂腐了一些,对岳家也比较亲近,但是,林如海并不是什么可欺之人,自己仅有这么一个女儿,当年女儿出生的时候,贾家就来信说过亲上加亲的意思,当时林如海心中还是有些意动的,毕竟是亲戚,又听说二舅兄家的那个侄子还算是聪明伶俐的,不过想着孩子还小,还是再看看!想想贾政就知道了,年少的时候也说是个会念书的,结果弄到现在,也没个功名,靠着岳丈的荫蔽,做着个五品的小官,几十年都没挪动过位置。后来在巡盐御史任上,自个朝不保夕,生命时刻受到威胁,连妻子的死,也跟甄家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将女儿送到贾家,其实为的也是给林家留一条血脉的关系,贾家好歹跟甄家有些亲戚关系,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外孙女也护不住。
结果,林如海进了京才知道,自己把女儿送过来避难,年年大笔的银钱送过来,贾家却只把女儿当做寄人篱下,打秋风的对待,林如海又听说了贾宝玉那些颇为荒唐的言行,这也罢了,只要对女儿好,就当做是个女儿招了个赘婿呢,林家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喜欢风花雪月的闲人!问题是,贾家如今却不像是什么正经的人家了。
林如海在家务事上有些拎不清,但是在朝政上,却是看得很分明,要不然,他在巡盐御史任上,不知道多少人拉拢他,软硬兼施,林如海也不敢心动,一心做他的帝党,这才囫囵着回了京。
回京之后,林如海才听说贾家被抄了家,这也罢了,毕竟最后还是无罪开释了,官复原职了,但是贾家似乎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人家一个异姓王都栽了,你一个已经算不上国公门第的人家,有什么好拿捏的呢?
偏偏贾家一如既往地嚣张,国公府的牌子大喇喇地挂着,族人没一个上进的,一个个偷奸耍滑比谁都厉害,大舅兄照旧花天酒地,二舅兄连衙门都去得很少,下面的几个孩子,也没什么出息的,若是龟缩着,什么也不做就是了,偏偏颇有些仗势欺人,强买强卖,包揽诉讼之类的行径,族人仗着国公府的势力,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敢做的。
贾家都这样了,林如海疯了才想要一直被贾家拴在一条绳上呢!因此,回京之后,就想着将女儿接回来。结果史太君是个厚脸皮的,总能拿出各种理由来,而且,明里暗里表示,林黛玉跟贾宝玉已经是两情相悦了!
林如海再一问林黛玉带来的几个下人,这些年在贾家发生的事情,立马暴躁了,贾宝玉根本算不上什么良人,这人就是个花花公子一样的人物,这么说吧,过个十年二十年,贾宝玉妥妥的就是第二个贾赦,他凭什么要将女儿嫁给这么一个文不成武不就,还自诩怜香惜玉,实则是贪花好色的人物啊!
温文尔雅的林如海是近乎暴跳如雷地将女儿领回自己家的,他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什么续弦的心思,干脆直接找了两个教养嬷嬷回来,教导女儿各种女孩子家应该懂得的事情,然后才知道,他指望着贾家教导女儿,完全是找错了人,贾家压根什么东西都不教,就学点诗书女红,这些能有什么用啊!林黛玉原本水平就够高了,六岁的时候都通读了四书了,女红什么的,自个女儿难道将来需要天天做针线吗?懂一点也就行了,林家自然有技艺高超的绣娘陪嫁,女儿要学的是管家交际啊!结果,贾家连自己家的女儿都不教,更别说外孙女了!
女儿这几年是完全荒废掉了,林如海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偏偏女儿接回来了,贾宝玉三天两头上门闹腾,口口声声都是林妹妹长,林妹妹短的,林如海又是谦谦君子,做不出将上门做客的侄子大棍子赶出去的事情,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女儿对那个贾宝玉不过是有些兄妹之情,却没什么男女之思,否则的话,林如海就要非常为难了。
徒景年如今做了皇帝,方有闲心围观一下剧情人物,结果,林如海这个女主角的父亲,逃脱了原著上的命运之后,就差点被木石良缘给气死了。徒景年如今正拿着这些八卦下饭呢,没办法,当皇帝实在是一件苦差事,因此,再想起一些剧情之后,便叫锦衣卫通政司多关注了一下,然后就拿着这些八卦跟承庆帝分享,承庆帝一边感慨一下那些勋贵的没落与荒唐,一边也对此兴致勃勃,生活太无趣了,还是要找点乐子的。
很快,徒景年自己的乐子来了,他登基大半年了,后宫除了皇后,就两个低等的妃嫔,早就有人看不过眼了,因此,很快就有人在朝堂上进谏,要徒景年进行大选,充实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徒景年对女色并不算热衷,不过也没到清心寡欲的地步,何况,又有几个弟弟差不多到了成婚的时候了,确实得好好看看,因此便答应了下来。与此同时,徒景年也宣布,将宫中差不多到了年纪的宫人放出,这也算是一项德政了。但是放出了一批,也不能叫宫里的主子没人伺候了,因此,还得举行小选,挑选宫人女官。
这事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徒景年直接将事情交给了何瑜,让她统计宫中到了年纪的宫女女官,当然了,若是有愿意留在宫里的,只要找到路子,求了上头的主子,自然还是很有可能留下来的。
何瑜对此其实并不乐意,小选也就罢了,但是还有大选,她如今是后宫最大的一个,柳才人和王美人几乎连给她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但是若是举行大选,进来的都是名门淑女,别看她父亲如今封了承恩公,但是论起实权,还不如当年呢,起码当年祖父还是一省布政使呢!现在因为自个做了皇后,祖父也只得辞官赋闲在家了,何家如今光有爵位,又没什么底蕴,连出息的族人都没几个,现在还好,以后进来几个家世出众,又年轻美貌的,她就担心弹压不住,因此,思虑过甚之下,竟是病了。
第108章
皇后卧病,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皇后是唯一能够在名分上跟皇帝平起平坐的人,一国之母,不是可有可无的吉祥物。起码在后宫,一切几乎是皇后说了算,当然,前提是皇帝不打算驳皇后的面子。
何瑜这么多年来,在很多人眼里着实是个叫人羡慕嫉妒恨的人生赢家。何家往上数三辈,也就是个小地主,何瑜的出身在京城诸多名门闺秀中只能说是中流,还要偏下一些,结果,偏偏让何家走了狗屎运,得以一跃成为太子妃,然后一家子都鸡犬升天了!更叫人不爽的是,太子居然不是什么宠妾灭妻的主,对何瑜很是尊重,何瑜肚子也争气,居然一下子生出了两个皇孙出来,一个还被当时还在位的太上皇封为皇太孙,如今又是皇太子,这样的位置,比当年的太子更加稳当几分,也就是说,何瑜只要不死在徒景年前面,将来九成是个皇太后,到时候,何家岂不是要更加兴盛了!
结果,如今一看,何瑜居然是个福气不够的,才做了多久的皇后啊,居然就病了,自然有人开始幻想,何瑜要是就这么一病去了,或者是以后干脆就缠绵病榻,那该多好。皇后没精力掌握宫权,自然是需要高位的嫔妃管着的,正好明年就是大选,自然得好好预备起来。别说什么皇帝的妾,也是妾,一般人家的妾,能有品级吗?若是混成正妃之一,那比皇后也差不到哪里去,唯一让人惋惜的是,何瑜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是太子,这样的话,进宫的女孩子,如果混不到皇后的位置,将来撑死也就是个太妃了,一个太妃,是管不了多大用处的。
大多数文臣并不想要家里的女儿入宫为妃,别说什么枕头风怎么样,徒景年不是什么糊涂的人,之前有人听说过何瑜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做了什么糊涂事,从此夫妻之间有了隔阂,再不如从前那般了,但是即便是那样,何瑜依旧是太子妃,如今还是皇后,徒景年也没有找什么新人给何瑜打脸,连原本东宫里面伺候的两个女人也没多得了多少宠爱。
没人觉得徒景年是不近女色,当年承庆帝也说是不近女色呢,皇位稳固之后,还不是年年宫中有新人。
何况,这会儿皇后病了,大选更是必要了,自然得挑选名门淑女,好协助皇后打理后宫啊!
徒景年对此其实很心烦,后宫什么事情,其实找不找皇后也无所谓,他根基当年在东宫搞出来的管理条例如今一起推行到了整个后宫,无非就是实名制还有责任连带制,皇后主要也就是起一个主管的作用,但是女官做什么用的,皇后不能理事,这些女官还有太监总管,足以将事情撑起来了,等到皇后病好了,再查一查帐就行了。
结果徒景年正安排了身边几个总管分别管宫务呢,长春宫那边来了人来找徒景年了。
哪怕如今对何瑜没有太多感情呢,但是毕竟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徒景年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长春宫是徒景年的生母懿元皇后当年的居所,如今到了何瑜手里,徒景年已经找不到当年的多少记忆了。无论如何,苏家总是上百年的世家,懿元皇后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千金,父祖都很有出息,对她也很疼爱,修养仪态还有审美爱好,自然都很上档次,有的时候,徒景年都奇怪,继后明明跟母亲是堂姐妹,怎么搞得一个是传世玉器,一个是劣质玻璃的感觉。
何瑜不一样,何家毕竟底子浅了些,何瑜的审美爱好跟懿元皇后迥然不同,懿元皇后属于那种很会经营自己生活的人,哪怕条件有限,她都能在允许的范围内,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舒适。
因此,从前的长春宫,按照懿元皇后的意思,哪怕是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虽说未必是什么名贵的花草,却也布置得清雅宜人,一年四季,各有风光。
懿元皇后过世之后,承庆帝就封存了长春宫,不过是叫内务府的人时常修葺管理一下而已,没了主人的长春宫,自然就慢慢寥落下来。
后来徒景年登基,琢磨了一下,还是将原本懿元皇后惯用的用具摆设收拾了起来,叫内务府按照何瑜的打算重新修缮。如今这边自然充斥着新主人的生活印记,徒景年如今来长春宫也就是公式化的,每每来去匆匆,这会儿才有闲心观看长春宫的变化,心中却是生出了怅然之意来。
全福跟在徒景年身后,见徒景年的脚步慢了下来,依旧垂头一声不吭,仅仅跟随在徒景年身边,而一边何瑜派来的女官却有些焦躁,但也不敢催促,只得咬着下唇,不时偷偷看向徒景年。
好在徒景年没有拔腿就走的意思,这会儿已经到了秋天,前院里的几棵桂花树已经开出了零星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徒景年也没有多看,直接进了何瑜的寝殿。
寝殿里面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倒是何瑜喜欢的百合香没有点,倒是换上了另外一种安神香,倒是让徒景年微微有些担忧,安神香一向是宫里用得比较多的一种香料,宫里神经衰弱,失眠多梦的患者总是要比外面的人多的,安神香就是为了让宫里这些妃嫔们可以睡得好一些而配出来的,难不成,何瑜如今神经衰弱了?
何瑜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看到徒景年过来了,强撑着想要给徒景年行礼,被徒景年按了下去,她容貌有些憔悴,脸色也有些发黄,徒景年直接在她床前坐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之后,叹了口气,问道:“怎么都这样憔悴了,太医怎么说?”